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逆鱗
第50章 逆鱗
“你。”林瑾瑜眉頭鎖緊,随即意識到白詹說的看星星并不是真的看星星,而是指觀星象。她擡頭看着天空,果真如白詹所言,一向灰蒙蒙的天氣此時一改容貌,繁星閃爍,就好像攝影參賽作品中的優秀作品。她看不懂星象,卻隐隐覺出一些不安,這是異象啊!
“真美呢。”白詹仰頭,星光順着他優美的下颚線而下,潔白的脖頸好像在發光,不得不說,此時的白詹是極有魅力的。林瑾瑜知道白詹生的好,面若好女,溫文爾雅,她只當是白詹只是面相陰柔性子軟而已,如今得知他雙性的身份,以及最後稱帝,只覺得思緒良多。
“我倒是小瞧了你。”林瑾瑜抱了抱胳膊,不知道是因為半夜溫度下降,還是此刻詭異的氛圍,讓她覺得身上發冷。
白詹笑了笑全當誇贊,狀若無意的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初見嗎?”他沒有等林瑾瑜回應,自顧自的說下去:“當時我不過是一個王府病弱的公子,因為不可見人的身份被當做棄子養在深院。吃的飽穿得暖,沒有人因為我是棄子而苛待我,我是不是應當知足?可我不甘心啊。我滿腹經文,卻手無縛雞之力,甚至因為病弱的身子不可出院門受涼。都說知子莫若父,我那父親,正直而迂腐,他覺得我心思深沉,少不了限制我的行動,因而我的生活更接近軟 *禁。”
林瑾瑜驀然擡頭,一雙眼睛裏映滿繁星:“你果然不受限制,是一個天大的bug。”
白詹好像沒有聽到她的吐槽,自顧自的說下去:“當初你歸京,好大的派頭,連我這個院牆內的病秧子都能聽到有關你的議論。同樣是病秧子,還是一個各方緊盯的病秧子,我忍不住好奇,也忍不住憐憫,我自己就是一個病弱之徒,自顧不暇,還擔心你的處境,現在想想,還真是自作多情。直到我發現你的秘密。
那時候我很高興,那種感覺,就好像獨自一人許久,得知這世界上還存在同類一般,新奇有趣的事情。因而,白醫師死的的時候,我幫了你一把。
我們真正相見的時候,是邶國使臣觐見的時候。祁國為盡大國風範,二為展示國威,全國設宴,我開口赴宴,阿爺到底心軟,放我出門,只叮囑我身邊帶着醫師。我看到你和素欣站在一起,她鬧騰,你便點頭微笑。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氣質獨特,絕不會認錯。看你混在一衆莺
莺燕燕裏格格不入的樣子,倒是極有趣的。
我出面的機會不多,定然不會放棄結識你的好機遇。因而,我落水了。雖然套路老了點,但好在好用。意料之中的是,你是第一個下水救人的。我不知道你用什麽辦法壓制了你身上毒,但我知道你看上去定然不會像表面那樣輕松。那天的湖水很冷,很冷,那時候的你,一定比我還冷吧。”
林瑾瑜雙手撐在兩側,聞言她仔細的回憶了片刻,當初的感受她不記得了,但好像是因為突遇冷水刺激,寒毒沖破抑制,又發作了一回。早春冰雪消融,水便是徹骨的冰涼,這樣想來,應該是冷的。
“你真的狠。”她感嘆道。以白詹當時的身子,落水無異于賭命。
“我是一個商人,只要可以等價換來我覺得值得的東西,那便是有價值的。事實證明,你比我想象中要單純正直的多。一個久戰沙場,又涉世未深的女孩,卷入政治紛争這麽久,卻毫發無損,定是有人護着,護着你的人是誰呢?別這麽看我,單純本身不是一個貶義詞,我也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你夠聰明,你可以打贏勝仗,但未必應付得了朝廷鬥争。你當然可以學,但現實不會給你學習的時間和機會,你再機敏,在那些老謀深算的人面前,依舊是一個黃毛丫頭。”
“之後呢?”林瑾瑜的倦意一掃而空,眼神放空的盯着那片星雲。
今天這天空,定是要上新聞的,但卻沒有任何網站和媒體發布照片和消息,那幾乎可以确定了,不知道白詹使了什麽手段,這樣的星空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看到。或許是陣法,或許是障眼法,甚至可能是獨立的空間。如果是最後一種,白詹恐怕留不得了。
“想套我的話?不過無所謂。邶國和祁國的議和不過是短暫的,在這樣一個短暫的平衡裏,必然需要質子這樣的存在。這對別人可能是災難,但對我而言,是一個機會。我那個傻妹妹,聽說因為我央求阿爺,哭了一整夜,她哭得越傷心,我那阿爺只會越發覺得愧疚,這對我而言是再好不過的。邶國的日子雖然清苦了些,但對我而言,沒有祁國的眼睛和限制,發展勢力也好,與邶國交線也罷,無疑是再好不過了。再之後,我的一切,都與網絡上的資料沒什麽出入。”
“白詹。”
“嗯~?”
“你約我來這裏,只是想傾訴你黑化的心裏路程嗎?”
“當然不是,我說過了呀,我是來邀你看星星的。況且,荀子的理論,我還是有一點認同的,人之初,性本惡。”
“你不是惡,你就是無聊,中二少年。知道是你,我曾對你還抱有一些希望,如今看來,卻是沒有必要了,你站在我們的對立面,以前和現在都是,不會改變,”林瑾瑜看了一眼時間,站起來低頭看着白詹:“既然套不出什麽話,那就開誠布公吧,畢竟,拖延時間對我無害,對你而言卻不一樣。”
“你果然還是那個你,行事作風一點沒變,沒有一點耐心。”白詹呼了一口氣,從長椅上起身,面對面的看着林瑾瑜。
白詹身量高,林瑾瑜擡頭只能仰頭向上看,不禁皺了皺眉:“我還是喜歡你坐下,這樣看太累了。”
白詹帶着看她時一成不變的微笑,都說公子傾城,當初的白詹雖不能武,但他足夠驚才絕豔,在尚武的祁國,仍舊有一席之地。他的可怕不在于心機,而在于,她看不到他的底線。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她玩不過白詹,但她知道白詹有求于她是真,這就讓她不至于完全被牽着鼻子走。推斷可知,白詹所求,大抵離不開一個‘命’字,而能夠幫助白詹得到所求東西的,便只可能是将軍玉和夫人玉,但既然白詹将夫人玉送到自己手裏,那只能說明,白詹做不到他想要的,但她可以做到,這就足夠了。
“人啊,最可怕的就是不知足。”白詹感嘆一句,一揮袖,那片星海似乎離林瑾瑜又近了些。
“人可怕的東西多了,但對你來說,不知足确實挺可怕的。魔術變得不錯。”
白詹面色不改,林瑾瑜知道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根本不可能激到白詹,她環顧四周看着仿佛發生在
科技館的視覺盛宴,想要從裏面找到什麽破綻。如果這是陣法的話,她倒是可以試着破解一下。
“不用試圖破解,時機到了,這陣自然會消失,不會很久了。這世界氛圍太浮躁,你看你,也染上了這樣的壞毛病。”
“你不講,我怎麽看得懂這星象?”
“你不懂?”白詹微微驚訝了一下,看着林瑾瑜瞪過來的目光,輕笑了一聲,開口道:“用最通俗的話來講,這些星位是倒置地 ,上次發生這樣奇觀的時候,正是秦瑛凝把你召來之時。準确的說,你已經死了,那個世界你的肉身已經毀滅,她借機将你的靈魂投放到這個世界,完成一次重生。強行偷天換日,時間逆流,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強行?你是指這星象并不是自然而生,而是她外力強行催生的?”
“果然冰雪聰明。”白詹眯起眼睛,衣服孺子可教的神情。林瑾瑜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這誇獎可真夠不走心的,耳邊是白詹的話語:“這種千年一遇的大機遇,哪裏是她想要便有的?時空倒轉,以命換命才是常态。李弗渝,她手上的血,可不比我的少。”
“白詹,你要知道,你若有求于人,便不要揭人的逆鱗,更不要自以為是的猜測和評價。”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眼神平靜而認真。
白詹偏頭:“只是想試試,現在的你,是否還能做到。”他拍拍手,眼前凄美的星宮煙消雲散,林瑾瑜看到原處站立的人影,身子一僵。
祈寧身上依舊是入睡的那件睡衣,身上被血染紅,手中挽着赤練,在灰蒙蒙的黑夜裏,宛如修羅。她手中的弓箭沒有放下,看着林瑾瑜平靜地出聲道:“過來。”
林瑾瑜知道她是認真的,她是真的想現在就殺了白詹。但理智告訴她,白詹現在還不能死,他手裏還握着她們不知道的底牌,如果他現在死了,不說在這裏世界會惹下殺人的麻煩,真正的麻煩不會結束,反而會因為白詹死亡的刺激而愈發激烈。這些她明白,宋祈寧顯然也一定是明白的,但有什麽,讓祈寧不顧這一切,也想殺了白詹。
她不由得想到了白詹之前對她說的話。說實話,她不相信白詹,但她想知道白詹口中那個以命換命的代價。
“她想殺我,但你不會讓我死。”白詹輕生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少年意氣的模樣,林瑾瑜內心煩躁,吼道:“閉嘴。”
她在白詹驚詫的目光下走到祈寧面前,接過赤練弓。赤練沉甸甸的手感讓她踏實了一些,她鉚足力氣奮力挽弓,拉開四石,朝向白詹的方向:“滾。”
弓箭擦着白詹而過,深陷白詹背後的水泥地中。巨大的威力使白詹的肩膀血肉模糊,他捂住受傷的肩膀,微微一笑:“下次見。”
祈寧始終看着林瑾瑜,白詹離開,她也沒有再阻止。方才火氣上頭,如今看着祈寧的眼睛,不禁心虛:“祈寧。”她嗫嚅着蹭到祈寧身邊,确認祈寧身上的血跡不是她的才松了一口氣。
“這是誰的血?”
“陳肖淳的。”
“!”
“還有一件事,你射白詹的那一箭,是有毒的。”
“......”
“放心,死不了,我有分寸,我再恨,也不會要他的命。只是吃些苦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