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登仙

第12章 青丘

過風山，東到青丘，山勢連綿起伏，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紗籠罩萬堆煙，果不負青丘之稱，偶可見幾只狐貍，鑽進洞裏，豎着耳朵往天際看來。

想當年青丘古國，作為三界之外的聖地，地位尊貴，只可惜巫妖大戰裏，妖族沒落，狐族死了不少勇士，除了老弱病殘外，唯一活下來的便只有那只萬年的九尾靈狐。

狐族的妖力以尾算，十尾神狐，九尾靈狐，九尾靈狐算是上君，逼近半神的修為了。而且狐尾越多，狐族就長得就愈發妖豔魅惑。

聽說當年這只九尾靈狐也是靠美色傍上龍族，以真龍丹護體，方在巫妖大戰裏逃過一劫。

狐族荒涼，洞府樓臺破落不堪，九百九十九個狐貍洞，荒廢了不少，最大的仙洞外，布下的禁制，湧動着青芒狐貍的模樣。

“天澤山無憂，請見狐王”，畢竟是狐族的地盤，無憂沒有放肆，在洞外高聲說道。

“妖皇纡尊降貴到我狐族，何必跟南沁客氣，進來便是”，妩媚酥軟的嗓音從洞裏傳出，仿佛一種酥癢直往骨子裏鑽，禁制閃動兩下，就消失了。

無憂往裏走去，就看到三兩個狐女，沒有完全蛻變成人形，露着狐貍耳朵和尾巴，悄悄擡眼看來，嬉笑不已。

洞府裏鋪着雪白毯子，衣着袒露的紫衫女子，側卧在地，雪白大腿，支頭看無憂，懷裏擁着一個嬌俏狐女，身側還有跪着的狐女在喂她吃葡萄。

赤發披散，襯的肌膚雪白，赤眸如血，旋渦似的，讓人忍不住沉迷，無憂眨了眨眼，說道，“這便是狐王的待客之道？”,

南沁見她破了自己的媚術，輕笑一聲，推開懷裏的狐女，伸長手臂讓婢女披上紫貂披風，輕咳道，

“不知妖皇來青丘作何？莫非想要召集妖族各部？只可惜，除了龍族和鳳族，其他妖族頹敗，不堪大用啊”。

“本君以為狐族沒落，當是奮發振興，沒想到狐王在窩裏倒是逍遙的很”，無憂輕嗤道，

南沁臉色微變，冷哼道，“你莫要以言相激，我狐族數千年前立誓，不再參與三界的事”，“你且放心，我也沒有興趣重振妖族”，無憂說道，“我來是想問問你虛天鏡的事”，

聽聞虛天境，南沁神情微凜，冷聲道，“你問虛天鏡作何？”，

“聽聞千年前，虛天鏡尚在青丘，本君想問狐王借來一用”，

“混沌靈寶，你說借就借？”，南沁不置可否，妩媚的赤眸掃過無憂的臉，咬着手指笑，“可惜我不喜歡你這種冷冰冰的仙君，否則，倒是能以身相許”。

南沁雌雄莫辯的妩媚妖豔，倒是讓無憂想起了人界的那只狐貍南燭，同樣妩媚的眼眸，同樣看似玩世不恭，玩樂人間，其實卻是至情至性，還有小狐貍南濟雲，也不知如何了。

想到南燭和雲兒，無憂對南沁倒也厭惡不起來，順勢坐在石凳上，抱胸問道，“連杯茶也沒有，青丘如此待客的麽？”，

南沁靠在壁前，勾了勾嘴角，說道，“你這位半吊子神君，倒是有點意思，來人，奉茶!”，狐女擺着纖細腰肢，姿态妩媚，款款伏低，露出大片雪白肌膚，紅唇如花，“請神君飲茶”。

狐族的這點雕蟲小技，無憂見慣不驚，接過茶笑道，“有勞”，南沁拍掌，笑道，“有意思”。

無憂抿了口茶，“仙界的狐族沒落，人界的狐族也被滅門，不知狐王可知情？”，

“難道神君要助我複興狐族麽？”，南沁似笑非笑地看她，

“不過是告訴你那兩只人界狐貍的下落，你若肯點化她倆，倒是狐族的好事”，無憂說道。

南沁眼神微厲，臉上還是吊兒郎當，“那兩只狐貍，我比你更清楚。南燭天分不錯，只可惜，一根筋，我渡她升仙又如何，不能為狐族繁衍子嗣，自然由她自生自滅，唯有南濟雲，将來，或是可點化飛升”。

無憂抿唇，半響不語，

南沁繼續說道，“狐族多情善媚，我曾許諾南燭，只要她肯為狐族誕下子嗣，我便渡她升仙，可她卻不願，說是心裏再也容不了旁人了”。

南沁摸着下巴笑道，“她心中的人早已登仙，她卻也不肯妥協，真是奇怪”，

她瞥見無憂愈發難看的臉，緩緩說道，“總有辦法的，待她歷經數百年的苦，求而不得，她自然會妥協的。縱是她不妥協，我也有法子，讓她誕下狐族子嗣的！”。

無憂眼眸冷冽，嘲道，“枉為狐族族長，以下作手段迫其就範！真是卑鄙！”，

南沁笑道，“你放心，就算我不出手，待她百年、千年後，相思蝕骨，痛不欲生，她也會同意的，誰讓她的心上人在仙界呢？”。

“我不會讓你如意的”，無憂沉臉說道，

“那我們走着瞧”，南沁笑道，“來人，送客”，她輕咳了聲，下逐客令。

無憂聽得她咳聲裏氣息紊亂，疑道，“你受傷了？”，

“好厲害的耳朵”，南燭輕笑，捂着心口坐在毯上，“想要虛天境，你便要用一件事來換”，

“何事？”，南沁說道，“如你所言，我确是受了傷，至陰至邪之氣入體，我想來，三界至陽至正的地方，便是太陽星所在的天澤山。我需要借用天澤山腳下的金焰池浸泡養傷，還要一瓶金仙露”，

無憂沉吟片刻，方應道，“我答應你”，

南沁眼中露出一絲狡猾，“一言九鼎”，她抿唇說道，“虛天境之前确是在青丘，可百年前，有人打傷了我，奪走了虛天境”。

“能打傷上君的人，仙力不低啊”，無憂沉思道，南沁說道，

“那人身上有魔界的氣息，功法至陰至邪，虛天境恐怕是落入魔界的手裏”，

無憂擡眼，“你就用這個消息，來換我的金仙露和金焰池”，

南沁掩唇而笑，“神君可是答應過的，莫要反悔”，

這只狡猾的老狐貍，看似妩媚妖豔，吊兒郎當，心眼卻好似九百九十九個狐貍洞，多得很。

“本王不會占你便宜，那虛天境畢竟在青丘千年，又被我煉化過，只要有人啓用虛天境，我自會感應到，界時，告知你下落便是”，南沁說道，“你若是能尋到虛天境，我自是慷慨相借的”，

慷慨相借？借自己的手幫她找回虛天境，然後只是借你用一下，果真是個萬年老狐貍。

無憂眼角抖了抖，再留下去，她可能會想掐死這只狐貍，遂點頭，轉身離開了青丘。

南沁笑顏如花，得意極了，吩咐婢女道，“給本王收拾打點，過兩日要去天澤山住上一陣子”。

在老狐貍那裏吃了暗虧，氣的無憂在青丘沒多做停留，一路疾掠回天澤山。

還沒到忘憂閣，就聽到降靈和小夭嬉鬧的尖叫聲，快要炸破天了。

遠遠的，就看降靈趴在地上，小夭騎在降靈身上，跟馬兒似，在靈草田裏橫沖直撞，壓倒各色奇花異草，

額角直跳，無憂正要訓斥二人，就聽到清越的聲音喊道，“降靈，快回來，不許壓着花了，小夭，從降靈身上下來”，

清胥站在庭院，握着絲帕擦拭着茶杯，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從前那股拒人于外的冰冷，散去不少，溫和裏透着不曾有的柔弱，或是那張蒼白的在陽光下幾乎透明的臉吧。

“仙子，仙子”，小夭蹒跚地走到清胥腿邊，抱着她，身上的泥便沾上她素淨的白衫，

清胥蹲下，擦掉小夭臉上的泥，捏着她的臉笑道，“小泥球”，

降靈跟着跑來，手裏握着一顆仙丹往清胥嘴裏送，“降靈，我不吃”，清胥偏頭躲開，無奈說道。

“小夭，拉着仙子的手”，降靈喊道，三人滾作一團，降靈把仙丹塞進她嘴裏，“昆侖山的火荔枝，甘甜馥郁，你嘗嘗？”。

當無憂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三人面前時，吓得降靈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抱着小夭擋在清胥面前，強作鎮定地說道， “是，是我和小夭，硬拉着仙子，過來的”，

清胥抿唇，垂眉斂眼，臉上閃過不自在的神情，無措地站在原地。

五百年前，她見過的清胥仙子，總是清冷疏遠、淡然自若的。

置身在惡蛟爪下，祝融火龍跟前，生死之際，也從不曾有一絲慌亂的人，

如今，卻是這般無措的模樣。

無憂的心底有點不舒服，她不想去深究，什麽也沒說，轉身走進屋裏。

降靈高興拉清胥的手，說道，“神君沒有生氣，她肯見你了”，

“是麽？”，清胥方擡眼，視線跟随着那人離去的身影，柔情缱绻。

忘憂閣收拾的很幹淨，書冊排列整潔，茶具潔白，山裏采摘的野花放在一角，散發着清香，案上放着疊疊玉盤，盛放着仙果，黑白棋子光潔，棋盤碧玉。

處處都是她的氣息，處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