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寶塔
“唔..”, 清胥發出痛苦的低吟,渾身顫抖,氣息愈發微弱。
無憂怒喝一聲, 臉上浮現出異樣的紅潮, 強行調動全身仙力, 奮力舉着逐日劈下!
叮,逐日飛出很遠, 紮進石壁裏, 無憂噴出一口血霧, 頹然倒地, 鮮血灑在鎖鏈上, 引得鎖鏈輕顫, 紫芒更盛, 一團光芒緩緩升起。
無憂臉如金紙, 仰頭看去, 就見光芒裏浮現出一行字, 無上仙境,兩者取一。
兩者取一。
無憂低念,她撐着身子往地上摸, 扭頭卻見逐日嵌入石壁。
伸手在乾坤袋裏摸索着,取出一柄烏黑匕首, 刻着無鋒兩字。
無憂輕笑兩聲, 又是高聲大笑, 笑意漸歇, 臉色凝重,她擡頭望了一眼清胥,她的肌膚變得剔透,隐隐可見仙骨。
無憂雙手舉起無鋒,朝心口紮下去,一股鮮血濺出。
預料中的疼痛感沒有出現,眼前景致晃動,她坐在案桌上,身前的茶,散發着熱氣,桌面狼藉。
她擡頭望去,頭頂一座三層玲珑寶塔,每一層都在旋轉着,射出青、赤、白三道光芒,将二人團團裹住。
這是,靈夢相知寶塔,是仙界失傳的仙器,是上古青桑仙子煉制的。
當年,青桑仙子對雲亭仙君情有獨鐘,但雲亭仙君卻是風流浪蕩,成日與別的女仙君厮混,青桑仙子求而不得,便下界去化解姻緣劫,誰知恰好被雲亭仙君所救。
後來,雲亭仙君不知為何,一改常态,跟別的女仙君劃清界限,對青桑仙子癡情不悔,可青桑仙子信不過雲亭仙君,為檢驗雲亭仙君對她是否真心而煉制出的仙器。
可惜雲亭仙君沒有通過寶塔最後一層的考驗,青桑仙子失望之極,心碎離去,而寶塔也不知所蹤。
無憂望向忘憂閣,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降靈,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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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傳來悶哼,無憂轉頭,就見清胥坐在案旁,神識不明,顯然還困在幻境中。
只她雙頰潮紅,耳根、玉頸都是紅霞,唇邊溢出一絲絲壓抑的輕吟,無憂臉色難看,沒想到,清胥竟會困在第二層的幻境裏。
無憂如坐針氈,這靈夢相知寶塔,不會傷人,但一人不出陣,兩人就會同時被困住其中,等那人在塔中歷盡考驗,識破幻境方可出。
若是遲遲不能破除幻境,便要等上九九八十一天。
外界一日,塔中一年,即塔中人經歷九九八十一,近百年時間方可出。
“唔..”,清胥唇邊溢出低吟,不同平日的聲如金石,含羞帶怯,嬌柔的能掐出水。
呢喃軟語,聽得無憂心尖微顫,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她睫毛顫動,粉霞染頸,分明已是動情的模樣。
無憂眼觀鼻,鼻觀心,掐算着入境已有一個多時辰,想來清胥困在幻境裏已有八日之久。
“嗯..輕些..”,清胥輕呼軟糯,又嬌又媚,下唇被她咬的鮮紅,絕美的嬌靥難掩潮紅,只襯得冰肌玉骨,豔逸無雙。
無憂臉色難看,她斷沒想到斷情寡欲的清胥仙子,竟會陷在幻境而不出。
她手掌注入仙力,猛地朝玲珑寶塔拍去,就見光芒閃動,結界紋絲不動,反而波紋浮現,在頭頂上空竟投射出清胥的幻境來。
幻境裏黑袍細眼的無憂,覆在清胥身上。
“唔..”,清胥悶哼,仰着頭,露出颀長玉頸,幻境裏的無憂擡起頭來,露出一雙深情缱绻的眼。
“胥兒”,無憂在她耳邊低喃着,聲音柔情萬分。
“無憂,無憂”,清胥抱着她的頭,雙眸盈淚,“你可知,那日,我寧願死的是我,便不用受你六百年的冷落和怨責”,
“我寧肯讓你生生世世銘記,也不願讓你永生永世不見”,清胥的淚水從臉頰滑落,低聲說道,
“若這是夢境,我寧可長睡不醒,永世不醒”。
望着寶塔幻境的無憂渾身劇震,手裏的茶杯砰的碎裂。
清胥她知道,她知道這是幻境,她卻放任自己困在幻境裏,永生不出。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不知所終。
“相知不易,何苦數百年彼此折磨”,蘇歡的話響在耳裏,萦繞不絕。
何苦,何苦,早已虧欠了璇玑,難道,還要負了她麽?
讓三人在永生永世裏,都不得善終。
無憂長嘆了一口氣,握住她的肩,她冷的時候如冰雪,此刻在懷中卻肌膚滾燙。
無憂低聲道,“我在這裏”,
清胥神情閃過一絲困惑,滿面的潮紅減退,明顯有點心不在焉了。
無憂攬過她,低聲道,“等着你,出來罷”。
她滾燙的身體漸漸恢複平靜,呼吸平緩,不多時,就緩緩睜開了眼。
想來,第三層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想及此,無憂心中難以平靜。
酒意還沒從眼底散去,仿佛只是過去了一瞬,便似經歷了許多。
清胥看到近在眼前的無憂,伸手攬住自己的肩,頭靠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眼中晃神,便以為還在幻境中,緩緩閉眼,溫柔地靠在她懷裏。
玲珑寶塔驟然發出刺目的亮光,化作兩點璀璨光芒,鑽進無憂和清胥的後肩處,光芒散去,化作一枚小巧的寶塔印記。
清胥被亮光驚着,寶塔結界打開,現出天澤色的景致,而花盈呆愣地握着酒壺站在不遠處。
那眼前的便并非是幻象。
清胥倉皇仰頭,鼻間是她身上的清香,清冷的容顏閃過一絲赧色,從她懷裏驚惶掙脫,颔首不語,從耳後到玉頸染上了緋色。
“降靈!滾出來!”,無憂沉聲喝道,甩袖一道仙力打向忘憂閣,就聽得呼嘯連連,兩道流光火燒屁股似得朝天外竄去,眨眼就不見了蹤跡。
“兩小兔崽子”,無憂咬牙哼道,擡眼看她,亦流露出一絲不自在,“是降靈用靈夢相知寶塔困住了我們,所幸,都走出幻境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明白幻境中的一切,對方都經歷過,各自別開眼,臉上是火燒的滾燙。
“神君”,花盈上前拜倒。
無憂看她一眼,松開了手,站起身,頓了頓,便說了一句,“留下罷”,說畢,轉身走進忘憂閣。
清胥緩慢眨眼,颔首斂眸,脖頸緋紅。
花盈咬着唇,拽着茶壺的手指屈起,半響,才放下茶壺,把案上收拾幹淨,才離開了。
孤月峰的清晨,微光氤氲,清胥睜眼,眸光迷離,她數百年未嘗情味,那幻境裏的蝕骨情愛,讓她素來清冷寡淡的心,都亂了。
昨夜輾轉反側,入夢後,便是她急促的喘息,掌心的灼熱,還有她低喃的胥兒,從未有人這般叫過她,每一聲都惹得心尖微顫,發酸,流淌而過,卻又是一種甜蜜的滋味。
縱然知道那只是夢境裏的人,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幻境,可依舊讓人魂牽夢萦。
從不知,她亦有這般為情所困,情深不壽的模樣。
清胥坐起身,青絲拂肩,雙眸失神,怔然不語,她擡手撫過手臂,仿佛還殘留着昨夜她的溫度,還有她的那句,留下吧。
離去,總歸是不舍的。
清胥走出房間,習慣地站在崖邊樹下,往忘憂閣看去,就見忘憂峰前站着一黑影,負手而立,昂首望此處看來。
還以為她會像往常躲開,誰知那黑影徑直而來,落在孤月峰,站在她跟前,沉靜的眼,就這般看來。
“今晨,我收到南沁的一封信,有虛天境的下落,你可願與我同去?”,無憂看向她說道。
清胥望着她的眼神,似是有些不同了,帶着點釋然,沒有了從前的疏遠和冷漠,
“好”,清胥點頭。
“不問問去哪裏?此行兇險”,無憂沉聲說道,
清胥抿唇,你想要去的地方擡眼看她,無論在哪裏,我都會跟你去的。
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只是擡眼看着眼前的人,眸光如水。
無憂可以清晰從她如墨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倒映,頭一回,沒有回避,而是定定看她,嘴角微勾,說道,“走罷”。
她伸手拉過清胥的手,尚不及反應,兩人的身影就憑空消失在天澤山。
待再出現時,無憂已松開了她的手,兩人置身在一處山峰上,俯瞰眼前,座座蒼翠的山峰,綿延千裏,仿佛一條青色的龍盤踞着,周圍終年仙霧缭繞,神力渾厚。
“這裏是...?”,清胥對眼前景致震驚,她能感受到淡淡的,讓人敬畏的神壓,
“仙魔交界處,臨淵”,無憂答道,“太一上神隕落後,肉身化作青龍盤踞,積威猶在,守護仙界”。
結界閃動,可隐隐看到那頭,血紅霧氣翻湧,赫然便是魔界。
“過臨淵,可劃破虛空,到魔界”,無憂遞給她一顆泛着黑氣的珠子,“屠骨的魔獸丹,可掩去仙氣”,又将一塊玉玦放到她手中,“配在腰上,若有危險,可掰碎玉玦,回到天澤山”。
她這人,嘴上不說,心裏總是想的事事周到,不肯把身邊的人置于危險之境。
“那你呢?”,清胥問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隐去仙氣的法子”,無憂說道,豎起兩指,逐日虛空劃破結界,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