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海嗤平
出海嗤平
剛踏上船還未出海,蘇褚便被海浪拍打下的搖晃船體弄得敗下陣來。
“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她躺在床上兩眼一翻感嘆道。
江月和胥玄也不知道去哪了,封閉的房間內只能聽到甲板上來來回回的走動和搬運聲。她心想這船一時半會兒也開不了,與其在這裏暈得難受,吐也吐不出來,不如先下船在附近逛逛,等快要出發了再上船。
她走出船艙,四處環顧下尋到胥玄和肖蕭在船尾聊着什麽,便想着過去知會一聲。
“你不去陪着那嬌弱的小美娘,過來找我做什麽?”肖蕭在海風中晃了神,直到胥玄走來。
“我真的看不懂你。”她望着一言不發的胥玄又道。
“哦?”胥玄眉目輕佻。
“江月對蘇褚那是打心眼裏流露出的喜愛,可你不同,你只是護着她,要說是男女之情,我覺得不像。”她上下将胥玄打量了一番繼續道:“也是,你也給不了她什麽,唉,這皇帝真的是荒虐扭曲,當初要把二哥納入宮裏,是在家中施的宮刑,父親當場被逼得吐了血,從此便卧病在榻,祖母的身子看着也撐不了幾年了,姨娘仗着幺弟當道,好在我有婚約傍身,她拿捏不了我什麽,只是肖家... ...所以,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來尋一尋大哥的。”
“你倒是直言不諱。”胥玄道。
“像那村民說的,這趟能不能活着回來還不一定呢,再說海風這麽大,要不是離我這麽近,你能聽得清我在說什麽?”肖蕭倒不以為然,她們的對話,在幾步開外的人聽來都是風作出的呼啦啦的噪音。
“蘇褚,你怎麽出來了?”胥玄警惕地看了眼旁邊漸現的身影。
“你們都不在,我無聊的很。”二人尚未接話,蘇褚覺得自己這樣憑空的打擾有些唐突,于是接着問道:“你們知道江月去哪了嗎?”
“他說去村子裏買點東西。”肖蕭回答她。
“那我去找他好了。”蘇褚心想着正好自己也想下船,到時候可以和江月一起回來。
“還是別亂走了,待會兒船就開了,你倆要是走岔了,找你又得找半天。”胥玄的話語,起調急促含着少許嫌棄,後調平緩仿佛責怪中又飽含着關懷。
“好吧。”在甲板上站久了,蘇褚的暈眩感愈發嚴重起來,她禮貌一笑道:“你們繼續聊,我回屋裏了。”
胥玄遲疑了片刻,追上她環臂攙扶住:“我陪你過去。”
蘇褚一驚,感到後背貼着一陣暖意,忸怩道:“我只是暈船,可以自己走的。”見胥玄沒有反應,就任由他扶着去了房間。
胥玄整理好被褥後,便在床榻邊坐下:“把手給我。”
雖然有點唐突,蘇褚還是緩緩将手從被窩中伸出。只見胥玄輕輕拾起她的指尖,将拇指滑入蘇褚掌骨凹陷處,打圈似的按揉起來:“這裏是合谷穴。”
“酸嗎?”他望向蘇褚。
蘇褚乖巧地點了點頭。
“脹嗎?”他力道又加重幾分。
蘇褚的手被捏的有些疼了,她下意識的将手往回縮了縮,誰料胥玄順勢将她的整只手拽了過去,握住了她手腕的脈搏處:“你心跳那麽快幹嘛,緊張?”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胥玄也沒多說什麽,随即将拇指搭在了她腕橫紋上兩寸,兩筋的凹陷處繼續按揉起來:“這裏是內關穴。”
蘇褚的手腕被按得都有些泛紅了,胥玄看她一直不怎麽不吱聲,便問道:“這些都是緩解暈眩的穴位,怎麽樣,有效果嗎?”
“嗯,好受多了。”蘇褚原先腹部不适和緊迫欲吐的感覺已經緩解許多,見氣氛又安靜下來,她緊接着好奇地問:“還有什麽穴位?”
“還有... ...足三裏。”胥玄的目光挪到被窩的下半段。
蘇褚一驚,将自己整個人捂在了被子中,她雖然不知道足三裏的具體穴位,但光聽這名字也知道是與腳有關的,別說古代女子注重名節不會将腳随意外露,就拿她一個現代人來說将腳伸給一個男子也是有些別扭的。
她臆想紛紛之時,房間的門被端着食盤的江月推開:“你們這是?”
胥玄什麽也沒說,起身騰出空間來給江月,江月輕輕拍了拍鼓成小山坡狀的被子說:“來把姜湯喝了,胃暖了就不容易吐了。”
蘇褚從被窩裏冒出頭,看到是江月才鑽了出來,她邊舀着湯目光邊停留在了餐盤中的小碟上:“李子?”
“本想為你尋些酸果來,可還未到季節,只能買到李子了,挑了些酸口的,或許對你這暈眩有用?”他解釋着,看到蘇褚将湯水喝得一幹二淨又欣慰地微微一笑。
江月登船後不久,船體搖晃得便愈發厲害,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船的駛動。什麽穴位、姜湯、李子通通派不上用場了,頭暈目眩的蘇褚發現此時躺着不動才是硬道理。江月擔心海浪太大,蘇褚會磕碰着哪裏,便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等蘇褚再次睜眼,固定船的纜繩已經深紮在嗤平的水域中,整個島嶼只露出月牙形的沙灘,其餘視角皆被郁郁蒼蒼的樹木遮擋。
蘇褚茫然地瞧着眼前大約沒過肩頸的水位:“為什麽不能停到岸邊去?”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江月便一把将她抱起,淌入海中:“我們回程的時間不确定,無法預測潮位,要留出一定的吃水空間以防擱淺。”
海浪的拍打下,水花不斷濺在蘇褚的臉上,她稍一張口便是滿嘴的鹽味,不容繼續說下去的空間,她将臉埋入了江月的胸懷中,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褚褚,到了。”江月溫柔地向懷裏那人的耳邊說道。
蘇褚迷迷糊糊地被江月放了下來,落腳之地不似之前海面上被明晃晃的太陽烤的炙熱,而是蔭蔽堅實有清風徐徐吹來的,她定過神來仔細觀察了眼周遭,原來已經在島上森林的入口處了。
“你怎麽現在才把我放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蘇褚看自己被抱着走了那麽長的距離,有些難為情地說。
江月偏頭示意她看向旁邊的胥玄和肖蕭:“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你們兩個在這邊換衣服多有不便。”
蘇褚這才意識到離着自己不遠處,一群光着身的大老爺們正清理着附着在衣鞋上厚重的沙礫和鹽晶。
“那你... ...”蘇褚話到口邊,便看到江月已經褪去了全部外衣,他的胸膛還留存着那日不過橋邊被狼群撕咬的疤痕,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我知道你看慣了這些,但一個姑娘家這樣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身子看,有些不妥吧。”江月有些無奈。
“嗯?”蘇褚反應過來,尴尬地往一旁躲了去。
閑來無事,她聽到樹木草卉間有什麽動靜,便稍稍尋着聲音向森林裏走了走,這裏古木參天,蔥茏蓊郁,越往深處,涼意越重。
“沙拉沙拉——沙拉沙拉”像是樹木根部傳來的聲響。
定眼看去,一只手掌大小般毛茸茸的家夥正在落葉堆中撲騰,蘇褚将它捏起,端詳了起來:“嗯?是狨嗎?這麽小的嗎?”
就在此時,一只炸毛的腦袋突然從樹叢上方探了出來,煞白的面容,橘色的眼底,眼珠警惕地盯着蘇褚,吓了她一大跳。
“這是你的寶寶嗎?”蘇褚試探地将那只幼狨捧了過去,那小家夥反應極快,嗖得一下便蹿到了母狨的背上。
母狨舔了舔那幼崽,随後大小兩只狨便一齊左右擺動着腦袋,撲閃着眼睛,一臉好奇地打量着蘇褚。
“對了,吶,吃嗎?”蘇褚手忙腳亂地從袖袋裏尋着,随後取出一顆圓溜的小李子,那母狨猶豫不決後有些戒備地接過,拿起湊近鼻子聞了聞,又仔細看了看才放心地啃食起來,倒是是幼狨藏不住事,急地在母猴身上爬上爬下的。
“蘇褚,你在做什麽?”肖蕭尖叫道。
蘇褚轉頭看着跟來的隊伍,欣喜地介紹到:“這就是你們說的人面獸呀,看多可愛。”
那狨将李子吃得正起勁,突然察覺到這麽多人的到來,受驚地向更高更遠的茂林中攀去,只有背上的幼狨依依不舍地朝回望了望。
胥玄皺了皺眉頭,以他們的角度看來,蘇褚正站在張牙舞爪的巨型樹冠前,與一只面色慘白、鬓毛如墨、通體銀灰絨毛的稀奇生物聊得熱火朝天。
“你在和人面獸說話?”胥玄不理解地問。
“什麽人面獸啊,那是狨,不過是長得比較小衆的猴子罷了,你們一個二個的這種表情看着我幹嘛,不信等會遇到你們自己看。”蘇褚被這群人詫異的目光弄得渾身不自在。
肖蕭倒吸一口涼氣:“怪瘆人的,還是別遇到了吧。”
“接下來往哪走?”蘇褚問她。
“你看着我幹嘛?”肖蕭被蘇褚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不知所措。
“你們肖家不是在這方面很有經驗?”蘇褚疑惑着。
“那有經驗的人又沒有回來過,誰知道這島是什麽樣子的啊。”肖蕭的語氣中夾雜着些許的不耐煩和氣憤。
“離天色暗下來還早,我們可以往林子深處再走走,再晚些就要準備生火的事宜了。”江月見她倆有吵起來的架勢,安撫道。
“只是這裏樹木遮天蔽日,方向不太好辨別,悶頭亂走的話,得走不少冤枉路。”胥玄掃視了一眼四周說道。
肖蕭此時又來了勁兒,拿出一個銅質圓盤擺弄着:“我們登島的地方位于嗤平北處,整個島自北向南呈狹長形,那麽順此形式向南走即可。”
“我們的羅盤進入嗤平海域便失了效,這個是?”江月好奇地問。
“肖家特制的水羅盤,經南部多年的測試,極端天氣和多種地形下都不會出現偏差。”肖蕭得意地介紹到。
“聽聞早些年間肖家偶得一天降奇石,可是用于此物件?”胥玄感興趣起來。
“不愧是你,對我們肖家挺了解的啊。”肖蕭向胥玄投去贊賞的目光,外帶着一絲妩媚的笑容。
蘇褚心裏犯起了嘀咕,什麽時候開始肖蕭對自己起了敵意,在舊都時還是彬彬有禮的,這才幾日總感覺對方看自己處處不順眼,明着問的問題硬是被夾槍帶棒地怼了回來,非要拐彎抹角地哄着她才肯好好說話。
暮色将至,他們向南走了有兩個多時辰,路上除了千篇一律的樹木,便再無其他新奇的玩意,連狨也沒有見到過一只。蘇褚擔心撞上了鬼打牆,還刻意在途徑之地做了标記,可是這一路下來也未曾見過那些符號。
她在空地上歸攏大家拾來的木柴,島內環境潮濕,有些木材得先放在火堆周圍烘一烘才能用,否則煙霧太大,火也容易熄滅。
劈裏啪啦的燃燒聲下,總有竊竊私語聲傳來,不遠處十來個士兵聚在一起紛紛議論着什麽,出于好奇,蘇褚也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