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醉酒
過的七日, 六月初九, 是璇玑的忌日。
數百年來, 這一日,無憂是不見任何人的。
忘憂峰也會設下結界,不許接近。
花盈曾是一朵桃花的時候, 就曾透過窗棂偷看,一襲墨袍的無憂會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千樹桃林, 默默飲酒。
一盞一盞, 酒不停歇, 灌入腹中,直到酒醉不醒。
六百年前, 一醉要睡上三日三夜, 現在無憂晉為上君, 睡上一夜便會醒。
待到月挂樹梢時, 花盈悄無聲息的潛入忘憂閣,她的臉上不安、張惶, 又透着果決。
眼看着無憂跟清胥的隔閡消融,假以時日, 無憂對璇玑的思念會越來越淡, 那麽,她便再無機會了。
無憂閣寂靜無聲, 滿地酒壺, 東倒西歪,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酒味,無憂側躺在榻,月華如霜,灑在她的身上,墨發覆臉,清隽神姿,兩頰微酡,溢出酒香,呼吸綿長而沉穩,顯是已醉了過去。
她的衣襟裏露出半截木頭,花盈很熟悉,那是無憂從不離身的,雕刻成璇玑的木偶。
“你既忘不了她,卻為何對我視若無睹,又為何對她百般深情?”,花盈喃喃說道,她跪在榻前,擡手撫着無憂的眉眼,哀聲嘆道,“我已扮的她八分像,可為何始終無動于衷?”。
花盈垂眼,兩手握過她溫熱的手掌,輕輕貼在臉頰摩挲着,情意萬千地說道,“神君,數百年來花盈待你的心,你難道真的看不見嗎?”。
無憂嘴邊溢出一聲哼,吓得花盈渾身劇顫,卻見她只是微皺着鼻子。
花盈的指甲裏摳出一顆粉紅的,米粒大小的珠子,伸到無憂鼻尖,指尖輕輕撚動,一股粉紅煙霧袅袅升起,随着無憂的呼吸,悉數進了體內。
“你忘不了她,也定然舍不下我的”,花盈起身,解開腰帶,那張神似璇玑的臉,露出既哀傷又喜悅的神情,慢慢縮到無憂的懷裏。
無憂的耳根變得通紅,蔓延到面頰、脖頸,她突然睜眼,沉寂的眸子染上了一層粉紅霧氣,迷離如霧中花,看不真切。
“璇玑~”,無憂低喊了聲,擡手扶額,甩了甩頭,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懷裏的人,花盈長袍褪去,單薄衣衫,肌膚瑩白,桃腮杏面,生澀地擡手勾無憂的脖頸,把自己送進她的懷裏。
“璇玑~”,無憂握着她的手臂,掌心燙的驚人,讓花盈內心忍不住的悸動。
從心底升起的念頭,如洶湧浪濤,朝着無憂席卷而來,理智和意識在漸漸失去。
花盈湊近她的耳邊,咬住她的耳朵喊道,“無憂,要我”,
無憂聞聲劇震,情潮如海般洶湧襲來,理智盡失,便再也按捺不住的把她壓在身下。
烈焰如熾,染紅無憂的雙眼,她撕扯着花盈的衣裳,露出肩頭的一朵嬌豔桃花,灼灼生姿。
無憂微愣,眼神裏閃過一絲清明,她猛咬舌尖,吐出口血,翻身下榻,劇烈喘息着,怒罵道,“大
膽花妖!放肆!”。
花盈渾身輕顫,跪在榻上不敢動彈,眸光如水,楚楚可憐。
無憂踉跄的往後退,撞倒了屏風架,她倉促兩指捏決,運轉真氣,豈料藥效發作更快,幾乎淹沒了她的意識。
“解藥!”,無憂咬牙斥道,雙眸赤紅,花盈搖頭,垂淚上前,想要伸手拉她的衣角,“神君大可把花盈當做璇玑的替身,只要能陪在神君身側,花盈無怨無悔”。
那張跟璇玑相似的臉,眼尾微翹,朱砂淚痣,神情哀婉,眸中情意熾熱,像極了璇玑,“可你不是她”,無憂怆然道,“沒有人可以代替她”。
體內情潮湧動,無憂的雙眼渙散,甩開衣角,她緩緩擡手,指尖的仙氣在手臂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一字一句說道,“你這般所為,只是侮辱了本神君,更是對璇玑的不敬!”。
花盈臉上現出恐懼,她深知若是讓無憂全身而退,事後絕不會饒過她,遂破釜沉舟的褪盡衣衫,撲向無憂的懷裏。
“不知羞恥”,無憂腳步踉跄,別過臉,躲開花盈湊來的唇,而她這般輕浮而莽撞的舉動,讓那張神似璇玑的面容,顯得格外諷刺。
無憂的墨袍盤扣解開,裏面月白仙袍輕軟的貼在身上,她的手被花盈抓住,往身上放去。
無憂憤然抽手,指尖勁氣劃過,手臂便又多了一道血痕,右手虛空而握,掐住花盈的脖頸,目露殺機,斥道,“休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花盈淺淺一笑,擡手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你不會的,你根本對這張臉下不了手”。
無憂身形微晃,頹然倒地,花盈順勢倒在她懷裏,眸光似喜帶悲,“神君,花盈只想留在你身旁罷了”。
“放肆!”,無憂手腕揮動,靈光沖破雲霄,不多時,就見一道流光射來,降靈大咧咧在外面喊道,“神君為何...”。
撞破在地上抱着的兩人,降靈面上微愣,急的直跳腳,炸呼呼喊道,“神君!你怎麽可以跟花盈亂來!那,那,仙子….”。
花盈把無憂摁進懷裏,扭頭笑道,“仙君,唐突了”。
降靈愣了愣,憤然往外,剛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花盈手指蜷握,臉色蒼白,就聽得降靈喊道,“縱然她是有幾分像璇玑,神君也不應如此!”。
無憂的聲音被堵在花盈懷裏,她剛擡手,就聽得清越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降靈,剛才那道靈光是怎麽回事?”。
降靈吓得一跳,連忙回道,“仙子,別進來...啊,不是,剛才是..”,話音剛落,就聽得推門聲,清胥邁步而入。
衣衫不整的兩人相擁在地上,清胥臉色驟變,血色盡褪。
“兩位擅自闖入,不覺得失禮嗎?”,花盈側過身,擋住了無憂的臉,羞赧倉促地說道,
“仙子,我們走!別理她們!”,降靈想要拉走清胥,她卻沒有生氣或者傷心的離去,而是直直看向花盈,眼神探究,見她緊緊把無憂攬在懷裏,指尖顫抖的厲害。
“花盈,你對神君做了什麽?”,清胥冷聲問道,眼見被識破,花盈的臉色終是慌了,她倉皇放開無憂,跪倒在地,“花盈有錯,請神君責罰”。
無憂滿面潮紅,眼眸渙散,頹然躺在地上,月白仙袍松垮,露出裏面瑩潤的肌膚,黑發如墨,難得一見的撩人模樣。
清胥眼神微沉,掌心拂過她的臉,點點寒意沁入,一股冰寒仙氣鑽進無憂體內,撫平她體內的灼熱,眼神亦漸漸恢複清明。
“這是...神仙媚?”,降靈摸着下巴,饒有興味的說道,“聽聞,此物乃是自蛟龍淫囊萃取,藥性強烈,連神仙也難招架,沒想到你竟然敢用在神君身上?”。
她擡眼看花盈的眼神帶着一絲敬佩,也帶着一絲同情,以神君的性子,花盈可別想好過。
冰寒仙力在經絡沉緩游走,清胥自袖裏取過絲絹,在她鮮血纏繞的手臂纏上傷口,輕嘆了一口氣。
無憂支撐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眸光淩厲,咬着牙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做出這樣不知羞恥的事!”。
“花盈只是一時情難自禁,請神君恕罪...”,花盈垂淚,跪倒在地,哀聲說道,
無憂看着她神似璇玑的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沉聲說道,“你終日都守在天澤山,神仙媚這種珍稀的媚藥從何而來的?!”。
花盈盈盈落淚的臉,神情驟變,噤聲不語,只低頭跪着,手指掐進掌心。
降靈拉過椅子,讓無憂緩緩坐下,潮紅的臉色變回正常,只是雙唇發白,說道,“不是你出去得到的,就是有人進天澤山給你的”。
降靈終是聽明白無憂話裏的意思,暴跳如雷的指着她罵道,“是你害的阿樂!”。
花盈雙肩顫抖,搖頭道,“我沒有,我沒有害阿樂”,
降靈上前拽住她的胳膊,罵道,“還敢狡辯,當日就只有你和阿樂在天澤山,你卻撒謊說沒有見到任何動靜!”。
花盈知道瞞不過去,淚流滿面說道,“是,确是大皇子到天澤山找阿樂,被我撞見了,大皇子說若我敢對旁人說起,便要殺了我,花盈只是個小小花妖,如何敢得罪皇子?”。
無憂冷哼,“那他為何要給你神仙媚?!”。
花盈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低聲道,“他見我拿着神君之物,知曉我對神君的情意,便以此蠱惑我,做出此等犯上之事”。
花盈拜倒在地,哀聲求道,“花盈一時糊塗,求神君恕罪”,
無憂拂袖,冷聲斥道,“一時糊塗?!”,她憤然的蜷着手,“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神君要花盈的命,花盈不敢不從”,花盈磕頭在地,凄聲說道,“花盈因神君而生,一生都只為神君,死在神君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無憂緊咬着唇,望着她神似璇玑的臉,半晌,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拂袖道,“罷了”,“什麽罷了?她害了阿樂!”,降靈跳起來喊道,被無憂瞪了一眼,不敢出聲。
無憂冷冷看着花盈,“今日留你一命,但是,天澤山容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