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登仙

第34章 幻影

“神君, 今夜設宴罷，讓大家都聚聚”，降靈開口說道，“也好，你去落霞峰把蘇歡和阿樂也叫來”，無憂點頭應道。

花盈坐在無憂身側，不時給她斟茶倒酒, 樂昭跟降靈、小夭擠在一起, 三人叽喳着鬧作一團，蘇歡挨在樂昭, 清胥只好坐在無憂身旁, 默然不語。

降靈慷慨地把昆侖山搬來的酒都拿出來, 又纏着清胥拿出不少瓊花露，“這是一瞬芳華，酒至烈，以瓊花露相換, 仙子不虧的”, 降靈笑着把瓊花露捧在懷裏, 又分給小夭一些。

滿席酒香四溢，仙果飄香, “昆侖的雲雪桃花釀配上桃花百果糕、紫蓮子，仙子的瓊花露配淺草黃栗糕、碧藕, 至于..”,

降靈擡眼看蘇歡取出的點心, 又摸出兩壺茶來，“配碧霧茶和玄冰茶都是可得”。

降靈又摸出一個食盒，裏有昆侖寒玉，散發着寒氣氤氲，放着幾碟熊掌猩唇，豹胎鯉尾，芙蓉蝦仁，這家夥自從去昆侖山後，從前是貪吃，現在嘴是越來越叼了。

桃花釀清甜，瓊花露冷冽，貪杯的三人不多時就喝的滿臉通紅，笑聲愈發清朗。

“你們三個，少喝點”，無憂說道，她飲了幾盞後，就不再飲了，身側的人，倒是杯不停，仿佛飲的是水。

“你怎麽不說仙子？她飲的比我們都多，嗝”，小夭撐着頭，臉紅紅的，縮在降靈懷裏，

“仙子飲瓊花露幾百年了，我從未見她醉過”，降靈砸吧着嘴，“就是小氣，每回都不肯多給我，說是自己也不夠飲”。

降靈眯眼，腦袋直晃，抱着樂昭的脖子，“阿樂，你可別學她，不要難為自己，知道嗎？”。

蘇歡掰開降靈的手，把樂昭攬在懷裏，她瑟縮了下，睜眼想掙紮，手腳卻是無力，鼻間是蘇歡清雅的香氣，似是許久，許久前，曾經熟悉的，聞到過的味道。

“過陣子，孤月峰樹下埋着十餘壇瓊花露就釀好了，你只管取便是，莫要再鬧我了”，清胥雙唇水潤，酒意只讓她的眼色氤氲，輕聲說道。

“當真！你都給我！”，降靈雙眼一亮，推開懷裏的小夭，跪坐在清胥身側，期盼地看着她，

“當真，我何時騙過你？”，清胥莞爾，笑意不及眼底。

降靈閃過一絲疑惑，問道，“仙子要離開天澤山麽？”。

這只小烏鴉一點不笨，清胥沒作聲，便陷入寂靜裏。

蘇歡把醉醺醺的樂昭抱在懷裏，說道，“我帶她回去了”，“喝..繼續..”，樂昭紅着臉，小手垂着，嘟囔着往蘇歡懷裏鑽。

蘇歡看了眼無憂和清胥，輕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降靈拍案而起，小臉漲得通紅，想要說話，又被無憂冷冷地憋回來，憤然拉着小夭走了。

酒越喝越清醒，清胥伸向降靈給的那壺一瞬芳華，入口炙烈，醇香四溢。

無憂伸手來，清胥作勢遞給她，卻被她的手摁住酒壺，說道，“莫要再飲了”。

“無妨，酒不醉人”，清胥固執地握住一瞬芳華，清冷月色倒映在她如墨的眸子，“六百年來，我飲過的酒，也就只醉過一兩回”。

她仰頭飲盡，酒意染過眸子，酡顏醉臉，看的無憂一愣，“神君”，花盈在旁斟茶喊道，無憂低頭，斂眸不語。

“花盈，過來一下”，降靈高聲喊道，花盈遲疑，看了眼無憂和清胥，才磨磨蹭蹭地離開了。

花盈剛走，就見一道白光從忘憂閣射來，籠罩住無憂和清胥，神聖古老的吟唱響起，上空浮現出一座玲珑寶塔，仙氣氤氲。

無憂只覺眼前白光閃動，驟然置身在一處白霧茫茫的地方，她的神識被阻擋，這是何地？

白霧飄渺，四周出現無數清胥的身影，或是垂首沉吟，或是仰頭望月，或是浮坐半空，或是側卧閉眼，每一個都栩栩如生，纖毫畢現。

“清胥”，無憂喊道，所有的身影都望向她，微微啓唇，卻聽不到半點聲音，白衫臨風，她神識探過，竟都是相同的氣息，相同的修為。

就在這時，低低的旋律響起，點點殺意彌漫着，微風拂過，擦過無憂的臉，她偏頭，一縷發絲墜落在地。

無數個清胥的身影，舉着致虛，龍息陣陣，殺意凜冽。

“哼”，無憂低哼，左手捏住刺來的手腕，拂來她的衣袖，皓白手臂盡入眼底，她拍出一掌，擊潰白影。

劍光虛影，盤繞四周，無憂側身躲閃，伸手去捉對方的手臂，劍光淩厲，密不透風的攏住她。

“都不是”，無憂沉聲道，拍出雙掌，擊潰眼前的五個身影。

神力在逐漸消耗，而虛影還在不斷衍生增長，無憂漸漸有點吃力，越來越多的劍影形成巨網，籠罩住她。

呲，一道劍光刺破她的袍袖，無憂伸手去捉她手臂，白影輕巧躲過，轉身又是一劍，咄咄逼人，無憂再要去捉，她卻往後退去，無憂趁勢追去，白影憑空消失，從身後刺出四道劍影來。

無憂彎腰躲閃，面門就迎來一道劍芒，在她脖頸擦出一道血痕，蜿蜒而下，她有些惱怒，變掌為爪，制住手腕，翻開來看，“不是”，一掌拍散白影。

無憂視線往後望去，就見角落裏縮着一個白影，眸光閃動，她縱身掠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掌風掀開袍袖，小臂粉紅的桃花印記。

無憂緊握住她的手臂，逐日呼嘯而出，有無窮金光傾瀉，清瑩瑩的仙力水波般散發，驀然間虛空為之振蕩，金浪間，萬千星箭光燃，飛空如雨，在剎那間便将虛影絞殺殆盡。

“我帶你出去”，無憂回頭說道，就覺掌心一空，清胥的身影化作片片碎片，如蝴蝶飄向天際。

無憂再轉頭，眼前晃動，她的身影出現在另一個地方，粉霧翻湧，從霧中伸出一只胳膊，無憂微凜，掌風震動，粉霧撲散在那人的臉上，露出一張清絕三界的臉，雙眸迷離，似是飲完一瞬芳華後的她，酒意朦胧。

無憂掀開她的袖子，就見一截皓白素腕的桃花灼灼，“清胥，是你”，“無憂”，她低哼一聲，欺身而上，吻住了她的唇。

似曾熟悉的柔軟的觸感，怯怯探來的丁香小舌，讓無憂渾身一震，忽然就慌了神，雙手握住她圓潤的香肩，往後推開。

清胥擡眼，盈盈秋水眸，隐隐含悲，“我等了六百年，就為了這瞬，若是死在此處，我亦不悔”，

她撲進懷裏，軟玉溫香，眼前的淚水沾濕了無憂的衣襟，雙肩微顫，楚楚可憐。

粉霧翻湧，意識變得渾噩，無憂心裏緊繃的那根弦，突然就斷了。

裙帶半解，羅裙落地，無憂手掌撫過她光潔如玉的小臂，桃花印記灼灼盛華，清胥微顫，玉頸微仰，傾盡溫柔地吻過她的唇角、下巴。

無憂雙眸暗沉，灼熱視線沿着她的眉眼，落到不着一物，終是難敵纏綿，沉淪其中。

素來清冷的人，也有那般柔情缱绻，似是昆侖之巅的冰雪，融化成水，竟是灼熱滾燙，燙的肌膚緋紅，她纏繞在身，呼吸紊亂。

無憂的手撫過每一處，都能感受到輕顫，聲聲輕吟有如微風竄進耳裏，說不出的癢。

有清泉自林間而下，清甜微涼，無憂的指尖劇顫，撫過花瓣。

一種急切而煩躁的心情，從心底破殼而出，想要忍不住占有她。

“無憂，無憂..”，她聲聲低喃，無憂晃神，便想起當年在幻境中與她抵死纏綿的無盡快意，随即，腦中便是一凜。

哎，一聲極地的嘆息，從唇邊溢出，無憂緩緩閉眼，再睜開時，已是雙目清明，她掌心燃起一團火焰，朝着眼前的人拍去，砰的，清胥化作一團粉霧消散。

她身形晃動，場景變幻，一方狹小的石室，在山腹中，仰頭可看到外界星辰閃爍的天際，而結界在這一層更是強盛，束縛着她的仙力，連擡步都極為困難。

一人垂着頭，兩手被鎖鏈困住，頰邊還有一瞬芳華染紅的酒意，寬大袍袖松松垮着，露出小臂桃花印記，青絲垂落，身上的仙力沿着鎖鏈，不斷被汲取着。

“逐日”，無憂低喝一聲，仙力停滞，竟連逐日也驅使不了，她走到清胥跟前，已是大汗淋漓，有如身負萬鈞重石，擡手輕拍了拍她的肩，一股強大的吸力卷動，險些抽走她體內的仙力。

“究竟是何人，敢到我天澤山犯事！”，無憂朗聲說道，她手握着逐日，往鎖鏈劈去，叮的脆響，無往不利的逐日，竟不能傷鎖鏈分毫，反震的巨力，将無憂撞在石壁上，口吐鮮血。

她勉強爬起身，每一步都重若千鈞，垂着頭，發髻淩亂，一點點向清胥靠近。

清胥的酒意散去，臉色愈發蒼白，露出痛苦的神情，無憂伸手去拉鎖鏈，那一頭牢牢嵌在石壁裏，紫紅鎖鏈刻着上古符文，靈力閃動，刀劍不侵，法術無用。

無憂氣喘籲籲地跪趴在地，該想的法子，她都試過了，可是，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