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端慧殿
第二十一章 端慧殿
楚越跟在邢立身邊巡視了一周,連誦經的和尚也沒有放過,所有和尚都被邢立命人帶到院裏進行了一系列盤問,那模樣和審犯人相差無幾,小和尚低着頭不敢說話,幾位主持和方丈深感羞憤。
他們出家人慈悲為懷,怎麽拿他們當個凡夫俗子,在佛祖面前竟敢如此造次,
由此方丈帶頭與皇城司的守衛軍鬧了起來。
邢立臉色驀地陰沉下來,右手放在劍鞘上不斷摩娑着,楚越深感不妙,萬一邢立出了手,可不好向皇帝交代,祭天近在眼前,可不能出岔子。
“冷靜!”楚越與邢立相視一眼,“這些出家人可不是朝堂上那些老夫子。”
邢立垂下眼簾,蓋去眸子裏的殺氣。
安撫好邢立後,楚越又将皇城司的守衛軍呵斥了一通,親自向方丈道歉這才平息了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過去半日了邢立還是悶悶不樂,楚越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聲,
邢立瞥了一眼道:“你笑什麽?”
“堂堂皇城司指揮使兼禁衛軍統領,竟然也有搞不定的事情,哈哈,”楚越笑道:“真是有趣。”
“這些個和尚我見了就讨厭,一副慈悲為懷的腔調,以為套上僧服他們就是佛了,背地裏的貪婪模樣瞧着就讓人惡心。”
邢立覺得不服氣,一直低着腦袋。楚越不知道他為何對這些僧人有這麽大的敵意,滿心疑惑,“這些和尚得罪過你嗎?”
邢立“嗯”了一聲。
楚越驚訝,“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能讓權力滔天的邢大人如此生氣?”
邢立憋着不肯說,這更加激起了楚越的好奇心,既然他不肯說,那等會私下打聽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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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兩人來到了寺廟的後門,姚涼正在這裏盤查寺廟內進出的貨物,見邢立和楚越來了上前拱手道:“邢大人,梅大人。”
“嗯嗯,”邢立點頭道:“可有什麽可疑的。”
姚涼:“暫時沒有發現。”
楚越目光鎖定在這一車車的果蔬裏,“等等!”
所有人看了過來,邢立與姚涼也停下交流,走了過來。
“有什麽問題?”邢立肅起臉,十分認真。
楚越走向那推車,“這些蔬菜水果倒是沒有問題,只是,這推車好像很沉啊,”楚越看向夥計,“你們幹這些體力活,工具都應該以輕巧為主,這麽我看你推這板車也吃力的很?”
夥計見楚越一身貴氣,恨不得把腰彎到膝蓋,“官爺說的對,這板車是老板給的,我們只負責送貨,不知道這是什麽木頭制的怎麽這樣沉。”夥計順手抽起脖頸上已經發黃的汗巾,擦了擦臉頰的汗水。
楚越正是看到夥計滿頭大汗,非常吃力,才心存疑惑,寒冬時節,能大汗淋漓的實在令人懷疑。
邢立示意官吏将蔬果都搬了下去,抽起姚涼的佩刀,手起刀落幾個來回,整個推車的車廂被劈開。
這幾個推車的夥計吓得癱軟在地,等到官兵将推車裏寒光四起的兵器搬出來時,更是眼睛空洞,不停大喊“冤枉,”
邢立寒冰的聲音傳來,“帶到皇城司。”
“是,”姚涼領命,那幾名夥計在聽到皇城司三個字時,吓得當場失了禁,這時下擺濕漉漉一片,被拖走時整個人怕是已經昏過去了。
官兵将剩下的推車都檢查了一遍,只有這輛推車裏有兵器,且都是習武之人常用的佩刀,楚越拿起一把在手裏掂量了一番,“雖然沉,但卻鋒利無比,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麽?”
刀面上印着楚越冰冷的雙眸,
“這些兵器并不多,可見就算要行刺人也不會多,有我在陛下身邊保護,這些人想刺殺絕無可能。”
邢立與楚越對視一眼,楚越放下刀,邢立命令人将兵器帶回皇城司,待人都散去,楚越道:“我知道,他們只是想破壞這一次的祭天活動,這是成安王世子第一次在朝廷辦事,自然有人希望辦砸了。”
邢立負手走在一旁,不屑道:“雕蟲小技而已,若是這點花招也擋不住,那就該早點回榆州去,別在這丢人現眼。”
楚越停住,目光堅定地望向邢立,邢立頓時有一絲慌張。
“不說了,”邢立憋了憋嘴道。
“邢大人。”
“嗯?”邢立疑惑地看着楚越,楚越道:“你是庸王的人嗎?”
邢立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你懷疑是我?”
楚越不知道怎麽回答,說不是太虛假,說是明明他自己內心是相信邢立的,只好避開邢立那震驚又帶着委屈的目光。
“我只是好奇而已,”楚越随口解釋道。
“我不是,”邢立道。
楚越松了一口氣,他害怕邢立會再次站在他的對立面。邢立之所以明明認出他來,卻從來不揭穿,兩人心知肚明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楚越害怕,害怕邢立一直為庸王府辦事,所以不願揭穿他是楚越的事實。
而楚越是不想再和過去那些痛苦糾纏在一起,當下就很好。
“我去恭房看看,你自己四處逛逛,等我結束了會來找你。”
楚越點頭,邢立撂下這句話便走了。
看這樣子邢立是生氣了,楚越自知理虧,一個人在寺院裏晃蕩,在佛像前拜了拜,又出來在別的殿裏逛了逛,之後來到正對佛像殿後面的端慧殿,楚越擡頭,心裏默默讀了一遍,怎麽覺得這麽熟悉?
楚越踏進殿內,被裏面的君子蘭所吸引,這個時節的君子蘭快要打花苞,殿內溫度陽光都事宜,這些蘭花長得正好。
“施主,這裏是不能踏入的。”
誰在說話?楚越四周尋了一遍也沒看到人影,許是殿內光照太暗,等一位老僧從供奉排位的後面走出來時才看到。
“大師原來在這。”楚越面色溫潤,向老僧行了一禮,“無意打擾,請大師見諒,我這就離開。”
正當楚越準備離開,餘光好似掃到了自己的名字,轉身看向那供奉的排位,上面赫然寫着“大魏洪宣皇帝長子端慧太子楚奕之靈位。”
這幾個字猶如驚雷,震的楚越四肢百骸傳來麻木的痛感。
拜佛拜到自己靈位前了,原來站到自己的牌位前是這樣的感覺,楚越撓了撓後腦,再看一眼時,注意力全在“大魏洪宣皇帝之子”上。
楚越恨意油然而生,
真是欺人太甚,死了還要給仇人當兒子!
“那個,等會,讓我想想,”楚越剛張嘴忽然忘記要問什麽了,老僧見楚越反應怪異,便只好等他在想。
“端慧太子的靈位怎麽在這?”
楚越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他要問什麽,便随口問了一句。
那老僧道:“自然是陛下放到這裏的。”
楚越實在不明白,難道當年真的不是皇帝要滅成安王府,若是皇帝為之,為何後來要為成安王府翻案,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等于向世人承認他冤枉了成安王府。
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他為什麽把他的靈位放在長青寺,而不是大奉國寺,歷來皇帝和早薨的太子靈位都在大奉國寺,唯有自己的靈位丢在這裏。
難道這樣的區別對待,不是因為心裏有鬼?
楚越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公子,你趕緊離開吧,”老僧催促道:“今日皇城司的邢大人在這裏,若是讓他知道了有外人闖入殿內,我可就慘了。”
“……為何?”
老僧小聲道:“邢大人不許外人進入,每日只有老衲在此供香清掃,邢大人以往每日都來,可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見來了。”
“他……每日都來?”楚越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走進那靈位,細細端詳了一會。
“小公子,趕緊離開吧。”老僧語氣平緩,跟念經一樣,一點也聽不出趕人走的焦急語氣。
見楚越不動,老僧皺紋橫生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點焦急,他再次不徐不疾地道:“以前有和尚進來,被邢大人生生地打斷了腿,又有一次和尚拿走了供奉在這裏的太子玉佩去賣錢,邢大人砍了他的手腳,也不知現在化成了白骨沒有。”
楚越眼眸微動,老僧見有了成效,接着笑道:“小公子,快快離開吧。”
楚越終于擡腳,失神地離開了。
原來這就是邢立對長青寺和尚有敵意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
楚越忽然想到了什麽,在寺院裏狂奔,穿過一座座小院,跨過一個又一個拱門,身影在安靜的寺院裏穿梭。
他想找到邢立,心中焦急不能停下。
終于他尋遍了寺院的每個角落,來到了最偏僻的恭房,邢立正站在運送恭桶的隊伍前出神,見楚越大汗淋漓地跑來,心下一緊,
“怎麽了?”邢裏神色緊張問:“出什麽事情了!”
楚越掐着腰,彎下身子大喘了幾口,也不管這裏的味道有多難聞,他道:“對不起,”
邢立錯愕,“什麽?”
“我不該懷疑你!”楚越聲音微顫,“是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邢立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有什麽大事?”
“這就是大事,這是我認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楚越再次認真問道:“你能原諒我嗎?”
邢立認真想了想,“我考慮一下。”
“那就是還在生氣?怎麽樣你才能不生氣?”
楚越追着問。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邢立笑着回答。
“好。”楚越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