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年
第39章 第 39 章 年
沒多久, 門被推開。
“瞧瞧都睡着了。”老者聲音滄滄,卻滿含笑意。
葉以舒肩膀一輕,擡眼看去, 宋枕錦已經站了起來, 端的一副清醒樣子拱手對着老者道:“師父。”
焦遇笑着走近, 手托着宋枕錦的手一擡, 道:“聽你許叔說你成親了。”雖笑着,但話裏有些怒意。
自己的徒弟成親, 他一個當師父的居然還是在其他人口中聽到這消息。
怎麽着?
他徒弟眼裏沒他這個師父了?!
也不知是個什麽人,讓他幾次勸說都不答應成親的徒弟成了親!
他轉眼看着葉以舒,目光含銳, 因着胸口的那股氣, 不免就帶了一些審視。
葉以舒筆直地回看過去,只頭微點, 不卑不亢道:“老爺子好。”
老爺子眼睛一凝。
還沒見過這般氣質的哥兒。
相貌跟徒弟也配。再再想想自家徒弟剛剛願意靠在哥兒肩上,他面上笑容愈大。
他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 就不是個張揚的。成親不告訴他,興許是不想辦得太過高調。
只一過眼,老爺子就說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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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枕錦見自己師父面色和緩, 在桌旁坐了下來。他道:“師父,這是阿舒, 葉以舒。”
焦遇笑着點點頭, 臉上褶子愈深。
“都坐,都坐。”
話落,許掌櫃自個兒拎着酒壇子進來。
他朗聲笑着道:“我先前還說呢,你徒弟你悄悄成親,居然連你也不知道。”
許掌櫃将酒壇子往桌上一放, 拎起衣擺,坐在老爺子身邊。
葉以舒衣袖被輕輕扯了扯,他看了一眼宋枕錦。
宋枕錦道:“放心,沒事。”
葉以舒坐下,壓低聲音道:“宋大夫,你要不要明白告訴你師父我倆的關系?”
宋枕錦同樣低聲回道:“他年紀大了,就不說這些讓他發愁了。”
葉以舒道:“随你。”
“你倆嘀咕什麽呢?還不快說說你成親的事兒。”許掌櫃給自己跟焦遇各倒了一杯,陸續有小二來上菜。
焦遇先悶了一口酒,樂樂呵呵笑道:“不想說也沒事兒。咱不告訴你許叔,咱回屋裏悄悄說。”
“嘿!老焦,你這就見外了不是。”
“哼,你願意,我還不願意我徒弟的事兒當你的下酒菜呢。”
兩人是忘年交,一來一往自己就喝起來了。
葉以舒看着情形就知道今日事兒是不好說了,他眸子半阖,懶洋洋地看着宋枕錦。
咱就這麽在這兒幹坐着?
宋枕錦眼神示意:不是要談生意?
葉以舒搖頭,現在不合适。
宋枕錦看着已經開始談天說地的兩人,拉着宋枕錦跟他師父說了一聲,就帶着人下樓去。
葉以舒走得慢一步,站在臺階上問:“去哪兒?”
宋枕錦停步,轉頭與哥兒剛好平視。這樣也能清楚地看到哥兒一雙黑如曜石般的眸子。
“你跟許叔談什麽?”
“就……開年後買些骨架什麽的。”
“嗯?”
葉以舒手往宋枕錦肩膀上一拍,将人轉回去。他道:“我之前不是在酒樓裏幫忙嘛,我發現酒樓裏經常會處理一些食材。正巧,有些我能用上,所以就想提前預定着。”
“這事跟許叔說一聲就成。”
“那是你,他又不是我許叔。”
下了樓梯,宋枕錦直接帶着哥兒找到賬房那地兒。他道:“既然是談生意,那就找能負責這事兒的人就行了。”
“葉哥兒,又回來幫忙來了?”賬房摸摸自己嘴上那八字胡,笑眯眯道。
葉以舒道:“聞賬房,最近可好?”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就是忙不過來。”聞賬房目光在宋枕錦身上一轉,笑眯眯道,“剛剛聽你倆在嘀咕我們酒樓?”
“瓊樓好着呢,只我從你們這兒要些骨頭架子。”
“骨頭架子?”聞賬房不解,“後廚你又不是不熟悉,要骨頭架子你直接拿去啊。”
“哪裏能白要。”
聞賬房算盤一擱,道:“你能要多少?”
問完,他看葉以舒是真有那意思。
他們瓊樓用的食材都挑剔精細,骨頭上還連着好些肉呢。要他家骨頭的商戶可不少。
他道:“那些個骨頭賣給下道販子也不過五文錢一斤,你要的話給你三文一斤。”
葉以舒頓時來了興趣,他手擱在櫃臺,暗道:“您能做主?”
“自然。”聞掌櫃摸了摸胡子,高深莫測地點頭。
葉以舒喜笑顏開,道:“成,那到時候我就找您了。”
聞賬房擺擺手。
瓊樓每日客流量大,就那些個剔了肉的雞骨鴨骨一日就有幾百斤。賣給二道販子,就是賬房想出來的主意。
他們瓊樓雖然富貴,可當家才知柴米油鹽貴。
難吶,難吶!
事兒說得意外的輕松,這事兒一定,葉以舒就拿着銀子去縣裏木匠鋪裏定了個攤車。是最常見的樣式,上面是操作臺,下面可以放爐子,燒火就能做熱食。
攤車搭着爐子跟鍋一起,木匠鋪子裏都賣成套的樣式。葉以舒也不用再額外自己買。
這一套下來,就花了快二兩銀。
貴的是那木工費跟那一口鐵桶般的大鐵鍋。
這事兒一定,葉以舒是徹底辦完了。宋枕錦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道:“差不多了。”
他倆又回到酒樓,不出意外,老爺子喝醉了。
許掌櫃見他倆回來,笑着道:“老了,不中用了。快把你師父扶回去,告訴他我們下次再來。”
宋枕錦跟許掌櫃道了別,扶着人上了驢車。葉以舒坐在車轅上問:“哪邊走?”
宋枕錦道:“往北直走,去進德街。”
将人送到,葉以舒坐在驢車上等着。看屋裏走出個青年,跟宋枕錦寒暄幾句就帶着老爺子回去了。
葉以舒道:“那是你師兄?”
宋枕錦道:“是。是師父的長孫。”
葉以舒看着面生,道:“沒在縣裏的醫館看過。”
宋枕錦上了驢車,回道:“他都在府城看診。”
葉以舒明了。
他側頭看了一眼一身青衫的宋枕錦,忽然笑道:“要是你不回去,你現在也該在府城站穩腳跟了。”
宋枕錦淺笑一聲,道:“阿舒不是說想去府城,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葉以舒道:“好啊。”
宋枕錦道:“我對那裏也不熟悉,要是把阿舒帶丢了怎麽辦?”
葉以舒揚眉道:“怕什麽?長了一張嘴還不能問了?”
宋枕錦喜歡哥兒的灑脫,他輕聲道:“等我在府城安定了,阿舒想來找,我便帶你。”
“一定不會丢了阿舒。”
葉以舒揚起笑道:“那裏可說話算話!”
“自然。”
*
夕陽落山,風聲刮得人瑟瑟發抖。
回去走到半路時,天已經黑透了。
驢車上随時放着燈籠跟火折子,宋枕錦将燈籠點亮了挂上,迎着寒風道:“阿舒,你去車廂裏。”
葉以舒搓了搓手,看着前方漆黑一片。他呵了一口氣,道:“說好跟你換着來的。你自個兒好好歇着。”
驢車搖晃,周遭只有他跟宋枕錦兩個人。
葉以舒問:“你以前晚上一個人走過這條路嗎?”
“走過。”宋枕錦道。
葉以舒道:“這路一下了雨就不好走,颠簸得人要吐了!要是哪個有錢的主投點銀子給修一修就好了。”
“蒼徑縣地方偏僻,附近也沒商人往來。這路自然就沒有人願意修。”
宋枕錦這幾年走過這條路不知多少遍,也深知路不好走。
他自個兒在車廂裏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幹脆拿了那棉衣出去,抖着展開,又裹在哥兒肩上。
阿黑認路,葉以舒不用太過擔心它翻溝裏去。他垂下眼看着肩膀上的手道:“你自個兒披着吧,病才好。”
宋枕錦搖頭,曲腿在他旁邊坐下。
“回去還要許久,哥兒不宜受涼。”
葉以舒道:“我進山都成,這點風奈何不了我。倒是你,快回去。”
宋枕錦不吭聲,還是在旁邊坐着。
葉以舒知道宋大夫這又是犯倔了。
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伸手拽着他衣服往自己這邊靠了靠,道:“你過來點兒。”
宋枕錦不明所以,但照做。
挨得近了,葉以舒抓着肩上的棉衣往他身上一搭,“一人一半,公平。”
宋枕錦一僵。
“不用。”
葉以舒道:“嫌棄我?”
“沒有。”
“那怎麽?”
“你是哥兒……”
葉以舒眼睛一眯,道:“都睡一個被窩了你還說這些,見外了啊。”
宋枕錦笑了一聲,搖搖頭,無奈道:“好,我進車廂去。”
葉以舒感覺到肩膀上的棉衣被披好,嘀咕道:“早這樣不就行了。”
……
回到家,兩人皆是饑腸辘辘。
宋家冷鍋冷竈的,葉以舒跟宋枕錦兩個只能做了點方便的餅子墊墊肚子。
吃完後收拾收拾,呵欠連天地回屋睡覺。
依舊是一個被窩,今日兩人都累了,難得躺下一會兒就都睡着了。
*
夜半風吹雪,山村白成一片。
轉眼,兩天一過,便是除夕。
葉以舒将自己做的米酒送到葉家去,宋家這邊留下一半。
入了夜,便炖雞炒肉,做上一桌豐厚年夜飯,配着米酒吃了。
周艾出去了兩天,現在又一身喜慶的胭脂色新衣帶着兒子坐在宋家飯桌上。
宋仲河一沾了酒,就好似變了一個人,暈暈乎乎抱着酒罐子又說又笑。
葉以舒抿着米酒,看周艾歡喜哄着兒子吃肉,看宋仲河一腔愁怨無人可說。
至于宋枕錦,尋常哪般現在還是哪般。背脊挺拔,慢條斯理地吃着飯菜。
葉以舒咂摸着米酒裏的甜味兒,撐着下巴看着。
今年過年他本來說在自家過的,但他娘說什麽都不讓。
說他明面上是宋家夫郎,就算他跟宋枕錦沒打算過一輩子,但還沒分開就不能回家。
葉以舒無奈,最後坐在了宋家這桌上。
說實話,除了盯着宋大夫看,他真覺得這除夕跟沒過一樣。無趣透了。
要豆苗在,還能玩兒煙花爆竹逗小孩兒呢。
吃過飯後,葉以舒跟宋枕錦先下桌。
宋仲河還吃着,到最後飯菜都涼了,被周艾扶回房裏去。
葉以舒洗了個澡,披着頭發坐在床上。
晃眼看那門上,之前買回來的窗花宋枕錦給貼上了。喜慶的紅色,看着跟婚房似的。
葉以舒癟了癟嘴。
宋枕錦進來,就見哥兒這個委屈樣。他眼神一柔,已經能自然地坐在床上。
“想家了?”
葉以舒搖頭,“我覺得這年過得虧。”
“嗯?”宋枕錦不解,“哪裏虧?”
葉以舒想到宋大夫花了大力氣做的年夜飯,轉而又笑:“沒什麽。”
宋枕錦沒有追問,而是道:“那我可以補償。”
葉以舒拉着被子往身前攏了攏,軟趴趴将腦袋抵在上面道:“什麽補償?”
“你決定。”宋枕錦道。
葉以舒視線在他臉上逡巡,看着看着,就不自覺地落到他唇上。
他眼皮一跳,像被蜂蜇了一下。一個後仰頭,将自己摔在床上。
“怎麽了?”宋枕錦着急伸手去護。
葉以舒掀開被子往裏一滾,兇道:“睡覺!困了!”
宋枕錦半信半疑。
不過還是順着哥兒的話吹滅了蠟燭,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葉以舒今晚喝了一點米酒,雖洗過澡,但依舊殘留着一絲絲的甜味兒。
宋枕錦雙手放在腹部平躺着,目光移動,試圖看清旁邊人的模樣。
但哥兒不知怎的,腦袋也藏進了被子裏,只留出一個黑絨絨的頭頂。
宋枕錦猶豫了一下,輕輕翻身側對着外面。
“阿舒?”
“睡着了。”葉以舒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
葉以舒把自己悶得呼吸不暢,嘆懷疑自己是不是到大邱朝的适齡婚育年齡了,總想着亂七八糟的東西。
被子被輕輕拉扯,葉以舒也憋得狠了,順從地松開被子。
宋枕錦将被子輕輕壓在他下巴處,雖看不清,但依舊注視着哥兒。
葉以舒打了個呵欠,眼睛一閉,自己哄着自己睡去。
明日大年初一,他得在宋家過。大年初二他娘才讓他回去。
葉以舒胡思亂想着,睡迷糊了又翻個身。
宋枕錦半阖着眼睛,感受到自己被子裏先伸過來的腳,然後又是手。
哥兒熟練翻滾,進了他的被窩。
宋枕錦頭一次側睡,哥兒貼過來時額頭貼在他額頭。
宋枕錦呼吸放輕,聽外面煙花盛放,鞭炮炸響。時不時屋裏也被映亮,他注視着窩在他懷裏的人。
他擡手,将哥兒臉上的碎發撥開。
見他呓語着往自己肩膀上擠,宋枕錦不動,等他自己姿勢調整合适了,才摸索着幫他掖好後背的被子。
屋裏昏暗,煙花易散。
身畔的人看不真切,但宋枕錦還是安靜注視了許久。
久到眨眼泛酸,才慢慢平躺回來,重新閉上眼睛。
過了今日,便是新年。
不知幾時過,爆竹聲愈濃。宋枕錦下巴抵着哥兒的軟發,輕聲道:“一元初始,願阿舒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頸側微癢,宋枕錦目光愈發柔和。
聽得哥兒含糊嘟囔着說“別吵”,他腦袋微偏,頭一次主動地輕輕蹭了下哥兒的額角。
“不說了,睡吧。”
*
朝霞初升,雲彩做錦。
牆縫的草葉上綴着寒露,光芒細碎,映着霞光。
正月初一,過新年。
村中人早早起來,做好了湯圓吃過後結伴出門。那些個嬸子婆婆的要在這一日帶上家中幼小去廟裏上香。
宋家院子外,人群來往,歡快又嘈雜的閑語聲斷斷續續就沒停過。
葉以舒打算睡個懶覺,卻被嗡鳴一般的聲音鬧得意識漸漸清醒。
他抓着被子往裏藏了藏,側臉觸及細膩溫熱的肌膚,腦中一清,頓時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宋枕錦的胸口,衣服被他蹭得敞開。該是白皙的皮膚卻留下一塊紅印,葉以舒心虛擡頭。
宋枕錦神色淡然,溫聲問他:“睡夠了?”
葉以舒打了個呵欠,撤回手腳,然後抓着宋枕錦胳膊按捏。
“嘶……”宋枕錦被他按得一麻。
葉以舒手一頓,等他緩過來。
“……我睡覺習慣不好,要是壓着了可以推開我。”
宋枕錦淡定地攏好衣服。
瞥見哥兒目光追尋着他的手,面露遺憾,他匆匆挪開視線,将被哥兒扯掉的衣帶綁好。
緩過一會兒,葉以舒捏了下他胳膊。
“還麻嗎?”
“沒事了。”
“那我給你捏捏。”說完就上手。
他手上有勁兒,加上習武又通經絡。這般按下來,着實也讓宋枕錦舒緩了不少。
等哥兒按完,宋枕錦道:“今早吃湯圓。”
葉以舒點點頭。
哥兒墨發披在身上,根根黑亮。瞧着粗硬,摸起來才知柔軟。
這會兒眼簾半垂,腦袋一偏倒在了被子上。像順了毛的狐貍,有些無精打采就是了。
自小到大正月初一吃的東西都沒變過。
早上吃湯圓,中午吃餃子,晚上随意吃點除夕夜的剩飯剩菜。
宋枕錦下床穿衣,全程頂着哥兒直白得不加掩飾的目光。
短短三日,他就能穩住表情,面上做出一副淡定樣子了。
穩步離開屋內,宋枕錦面色一松,耳根子又覆上一層薄紅。也不知為何,阿舒總喜歡盯着他穿衣。
像個小色魔。
門一合,葉以舒在床上滾了兩下。枕頭被他弄亂了,餘光見到一抹紅。
葉以舒翻身坐起,拿開枕頭一瞧。
竟然是紅包!
還是個大的。
他又拿開宋枕錦的枕頭,底下什麽都沒有。料想是他送給自己的,他爹也不敢進來這屋。
他迅速穿好衣服,又将紅包揣上。
出去在竈屋找到宋枕錦,掏出紅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壓歲錢,你放的?”
宋枕錦兩手沾滿了糯米粉,見哥兒大步進來,馬尾甩在肩側,明媚如已經落在院中的朝陽。
他笑道:“新年吉祥,百事順意。”
葉以舒将壓歲錢往腰上一揣,拱手笑得張揚道:“歲歲無虞,長安長樂。謝謝宋大夫!”
宋枕錦搖頭失笑。
“總叫宋大夫。”
“那叫什麽?”葉以舒往竈前一坐,瞥見阿黃還睡在草堆裏,捏了一把軟彈的狗耳朵道,“阿黃。”
宋枕錦手一頓,緊接着就聽哥兒道:“新年吉祥,萬事順遂。”
宋枕錦手掐出個團子包了餡兒搓圓,唇角輕翹。
差點就以為哥兒這樣叫他了。
“宋大夫取字沒有?”
宋枕錦擡頭,對哥兒道:“無虞。取自順遂無虞。”
葉以舒抓了一把稻草點燃塞進竈孔,又陸續加了些木棍幹柴,他道:“平安無事,定是你師父給你取的。”
“阿舒說得不錯。”宋枕錦道。
“無虞?算了,還不如郎君相公習慣。”
宋枕錦垂眸,将手中湯圓搓得格外圓潤。他道:“不是宋大夫就好。”
即便是喚字,也比宋大夫來得親近些。
葉以舒揪住阿黃尾巴,捏着捏着阿黃來舔。葉以舒捂住抵着它的狗頭,道:“阿錦?”
“阿錦如何?”
他一問,宋枕錦才知道是在叫自己。
他眸光潋滟,眉頭舒展。
“挺好。”
宋枕錦對旁人都疏離,親近之人唯有師父跟師兄,師父慣愛叫他徒弟,師兄叫他師弟。
這般親昵的稱呼讓他心顫,聽哥兒似乎為了順口一直“阿錦阿錦”地叫,宋枕錦顫了幾下也就習慣了。
他眼裏溢滿笑意,又劃過一絲無奈。
哥兒總有法子讓他習慣。
新年換了個新稱呼,葉以舒在宋枕錦耳邊念叨了一早上。葉以舒習慣了,宋枕錦被他叫一聲也下意識能應了。
莫名的,宋枕錦覺得有點像訓狗。
尤其是哥兒叫一聲阿錦又叫一聲阿黃,偏偏阿黃聰明,叫它名字時它也能搖着尾巴反應。
宋枕錦那點臊意都被哥兒給訓……不是,給喊沒了。
宋枕錦做什麽都細致,鍋裏水開,湯圓放進去。圓圓滾滾的胖團子,一個破口的都沒有。
葉以舒火燒得小,就怕給煮破了。
宋枕錦早餐弄罷,又開始弄中午吃的餃子餡兒。葉以舒就安靜觀察着他,目不轉睛。
宋大夫高,一米九是有的。
原本穿着衣服看,會以為他衣服裏面太過清瘦。但連續同床共枕幾日,或多或少看到了些,才知宋大夫是穿衣顯瘦的類型。
他長得高,但沒有身高之人慣有的毛病。而是腰背挺拔,站在那裏就如青竹一般養眼。
葉以舒看多了都覺得心情好。
欣賞着,半晌沒聽到院裏有其他動靜,葉以舒問:“阿錦,你爹他們怎麽還沒起?”
宋枕錦道:“昨晚喝多了,不用管。”
葉以舒道:“那咱吃完幹什麽?”
宋枕錦手上一頓,想了下問:“想不想去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