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奕
第五章 楚奕
馬車一路颠簸,楚越端坐在馬車內,兩眼皮不停打架,就在楚越要放棄抗争悠悠然睡去。坐在一旁的木青清脆響亮地叫了一聲,楚越被驚醒。
木青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長得清瘦呆萌,沒想到聲如洪鐘。
楚越瞬間睜開眼睛,“怎麽了青木?”
青木回首意識到驚擾到自家少爺,忙捂嘴道:“少爺?我又犯錯了!”
楚越茫然:“你哪裏犯錯了?”
青木低頭小聲道:“我又吓到少爺了,少爺罰我吧!”
“并沒有,”楚越淡然一笑,轉而問道:“馬車為何停下了?”
馬夫在車外恭敬道:“回少爺前方有官兵攔着不讓走。”
楚越撩開車簾,外面果然站着一排士兵将路攔着不讓走,看裝束是宮裏的禁軍。
攔下的不僅是梅府的馬車,其他學生的馬車也都攔下了,楚越看了一眼地理位置,這裏離國子監頂多不過二裏路,楚越記得每次皇帝來國子監講學的時候禁衛軍都會封路。
看樣子,是皇帝今日要來國子監。楚越心底一沉,還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他今生最恨的人便是皇帝,恨不能手刃了他,卻只能空留一腔恨意。
這一生,楚越最不想見到的人便是皇帝。
楚越深吸一口氣,“木青,我們下車吧。”
“是,少爺。”
木青拎着楚越的書盒,跟着後面一同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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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走在寬敞的大道上,兩側立着蒼勁挺拔的松柏,在這清冷的天氣裏,也只有松柏蒼翠繁茂了。
楚越和青木一前一後地走着,忽然有位長相清秀的公子過來打招呼,這位公子與楚越一樣穿着國子監學生服飾。
路上這位公子一直與楚越閑聊。楚越只能強顏歡笑,裝作很熟的樣子聊兩句,又不知對方是誰,只能謹言慎行,一路陪笑。
心裏暗嘆這路怎麽這麽長,再走不到頭,他這“梅靈澤”就裝到頭了!
這位公子轉而又對梅靈澤當日複活的靈異事件比較感興趣,楚越見他沒有惡意,也就将當日他醒來所看到的說了一遍,心中慶幸沒跟他聊其他閑話,不然他還真不知道。
沒說幾句身邊已經圍上來幾個學生,他們似乎對梅靈澤當日複活的怪事都很感興趣,好奇地詢問楚越死了是什麽感覺!
還真問對人了!楚越娓娓道來,“人死了之後會有短暫的意識,當然意識也存在不了多久,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又沒死,怎麽知道死人的感受?”
聲音如寒流來襲,楚越和衆人向前望去,邢立一身輕甲,手持佩劍,嘴角一抹戲谑地走來,渾身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那些貴公子明顯很怕邢立,看到邢立走來,全都膽怯地走開了。
“算是死而複生,僥幸活了過來,我想如果沒有僥幸,那便是死了,所以邏輯上這也算是對死亡的感受。”
楚越嘴角微揚,從容回答,想了想又問道:“邢統領今日怎麽在此?”
瞧着邢立的這一身甲胄,必定是這群禁衛軍的首領,能出現在國子監的禁衛軍必是皇城司裏最精悍的軍隊,邢立這樣的人怎會屈居人下。
楚越确信邢立如今是禁衛軍統領。
果然邢立沒有否定,似乎在回味他剛剛說的話,對于楚越的問題置若罔聞。
邢立沉默片刻,就這麽徑直走了,好像眼前人是空氣。
楚越暗罵:你這家夥真沒有禮貌!
看着邢立挺拔的身影,楚越轉身準備要走,只聽身後冷冷的聲音傳來,“你若還想進皇城司,本将軍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楚越怔了怔,原來梅靈澤一直想進皇城司。
“不過你還是得靠你自己,萬一再被打死了,本将軍可不負責。”
邢立頭也沒回,扔下一句話,潇灑地走了。
“………”楚越望着邢立的背影,感覺雲裏霧裏,不明白是什麽機會。
木青都要哭了,“少爺,你可別再去參加那個皇城司比武大賽了,上次只是初賽就被傷成這樣,這後面可是決賽!”
“皇城司比武大賽?”楚越喃喃自語,“誰要進皇城司!”
楚越給邢立的背影抛了個鄙視的眼神。
木青拍了拍心口,“少爺想通了真是太好了!那皇城司多苦呀,哪有在國子監讀書自在。”
“木青說的有道理。”楚越不吝誇贊木青一番。
…………
國子監講學的地方在辟庸殿,辟庸殿四周水池環繞,四周流水不斷,象征着教化流傳不斷,殿內建築盡顯皇家氣派,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子弟才可入國子監讀書。
因此能來國子監聽學的都是朝中重臣之後。
楚越進了辟庸殿,颔首低眉,生怕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又熱情地上來打招呼,梅大人身為國子監祭酒,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在國子監受歡迎這是情理之中,楚越只怪自己這些天沒做功課,以至于現在頭也不敢擡。
在木青的帶領下,楚越找到自己的座位迅速坐下來認真看書,外面的一切嘈雜與他無關。
“陛下駕到!”
光聽聲音,楚越便知道這是太監總管王階的聲音,這老家夥這麽多年了身體還是那麽硬朗。
楚越和一群監生齊齊跪下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相比之下,老皇帝就沒那麽底氣十足了。老皇帝邁着虛浮的步伐,接連咳嗽幾聲,在禦座前坐下後,揮揮手道:“衆監生平身吧。”
“謝陛下!”
楚越跟着監生一起行完禮,一直低着頭不願看皇帝一眼,寬袖下雙手攥得青筋暴起,眼神化作一把利劍幾乎将面前的案桌砍個粉碎!
“朕已經有幾個月時間沒來國子監講學了,不知你們功課學的如何?”
皇帝此言一出,學生都低下頭不敢說話,這下一句是不是就要抽查功課了!
果然,王階遞上去一張點名冊,皇帝在上面掃了一遍,
“于長風,你來說說最近學正都教了些什麽?”皇帝的語氣平和卻不失威嚴,掌着生殺大權,他就是聲音小的像個蚊子,這些未經世事磨練的學生聽了也要抖三抖。
于長風哆哆嗦嗦地從位置上出列,額頭抵在手背上,恨不得要趴在地上直接暈倒算了,聲音顫顫道:“老師前幾日教授了《孟子》。”
“哦?那你可從中學到什麽?”
半晌,無人作答。
皇帝有些不悅:“嗯?”
于長風饒命似地說:“學生是愚鈍之人!”
楚越擡眼見那跪在地上抖如糠篩之人,正是路上與他交談的公子,朝中大臣姓于的,楚越認識的只有禮部尚書于達舟,如今看看長相這位監生長得與于大人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皇帝不滿地搖搖頭,接着看着點名冊,在梅靈澤的名字上停下了。
“梅靈澤,”
楚越條件反應地擡起頭看了皇帝一眼,正巧皇帝也在四處尋找梅靈澤在哪。
四目相對,楚越剛露出的恨意被強行掐滅,皇帝老眼昏花,好在也沒看清。
“學生在,”楚越有條不紊地從位置上出來,跪下行禮。
皇帝道:“朕聽聞你幾月前參加皇城司的比武大賽受了重傷,如今可大好了?”
“謝陛下關心,學生已無礙。”
楚越說話淡定從容,皇帝被這份“老道”吸引,問道:“你不怕朕?”
“陛下是真龍天子,天子威嚴,學生膽怯!”怕個屁!楚越想。
“那你怎麽一點也沒有怕的樣子?”
楚越道:“陛下面前,學生不敢失儀,故而在強裝鎮定。”
皇帝哈哈大笑,“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
“那你對《孟子》可有自己的領悟?”
楚越挺直腰杆,跪在地上,眼睛注視着前方地板,眼也不眨地說:“學生愚鈍,實在悟不懂。”
其實就是懶得跟皇帝廢話。
果然皇帝臉色鐵青,這一個個都這副德行,将來朝堂還有可用之人?
皇帝合上點名冊,一氣之下丢到地上,連連咳嗽,上氣不接下氣。底下學生皆出列跪倒一大片,直呼:“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楚越巴不得把他氣的當場嘔血半盆,一命嗚呼才好。
皇帝站了起來,課還未講,氣的要走。不知為何又坐了下來,“都起來吧!”
于是學生們又坐了回去。
皇帝指了指面前的學生,“楚奕,你來說說!”
楚越猛地擡頭,前面起身又跪下的人不是楚奕又是誰?只不過五官長開了,褪去了一身稚氣,多了陽剛氣息。
心中一直挂念的弟弟就在眼前,楚越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人就消失了。
他怎麽會在這?楚越即震驚又疑惑。難道皇帝真的放過了他,也許對皇帝而言,沒了成安王和楚越,其他人對他的皇權來說都不是威脅。
楚越強行平複了激動的心情,靜靜去聽楚奕的回答。
楚奕說:“學生以往并沒有讀過《孟子》,只是對詩經頗有興趣。”
這小子不愛讀書,楚越嘴角微揚,甚是寵溺地看了一眼楚奕。
“往後還是要精讀四書五經,明白其中道理,對于治國之道爾等都要明白,将來的朝堂是你們的!大魏的江山靠你們去守,一個個都當個纨绔子弟,是要亡了我大魏嗎!”
皇帝一通脾氣,底下又齊刷刷跪倒一片,大呼:“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這下皇帝真的甩甩袖子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