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破孩
第45章 第 45 章 小破孩
次日一早。
細雨微朦, 天色昏暗一片。
吃過早飯後,一行人準備回村子。葉以舒跟豆苗要帶回去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這會兒豆苗在跟阿黃玩兒擡爪, 宋枕錦還在屋裏收拾。
葉以舒懶散靠在桌邊, 問道:“昨日你說的那個有毒的, 放在哪兒?”
“藥箱裏, 用布包着的。”宋枕錦道。
葉以舒起身将藥箱拿來,打開後見到宋枕錦說的那布, 手摸上去,圓圓滾滾的。
葉以舒将打開,一下就愣住了。
“是這個啊……怪說不得。”
宋枕錦疊好衣服, 問道:“阿舒認識?”
葉以舒道:“見過。”
宋枕錦提着收拾好的包袱走到桌前, 看哥兒手指捏着那東西又湊近了細看。他伸手,手背貼着葉以舒額頭将他推遠些。
“別靠太近, 有毒。”
葉以舒道:“發芽了,是有毒。”
宋枕錦眼中驟定, 半晌道:“原是發芽導致的?”
葉以舒看着宋枕錦,笑盈盈道:“我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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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枕錦道:“嗯,阿舒猜的。”
葉以舒雖然對蔬菜沒有偏愛, 但許多年沒吃過這東西了。他問:“這東西還有多的嗎?”
宋枕錦道:“阿舒想要?”
葉以舒道:“想。”
宋枕錦道:“恐怕不行,這東西被衙門收繳了。”
葉以舒将這些個土豆包好, 重新放回宋枕錦的藥箱裏。他起身道:“應該不只這家酒樓有, 我們出去找找。”
“現在?”宋枕錦問。
葉以舒眉梢一揚,提起宋枕錦放在桌上的包袱往肩上一甩,道:“就現在。正好現在發芽了,拿回去讓我爹多種一些。家裏山坡上的那些沙土正适合種這個。”
“阿舒懂得這般多。”宋枕錦提起藥箱,跟在哥兒身後。
葉以舒道:“還行, 沒有宋大夫知道的多。”
宋枕錦只當哥兒之前研究過這些東西,畢竟大邱朝與外通商多年,對外面傳來的那些東西感興趣的人不少。
他們縣裏能找到的有限,但要是到府城去,那就不足為奇了。
回去坐的是驢車,豆苗跟阿黃待在車廂,宋枕錦穿着蓑衣駕車。
現在還是早上,他們也沒急着趕路。
葉以舒去縣裏之前買過辣椒的鋪子打聽。
那老板姓名章,章老板一聽葉以舒要那奇怪道:“這東西你們還收來做什麽?別怪我沒提醒,昨兒個姚記酒樓都吃死人了!”
葉以舒道:“吃死人是什麽原因相信官府那邊很快就會查明出來。再說,我買來也不吃。”
宋枕錦立在葉以舒身旁,老板見勸不了,又對宋枕錦道:“宋大夫,你昨日也是去醫治過的,怎麽能由着葉老板胡鬧。”
宋枕錦道:“倒也不是胡鬧。只不過我家夫郎本就是做吃食的,對這些感興趣,便想找來看看。”
章老板半信半疑。
他道:“這東西都是上頭那些個老爺們跟有錢人才能吃到,我們這裏可接觸不了。那姚記能賣,走的是自個兒的商路。”
“您番椒都有,那這個應該也有門路。”
章老板搖頭,嘆道:“有門路又如何,在事情還沒清楚前,這東西我也不能賣給你。到時候要給你了,我自己還要擔罪。”
葉以舒看向宋枕錦。
宋枕錦道:“确實如此。”
葉以舒遺憾:“那只能等了?”
宋枕錦點頭。
這便沒有辦法,葉以舒只好跟宋枕錦上驢車。
宋枕錦看哥兒有些低眉耷眼的,道:“我去一趟醫館,跟周大夫說一聲。若真查出是發芽的問題,應該能要些。”
葉以舒道:“章掌櫃可說了,這東西是有錢人才吃得起的。買得到是一回事兒,能買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阿舒想要很多?”宋枕錦問。
葉以舒只道:“這可是好東西。”
宋枕錦道:“那到時候若查清情況,我讓周大夫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收一些回來。”
姚記被收走的馬鈴薯有幾百斤,姚記酒樓做生意吃出人命肯定是跑不掉的了,但那些馬鈴薯應該算作贓物,興許也不好買回來。
葉以舒臉上飄了幾點雨,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道:“若這東西幾畝沙地就夠一家人飽腹一年呢?”
宋枕錦道:“阿舒怎知?”
葉以舒往車廂上一靠,看着宋枕錦的背影,腳輕輕踢了踢一旁出神的豆苗。
幫他想個解釋。
豆苗默契道:“因為大哥上輩子孟婆湯沒喝幹淨,記得……唔!”
豆苗被葉以舒捂了嘴。他飛快眨巴眼睛,疑惑:這樣說不對嗎?
葉以舒擡手敲了一下小孩腦袋,跟宋枕錦說:“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豆苗癟嘴。
他聽爹娘說過,他哥就是孟婆湯沒喝幹淨。小時候發燒生病帶道觀裏去才給看好的。這話還是人道士爺爺說的。
宋枕錦聽到車廂裏面是個什麽動靜,被雨絲沾涼的面上微微柔和。
阿舒自來與尋常哥兒不一樣,小時候見他時,眼神也非稚嫩。細細想來,也不是不可以這般歸結。
他便回道:“若真如此,是老天偏愛阿舒。”
葉以舒道:“你還是大夫呢,怎麽能相信這些。”
宋枕錦笑笑,便不說話了。
他不是相信,他只是偏向于他的阿舒也得到偏愛。
行至濟德堂,宋枕錦停下馬車。
葉以舒跟豆苗就坐在車上不跟他一塊兒下去。兩人在外面等了沒多久,宋枕錦就出來了。
緊接着,就見幾個大夫匆匆忙忙提上藥箱,往縣衙裏去。
葉以舒問:“這麽着急幹什麽?”
“人命關天。”宋枕錦道。
“這東西沒被了解透徹,故意跟無意下毒判罰自然不一。那姚記老板自來是個樂善好施的,縣裏那養濟院還是他們出了一半銀子蓋的。周大夫他們急去,也是幫縣衙早點結案。”
“那不是還沒驗證嘛。”
“縣衙當堂驗證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葉以舒想想也是。
但這到底是讓人丢了性命的大事兒,就看縣衙那邊怎麽說了。不過不幹自己,他們也就說上一說,便也抛之腦後了。
縣裏的事兒弄完,他們掉頭出城,往豐年鎮上去。
不管是從縣裏回去還是過來,這一路上都是煎熬的。要足足坐驢車坐得快兩個時辰,人都被颠散架了,也好似一路望不到頭。
行至一半,已經中午了。
三人就着水壺裏的熱水吃下兩個包子,稍作休息就繼續趕路。
肚子裏填得半飽,那困意就洪浪一樣湧來。
這會兒雨停了,葉以舒在車廂裏颠得難受,幹脆出去坐在車轅。腦袋一歪,就靠在宋枕錦的肩膀上打盹。
宋枕錦側臉擦過哥兒的墨發,手上一滞。
他側眸看着哥兒道:“車廂裏睡去,外面涼。”
葉以舒脖間攏着兔毛圍脖,半張臉藏在裏面。他閉着眼睛道:“才吃完東西坐裏面是會吐的。”
“以前怎麽沒見你吐過。”宋枕錦怎麽不知哥兒胡攪蠻纏,就是耍賴。
葉以舒給他來了一句“今時不同往日”。
宋枕錦眼底笑意微閃,只能跟他說着話,別讓人睡着了。
豆苗抱着洗得幹幹淨淨的阿黃,下巴抵着阿黃背上,一人一狗目光看着時不時掀開的簾子外。
豆苗小聲湊在阿黃耳邊嘀咕道:“阿黃,你說我哥怎麽不進來睡?”
阿黃耳朵抖了抖,腦袋後腿彎曲端坐,前腿伸得筆直。
它要能知道就好了。
下午,驢車終于駛入豐年鎮。
二月的鎮上不比正月裏熱鬧了,今日非集日,長街空曠,不見幾個人影。
從鎮上過時,宋枕錦問:“阿舒,可有什麽要買的?”
葉以舒懶洋洋地用腦袋在宋枕錦肩膀上蹭了蹭,道:“不買,東西都在縣裏買齊了。”
于是宋枕錦直接往村裏走。
先把豆苗給送去葉家,阿黑給拉到院子裏去,丢了草又裝點水來讓他歇一歇。
宋枕錦幫着葉以舒提上買回來的東西,随他進門。
葉家東邊的門緊閉,門口上了鎖,一看人就不在。
葉以舒道:“豆苗,去地裏找找爹娘,拿鑰匙回來開門。”
“诶!”豆苗屁股都坐痛了,這會兒讓他跑腿兒,早一溜煙地就跑沒了影。
葉以舒拉着宋枕錦去屋檐下站着,他目光往對面西廂房一掃,屋門沒鎖,裏面有人。
正屋那邊也同樣有人,但聽到動靜也不樂意出來。
葉以舒巴不得他們如此。
沒多久,豆苗拿着鑰匙回來了。他爹娘也跟在後頭,背着背簍,裏面裝滿了青嫩的春草,手上鋤頭沾着泥。
“阿舒回來了。”
“宋大夫也來了啊。”兩口子笑臉迎上來,豆苗趕緊給開了門。
葉以舒看着他娘背着的那草,問:“娘,家裏養了多少牲畜啊?”
“雞五對,鴨子五對。”
“二十只,這麽多。”葉以舒眉心蹙了蹙。
葉以舒随着他娘去圈裏看雞鴨,宋枕錦就被葉正坤請進屋裏喝茶。
竈屋已經幹了,家裏已經用上。裏面收拾得幹幹淨淨,木柴充足,雖不及他爺奶用的那個寬敞,但一家四口也夠用。
竈屋後頭一個屋是豬圈,也圍了後頭院子用來養雞鴨。
除了雞鴨,還見着兩頭豬。
葉以舒道:“這還叫少養些,兩頭豬都夠累了。”
施蒲柳聽哥兒抱怨,臉上笑意不減道:“哪裏多了,還怕你回來不夠吃呢。”
她走到院裏,将那些青草倒出來。聽到動靜的雞鴨頓時拍着翅膀沖過來。
半大的雞鴨,瞧着一個個油光水滑的,就知道他爹娘養得仔細。
回頭見施蒲柳面上含笑,眉眼輕松,葉以舒又放棄勸說。
養就養吧,只要他爹娘高興。
喂完雞,葉以舒随着施蒲柳進屋。
他将帶回來的兩個大包袱打開,裏面是四身春衫。施蒲柳一瞧,道:“又花這些銀子做什麽,家裏又不是沒有衣裳。”
葉以舒道:“有什麽衣裳?娘你找一件沒打補丁的出來我看看。”
“你這孩子!”施蒲柳啐他。
瞧着宋枕錦還在這兒呢,這般打趣他們。
“時辰不早了,快跟宋大夫回宋家去。”施蒲柳趕人道。
葉以舒道:“別叫宋大夫了,叫阿錦吧。”
施蒲柳目光打量哥兒一圈,面露懷疑。“你這是……”
葉以舒道:“以後跟你們說。”
把縣裏帶回來的吃的穿的都交給他娘後,葉以舒叫上阿黃,跟宋枕錦一起回了上竹村。
才剛走到門口,就聽院子裏小孩呼呼啦啦的聲音。隔着門口一瞧,崔定這小孩舞着木棍,一個人自娛自樂。
宋枕錦推門進去,前腳踏入門檻,後腳那小孩就收了木棍,轉身就跑。
“等等。”宋枕錦道。
崔定不敢不聽。他頓在門口,雙手護着他自個兒打磨得光滑的木棍,低頭轉過身。
宋枕錦道:“人都不會叫了?”
崔定聲若蚊蠅道:“兄長。”
宋枕錦目光劃過他護得極緊的木棍,沖着他招手道:“過來。”
崔定飛快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挪步走到宋枕錦身前。娘說過,在這個家裏,他必須聽兄長的話。
就算娘不說,他也不敢不聽。
兄長雖然不兇,但很吓人。
正胡思亂想着,手上一重。崔定被宋枕錦遞過來的東西塞了滿懷。他不解地仰頭。
宋枕錦道:“送你的,回去吧。”
崔定心中一喜。
沒有哪個小孩不喜歡收到禮物。
他一下就覺得他這個兄長不可怕了,他急匆匆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飛快抱着東西回自己屋裏。
葉以舒套了阿黑過來,看宋枕錦立在院中,目光還望着那崔定那邊早已經關上的門。
“你喜歡這小孩?”
宋枕錦回頭,接過哥兒手上的包袱跟藥箱往自己屋走去。他道:“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葉以舒道:“阿錦只是覺得作為他名義上的繼兄,該盡盡兄長的責任?”
宋枕錦道:“這樣說也沒錯。”
這樣說來其實是有些冷漠了,但宋枕錦就是這麽個性格。
能讓他看在眼裏,放在心上,用盡心思對待的,也就只有眼前這麽一個。
葉以舒在宋枕錦的書桌前坐下,下巴擱在椅背上,看宋枕錦收拾包袱裏的東西。
慢條斯理,有條不紊的。
先弄完自己的,再收拾他的。
葉以舒看着他将自己的衣服疊好也往他自己的櫃子裏放,唇角揚了揚。
“那小孩都來村子裏這麽久了,就沒個朋友?”
宋枕錦道:“不知。”
“他娘也少見得往外走。”葉以舒想了想道。
這母子倆跟他們家老頭老太太似的,總窩在家裏。不過老頭老太太是懶,周艾卻是對這地方融不進去似的。
宋枕錦道:“我爹好像在家。”
葉以舒道:“嗯,所以呢?”
宋枕錦放完了衣服,将櫃門一關,走到書桌邊坐在另一根凳子上。他道:“他們我爹操心就行,阿舒不用管。”
“我又沒管。”葉以舒犯懶道。
這邊說着話,就有病人找上門來。原是宋枕錦進村時就有人瞧見了,這還沒歇上一口氣,就又得看病。
葉以舒也不打擾他,問了宋枕錦後,自個兒提了鋤頭去屋後的竹林裏挖筍子去了。
春日萬物生,那春筍淋了幾場雨,已經冒出個尖尖。
鋤頭刨開竹葉,沿着被春筍頂出來的土包刮了刮,找到根部一挖,胖胖的筍子就滾了出來。
上竹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竹林,不是在屋前就是在屋後。春日挖筍子去賣,也是家裏的一個進項。
葉以舒挖得興起,忽然見房子後頭另一邊走出來個小孩。
手上拿着小木劍,一進林子就開始胡亂揮打起來。竹子被他敲得砰砰響,葉以舒隔着幾叢竹子看着,忽然笑了一下。
“小孩兒。”
崔定一驚,反手将木劍藏在背後。
他拔腿就要跑,葉以舒道:“你想學武嗎?”
跑了幾步的崔定猛地停下,險些撞在竹子上。看他僵立在原地,葉以舒道:“你過來。”
崔定握着木劍猶豫了一下,繞過叢叢竹子,往葉以舒那邊走去。
與葉以舒隔着兩米的距離,他站定。他直接問:“你教我?”
葉以舒道:“我沒空教你。”
“那你……哼!”崔定腦袋一垂,轉身就匆匆跑了。
葉以舒揚眉。
脾氣這麽大?
怎麽一點耐心都沒有,他話都還沒說完呢。
他每次見到這小孩不是在玩兒弓箭就是在玩兒木劍,今兒又拿個棍子揮得虎虎生風。
看他這體格,是個适合學武的。
不過學武又苦又累,周艾這麽寶貝這個兒子,多半舍不得。
仔細想想,他要不還是別瞎摻和了?
挖了十幾顆筍子,葉以舒拎着籃子回去。晚上的菜有着落了,讓他家宋大夫給炒些鮮筍子來吃。
這會兒病人走了,葉以舒拎着筍子去竈屋。
他坐在小馬紮上,拿着刀剝筍殼。聞着筍子的清香,手上速度愈發的快。
“你教我這個。”
邊上忽然出聲,葉以舒平靜看過去一眼。是崔定那小孩兒。
他蹲在門口,懷裏還抱着剛剛的那把木劍。葉以舒剛開始剝筍時他就已經在了,不過悄悄摸摸的沒出聲。
葉以舒道:“你還挺不客氣。”
崔定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他在他娘那裏要什麽,開口要就是了。
在門邊觀察了一會兒,見葉以舒并沒有驅趕他,崔定又挪着蹲到了葉以舒身邊三尺外。
葉以舒餘光看着小孩,見他跟貓一樣,試探着越離越近,最後蹲到了籃子邊。
“你教我。”他重複道。
葉以舒道:“讓人幫忙是要說請的,你這跟白要似的,我憑什麽教給你?”
小孩顯然被他問住了,一臉迷茫。
葉以舒道:“你娘沒教過你?”
崔定搖頭,“我要什麽我娘都給。”
葉以舒了然。
“但這樣不對,你剛剛那樣說,換做生你養你的娘肯定會教,但我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麽教你?”
崔定眼裏迷茫更甚。
想來想去,他将手裏的木劍往前一送。
“我跟你換。”
“可我不想要。”
“那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要。”
小孩被難住了,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辦法,最後氣得抓起筍殼往地上一扔,抱着木劍匆匆跑了。
葉以舒看着小孩跑遠,心裏一嘆。
又是個問題小孩。
宋枕錦正好找過來,眼瞧着崔定抓起筍殼扔地上,他道:“站住。”
崔定愣在原地,手指不安地扣着木劍,低下頭不敢言語。
宋枕錦道:“你剛剛在做什麽?”
崔定支支吾吾,不敢開口。
“既然說不出口,就知道剛剛做的那事是錯的,回去道歉。”
崔定下意識看向自己睡覺的那屋。
果然,就見他娘急匆匆地跑出來。一手抓住他的手,賠着笑對宋枕錦道:“孩子還小,不懂事。快去,給你哥夫郎道歉。”
崔定甩開他娘的手,不情不願地走到葉以舒身邊。
葉以舒看清小孩眼裏的不服氣,手臂一抱,往後退了退。果然,就見小孩擡腳一踹,籃子翻倒,白白嫩嫩的筍子在地上滾過幾圈,沾滿了灰塵。
葉以舒看着小孩忽然咧開的嘴角上。
他沒動,隔着那婦人,與宋枕錦對視上。
他無聲問:可以收拾人嗎?
宋枕錦頭一點。
小孩轉身想跑,葉以舒手臂一伸,抓住小孩衣服。小孩蹬腿掙紮,揮手來抓。
周艾喊道:“你敢!”
葉以舒手一放,小孩沖出去,趔趄往地上一滾。
葉正坤聽到動靜出來,就看崔定抄起地上的木劍沖着葉以舒揮去,周艾在那兒攔着,卻被木劍打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等那小木劍刺到葉以舒身前,他擡手捏住小孩手一折,再稍稍使勁兒,便将他反手按在地上。
周艾捂住剛剛被打過的腰側,看着自己兒子這般,氣得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你放開我兒子!”
“怎麽了這是,兒夫郎,菜頭這是?”
葉以舒曲指,直接在小孩腦袋上敲了兩下。
“服不服?”
“不……”崔定憋紅了臉,使勁兒掙紮。葉以舒稍稍用力,他就疼得眼淚汪汪,小獸一樣爬都爬不起來。
宋枕錦慢步進來,立在葉以舒身邊,擺明了這事兒他站在葉以舒這邊。
宋仲河對兒子愧疚,周艾又怕宋枕錦,一時間無人敢動。
只有葉以舒,松手放了小孩,又看他悶頭如牛犢一般沖過來要繼續跟他打。
葉以舒擡手抵着他腦袋,小孩就打不到他。
如此來來回回數個回合,小孩累得氣喘籲籲,趴在地上起不來了。葉以舒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說:“繼續。”
崔定嘴巴一癟,嚎哭出聲。
周艾那叫心疼的啊,他養兒子養到七歲,就沒見他哭得這麽慘過。頓時,他看葉以舒的目光裏的惡意遮都遮不住。
宋枕錦眉頭緩緩皺起。
周艾察覺到被他盯上,匆匆低頭,轉眼又是對着宋仲河委屈得默默垂淚。
可惜宋仲河根本沒看她。
葉以舒道:“小破孩子,欠教訓。”
崔定抹了一把臉,又往葉以舒跟前沖。葉以舒後退一步,就見小孩撲通一下坐地上抱住他腿,道:“你教我,你當我師父!”
葉以舒道:“不教,我才不當你師父。”
“你必須當!”崔定紅着一雙眼睛倔強道。
葉以舒不雅地翻了個白眼,道:“憑什麽?”
一時間,周艾跟宋仲河都愣了。不是,剛剛不還打着呢,現在怎麽就成這樣了?
唯有宋枕錦目光落在哥兒身上,眼底斂着笑意。
阿舒真要收拾人,菜頭現在就該趴在他娘懷裏閉門不出了。這是擺明了是看不過,要拉這孩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