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蔗糖
第47章 第 47 章 蔗糖
等到拜師完畢, 豆苗直接留在這裏開始上學,葉以舒和宋枕錦回去。
出了陸家,往西邊走。
才過幾家人, 就見門中忽然跑出來個紮着雙丫髻的小孩。
乍一眼, 就跟那洗得幹幹淨淨的白胖蘿蔔似的。臉上還帶着嬰兒肥, 小臉白裏透紅, 跟着步子一顫一顫的。
葉以舒眼看人要摔,一把撈起。
“葉老板!”小孩瞬間抱住葉以舒胳膊, 笑得乖得不行。
葉以舒仔細一瞧,笑道:“原來是攤上的老客了。”
“圓柏,你給爹回……”書生模樣的青年人追出來, 一見門口是葉以舒跟宋枕錦, 忙穩住步子,笑着拱了拱手道, “見笑了,葉老板, 宋大夫。”
他拉住小孩,無奈嘆聲道:“小兒今日一早起來就念着你家那湯飯,偏偏我說了你們不開張, 他不信。”
說完他又點了點小孩腦袋,道:“瞧瞧, 葉老板就在這兒, 爹是不是沒騙你?”
圓柏眼如葡萄,長睫忽扇。他仰頭望着葉以舒,癟着小嘴道:“為什麽不開,圓柏想吃。”
宋枕錦跟人回了禮,立在葉以舒身側不言。
葉以舒道:“因為要送豆苗見夫子。”
“可是陸夫子?”肖世延問。
葉以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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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世延笑容略大了些, 道:“那以後豆苗跟圓柏便是同門師兄弟了。”
葉以舒低頭。
小白蘿蔔仰頭,露齒一笑。
“嘿嘿……”
葉以舒悶咳一聲,唇角忍不住揚起:“那以後圓柏就多多關照一下我們家豆苗。”
“嗯嗯!”圓柏自個兒也樂,他又問,“葉老板什麽時候出攤啊?”
“明日。”
“好!那我明日再來。”說着揮揮手,人就撲進了他爹懷裏。
*
全了豆苗念書的事兒,葉以舒這才有心思做其他。
陸夫子學費收得不貴,一年二兩。貴的是書本、筆墨那些個費用,一月恐怕都要二兩。
開銷大了,葉以舒賺銀子的心就更加迫切。
早市的攤子現在有穩定的客流,不過也比正月那會兒少了一半。
縣裏效仿葉以舒做這湯飯的人也多了起來。好在他們沒有瓊樓這門路,做雞湯的成本高,起來不少,也倒了不少。
就現在的早市上,雞湯飯就有三家。
葉以舒捉摸着再賣點什麽,走着走着有些出神。
跨門檻時,趔趄一下,還沒等他穩住,手臂就被邊上的宋枕錦托住。
“小心些,走路別走神兒。”宋枕錦松手道。
葉以舒手追過去扣住他的手掌,腳勾着門一關,搖了搖宋枕錦的手道:“我在想再增加點兒什麽吃食。”
宋枕錦目光劃過被鉗制的手掌,無奈道:“你現在都已經忙不過來了。”
“這個可以提前在家裏做好。”
“做什麽?”
“酒釀湯圓。”
之前說過,現在的小攤的生意要想好做,不是要有油水,就是得沾一個甜。
葉以舒現在又做着早市,早上來一碗熱乎乎的甜水那再好不過。
葉以舒打定了主意,當場就執行。
他駕着阿黑去了一趟糧鋪,直接買了二十斤的糯米跟五十斤的糯米粉。
酒釀湯圓離不了醪糟,也就是将糯米發酵,跟做米酒一個意思。
驢車停到院子中,宋枕錦聽到動靜出來幫忙。
葉以舒看他穿的寬袖長袍,手臂勾着人的窄腰将人別開,道:“遠些,我自己來就行。”
他力氣大,宋枕錦只能順着他的勁兒往後退。然後就見哥兒一手一袋米,輕輕松松提回廚房。
宋枕錦看了一眼車廂裏,将餘下的枸杞跟糖拿出來。
葉以舒道:“縣裏的糖也貴,一兩二十文,一斤兩百文。都快趕得上半石米了。”
“糖是貴,咱們縣裏不産糖,這些都是從更南邊兒運過來的。”宋枕錦道。
葉以舒放下東西,又倒了五斤糯米先泡上。
“要是有那糖甘蔗,倒不如自己做呢。”說着,葉以舒搓米的手一頓。
宋枕錦看哥兒這般模樣,就知道他真想自己做。
“甘蔗倒是有賣的,不過都是去年的存活了。”也正因此,現在的甘蔗價錢便宜了。
葉以舒米洗好,泡好,當即拉着宋枕錦出門去。
宋枕錦雖詫異,但還是跟在哥兒身邊。
“真要自己做?”他問。
葉以舒目光明亮,道:“試試。”
他不是個廚藝好的,連這雞湯飯都是跟他娘學了好些次,每次按照比例放那些東西才不會出錯。
他這手藝,也沒打算做一輩子的吃食。若能走別的路子能掙錢,他自然要試試。
這個季節,縣裏還能見到幾家賣甘蔗的,不過都放得久了,有些發蔫。
葉以舒挑挑揀揀買了一百斤的青皮甘蔗,拿回來後先沒動,而是拉上宋枕錦一起把午飯給做了。
吃過飯後,推着宋枕錦進屋休息一會兒,他待會兒還要去濟安堂坐診。
自己則把甘蔗洗淨,去皮,切塊。
做糖說簡單也簡單,不外是把甘蔗榨汁後放鍋裏熬煮,一直熬到出糖。但說難也難,一百斤的甘蔗光是去皮都能花費半個時辰。
皮還沒去完呢,宋枕錦就睡醒起來了。
葉以舒看他出來,道:“鍋裏有熱水。”
宋枕錦看院中堆積的甘蔗皮,“瞧着不怎麽容易。”
葉以舒坐在馬紮上,反手抵在他腹部推了推道:“快去洗把臉,你該去濟安堂了。”
宋枕錦眼中閃過一抹紅。
他忽然拉住哥兒的手,一瞧,掌心一條紅痕,皮都掀開了。
他眼神發沉,“受傷了。”
“就破了點皮,多大點事兒。快去洗臉,不然那邊該來人催了。”
宋枕錦不言不語,回頭去拿了個藥瓶出來,蹲在葉以舒身側,抓着人的手就開始上藥包紮。
葉以舒想說不用,可看到宋枕錦抿直的嘴角,也就沒動。
至于這麽生氣?
他看着宋枕錦的側臉,唇角忍不住往上翹。
“還笑,等我回來再做。”宋枕錦憋着氣。
葉以舒晃了晃被他包紮好的手道:“沒剩多少,快了。”
宋枕錦眼黑如墨,唇都抿成直線了。
他說不過哥兒,只得匆匆洗了臉,走路帶風般背着醫箱出門去。
葉以舒瞧着他背影,納悶:生氣了?
也是少見,原來生氣是這般,跟小孩兒一樣只生悶氣。
想着他一笑,捉摸着晚上可能得哄哄人。
又費了一會兒時辰将甘蔗去皮切斷,卻在榨汁這裏犯了難。思來想去,葉以舒跑了一趟木匠那。
藥房制藥需要用很多工具,榨汁機就是其中一種。這種工具跟甘蔗床相似,就是一根長木橫在長凳上,尾巴上翹,往下壓,汁水就能從凹槽出來。
這東西葉以舒曾今在那木工鋪子看到過。
再大一點的制糖工具就是糖碌了,這東西由兩個圓柱形石頭即碌碡外加一個石盆組成。
碌碡中間有方形孔,方便插入木楔做軸承轉動。通過将甘蔗插入碌碡的縫隙,碌碡在轉動中擠壓出汁,通過石盆中的凹槽流下。
這東西極重,要靠牛來拉,一般是制糖工坊才有。
碰巧鋪子裏有現成的榨汁器具,葉以舒買了一個,順帶去拿了明日要用的雞骨回來。
整個下午,葉以舒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一百斤的甘蔗逐漸被榨出汁水,用濾布再過濾一次裝入大鐵鍋中,接着就大火煮。
熬煮半個時辰後,鍋裏的汁水少了一半。
葉以舒呆坐在竈孔前打了個個呵欠,手撐着臉,眼睛半阖。
腿邊,阿黃早就背靠着他的腳蜷縮起來,睡得打起了小呼嚕。
葉以舒腳推了一下狗屁股,阿黃紋絲不動。
好累啊……
又是削皮又是榨汁,現在又看了這麽久的火,他人都快廢了。
又半個時辰,鍋中水漸少,葉以舒慢吞吞地起身。
這時候人就不能坐着看火了,汁水裏的糖分已經析出來,要一直攪拌着,不然就會糊。
葉以舒一會兒看火,一會兒攪動。
漸漸的,水燒幹,要攪出糖沙,糖水滴在冷水中摸起來是硬的,這才成了。
葉以舒将蔗糖舀出來,也沒弄個什麽模具,直接倒碗裏。冷卻後,便會凝固。
這時候,天都快暗了。
聽到腳步聲,他轉頭。看宋枕錦悶不做聲地走進來,那臉色也看不出好賴。
葉以舒邁着沉重的腿靠近,擡手往人身上一趴,閉上眼睛不動了。
宋枕錦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清甜的香味兒,知道哥兒多半是做成了。
他進屋找人,本來還想着哥兒的手有些急切跟不高興,結果剛進來就被哥兒撲了滿懷。
宋枕錦站着不敢再動。
看人跟沒骨頭似的,眼見要往下滑,他手圈緊哥兒的腰防止他摔地上。
兩人就這麽抱着,宋枕錦越過哥兒頭頂,與竈孔前睡飽了正撅着屁股伸懶腰的阿黃對上視線。
看阿黃精神飽滿地過來迎接他,再對比懷裏累得手指都不想動的人,宋枕錦一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忙了一下午?”
“唔。”
“回屋休息休息,我來做晚飯。”
“不。”
“阿舒……”
“呼嚕呼嚕。”葉以舒挂在他身上耍賴,就不想動。
宋枕錦等了一會兒,才托着哥兒的後背跟腿彎将人橫抱而起。
葉以舒全程任由他擺動,手軟腳酸,眼睛都不想睜一下。
等察覺到被放在床上,葉以舒掙紮着坐起,睜開泛紅的眼睛道:“身上髒……”
宋枕錦立在他身前,摸了摸葉以舒的頭發。
“自己把外衫脫了。”說罷,就匆匆出了門。
正巧碰見豆苗回來,他張口就喊“哥”。卻見宋枕錦目光掃來,下意識閉嘴,小聲問:“宋哥哥,我哥呢?”
“忙了一下午,屋裏睡覺。”宋枕錦道。
豆苗不敢喊了,迅速将自己的書袋放下,換了衣服就出來幫忙。
他見他哥的卧房關着門,拐個彎兒去了廚房。
宋枕錦正在洗鍋,豆苗鼻子動了動,然後找到那氣味的來源。
看那棕紅色的東西,豆苗道:“紅糖?”
“嗯。”宋枕錦道。
“我哥還會做這個!不愧是我哥!”豆苗道。
宋枕錦想到葉以舒,目光漸暖。看豆苗的神色也和緩了些,他問:“在夫子那兒可還習慣?”
“習慣習慣,就是夫子說我識字兒了,給我換了個班。”
“嗯。”
宋枕錦應了聲,便不再多問,專心做飯。
豆苗閑不住,想幫忙燒火,但看宋枕錦沒什麽表情的側臉就有些犯怵。他張了張嘴,又扣着手默默閉上。
等飯好了,天已經黑透。
宋枕錦點燃油燈,去叫葉以舒吃飯。
油燈放在桌上,隐隐可見被子裏鼓起一團。他壓低腳步聲靠近,只看得見被子邊緣露出毛絨絨的黑發。
“阿舒……”宋枕錦輕輕喚道。
葉以舒動了動,将被子拉高,直接将自己整個蓋住。
宋枕錦眼中笑意一閃,如寒冰化水。目光落到握住被角的手上,他伸手抓過來,看那松松垮垮的布幹脆取下。
正要細看傷口,卻被哥兒反手一抓,一股大力扯來,宋枕錦直接往床上倒去。
他怕壓着人,趕緊伸手撐在被子上。
卻被葉以舒擡手圈住脖頸一拉,整個人隔着被子趴在了葉以舒身上。
葉以舒從被子裏拱了拱,鑽出來,然後腦袋往宋枕錦頸窩上蹭。
迷迷糊糊的,像狐貍崽。
“阿舒,用飯了。”宋枕錦靜看着人,感受到頸側溫潤的皮膚,撐着被子的手漸漸緊握,眼神從半露的光滑肩上移開。
葉以舒“唔”了一聲,貼在人頸側緩了大概半刻鐘,眼神清明後,才松開護食一般的手。
他攏着被子剛坐起來,肩上就披來了衣服。
葉以舒打量着宋枕錦的臉,發現他耳根微紅,但面色平和,葉以舒稍稍放心。
看來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不用他再哄。
穿好衣服下床,跟豆苗一桌上吃飯。
葉以舒問了下小孩今日在私塾的情況,就怕小孩因為自個兒年紀大跟一群小孩啓蒙,怕自尊心受不了。
結果小孩卻告訴他夫子直接讓他換了個班,葉以舒心中松了口氣。
看來以前教的那些也不算白教。
豆苗這邊一旬一日假,早上辰時就要去學堂,那會兒天才剛亮。下午黃昏前回來,吃飯時天就已經黑了。
每日如此,并不像豆苗暢想的那樣還能常回來幫他哥。
豆苗跟葉以舒說了之後,人都蔫兒了。
小孩一心想做生意,奈何自家哥哥說正是上學的年紀。就是學不走,也得念到十五歲去。
這跟在他爹娘面前說得完全不一樣!
豆苗也知道上學時為了自己好。
他哥還給了銀子,他不學點東西出來豈不讓他哥賠本兒!
吃完飯後,豆苗回屋。
葉以舒看他在溫習今日夫子講過的課業,叮囑他一聲早點睡覺,就又去廚房把雞湯熬上。
宋枕錦明日不用坐診,試圖讓葉以舒去睡覺,自個兒在廚房守着火。
但葉以舒不願意,往宋枕錦身邊一坐,盤着阿黃腦袋一起守。
他捏着阿黃嘴筒子,下巴正要往他腦門上一擱,卻直接貼在了溫熱的掌心。
他目光左移,看着伸手的人。
宋枕錦手指微蜷,指腹卻碰到了哥兒的側臉。他收回手,指腹緊緊壓在掌心,道:“阿黃髒。”
葉以舒低頭。
阿黃兩個棕黃色的圓眼睛也往上看,露出一點點眼白。無辜極了。
葉以舒悶笑道:“阿黃說你讨厭。”
宋枕錦忍不住拉下哥兒握住阿黃嘴巴的手,他撐開哥兒掌心,就着火光看着他手上的紅痕。
葉以舒身子一歪,靠在他肩膀道:“就是被甘蔗皮劃了一下,血都沒怎麽流。”
“不疼?”宋枕錦冷眸掃過他。
葉以舒眼睛一亮,趴過半截身子壓在宋枕錦身上,手托着他側臉微微揚起。“再掃我一眼?”
宋枕錦閉了閉眼睛,無奈充斥着胸腔,完全跟哥兒生不起氣。
“阿舒……”
“在呢在呢。就是剛剛那樣子,再看我一眼?”
葉以舒知道宋枕錦是個冷心冷情的人,但偏偏他自己卻極少見到這一面。他也不是變态,就只是喜歡逗弄人而已。
“再看一眼,阿錦?相公~”
宋枕錦何時見過哥兒這般模樣,狐貍爪爪都踩在身上來了,那雙水潤的眸子就指着你看,眼裏碎了一片的星光。
宋枕錦臉悄悄紅了。
他聽着哥兒耍賴,卻不應他,轉過頭去只當拒絕。
前頭十幾年就沒這般親近的人,被哥兒纏着貼着,點點滲入生活,一退再退。無措得都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葉以舒攀着他的肩膀,上半身跟着側過去,歪着腦袋試圖看清他的臉。
宋枕錦目光慌亂,手卻虛虛托在哥兒身子,耳朵都紅了個透。
“害羞了?”葉以舒眼含笑意,有些惡劣地問。
宋枕錦僵着身子不動,半晌看哥兒還如此,只得将手掌貼在他眼上。
“別盯着我看了。”
“為什麽不能看?”
“阿舒……”
“你就只會叫阿舒。”葉以舒望着吐露出自己名字的唇,口有些幹,他抿了下唇角坐直。
“阿舒。”這次喊得語調又輕了些。
葉以舒從他叫自己的聲音都能判斷出他此時的情緒,他道:“我又沒生氣,用不着這麽小心。”
宋枕錦側坐,又見哥兒将手搭在了阿黃頭上。他動了動,還是忍不住将葉以舒的手拉下來。
葉以舒晃了晃手道:“你現在別動我啊,我保不準對你做出什麽事兒來。”
宋枕錦道:“它許久沒洗澡了。”
“也才半個月而已嘛。”葉以舒手往下滑,攥住宋枕錦的手指。
他安分了下來,又靠上宋枕錦的肩膀,打了個呵欠,懶散下來,守着熬這一鍋湯。
半個時辰後,湯放上爐子加木炭繼續熬。
兩人才回去睡覺。
次日一早,寅時起來又得準備出攤。
豆苗不能再跟去幫忙,跟葉以舒一起吃過早飯後就去了私塾。葉以舒将攤車推到魚燈街,然後開始做生意。
今日豆苗不在,宋枕錦跟來了。
葉以舒不讓他來,他還繃着臉不說話,就一雙眼睛跟着他轉。
葉以舒心軟,只能答應他來幫忙。
早市熱鬧,買菜的人都得來這一條街上。
葉以舒攤子擺好,不到一刻鐘就賣出去十幾份。好不容易等客人少些,他能緩一緩,忽然又來了一堆人。
都是些嬸子跟婆婆,手上挎着個籃子,帶着兒孫來買菜的。
幾人瞧着也不認得,在攤位前等着,也就聊起來了。
其中一個小孩四五歲的樣子,不停地流鼻涕。帶他來的老太太給他擦了擦,又聽小孩咳嗽兩聲。
邊上有人道:“這孩子上次見時就沒好,現在還咳呢?怎麽不帶去醫館裏瞧瞧。”
“哪裏用得着去醫館,縣裏去黃婆子那裏看看,喝點水就好得差不多了。”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婆婆道。
“你是說咱縣裏新來的黃神婆吧?”
“可不是,春日裏好多小兒有咳疾,不都在她那裏看好的。”
“對對對!她不止看咳疾,還會看小兒夜啼。我家小兒子之前每日晚上到點兒就哭,走了幾家醫館不行,就去了黃神婆那一次就好了。”
後邊的人聽得不對,道:“這小兒生病,還是去大夫那裏,怎麽能着神婆看。”
“我們又不是沒看過大夫。”
葉以舒目光微微移向一旁專心燙菜的宋枕錦。
這裏還有個大夫呢。
宋枕錦聽了一會兒,察覺到一道目光,轉頭看是哥兒看着自己。
他問:“怎麽了?”
葉以舒輕聲道:“這種的你都不勸一勸?”
宋枕錦擡眸看了大夥兒一眼,徐徐道:“也不知為何,最近縣裏都在說這人,先前醫館收了好些病人都說是在黃婆子那裏來的。”
他話沒遮掩,前頭的人聽得真切。
可聽到了又如何,他們只相信自己認定的。
果真,宋枕錦說完,那幾個人又反過來勸說。
“黃神婆哪裏是尋常神婆,人家有師承的。”
“就是就是,你沒看過不要胡說。”
有客人看不下去,道:“他可是宋大夫,咱縣裏有名的好大夫。”
“好大夫?那些個大夫看一次不得幾兩銀子,明明就是坑錢的,說什麽好大夫。”
“走走走,不吃了不吃了。大夫都不好好當,又跑來做生意,沒見哪個大夫這麽往錢眼兒裏鑽。”
葉以舒皺眉,看着幾個人結伴擠出人群。
“真要出了問題,到時候哭都哭不出來。”
“就是,宋大夫你別聽那老婆子的。我們可都知道,這是你夫郎的攤子,你就是來幫一幫忙的。”
宋枕錦目光淡然,沖着幫他說話的客人點了下頭。側頭見哥兒盯着他,這才展了顏道:“無事,不用多慮。”
客人們擠眉弄眼,偷偷笑起來。
瞧瞧瞧瞧,宋大夫也是個眼裏只有夫郎的。這般冷冰冰的性子都能化開,可見對自己夫郎多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