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疑
“你信不信我打死這小兔崽子”, 南沁咬牙把鑽進她披風底下的小夭抓出來, 惡狠狠對無憂說道,
“你幫我看管些時日, 過陣子,會有人找上門的”, 狗鼻子降靈, 肯定會猜到她把小夭藏這裏了。
無憂施施然往天澤山掠去,嘴角壓制不住的笑意, 總算是好好收拾了兩個小兔崽子,還能換來天澤山的清靜,心情真是極好。
她斷然沒有想到, 這一回的做法,是讓兩個小崽子羊入虎口, 送給別人家了。
天澤山, 清胥醒來時,已是三日後了, 她的仙力恢複不少, 窗外陽光疏影, 樹葉搖曳,池水繞過屋前,她坐起身,雙臂環抱, 竟感到一絲寂寥。
想起那日在魔界纏綿悱恻的一吻, 便讓她耳根發燙, 銀發如緞披散着,有如冰雪上一朵嫣紅的花,嬌嫩粉豔。
迫不及待地想見她,這麽想着,清胥的身形一閃,便又出現在忘憂閣前。
青草露珠,沾濕雙足,她才察覺自己竟忘了着鞋,雪白赤足踩在草地上,不是她素來的習慣,卻又帶着一絲任性。
“仙子,是來尋神君的麽”,花盈從桃樹下走出來,灼灼桃花裏,她勝似璇玑的容貌,嬌豔無比,只眼眸微黯,靜靜問道。
“她呢”,清胥沒察覺到無憂的氣息,開口問道,
“她”,花盈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低頭輕聲道,“神君素來不喜仙子到忘憂閣,仙子忘了麽”。
清胥臉色微變,花盈卻接着開口說道,“忘憂閣的桃樹都是神君為了那個人種的,這裏的一花一木都是神君對她的思念”,她擡起頭,露出姣好容顏,傲然笑道,“包括我也是”。
見清胥身形微晃,花盈抿唇,低着頭,拉着枝頭的桃花,羞赧道,“自與神君共榻後,才發覺她對那人思念極深,連喜極時,喚的也是那人的名字,可我心甘情願”。
花盈兩頰泛紅,“就算神君當我作她的替身,我也是甘願的,這樣,我便可日日夜夜都陪着神君,将我的身體,供奉給神君”。
清胥踉跄地往後跌兩步,扶住身旁的桃樹,枝頭桃花嬌豔的灼目,她喜着的墨袍,她喜愛的桃花,她留着的花盈,都是在懷緬璇玑。
一個人的心,若是被另一個人都填的滿滿當當了,那麽,她是否還有餘地來接納旁人呢
清胥臉色蒼白,轉身,銀發飄拂,離開忘憂閣,往孤月峰回去。
抑或是,只是無憂一時的慰藉罷了,如花盈,如她。
清胥剛落到孤月峰,就聽到一聲凄厲的叫聲,她神色微凜,朝着叫聲來源,落霞峰而去。
落霞峰裏沒有蘇歡的身影,屋裏一片狼藉雜亂,“阿樂”,清胥喊道,就見角落裏縮着樂昭小小的身體,滿面淚痕,神情複雜而痛苦。
跟之前有點木讷不同,樂昭的眼神裏,藏着太多的情緒,痛苦、厭惡、遺憾、憤怒摻雜。
清胥上前拉她,樂昭癫狂大叫着,手腳拼命踢着她,“不要靠近我”,她的手指在地上劃出血痕,手邊跌落着一塊鏡子。
“往生鏡”,清胥皺眉,往生鏡乃是鬼界的靈器,怎麽會出現在仙界,出現在天澤山裏。
往生鏡裏投影出樂昭前九世的景象,清胥神色劇震,蹲在樂昭身前,沉聲問道,“你都記起來了”。
樂昭癫狂的情緒變得木讷呆滞,她痛苦的抱住頭,仿佛要裂開似得,一下一下地撞着牆,
“阿樂”,清胥手指閃動白光,試圖對她施展清心咒,樂昭一看到她的動作就瑟縮的往後退,面露驚恐,拼命往旁躲去。
清胥的手指剛要觸碰到她,樂昭的頸前就浮現出一團白芒來,裏面有只老虎嘶吼着,靈力阻隔着,不許清胥碰到樂昭。
樂昭晃悠悠地站起身,露出凄然的笑,“活着,好累”,猝不及防地往牆上撞去。
白虎清嘯,頸前的白芒包裹住樂昭,牆碎了,而她安然無事。
“你在害我在害我”,樂昭憤然地扯着頸前的玉墜,陣陣白芒閃動,她蠻力拉扯着,頸前勒出紅痕,
“為什麽不放過我不放過我”,樂昭面容猙獰,手指被鏈子割的流血,仍在不知痛楚的拉扯着。
“阿樂”,蘇歡的身影急匆匆出現在落霞峰,察覺到異動,她狂催體內仙力,疾奔到天澤山。
“啊啊啊”,樂昭看到出現的蘇歡,神情近乎崩潰,“你害我你害死我害死我的孩子我永生永世都不會饒過你”,她瘋癫似得撲向蘇歡,張開手掌朝她撓去。
蘇歡臉色陰沉,抱住樂昭,任她撕扯着,朝着清胥問道,“怎麽回事”,
“我發現她手裏有此物”,清胥把往生鏡遞給她。
“往生鏡”,蘇歡瞳仁猛縮,睚眦欲裂,“是誰帶到天澤山的”,“我适才來時,就看到她手裏握着”,清胥答道。
“我不該走的,我不該在你和無憂都不在天澤山時,離開她的”,蘇歡滿是自責,懷裏的樂昭,用牙、用手、用腳,憤怒的撕扯着她,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
她的淚水仿佛傾盆大雨,沾濕了蘇歡的衣襟,
她纖弱而瘦小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憎惡,
每一下撕咬、踢打都像是鞭子抽在蘇歡最柔軟的心尖,蝕骨的疼痛。
“阿樂,那都不是我,只有你眼前的蘇歡,才是真實的”,蘇歡顫抖着手,撫摸着她的頭,
她的仙袍是九天霞霓織的,樂昭根本就咬不爛,撕不了,只能拼命拉扯着。
“我要殺了你”,那是從靈魂深處透出的恨意,席卷着樂昭全身,她壓抑而痛苦的嘶喊道,“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蘇歡眼眶通紅,掌心浮現出一團白芒,拂過樂昭的後頸,一種憎惡、憤怒的情緒在排斥着她,若此時強行抹去她的記憶,會傷害樂昭的大腦。
蘇歡雙指戳她穴位,樂昭軟軟倒在她懷裏,昏睡不醒。
“怎麽回事”,一道聲音從門外響起,無憂滿臉陰雲地站在門口,神色凝重。
花盈獨自站在三人跟前,垂着頭,含淚說道,“花盈确實不知何人來過天澤山”,
“天澤山有封印大陣,只有持令牌者方可出入,旁人怎會不知不覺得潛入天澤山呢”,無憂沉聲,眸光微厲,冷聲問道。
“定是你這桃花妖,趁我不在天澤山,放人進來,給了樂昭往生鏡”,蘇歡雙眸鋒利,恨不得把花盈千刀萬剮。
花盈跪倒在地,瑟瑟發抖,說道,“仙君明察,花盈絕不會背叛天澤山”,
“那待我查探你的神識再說罷”,蘇歡上前,一掌作勢往花盈頭上拍去,要強行搜索她的神識。
無憂握住蘇歡的手腕,說道,“她會失去神智,變癡呆的”。
花盈聞言,更是惶恐害怕,說道,“花盈修為低下,今日只是察覺到結界有波動,以為有什麽撞上結界了,并未在意”。
花盈抓住無憂的袍角,“神君,花盈自修成人身後,便留在天澤山服侍神君,從未有一日離開過,如何與外人勾結花盈的心,都系在神君身上,如何會做出傷害神君的事”。
“蘇歡,花盈說的不無道理”,無憂說道,“南沁也曾悄然潛進天澤山,若是仙界上君修為的人闖入,這結界也攔不住”。
“上君修為,仙界總共就十餘人,到底會有誰,跟我為敵”,蘇歡憤然拂袖,只恨不得把那人碎屍萬段。
無憂沉吟道,“若真是有人搗鬼,那人大可取阿樂的性命,可并沒有,費盡周折,就是為了讓樂昭厭你、恨你,此舉,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這樣,才是對我最好的報複,讓我痛不欲生”,蘇歡咬緊牙關,臉色鐵青。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安撫阿樂,她如何承受的了這麽多世的苦難”,清胥說道,
“你最近先別出現在她眼前了,過些日子再說罷”,無憂轉頭對蘇歡說道,“你現在就是引爆她崩潰的人,等她先緩和過來”。
“她現在這樣,我沒法子坐視不管”,蘇歡抿唇道,
“你現在是火上澆油,你的存在,就在時時刻刻提醒着她,每一世受到的苦難和折磨”,無憂提高聲音說道。
蘇歡指尖微顫,擡眼看她,“你也在怪我”,
“阿樂承受的一切苦難,我想,不會跟你毫無關系”,無憂直視着她,那人的所做作為,不難看出,就是在針對蘇歡,只可惜,樂昭卻成為了要替蘇歡背負的人,這讓無憂的心裏,自然是極為不悅。
蘇歡狼狽轉身,緊握雙手,啞聲道,“好,我過段時日再看她”,她頓了頓,又說道,“幫我照顧好她”,說罷,便離開了天澤山。
“多謝神君相信花盈”,花盈款款拜倒,含淚說道,
“你先下去罷,今後多幾分警惕”,無憂擺手,轉頭對清胥說道,“你随我去看看阿樂”,清胥別過臉,應道,“好”。
無憂看她不肯正視自己的視線,微愣,以為她還在為魔界那日的事而不自在,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