第24章 衣裙
衣裙
段不凡往後一退,躲開她的觸碰,後背不小心撞.在了嶙峋的山石上。
登時,少年痛得冷嘶。
“段師兄,難道是清窈做得不對了嗎?”少女櫻唇微抿,清麗的臉上露出微微傷心,“我只是.......好心替你檢查病情。”
“沒......沒有。”段不凡耳根紅得滴血,根本不敢直視戚清窈。
兩人的距離非常近,段不凡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獨屬于女孩子家的幽香。
一時之間,他的意識混沌,整個人陷入巨大的慌亂之中。
戚清窈面容落寞,段不凡害怕自己冷冰冰的态度吓到了她。
但他嘴皮張了又張,半天卻蹦不出一句話。
空氣之中也充斥極大的尴尬。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戚清窈讷讷地收回手,眼中淚水汪汪,模樣無助。
她面上的笑意有些不自在。
這個段不凡,就跟不解風情的木頭一樣,連一句話也不會說,只會傻乎乎地臉紅。
戚清窈戲弄他的興致,頓時消失不見。
難不成,段不凡在萬劍宗練劍練成了傻子?
萬劍宗弟子,目睹了整個過程,對于自家的二師兄,可是極為不滿。
自家二師兄脾氣差,就連溫柔善良的戚清窈,也被他兇巴巴的态度弄得委屈。
幾位靈虛門女弟子蹙眉,起身将戚清窈扶了回去。
嘁,萬劍宗一群臭劍癡,不領情便不領情好了,擺出一副冷臉給誰看呢?
還真以為他們家清窈師妹好欺負呢?
謝喬和淩昭钰等人,走下山腳。不遠處有一個村莊,天色将晚,燈火漸明。
拐角處,謝喬看到了另一波人。
謝喬等人快步上前,與他們彙合。
“師兄,你受傷了?”謝喬見林修檀臉色虛白,聲音染上了幾分焦灼。
“我沒事,喬喬,你的衣裙怎麽破了?”林修檀皺眉,少女漂亮潔白的弟子裙,污濁破損。
謝喬從小到大,凡是外出游獵都跟在林修檀身旁,他将她保護得好好的,從沒有受到過一絲傷害。
嬌氣的小姑娘如今成了這副可憐的模樣,林修檀清冽的眸中閃過了一絲極淺的心疼。
謝喬道,“遇上了鬼骨藤,幸好,淩師弟破了陣法。”
而她口中的清俊少年,則待在戚清窈身邊,面上甚是關心,“師姐,你怎麽樣?”
戚清窈搖了搖頭。
裴端也道,“修檀,你不知道,我遇見了一個很壞的魔女,差點兒就要見不到你了。”
林修檀不想理會這人。
“......”
好友态度冷落,這讓裴端很受傷。
裴端無意發現,他的二師弟,正蜷縮在一個角落裏。
“寶真師弟?”裴端慢悠悠踱步,走到了自家師弟面前。
段不凡病恹恹地倚在青石岩,一副快要死了的慘樣。
裴端的視線落在師弟隐隐泛黑的嘴唇,臉上竟有幾分驚喜之色。
他笑嘻嘻将手搭上師弟肩膀,“你這是......快要死了?”
段不凡印堂發黑,無精打采。
這不是将死之兆,又能是什麽?
在場的人眉頭一跳,對于裴端話中的高興,實在無法理解。
段不凡惱羞成怒,臉色冰到了極點。
暴躁少年從牙縫裏艱難擠了一句話,“裴慎微!你給我......滾.....”滾開!
寶真和慎微是兩人的表字,來歷卻不同。
裴端六歲拜入萬劍宗,掌門兼師父丁遠山特意賜字,旨在勸誡他做事謹小慎微,無需張揚。
可是,裴端越長越大,放蕩不羁,經常把家師氣得吐血。
段不凡的表字,則是段幫主請十幾位大師所選。
寶真,寶真,倒過來念便是珍寶。
段不凡不是喜歡這個表字。
每當別人問他的字時,段不凡便猶猶豫豫,非常痛苦。
裴端知道了他這個表字之後,更是捧腹大笑,誰不知道段不凡是他爹娘的絕世珍寶
于是,段不凡在步入萬劍宗的第一天,便與大師兄結下了仇。
他還格外好心地替師弟取了一個新名字——二真。
裴端說,段不凡在弟子中排行老二。
這個名字很合适。
初入師門的段不凡,兩眼一黑。
只是當晚,師兄弟兩人因為在後山鬥毆,每人被丁遠山罰了五十鞭。
因為身中劇毒,段不凡的面色本就滲出一團黑氣。
裴端又說出這樣一番幸災樂禍的話,登時,少年的俊臉黑如鍋底。
段不凡恨不得當場跳起來痛打他一頓。
然而,情緒波動太大,體內經脈崩裂,五髒六腑翻湧,段不凡捂着腹部,面上虛汗涔涔。
體內的毒又嚴重了!
“事不宜遲,趕快天黑之前,找一家客棧。”林修檀撐着長劍,站了起來。
林修檀和沈千宜好不容易破了寒鬼巨妖陣,救出了困在谷中的山民。
妖陣已破,妖鬼卻有一縷殘魄趁機逃了出去。
斬妖需除盡。
妖氣還殘留幾分,散到了長青谷周圍。
他們今夜,還不能回靈虛門。
沈千宜面容清麗,衣裙卻略顯髒亂,白潔的臉也沾有血污。
裴端忍不住看向了她,沈千宜似有心靈感應一般,也無意識地掃向了他。
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處,下一刻,兩人心照不宣地移開視線。
一行人互相攙扶,終于在天黑之前到達了二十餘裏之外的一座城鎮——太平鎮。
這個安靜祥和的小城,卻有一絲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的妖氣襲來,微渺得讓人不易察覺。
林修檀面色沉靜地望着泛出極淺極淡妖氣的山城,說道,“它果然逃到了這裏。”
謝喬和裴端等人斂眸,望向城中鬧市。
太平鎮內天色昏暗,燈火昏黃,街鋪擁擠,人員衆多。
如果除妖捉鬼,顯然不好施展伸手。它卻專門抓準了這點特意為難他們,如此難纏狡猾的一只妖怪,他們可有得忙了。
此地雖然名叫太平鎮,只可惜因為地勢特殊,人員複雜,它卻并不太平。
此鎮北臨萬劍宗,南接長青谷,西擁羅剎湖。它與魔界的鋒镝宮相隔不到百裏,兩地中間只隔着一個虿盆山。
虿盆山,俗稱萬毒山。山中有一萬丈深谷,谷中蛇蠍恣肆,毒瘴沖天,腥臭無比。周圍百姓聞之喪膽,根本不敢靠近一絲一毫。
鋒镝宮之人卻格外喜歡這座虿盆山,更是喪心病狂到以身養毒的地步。
這群魔族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人也絲毫不留情面。
鋒镝宮現任魔尊是個陰晴不定、心狠手辣的年輕人。
下屬凡是有哪裏招得魔尊不快,他便會讓人将其丢入虿盆,眼睜睜見其被蛇海吞噬幹淨。
屆時,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雲霄,而魔尊則會坐在寬敞的象辇上,待到欣賞完之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太平鎮內人口衆多,熙熙攘攘,一派熱鬧的景象。小販沿街叫賣各種稀奇玩意,衆弟子一時看花了眼。
進入城內,一股琴瑟之音緩緩飄來。
它不似高山流水的玉石和鳴之聲,也不似撩撥人心的淫詞豔曲,反而空靈悠長,只留下袅袅餘音。
不疾不徐,不緩不慢,繞在太平鎮上空,很是惬意悠悠。
弟子們面上雖不作聲,內心卻忍不住犯起嘀咕:到底是哪家閨中姑娘在彈奏雅樂,過往路人也能有幸沾光聽上一曲?
衆人循着那縷殘損的妖氣,最終停在了一家熱鬧非凡的酒樓前。
它的規模雖然稍小,但裏面燈光輝煌,外面人來人往,看起來熱鬧無比,則是“醉仙樓”。
酒樓門前燈火闌珊,來往行人形形色色。
大約是徬晚的緣故,樓內暖燈盞盞,隐約可見窗棂內歌女曼妙婀娜的身姿,映出一片暧昧驕糜。
恰巧一直追尋的妖魄沒了蹤跡,又有這般奢靡下賤之景,讓人很難不懷疑其中是否混入了什麽難纏的東西。
殘魄漸漸消彌殆盡,直至察覺不出絲毫的妖邪之氣。
“哪裏怎麽也有一家客棧?”有幾位弟子見到了斜對角處的高大客棧,不禁疑惑出聲。
謝喬好奇看過去,卻見百步之外赫然有着一家客棧,沒有輝煌燈火,只是落在了一片陰冷之中。
門上高懸一塊匾額,乃是用上好的黑檀木制成,檀木牌匾上面寫着三個大字“春風樓”。
龍飛鳳舞,金光燦燦。
客棧極大,門前冷冷清清,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
春風樓與醉仙樓相隔不遠,規模宏大,裝飾氣派,門前卻冷清落敗,兩者真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醉仙樓熱鬧非常,驅散了初夏深夜的森涼。只是,它略微繁華得過了頭。
謝喬覺得,這兩間客棧各有各的怪異。
衆弟子養傷需要一個僻靜的場所,再者,醉仙樓比春鳳樓小,人員卻很密集,恐怕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供他們借宿。
一番思索之下,衆人還是邁足踏入了清冷的春鳳樓裏。
春鳳樓內裝潢典雅,環境優美,一看就是高檔客棧的鋪設。
只是,為什麽客人會如此稀少呢?
店小二見突然來了這麽一大群人,又見他們衣着講究,樣貌清秀,腰間佩劍,儀态端方,說不定是哪個大宗門外出游獵的弟子。
幾位小倌瞬間就來了精神,一個個不禁搓了搓手掌,眼中冒出精光。
他們的店裏很久都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各位客官,你們是打尖還是住店啊?”小倌嘴角簡直要咧到耳後根。
“住店。”林修檀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意簡言赅道,“請問多少錢一間”
“單間三百文,雙間五百文。”另一名小倌沒等他說完,便直接回答。
他的視線在門口的人不斷徘徊,反複确認,心中早就樂開了花。
今日來店裏的人,可比以往一個月的都要多!
衆弟子臉色一愣,紛紛打量着這家客棧,心中一陣鄙夷。
怪不得沒人來,原來是黑店呢!
小倌是不是把他們當傻子
修真弟子出門在外,有時時間緊急回不去宗門,夜宿客棧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般客棧的價格通常在八十文到二百文之間,哪有像這家客棧一樣翻倍的
定價定得這麽高,怎麽不去搶
“咳咳,要不換一家吧?”裴端一聽價格,瞬間蔫了。
他還有債務在身,欠段不凡兩個月的俸銀,可不能如此奢侈浪費。
即便在平常,他也不會任性到住這麽好的客棧的。
這是每一名萬劍宗窮鬼的覺悟與修養。
“慎微,沒關系的,”林修檀笑了笑,清風朗月之态,“何需在意這些?”
可裴端并不想麻煩自己的好友。
“師兄,”段不凡卻不同意,“就在這裏好了。”他想找一個僻靜清閑的地方,此間客棧裝潢雅致,他很滿意。
裴端冷笑,剛想罵他鋪張浪費,就見到一名衣着精美的圓臉男子走了出來。
那人五十歲上下,正是春風樓的掌櫃。
“寶真賢侄,”圓臉男子仗着一雙綠豆眼,眼中冒着精光,極具奸商的氣質。
他見到來人是段不凡,臉上瞬間堆滿了褶皺,“今天吹得什麽風,竟把你吹到表叔這裏了?”
“何表叔,”段不凡并不喜歡自己的表字,聽到他這樣喊自己,雖然臉色一黑,但還是恭敬地躬身行禮,“侄兒攜一衆朋友和同門來表叔這裏借宿。”
衆人聽兩人熟悉交談,眼神錯愕不已。
段不凡的表叔?
難不成段不凡來到了自己家?
這人姓何,是段不凡母親一族的遠房表親。三年前家中出了變故,投奔到了猛虎幫。
此人腦子好使,做事活絡,很快在猛虎幫內混得風生水起。段幫主信任他,便讓他代為接管猛虎幫名下的一家高等客棧,也就是太平鎮的春風樓。
衆弟子知道猛虎幫富甲天下、萬貫家財,可是,他們實在沒想到随便挑選的一家客棧竟然也是它名下的。
一時之間,靈虛門弟子的神情頗為微妙,看得萬劍宗弟子們心裏發虛。
有這麽一位行走的錢莊在身邊,為何萬劍宗從上到下還是一群永亘不變、連飯都吃不起的窮鬼?
何表叔并未覺察出不對勁的氣氛,看着他們哈哈一笑。
他拍着段不凡的肩膀,爽朗道,“既然是寶真的朋友,現在空房正多着呢,七日當然不成問題。”
七日?
他們并未說要在此處待七日啊?
段不凡疑惑不解,問道,“表叔,為何要待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