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豆苗上學
第46章 第 46 章 豆苗上學
周艾想将自己兒子帶回屋裏去, 但崔定一身蠻力,她險些被帶得摔倒。
葉以舒目光掃過地上滾落的竹筍,崔定注意到, 立馬跑過去撿起來裝進籃子。
葉以舒道:“髒了。”
小孩兒又巴巴地去洗。
周艾看葉以舒像遛狗似地遛自己兒子, 心有氣悶, 但不敢言語。
葉以舒目光閑閑地掃過她, 不怎麽喜歡地收回神。
崔定撸起袖子從缸裏舀水,衣袖也不提, 就這麽洗。周艾看不過去,匆匆走到孩子身邊拉開他道:“娘給你洗。”
崔定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娘給他洗完。
葉以舒輕嘆, 起身拍了拍手, 出了竈屋。
宋枕錦走在他身邊,垂在身側的手忽然一癢, 他一瞧,是哥兒的小拇指勾着他的手指。
宋枕錦半邊身子發麻, 随着哥兒進屋。
眼見哥兒關了門,後背靠在門上,勾着他的手指一擡, 将他整個手掌都扣住。
宋枕錦目光躲閃,耳根子紅了個遍。
葉以舒捏了捏掌心的手, 卻見宋枕錦不自在地往回抽。葉以舒跟流氓似的在他掌心撓一撓, 宋枕錦瞳孔一顫。
葉以舒目光在宋枕錦臉上逡巡,手上逗弄着,眼中含着幾分笑意。
Advertisement
“阿錦,這小孩還沒歪透。”
宋枕錦手心癢癢的,輕輕抽手又會被葉以舒拉回去。他倆一個靠着門, 一個筆直立在門前,手握着手,保持這般別扭的姿勢說着話。
宋枕錦穩了穩心神道:“阿舒想管?”
葉以舒道:“我很閑嗎?”
宋枕錦答:“不閑。”
“那就是了。”
崔定等着他娘洗完竹筍,轉頭一瞧卻不見了葉以舒。他擡腿跑到他門前,直接将門敲得咚咚響。
“我洗好了,你教我。”
葉以舒望向宋枕錦道:“他又不是沒有娘,我瞎摻和什麽,你說對不?”
宋枕錦自然應着哥兒的話。
“跟我回去。”周艾匆匆過來,拎着小孩就往屋裏去。偏偏崔定從來都是被順意的那個,蹬着腿推開他娘,又要跑過來。
宋仲河見狀,道:“回屋裏去。”
崔定還想拗勁兒,卻被宋仲河拎着就送到屋裏。周艾匆匆跟上,心中對葉以舒更是不喜。
都嫁到宋家,平常不着家幫着操持家中的事兒也就罷了,回來居然還欺負他兒子。
真當他周艾是吃素的,她定是要葉以舒好看!
崔定被關進屋裏,倔勁兒犯了,沖到門口又被拉回來。
要求不被滿足,他在屋裏發了一通脾氣。将他娘的東西噼裏啪啦摔了滿地。
宋仲河守在門口看着,周艾一時間臉臊得不像話。
“行了!”周艾氣道。
崔定半分不怕她,鬧着要出去。
越是這樣,周艾越難堪。她幹脆一摸臉,坐在床上就哭了起來。
崔定視而不見,要往外跑。
宋仲河抓住他,沉聲道:“我讓你母子倆來宋家,不是來搗亂的。我兒子跟兒子夫郎日子過得好好的,要是鬧得家宅不安寧,我就放你們回家。”
“你說什麽!”周艾假哭一收,震驚不已。
宋仲河眼中冷漠至極。
他無聲看着女人,将小孩攔在門口。
“我宋家,不歡迎攪事的。當初答應讓你進來是看你孤兒寡母可憐,但看你兒這樣子,也不像是當初那可憐樣。”宋仲河道。
周艾大駭,一把抓過崔定。無論小孩怎麽掙紮,都抓得他死死的。
“娘,我要學武,我要練武!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你給我閉嘴!”周艾一巴掌打過去,崔定一驚,頓時嚎哭。
宋仲河始終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當初他喝醉了,被這女人帶進屋裏。醒來後兩人躺在一張床上,還被她家裏人看到。
他宋仲河自己糊塗搞得家破人亡,早沒了找伴兒的心思。
偏偏周艾抓着他聲淚俱下,說着他在家中如何難過。當時的崔定也怯生生的,衣不蔽體,瞧着是個乖巧的。
他同意女人進門,只是看在自己兒子回來了,家中沒人操持。
他給他母子一口飯,女人每每問他要銀子他也給了。他可以稀裏糊塗地養着他們,但如果讓他兒子不順心,讓他兒子夫郎不如意,他必定讓他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他宋仲河已經對不起爹娘,對不起前妻,不能對不起唯一的兒子。
周艾頓時明白了男人的想法,死死摟緊崔定,這次是真心實意地掉着眼淚。
葉以舒等了一會兒,門外沒動靜了。
今日奔波勞累,沒怎麽睡好。他抓着宋枕錦的手一拉,自個兒也往前一步,腦袋抵着他肩膀,整個人在他懷裏趴下。
像犯了懶的貓,骨頭都軟了下來。
宋枕錦僵立。
葉以舒雙手摟着宋枕錦的脖子,蹭了蹭道:“放松點兒,硬邦邦的不舒服。”
說罷,宋枕錦抿着唇,真就放松了身體。
葉以舒唇角翹了翹,安分下來,閉眼思索剛剛的事兒。
在縣裏時,他就已經想通了。宋枕錦他不放手了,反正在外人眼裏也成了親,繼續過日子也沒差。
那這樣的話,他便是宋枕錦的夫郎。宋家的事兒,他多少都得沾點兒。
周艾這人小心思多,養個兒子也不好好養。葉以舒擰眉,額頭抵着宋枕錦脖子,道:“阿錦,你多久去府城?”
宋枕錦聞言,面色一白。
他低眉看着懷中柔順倚着的哥兒,手虛虛環繞着人,指縫中劃過微涼的墨發。
他抓不住,也不敢抓住。
“最遲明年。”宋枕錦每個字都說得艱難。他聲音不知怎麽啞了,怕哥兒聽出來,只能盡量放輕聲音。
“明年……”
“家裏呢,不管了?”
宋枕錦目光微恍,聲音缥缈:“我打算給我爹留下一筆銀子,他現在有周姨。”
能回來這幾年,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
他見到他爹,想到的就是已經去世的爺奶。對宋仲河,也沒多少父子情分。
“她看着也不怎麽靠得住啊?”葉以舒道。
宋枕錦閉了閉眼睛,想到離開,那時候必定已經與哥兒和離。宋枕錦手直顫,五指虛虛攏着哥兒後背的頭發,不敢用力。
他道:“靠不住又如何。”
“那就給他找個靠得住的啊,免得走了之後你還要擔心家裏。”葉以舒道。
宋枕錦滿腦子都是他走了,會離開懷裏這個人。但葉以舒卻想的是離開必定得無後顧之憂。兩人操心的就不是一件事兒。
而且,宋枕錦此時根本就沒有心思操心其他。
“我看你這個繼弟還不錯,能培養培養。”
葉以舒既然把自己當宋枕錦的夫郎了,定是得為他考慮。崔定這小孩兒現在跟着宋家,好生掰回來,也不是沒希望。
宋枕錦頭微低,下巴輕輕落在哥兒頭頂,細節處盡是不舍與愛護。
也是他這般縱容,葉以舒才能順着杆子往上爬。
他道:“阿舒有什麽建議?”
葉以舒道:“送他去學武。”
宋枕錦幾乎沒有猶豫,就道:“好。”
“這就好了?”葉以舒擡頭,鼻梁擦過宋枕錦的側頸,目光落在他泛紅的眼裏。
看清他眼中的血絲,葉以舒吓了一跳。
“你怎麽了?”他伸手貼在宋枕錦的額頭,“不燙啊。”
哥兒近在咫尺,眼裏的擔憂他看得清清楚楚。
宋枕錦心緒混亂,哪裏注意到哥兒心中早已經有他。這會兒被人盯着眼睛,害怕被察覺到自己心思一般,匆匆別開頭。
葉以舒眉心緊擰。
他勾住人的側臉轉回來,直直地打量着宋枕錦。
不僅眼睛紅了,唇還繃得筆直。整個人看着喪氣,一點都不像在跟他說閑話的樣子。
怎麽了這是?
“你在想什麽?”
宋枕錦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他盡量平靜道:“沒想什麽?”
葉以舒撚着他耳垂道:“你別唬我,你不正常。”
宋枕錦拉下哥兒的手,輕聲道:“阿舒說的對,我給他找個師父,讓崔定去學。”
葉以舒總覺得哪裏不對。可他現在又說不上來。
不過既然宋枕錦都這麽說了,葉以舒便不再執着于宋枕錦的問題,而是道:“必定要找個好的,正直的,能把小孩從歪路拉回來的。”
“嗯。”宋枕錦道。
他調整過來,葉以舒再看不出異樣。
葉以舒只當人今日趕車回來累了,加上昨晚睡得又晚沒休息好,拉着人解了衣裳推到床鋪,讓他睡上一覺。
宋枕錦躺下卻不閉眼,目光細細地落在葉以舒身上。
葉以舒不解:“不困?”
宋枕錦道:“一點點。”
“那裏看着我幹什麽?睡啊。”葉以舒道。
宋枕錦抿唇不語,拉着被子轉過身。這樣子活脫脫像要求沒滿足的貓,背過身去不理人。
葉以舒想了想,脫了衣服就爬上去。然後拉開宋枕錦的手窩在他胸口,拍了拍掌心緊彈的胸膛道:“我陪你就是了,睡吧。”
宋枕錦微愣,反應過來是哥兒會錯意了。
但懷裏充實的感覺極好,他下巴抵着哥兒的頭頂,閉上眼睛。
珍惜眼前吧,不知還能跟哥兒在一起待多少日子。
葉以舒哪裏知道之前說的不和離了宋枕錦沒聽進心裏去,一心還想着之後會分開。
睡了一覺起來,差不多也該做晚飯了。
晚飯吃完,又過一日。
第二日清早,晨光熹微。葉以舒迷糊醒來,手腳都貼在宋枕錦身上。他動了動,看宋枕錦也醒了。
想到今日的打算,兩家都不能厚此薄彼,他道:“你們家種地嗎?”
宋枕錦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卻還是回道:“沒地。都被賣了。”
“這樣……那我今日回去幫幫我爹,明日再留一日,後日就回縣裏。”
宋枕錦聽哥兒的安排,道了一聲好。
看見葉以舒臉上沾的頭發,他伸手,輕輕将那一縷別在哥兒耳後。手指蜷了蜷,又沒忍住,輕輕順着那一頭黑亮的長發。
葉以舒被他摸得舒服,眯了眯眼睛,懶洋洋道:“該起了。”
“嗯。”宋枕錦不舍地緩緩停下。
葉以舒感覺到了,他彎了彎眼,忽然勾着宋枕錦脖子往前一撲,壓着人往那唇上親了一下。
然後趁着宋枕錦沒反應過來,飛快起身,穿好衣服出門去。
宋枕錦愣了一瞬,緩緩擡手摸了摸唇角。
他唇角揚起又繃直抿住。
“阿舒……”宋枕錦輕嘆,無奈又縱容。
早飯時,周艾紅着眼睛帶着崔定出來吃飯。
葉以舒看桌上氣氛不對勁兒,也不知發生了什麽。目光轉向宋枕錦,他也只搖頭不知。
吃完飯後,葉以舒先回葉家去了。
宋枕錦坐在屋裏沒動,看崔定那小孩立在院子裏,手握緊了小木劍還巴巴地望着已經沒了人影的院外。
他将人叫過來。
小孩聽話地立在宋枕錦跟前,叫了一聲“兄長”。
宋枕錦眼裏沒什麽溫度,葉以舒不在,他慣來如此。這也是周艾母子怕他的原因。
宋枕錦不言語,崔定便越來越緊張。他胡亂動着的手漸漸繃緊,扣着木劍整個人僵直。
宋枕錦這才問道:“你想習武?”
崔定猛地擡頭,又被宋枕錦臉上的冷意吓到,小臉繃得緊緊的。他道:“我想。”
“我可以送你去。”宋枕錦道。
“送我去!”崔定迫切道。
屋內,時刻觀察着外面的周艾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只看宋枕錦願意跟自己兒子交流,昨日被宋仲河激起的慌亂被淺淺撫平。
就是這樣,只要讨好了宋枕錦,她們母子才能好好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宋枕錦道:“習武很累,我只送你去一次,如果你堅持不下來,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我能堅持!你快送我去!”
宋枕錦看着小孩的眼睛,裏面盡是興奮迫切,還有對他現在沒立刻順着他的話去做的不耐。
“你需要自己說服你娘。”
“我現在就去說!”崔定抛下這一句話就往屋裏跑,才跑到屋檐下就喊,“娘,我要去習武!”
話音剛落,門一下子被拉開。
好似周艾一直等在門口靜靜窺探着外面的一切。
崔定沖得急,一下子撞在周艾的身上。也不顧他娘捂着肚子呼疼,直接道:“娘,兄長說要送我去學武。我要去學!”
“不行!”周艾想都不想道。
她變了臉色,手緊緊抓住崔定的手臂。
“不行,娘不同意你去!你還小,怎麽能吃那樣的苦,聽娘的話,咱不去。”
“我要去!我偏要去!”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屋裏有些混亂,周艾将小孩拉進屋裏之後直接關上了門。
宋枕錦端坐堂屋,只聽了一耳便沒了興趣。
最後能不能說服周艾是崔定的事,他已經七歲,早該知事。而不是還像兩三歲小兒一樣,什麽都要撒潑打滾才求得來。
宋枕錦理了理衣擺,看向趴在門口的阿黃。
他起身,側臉落在陽光下,也依然泛着冷意。他道:“阿黃,走。”
阿黃尾巴搖動,站起來跟在宋枕錦後面。四條腿輕快地跑着,不一會兒就跑到了宋枕錦的身前。
下林村。
早春天依舊還冷,也就出了太陽後才算暖和。
坡地邊,葉家的地裏。
葉以舒跟着過來幫忙翻地,豆苗跟他娘拔草。邊上一行土裏,葉正坤使着鋤頭,不一會兒就翻完了一行。
葉以舒道:“爹,我在縣裏發現個好東西,坡地你留幾畝出來,等我下次把種拿回來你種。”
“成,爹給你留着。”葉正坤不問是什麽,反正自家哥兒提了,他都沒不應。
葉以舒就喜歡他爹這麽爽快,臉上含了幾分笑,又道:“爹,我想着咱把豆苗送去學堂好不好?”
“去學堂?”葉正坤手一下就松了勁兒,放下鋤頭看來。
豆苗蹲在地裏,腦袋直點:“爹,不是我說的哦,是我哥想要我去。”
農家人哪個不想把自家子孫送去念書,在所有人的認知裏,只有念書才能擺脫泥腿子的身份,才能過好日子。
葉正坤自然也想送豆苗去,他一臉難色道:“可豆苗都已經十一了,我聽人家說念書要越早越好,三四歲都得送去開、開那什麽?”
豆苗道:“是開蒙了爹。”
“對對對,就是這個。”
葉以舒道:“十一也不算大。咱家也不需要豆苗考個功名,再說,豆苗行嗎?”
“我怎麽不行了!哥我都沒去呢你就說風涼話,你還是不是我哥!”豆苗不樂意揪了一把草道。
葉正坤自動忽略豆苗,道:“讓豆苗讀書,爹巴不得呢。可是咱家裏現在才好過些,你那邊又忙,你娘還在吃藥呢,豆苗再念書又是一大筆開銷……”
葉以舒道:“爹,我這不是在賺錢嘛。再說了,豆苗要念不了就回來,到時候他想去也不送他去了。”
豆苗深以為然地點頭。
他只跟很小的時候就跟着他哥開始認字算數,那些考功名的書卻從來沒看過。
他哥讓他去試試他就去試試,不喜歡告訴他哥就是,他哥難道還會強迫他念?
定然不會!
豆苗跟屁蟲一樣跟在葉以舒身後長大,太了解他哥了。
“好,就讓豆苗先去試試。”葉正坤道。
他想着家裏再添些牲畜,到時候賣了也能多點進項。雞鴨已經抓回來快半個月,已經養精神了,趁着天氣開始暖和,再去買些回來。
葉正坤盤算着,沒跟哥兒說。就怕哥兒不讓。
葉家葉以舒是掙錢的主力,家裏也大多聽他的。
豆苗念書的事兒就确定下來,等這次回去的時候,葉以舒就給他找私塾。
“但豆苗走了,你那邊沒個幫忙的……”葉正坤又犯了愁。
“那麽個小攤子,我一個人就成。”不過累點而已,不是什麽難事兒。
宋枕錦從坡上的路走下來,正巧聽到他們在說攤子的事兒。他道:“我幫着阿舒。”
葉以舒擡頭,阿黃從腿邊蹭過,沾了一腿的露水。
葉以舒踢了踢狗屁股,讓它遠些。又對宋枕錦道:“你做你的大夫,這個不用你操心。”
“是,宋大夫也不閑,哥兒那邊你有空能搭把手就成。”葉正坤道。
“哎呀!”豆苗嘆道,“我念書又不是從早到晚都得念,我下學了就能幫哥的忙了。”
葉以舒道:“你顧得過來嘛。”
豆苗下巴一揚,結果被阿黃一屁股帶到土裏。他吃了一嘴的草,呸着推開大黃起來,嚷嚷道:“哥你小看我!”
葉以舒笑道:“我小看你?我不過是知道你幾斤幾兩而已。”
“要不,娘去幫你?”施蒲柳道。
“家裏還有這麽多活兒呢,您走了爹幹完地裏回家沒飯吃。”葉以舒道。
施蒲柳想想也是,一臉為難地看着葉以舒。
葉以舒道:“放心,我要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就找人幫忙。”
葉正坤道:“成,你先試試,不行就跟家裏說。”
*
這事兒就這麽定下,葉以舒在家留了兩天,之後又帶着豆苗縣裏。
小攤重新開起來,客人一如既往的多。
葉以舒早上忙着擺攤,中午回來睡一覺,把第二日要用的食材收拾出來。下午便出去打聽私塾。
縣裏送子孫去念書的人家不少,一打聽就能知道那些個私塾情況。
葉以舒對比之後找了個口碑好的。
私塾的夫子姓陸,本縣人,定勝五年的舉人。正巧,私塾就開在城隍街東邊。
與葉以舒租住的西邊不同,東邊的房子靠近縣學了,房子好些,租住的人也都是縣學裏的夫子和學生。
豆苗過去,走路也就不到一刻鐘的事兒。
私塾二月開學。
葉以舒将豆苗帶過去,陸夫子考較一番就把豆苗給收了。
之後就是準備束脩,帶豆苗去拜師。
葉以舒每日生意不落,帶豆苗去拜師的那一天,專門空了一天沒做生意。
他換上一身幹淨黑衣,春衫漸薄,腰帶勒出了一把細腰。雙腿修長筆直,身體薄削。
宋枕錦看得蹙眉,他道:“多穿一些,早上還是很涼。”
葉以舒拉上宋枕錦的手讓他試了試溫度,道:“我又不冷。”
宋枕錦手指輕握,确實跟平日一個溫度。他稍稍放心,手攤開,看着哥兒抽手離去。
大清早,豆苗也自己起來收拾整齊。
早餐上桌,三人坐在桌上。
豆苗今日穿的是一身長衫,是葉以舒照着之前見過的那小書生身上的衣服買的。不過豆苗有些黑,這顏色穿在身上有些不自然。
吃完早飯後,宋枕錦與哥倆同去。
就幾步路過去,宋枕錦跟葉以舒手上都提着東西,豆苗背着書袋,大步在前面帶路。
葉以舒盯着小蘿蔔頭問:“你就不緊張?”
豆苗反過來問:“為什麽要緊張?又不是第一次見夫子了,他長得又不吓人。”
“行。”葉以舒一巴掌擱在豆苗肩頭,拍了拍道,“穩得住,是個成大事的。”
“大哥,疼……”豆苗癟嘴委屈。
宋枕錦在後頭看得淺笑。
比起夫子,豆苗更怕他哥。想起小時候他哥考校他功課,他兩腿發軟,生怕做錯一個題惹他哥嫌棄。
他要跟着他哥混的,怎麽能惹大哥不喜呢。
豆苗想着想着嘿嘿兩聲,葉以舒彈了下他腦瓜子道:“傻笑什麽呢,快到了,準備好。”
“早就準備好了!”豆苗道。
城隍街東邊,街道幹淨整潔,連路面都好似跟東邊不一樣。地面沒髒污,路上還時不時見一兩個書生路過。
縣學二月開學了,這邊也比先前熱鬧些。
陸夫子名叫陸長苑,瞧着四五十歲,留着長長的胡須,乍一看身上帶着一股跟金甲,也就是他小嬸的爹那樣的古板氣質。
不過人家一笑,目光溫和,脾氣是出了名的好。但教學生,也是出了名的嚴厲。
他們到了之後敲門,然後被小厮給帶去屋裏。
等了一會兒,陸夫子就出來了。
今日陸家那些學生還在上課,陸夫子到了之後,小厮送茶上來。
葉以舒兩人落座,就見豆苗肅整神情,跪拜在地。高聲道:“夫子,請受學生一拜。”
葉以舒看着豆苗的神情微微恍惚,好似看到了自小開始,光着屁股追在自己身後叫哥哥的小屁孩。
轉眼,都這麽大了。
看豆苗繃着的小臉,葉以舒眼神漸漸柔和下來。
小孩兒拜完,雙手送上茶。
陸長苑見他如此,心中滿意,結過茶喝了一口,才慈聲道:“葉以展,夫子望你今後勤學多思,修德于身,去驕惰,知靜敬。不求官居人上,但求君子仁愛。如若當真有一天有能力登高位,更不忘本心,便不愧夫子今日收你為徒。”
“弟子謹記于心。”豆苗再拜道。
“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