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盈
南沁看向忘憂閣,輕哼了聲,原來清胥心念着的是那個冷冰冰的家夥,她有什麽好!
“清胥仙子”,南沁脈脈眼波掃去,刻意展出妩媚笑意,笑意綻放到一半,臉上就被人摸了一把,“好看,狐狐”,小夭的小泥手在南沁臉上亂摸。
“哪兒來的野孩子!”,南沁炸毛,赤眸流轉,怒目而視,降靈把小夭護在背後,撅着嘴瞪南沁。
南沁顧忌在清胥面前的風度,冷聲一笑,“原來是三足金烏和小鳳凰,本王懶得理你們”,
她側首對清胥說道,“仙子棋藝精湛,本王昨日輸的不服氣,可願與我對弈一局?”,
小夭還要伸手來摸南沁,被降靈捉住手,兩人在旁邊鬧得不亦樂乎,清胥笑道,“仙君請”。
自打小夭出世,南沁到天澤山,孤月峰似乎變得熱鬧起來,無憂聽得孤月峰不時傳出尖叫和嬉鬧的聲音,蹙眉不語。
整個天澤山都喧鬧過了頭,倒顯得忘憂峰冷清,無憂站在桃花下,神識鋪開,就聽南沁痞氣而妩媚的嗓音,嬌嗔道,“仙子,你倒是擡眼看看本王”,“仙子,你別不作聲啊”,“仙子,本王長得可好看?”。
無憂擡眼看孤月峰,眼前晃過那人被她誤會而斥責,臉上的笑意退去,難過而落寞的背影;晃過那人在小天劫裏的模樣,緊咬的唇,眼角流下的淚。
她還是那般孤清倔強,生死之際,便也不肯開口求自己一句。
降靈捏着小夭的臉,笑的格外燦爛,就看到眼前多了一道墨色身影,頓時驚的一哆嗦,手也用力的掐了把小夭的臉。
“小夭疼”,小夭嘟嘴跟着降靈望去,喊了聲,“神君”。
南沁只覺跟前的人輕顫,沉寂的眼眸就仿佛多了一絲光亮,望向她身後的人,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南沁想不明白,憑自己颠倒衆生的樣貌,萬年來什麽得不到,偏偏就栽在了天澤山。
“小夭,你到天澤山有一陣子了,該送你回梧桐祖地了”,無憂說道。
小夭嘴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來,“神君,降靈舍不得小夭”,降靈巴巴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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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沉聲道,“小夭是鳳族,遲早要回去的”,
“明日可好,我今夜要同小夭話別”,降靈豎起一根手指,委屈懇求道。
“好”,無憂答應,她這般突兀的出現,惹得衆人皆是看她,不免有點不自在,轉身要走,卻把降靈拉住,“神君,這裏的茶很好喝,你喝杯再走罷”。
“喂,小烏鴉,那是本王的靈渺茶”,南沁慌不疊搶過來,寶貝似的護着,
“小氣鬼”,降靈翻了個白眼。
“你嘗嘗仙羅碧”,清胥素手如玉,遞來青杯,碧綠茶葉翻卷,
無憂垂眼,接過來,南沁望着站着不動的二人,輕哼了聲,拂袖道,“這棋局九死一生,本王認輸了”。
無憂掃了眼棋局,眼中露出興味,輕聲道,“九死一生,仍有一絲生機”。
清胥微微抿唇,眼神柔和,暗潮湧動,似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沒想到天澤山的神君,還是個棋癡”,南沁在旁涼飕飕說道。
無憂聽若未聞,凝神思索許久,方下了一枚黑子,原本兵臨城下的困境,突然就有了一絲轉機。
黑白厮殺,進退試探,設下的重重陷阱,步步深入,眼看陷入絕境,卻又出現一絲曙光,無憂從未如今日般,淋漓盡致的痛快。
只可惜,縱她妙手回春,也難改必敗的結局,她擡眼,輕吐了一口氣,“我敗了”。
不知何時,降靈和小夭不見蹤影,南沁也走了,暮色沉沉,晚霞鋪洩,一局厮殺許久的棋局,終是結束。
無憂起身,她能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卻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孤月峰。
她肯來孤月峰,自是破了永不相見的誓言,清胥心中歡喜,只是她從到來至離去,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少了小夭的天澤山,降靈成日悶悶不樂,她生氣無憂把小夭送走,就跑去昆侖山看西王母。
這兩日南沁沒有到孤月峰,想來是在閉關養傷,清胥孤單單坐在崖邊,她的仙力似是有點提升,許是日行萬階仙梯和飲瓊花露的結果。
眼力愈發銳利,連忘憂閣的桃樹都看的清晰了,仙力提升,倒是有這麽一點好。
清胥低嘆一聲,晃着手裏的酒壺,眼眸醺燃,視線不由落到無憂窗前的那一株桃樹,枝頭的桃花泛着仙芒,灼灼勝芳。
突然間,一道粉色光芒從桃花溢出,原地盤旋着,漸漸凝形成一個粉衣女子,頭上佩着一朵嬌豔的桃花,身段婀娜,輕手推開窗戶,往裏面掠去。
清胥雙眼微眯,察覺到若有似無的妖氣,身影一閃,就消失在孤月峰。
凝神站在忘憂閣外,清胥擡手輕推窗棂,就見那粉衣女子跪坐在榻前,朝着躺在榻上的無憂,嘴裏緩緩吐出一股粉霧。
“妖孽!”,清胥奪窗而入,握住她的手腕,斥道,“竟敢在天澤山放肆!”。
那女子踉跄跌倒,倉皇回頭,那雙眼媚意十足,眼尾上挑,入豔三分,讓清胥神色劇震。
六百多年前,清胥也曾看到那樣一雙勾人心魂的眸子,只是,那人早已魂飛魄散了。
清胥的眼愈發冷寂,寒意如雪,“你為何要扮作她的模樣?!有何意圖!”。
那人眼波流轉,試圖掙脫她,朝榻上的人伸出手去。
“現出原形!”,清胥低喝,手裏的致虛清輝盛放,發出陣陣龍嘯聲,舉劍刺去。
“不要!”,那人驚惶尖叫,惹得榻上的人緩緩睜眼,就見到白芒閃動,眼底映入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她雙眸圓睜,屈指在致虛上輕輕一彈,頓時強大的仙力撞來,惹得清胥的手腕酸麻,致虛劍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在做什麽?!”,無憂冷聲朝清胥斥道,“為何在忘憂峰動劍?!”。
她視線掃過女子,便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你怎麽..?”,
“她是妖,要傷你!”,清胥緩緩說道,
“不會,我不會傷她的,我守了她三百年,我只是想看她一眼”,那女子哀聲求道。
“你是”,無憂雙眸閃動着精芒,看破她的真身,“桃花妖” 。
“神君以仙力滋養花盈數百年”,花盈神色驚慌,跪在地上,哀求道,“花盈從未想過要害神君”。
無憂蹙眉,擡眼看清胥,“我沒有答應,你可以到忘憂閣來” 。
清胥指尖一顫,仿佛有什麽尖細的東西刺進來,疼痛一點一點漫開,随着血液遍布全身,寒涼便從心底緩緩升起。
“是我,逾矩了”,薄唇微吐,聲音輕的仿佛要跌落到塵土,她轉身,緩緩離去。
無憂抿唇,眉頭緊蹙,看着她的背影,心緒難以平靜。
“神君”,花盈跪在榻前,乖巧把臉貼着她的腿,“花盈只想留在神君身側”,
無憂偏頭看她,指尖點着她的眼下,“她這裏,有一顆朱色淚痣”,
花盈指腹拂臉,瞬間出現一顆淚痣,含情脈脈的望着無憂。
仔細端詳着她的臉,無憂沉吟許久,方嘆道,“容貌再像,你也不是她”。
“請神君收留,花盈願做打理桃花的婢女”,那張跟璇玑相似的臉,楚楚可憐地懇切道,讓人難以說出拒絕的話。
無憂輕輕吐出一口氣,取出一塊令牌給她,說道,“先去天庭冊入仙籍,山腰處有一處樓閣,你留在那裏,沒事不許進忘憂閣”,“是”,花盈握着令牌,流露出一絲笑意。
空的酒壺倒落在地,可以裝滿一池水的酒壺也空了,清胥雙頰緋紅,仰靠在樹上,閉着眼,神識不明。
南沁來到孤月峰時,看到的情景便是如此,樹下人露出修長的脖頸,她忍不住湊近些,便能更清晰的看着她的清絕姿色。
微微抿着的唇,仿佛待人采撷的花瓣,嬌嫩欲滴。
南沁下意識抿唇,指腹撫過她的下巴,來回摩挲着,膚如凝脂,細膩光滑,微阖的雙唇,瑩潤水澤,呵氣如蘭。
“絕色美人”,南沁低頭輕嘆,在她唇邊輕落一吻,只覺得芳香馥郁,香甜可口,她赤眸鮮紅,把清胥緩緩擁入懷裏,說道,“她心裏沒有你,你又何苦執着?”。
這一場醉生夢死仿佛過了很久很久,自午後到暮色降臨,待清胥睜眼時,天色暗沉,她動了動,渾身僵硬,擡眼就看到夜色裏一雙赤眸熠熠生輝。
“你,你在此作何?”,清胥驚覺自己躺在她懷裏,忙的起身,卻又兩腿發軟,重新跌進她懷裏,兩手發軟的抵着她的肩。
“我瞧你睡得沉,怕不舒服,才勉強抱着你的”,南沁睜眼無辜說道,她微微側首,跟清胥湊得更近,遠遠看,就似兩人親密依偎着。
餘光裏忘憂峰前的那道玄色身影,從午後站到日落,終是轉身走了。
南沁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小心扶起清胥,叮囑道,“日後再要飲酒便來尋我,一個人喝醉了也沒人管你”,
“多謝仙君”,清胥不着痕跡的躲開她的手,往忘憂閣望去,就見閣前空無一人,心中沉了沉,秀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