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師父
第38章 第 38 章 師父
中邪是肯定沒有中邪的, 只反常得很。
以往葉以舒跟他相處就像跟個關系還算可以的朋友,親疏有度,始終保持着一點距離感。
但宋大夫就生了一場病起來, 人跟換了魂似的, 對他可以算得上是百依百順。
以前看他是溫和, 現在待他是……寵?
咦~
葉以舒抖了抖胳膊, 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等過完這個年,他定要宋枕錦把和離書寫了。還是早點回家, 這地兒再待下去他怕宋大夫被他拉溝裏去。
這雨斷斷續續下了幾日,遲遲不見陽光。
下午也沒事兒,葉以舒窩在屋裏捉摸着開年之後的事。
鎮上做不下去生意了, 但他可以去縣裏。依舊是做吃食, 具體做什麽,他已經想清楚了。
他現在手裏閑錢不多, 他娘吃藥吃到現在,他前幾日掙的七錢銀子也給拿去買藥了。手上就還剩下整十兩, 他沒動過。
下午,宋家又來了幾個病人。
葉以舒待在宋枕錦看病的房裏跟着看。
病人都是這個天冷了凍出來的病,一兩副藥下去人就能治好。
葉以舒見宋枕錦寫藥方, 就站在他身後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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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手字很有風骨,看走勢該是潇灑不羁的, 卻處處克制。葉以舒嘴上默念出藥名, 都是些治療風寒的藥。
送走病人,宋枕錦卻回頭問:“阿舒認識字?”
葉以舒垂眸看他道:“一點點。”
宋枕錦又問:“阿舒上過私塾?”
葉以舒搖頭,長腿勾過旁邊凳子一坐,手搭在桌上,搖頭晃腦得意道:“自學成才。”
聽得一聲輕笑。
葉以舒一頓, 手壓着桌子前傾,壓迫地盯着宋枕錦。
“你不信?”
哥兒近在咫尺,宋枕錦呼吸一窒。他微微往後坐了一點,道:“沒有不信。”
只看哥兒那揚起下巴得意的小模樣,招人得緊。
他誇贊的話張口就來:“我知阿舒聰明,上竹村跟下林村無人能及。”
葉以舒噗嗤一笑,笑得倒回凳子,身體都在輕顫。笑了半晌,他坐端正了,面色一肅,做勢斥責道:“巧言令色!”
宋枕錦面上一僵,眼神呆了一瞬。
葉以舒見狀更是哈哈大笑,笑得直捂住肚子。
宋枕錦無可奈何,只看着哥兒。看他左搖右擺不免伸出手來想護着,怕他給自己摔下凳子去。
一時間,屋裏只有葉以舒肆無忌憚的笑聲。
他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除了父母兄弟,在宋枕錦面前他也是最自在的。
下午轉瞬而過。
晚間,桌上只有宋枕錦跟葉以舒兩人。周艾帶着他兒子不知去哪兒了,宋仲河也沒有回來。
桌旁燭火微動,光暈朦胧。
葉以舒一身紅衣,端坐桌前。對面是已經捏着筷子夾菜的宋枕錦。
葉以舒問:“不用找他們嗎?”
宋枕錦筷子一轉,将一塊肥瘦正好的肉放進哥兒的碗中。他道:“不用找,快吃吧。”
葉以舒看他鎮定,便也沒再追問。
吃過飯後,院子裏消消食就該睡覺了。
葉以舒散着滿背的長發直接爬上床,他坐在中間問:“你睡裏面還是外面?”
宋枕錦立在床邊,不敢直視只脫得剩亵衣的哥兒。他道:“我随意。”
“那你就睡裏面。”葉以舒爽快地做了決定。
宋枕錦點頭。
這會兒兩人都清醒着。他已經答應哥兒,可臨了站在這裏又踟蹰起來。
葉以舒半跪着坐在小腿上,見宋枕錦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沒動。
他手臂一勾,土匪一樣抓着宋枕錦的腰帶一扯。
看人慌慌張張伸手來護,葉以舒飛快扯開他衣服,抓着人就倒在被子上。
“你太磨叽了!明日還要早起去縣裏呢。”
說着将人衣服一刮,擡起被子罩住了宋枕錦。
他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又嗅了嗅那從宋枕錦身上散發出來的尤為安神的藥香。眼睛一閉,沒一炷香的時間就呼吸平緩了。
宋枕錦眼睫一顫,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哥兒是不是……太大膽了些?
宋枕錦繃直了唇,微微偏頭。
葉以舒睡熟了,自動抱住人,腦袋又熟悉地找到位置,往宋枕錦的頸窩蹭了蹭。
皮肉相貼,比自己溫度稍低的肌膚細膩入綢。宋枕錦身體一僵,随即又悄然放松。
他閉上眼睛,好好當好哥兒的抱枕。
一覺睡到雞鳴,天還未亮。
葉以舒像吸飽了水的草葉,身心舒暢,面色瑩潤透着光。模糊想着今日還要去縣裏,他依依不舍地抱着“抱枕”蹭。
睡得好了,人便少了起床氣。整個人精神煥發,活像吸足了陽氣的妖精。
至于宋枕錦……
眼下微青,雙目微滞。
葉以舒盤腿坐起,飛快穿好衣服。
他眼神極亮,鋒芒自斂。
不過側頭見宋枕錦眼下那一抹微青,眉頭一皺,愈發熟練地伸手托着人下巴轉過來。
屋裏點了燭火,宋大夫又垂着長睫,看不真切。
葉以舒指腹在他眼下輕輕一劃,問:“沒睡好?”
宋枕錦道:“……有些不習慣。”
“那沒事兒,習慣習慣就好了。”葉以舒拍拍他肩膀,笑容燦爛不已。
好不容易把宋大夫哄上床,怎麽着都不會将人從他床上放下去……這個說法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
管他呢!
既然宋大夫答應了讓他睡,不睡白不睡!
時辰不早,做飯又耽擱時間。洗漱過後,宋枕錦将阿黑喂了草後套上車廂,道:“今日不做早飯了,去鎮上吃。”
葉以舒點頭道:“行。”
他穿着一身黑色勁裝,腰間綁着寬腰帶,勒出細窄有力的韌腰。腰下兩條筆直長腿。走路帶風,長發微揚,潇灑不羁。
他輕巧坐上車轅,又将宋枕錦趕去車廂裏。
“你補補覺,我駕車。”
宋枕錦看哥兒打定主意,沒和他搶,而是進車廂裏拿出一件厚實的棉衣展開搭在哥兒身上。
葉以舒回頭看他。
宋枕錦細細理着衣服,道:“早上風冷,吹久了容易生病。我待會兒跟你換着來。”
理好衣服,他才擡眼看着哥兒眼睛。
葉以舒唇角翹了翹,擡手抵着他胸口往車廂裏輕輕一推。“坐好,走了。”
宋枕錦猝不及防往後退,但哥兒也沒讓他摔着。
他無可奈何,只好順從哥兒心意,安分坐着補眠。
行到鎮上,葉以舒下車買了四個大包子,兩碗熱粥。就着熱粥吃完,又給人碗筷放回去,重新駕車走。
宋枕錦想跟他換着來的話說了幾次,哥兒似不耐煩了。他起身,轉眼就将他按在了車廂裏。
簾子飄然落下,車廂光線驟暗。
肩膀上是哥兒的手,淺淡的香氣缭繞在鼻尖。宋枕錦緊張地動了動喉結,背已經抵在了車廂上。
“阿舒……”他試着動了動,肩膀上的力道卻更緊。
他試探着用手背試了試葉以舒手上的溫度。剛吃過熱乎的,摸不出來冷意。
“阿舒,我跟你換着來。你耳朵上還有凍傷……”
葉以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明明将人推進來就該利落地轉身出去,到時候駕上阿黑就走,哪裏用得着宋大夫在這兒念叨。
可将人按下時,他無意看到宋大夫泛紅的耳根。
他眼裏溢滿了毫不掩飾的關心,說話溫柔,羽毛一樣在他耳朵裏打轉。他心裏如貓抓,泛着一股綿密的癢,撓也撓不着。
看着看着,又注意到那唇上。
微微泛紅,唇形極為漂亮。瞧着潤潤的,極好親。
親?
葉以舒吓得抽神回來,耳邊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下了。
他緩緩擡頭,與宋枕錦泛着紅的眸子相對。像山巅化雪流下來的溪澗,幹淨清涼。
呼吸間,藥香微濃。
葉以舒垂眸,那唇近在咫尺。
他眼皮一跳。
他倆的距離怎麽這麽近了!
他吓得手一抖,猝然轉身。簾子被他掀出了風聲。
葉以舒心裏慌亂,面色就顯得格外不好惹。外面有見他們堵了路上來理論的,一看葉以舒那表情,腳步一轉,飛快遠離。
葉以舒沒看見,只拍了拍阿黑就走。
他木頭人一般僵立在車轅,細看,狐貍眼裏早就空洞呆滞,神飄萬裏。
至于車廂裏面,身子繃緊了許久的宋枕錦驟然松懈。後背硌在車廂上,肩膀微松,目光飄然透過縫隙,落在那黑色身影上。
他心如擂鼓,落在身側的手握久了,浮起一股脫力感。
……差一點便克制不住。
驢車搖晃,兩人一個懷疑自我,一個隐忍克制。
氣氛一時有些奇怪,路都走了半截了,沒一人開口。
好在中間有簾子隔着,倒也不算尴尬。
不過走着走着,這去縣裏的路本來就人少。葉以舒清醒過來後只當自己被美□□惑,将剛剛那一舉動抛之腦後,又能如常對待宋枕錦了。
他道了一聲“宋大夫”。
宋枕錦眼睛一眨,才發現自己一直隔着簾子看着哥兒已經看得眼睛酸澀。
他捏了捏眉心,輕應了一聲。然後掀開簾子出去,道:“你駕了這麽久,進去休息一會兒。”
葉以舒看人半站着,忙抓着他衣袖拉着坐下。
“你也不怕摔着。”
“不是讓你補覺,我瞧瞧?”
宋枕錦別開頭,看着側前方道:“你去休息。”
葉以舒看他倔,把繩子遞給他。人沒動,就等着人轉過頭來。
宋枕錦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便任由他看。
葉以舒打了個呵欠,瞧着他眼裏的血絲,撇撇嘴道:“你去縣裏幹什麽?”
“跟你一樣。”宋枕錦道。
“我去買年貨,順帶把明年擺攤的地方訂好。還有貨也得談好。宋大夫也要做生意?”
宋枕錦轉頭看他一眼,見哥兒眼中的調侃,他無聲笑笑。
“不做生意,但年貨可以買。”
宋家以往過年跟平日也沒差別,他不管這些,只他爹看他在家才操持操持。貼個對聯就已經差不多了。
今年哥兒在,家裏裝點一下總是好的。
“阿舒做什麽生意?”
“吃食。”葉以舒腿跟着驢車一晃一晃,他眼睛半阖道,“不過得先跟許掌櫃談一談。”
“我跟你一起。”宋枕錦道。
葉以舒笑着轉頭看他,道:“宋大夫,你怎麽什麽都跟我一起?”
宋枕錦平靜道:“快過年了,難得有時間,當晚輩的也該去瞧一瞧。”
葉以舒捂嘴打了個呵欠,眼睛裏溢出些淚珠。他悶悶道:“宋大夫說得在理。”
宋枕錦不跟他多聊,看哥兒都打兩個呵欠了,催促他進去休息會兒。
葉以舒也不跟他拗,潇灑進了車廂。
慢慢悠悠,驢車一晃晃到了縣裏。
快到午時,雲銷雨霁,久違的出現了陽光。
葉以舒半路替換了宋枕錦,仰頭感受了下溫暖的陽光。冬日裏,南方的陽光是暖的。
不像北邊兒,在堆雪的天裏,即便太陽再大,也只是像發着強光的燈一樣冷冰冰的。
車廂裏傳出響動,宋枕錦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他在車轅的另一邊坐下。
看眼神微茫,應該是在車廂裏睡了一覺。打眼一瞧,衣服上的褶皺被理平,但木簪固定的墨發落下來幾縷。
葉以舒笑問道:“縣裏人瞧着比平時多了一倍。要先吃飯還是買東西?”
宋枕錦道:“先吃吧,北邊小院兒那條街有一家食肆,味道挺不錯。”
“行。”葉以舒趕着驢拐入北邊。
食肆離之前葉以舒在這邊兒落腳的小院兒距離很近,幾乎是走幾十步路就到了。
“我幼時經常在這邊吃。師父給提前我交了銀子,吃一頓直接扣錢就是。”宋枕錦看着越來越近的寫着食肆的招子,眼神微晃。
葉以舒道:“你師父不跟你住一起?”
“我自己想一個人住。”宋枕錦聲音淡了下去。
葉以舒想了下之前問他娘但他娘沒告訴他的事兒。宋家之前應該出現了大變故,再看宋枕錦這性子,小時候沒準兒更冷。
性格孤僻,獨來獨往。這也就說得通了。
驢車在食肆門口停一下,極小的一個門面。就像這巷子裏的尋常人家,進了大門,裏面卻別有洞天。
入目是一方小院子。像尋常人家那樣,在院子角落種着些果木。
不同的是院子靠牆見了一座寬敞的房子,打眼一瞧,裏面整齊擺放着木桌長凳。
宋枕錦看哥兒四處觀看,便道:“原就是住處,為了省下點兒租鋪子的銀子,就幹脆一直在家開着。附近的街坊鄰居都知道這地方。”
客人上門,那守在屋裏撐着頭昏昏欲睡的人霎時醒來。
見二人一愣,認出是誰,随即欣喜道:“宋大夫,好久不見你來了。”
招呼宋枕錦的是個少年,瞧着十六七歲。
他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立馬熱情的招呼兩人先坐着。上了茶水後,指了指那櫃臺上方挂着的菜單。
“宋大夫都吃了這麽多年了,這些個菜增增減減也都八九不離十,您瞧着點,我去叫我爹出來炒菜。”說罷,就飛竄而出。
在屋裏還能聽得到他在院中叫:“爹!客人上門,出來炒菜!”
葉以舒聽了笑言:“這家人是看你從小看到大的。”
宋枕錦點頭,道:“不錯。先前是那少年的爺爺做菜。後來老爺子生病,做不動了,才交給他爹來。我也許久沒吃,味道應該沒怎麽變。”
只聽的院中幾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葉以舒轉頭一瞧,進來的除了那少年,還有那少年的爹娘。
“聽阿毛說是宋大夫來了,有失原迎,還望見諒。”那中年男人領着頭,低腰佝背笑着說話。
宋枕錦道:“張叔,我只是來吃飯的。”
“好,我現在就去做!”
那面善的嬸子沖着二人笑了笑,着重看了一眼葉以舒,被驚的眼睛微睜,又笑着匆匆忙忙去了後廚。
葉以舒看他夫妻二人這樣子,狐疑地盯着宋枕錦。他道:“難不成他家老爺子生病還是你給看的?”
宋枕錦道:“他們太過客氣,一來就耽擱他們做生意,所以就不常來了。”
“你那時多大?”葉以舒好奇問。
宋枕錦道:“十四。”
葉以舒一驚,道:“你十四就敢給人看病,其他不說,膽兒挺大。”
宋枕錦看着哥兒靈動的雙眼。
不知誰的膽兒更大。
他溫聲道:“當時還沒出師,師父自然也在旁邊。”
“十四都能如此,宋大夫醫術高明。”葉以舒打心底佩服這種人,他拱手誇贊,話說得真心實意。
宋枕錦聽得誇贊不知凡幾,但鮮少把誇贊聽在耳朵裏。如今哥兒這般捧着,他臉卻悄悄紅了。
葉以舒見狀,直盯着人瞧。
宋枕錦愣是被他瞧得面紅耳赤。
偏偏葉以舒看的興起,還要來上一句:“宋大夫臉皮真薄。”
宋枕錦只覺頭腦發熱。看了一眼哥兒,端着茶杯,故作遮掩地抿了兩口。
葉以舒搖頭贊嘆:“紅着臉喝茶也好看。”
“阿舒……”宋枕錦被逼無奈,只能叫他名字,讓他收斂一些。
葉以舒怕把人惹急了,故作腼腆地沖他笑了笑。
“不說了,不說了。”
偏偏身後又傳出那小少年低低的笑,葉以舒轉頭見宋枕錦還看着他,他滿臉無辜道:“不是我。”
宋枕錦輕嘆一聲,又端起茶杯喝了兩口,穩住自己心态。
兩人點了三個菜,一葷一素加一個湯。都是尋常的家常菜,獨獨那烏雞板栗湯最和胃口。
葉以舒喝了兩大碗,渾身都是熱氣兒。之前駕車過來還冷,這會兒從裏到外都舒服了。
結了賬,兩人又坐了會兒才駕着驢車離開。
葉以舒道:“還要急着趕回去,我們先把東西買了,然後再去看許掌櫃?”
宋枕錦本就是陪着葉以舒來,自然無異議。
臨近過年,縣裏格外熱鬧。他們駛着驢車走在道上,時不時就錯身而過一輛驢車或牛車。
無一例外,車轱辘上都沾着泥濘。
“咱縣裏馬車跟轎子倒是少見。”
“嗯,比不得其他縣。”宋枕錦道。
逛了幾個鋪子,又專去集市采買了些散裝的瓜子、花生。這些比在鋪子裏買要便宜一些。
諸如對聯、門神、窗花,果子點心之類的東西買得差不多,大包小包地裝上驢車,葉以舒就提着一盒點心,一壺酒随宋枕錦找上了許掌櫃。
此時已經是午時過,瓊樓裏客人依舊還有大半。
許掌櫃忙的腳不沾地,見葉以舒二人一來,擡手招了個夥計就讓帶着兩人去二樓。
葉以舒本想說兩句就走,但許掌櫃卻說:“既然是來看我的,便留下。等我叫人把你師父找來,也好聚一聚。”
匆匆說完,又有夥計将他叫走。
葉以舒只能跟着宋枕錦等着。
上了二樓,進了包廂,葉以舒就道:“你說我們今日還能回去嗎?”
宋枕錦看着那雙狐貍眼,見裏面沒有惱怒,才放心道:“可能會晚一些。”
等了一會兒,桌上又上了一些茶點。
葉以舒坐累了起身,立在窗邊往外看。
這居善街是縣裏最繁華的一條街,街上燈籠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如火龍一般繞在整條街。
現在雖然沒亮燈,但依舊能感受出幾分過年時的熱鬧。
“要是晚上,這條街不知道有多好看。”
“那晚上出去看。”葉以舒回頭,宋枕錦已經站在了他身後。他眉梢一揚,道:“還得趕回去呢。”
宋枕錦與他隔着幾尺的距離,有心想讓哥兒留下看看,但這樣的話又得耽擱一日。
他想了想,便沒有開口。
大約在這兒錦繡雅致的包廂裏待了兩刻鐘,葉以舒看着端坐的宋大夫開始昏昏欲睡。
想着也許是昨晚沒睡好,葉以舒難得起了一絲愧疚。
所以他并沒有叫人,還是看着宋枕錦開始點頭時,悄悄挪了過去。
宋枕錦似有所覺,迷糊睜眼看了他一下。
葉以舒只當不知,手裏擺弄着茶杯。
興許是包廂裏無聲,又有暖烘烘的熱氣兒。一刻鐘後,宋枕錦軟着身子往桌上倒。
葉以舒迅疾擡手,掌心托在他臉上。
觸之異樣,葉以舒分神了一瞬。
應該是比他的臉滑嫩些。
葉以舒保持着手掌托着人的姿勢,另一只手擡起撐着額角,就這麽看着人家。
發呆了一會兒,手撐得有些累了。葉以舒動了動手指,不小心捏了下宋大夫臉上的肉。
目光觸及那唇,猝不及防,驢車裏的事兒又閃過眼前。
他半阖着眼,擡手将宋大夫腦袋擱在自己肩膀。宋枕錦的睡眠質量一貫挺好,這樣也沒醒。
他出神地盯着門口,心裏問自己,當時腦袋裏是灌了水?還是真的有那麽點兒意思……
人生頭一次沒經驗,翻來覆去地想,最後得出的結論依舊是:美色當前,氣氛暧昧,是個凡人都忍不住。
所以當時那種情況是極為正常的。
葉以舒說服了自己。
又因為昨兒晚上做的孽,這會兒給宋枕錦當靠枕當得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