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劫
就在這時,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澤山巅,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悶雷滾滾,一股恐怖的氣息自九重天外彌漫開來。
“這是...”,無憂望着天際,眉頭微皺,掐指算着。
“小天劫!”,降靈驚得蹦起來,緊張的躲在無憂背後,咬着手指說道,“我,我,還沒準備好呢?不是分明還有一百年麽?為何提前降下來了?”。
天色昏暗如墨,片片烏雲聚集,醞釀着膽戰心驚的雷勢,就見一根通天徹地的紫色雷柱劇烈閃耀,足有手臂粗細,內中雷弧波濤洶湧,驟然劈向了孤月峰!
降靈不明所以的擡頭,一臉震驚,“怎麽會是孤月峰?!仙子分明還有兩百年才到小天劫!”。
天劫神雷劈過,仿佛刺入魂魄的疼痛,生生把軀體撕裂成兩半似的,孤月峰存在的氣息頓時變得虛弱。
“九道神雷,仙子根本承受不了!”,降靈着急說道。
雷光駁駁雜雜,如同縱橫阡陌,籠罩着天空,緊接着又是一道紫雷劈下,就仿佛驚雷響徹在心底,引得降靈不由瑟縮了下,扯着無憂的袖子,“神君,救救她!”。
“天澤山,仙氣濃郁,靈藥仙果這麽多,三百年的時間,難道,她連小天劫都躲不了嗎?”,無憂冷哼,長發在烈風裏翻卷着,錦顏肅目,眼眸如深淵沉寂。
孤月峰,連一絲仙力的波動都沒有,經脈仿佛被殘酷的抽出,碾過骨骼,劇痛如潮水般席卷過周身,這苦楚遠比當初飛升仙界還要痛苦百倍!
“神君,仙子初登仙界便是仙力淺薄,三百年來,她何嘗去修煉過”,降靈紅了眼睛,顧不得許多地喊道,“三百年來,日複一日,她做的,就是坐在崖前等你!”。
驚雷聲有如平地炸起,石破天驚,激的無憂晦暗的眸子泛起一絲波瀾,她仰頭望着濃雲滾滾,一道紫色天雷再度劈向孤月峰。
她的氣息,微不可察。
降靈着急,化作一團赤焰,作勢往孤月峰遁去,無憂虛空而握,把降靈拉回來,“以你的仙力,去也是送死!”。
降靈咬牙說道,“你因為璇玑的死而恨她,可她又有何錯!
縱是錯,你也罰了她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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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不肯原諒她的錯,難道,就要讓她魂飛魄散嗎?!”。
無憂沉臉,把降靈扔在一旁,斥道,“老實在這呆着”,說罷,身影如電的朝孤月峰激射而去。
漫天都是紫色天雷,仿佛劈開了身體的每一寸,原來這仙界的神雷比在下界受的天雷還要厲害許多。
清胥掙紮着扭頭,竭力往忘憂閣看去,縱是死,也只盼能再見她一面。
她慘然而笑,就見到一道墨影自忘憂閣遁來,她的眼眸閃過一絲亮光,緊接着,眼前的神雷在她如墨的眸子裏閃耀着可怖的紫芒,她,再也,無力抵抗了。
無憂出現在她身邊,伸手朝天抓去,剩下的五道紫色神雷悉數進入體內,她悶哼一聲,臉色微白,擡手一道赤焰直沖雲霄,剎那間,濃雲煙消雲散,天朗氣清。
無憂低頭,看着地上毫無氣息的人,摟過她的肩,握手把脈,微弱的幾不可察的脈搏。
懷裏的人,臉色白的沒有血色,唇咬破了,鮮血沾染,添了別樣的豔色。
她的身體驟然劇震,胸前起伏,雙眼猛地睜開,伸出手,死死抓住無憂的衣襟,直視到無憂的眼底,嘴唇嗫嚅。
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無法吐出口,只是手抓的那麽緊,那麽緊,不想放開。
她咬的唇都破了,半響,方緩緩閉眼,眼角墜下一滴淚,寂靜無聲,唯有輕顫的唇,洩露出她的痛苦和哀嘆。
臂彎是滿頭的銀發,如霜似雪,似月光鋪洩,鬓邊有一縷斷掉的,是被逐日斬斷的地方。
逐日斬斷之物,萬年不生。
無憂想起涅槃當日,她站在劍前,銀發翻飛,一滴淚,落在逐日劍身。
她的錯,難道懲罰三百年還不夠嗎?
她的錯,難道要灰飛煙滅,才能彌補嗎?
待清胥醒來時,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底,她緩緩坐起,手裏空空的,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虛幻,唯有周身徹骨的疼痛在提醒着,九天神雷劈下的後遺症。
降靈在門外探頭,睜着眼問道,“仙子醒了”,
清胥虛弱地輕笑,靠在床頭,柔聲道,“降靈,你來了”。
降靈走進來,皺着小臉看她蒼白的肌膚,取出一個大箱子,打開來,裏面堆滿了仙丹靈藥,說道,“神君讓我送來的”。
清胥怔然不語。
“神君說了,若是天澤山的人,連小小的神雷都挨不過,傳出去丢人的緊”,
“是麽?”,清胥低頭輕嘆,“原來她不想讓天澤山成為笑話才出手救我”,
降靈不由分說把仙丹都推到她跟前,勸道,“就算你仙基淺薄,只要多吃,一定會厲害的”,
清胥把仙丹又推給降靈,“那小仙君不吃麽?”。
降靈赧然一笑,“你且放心,我夠吃呢,這些仙丹靈藥不算最好,但足以讓你提升到上仙品級”,
“有勞小仙君了”,清胥柔聲說道,她坐在榻上,手抱着雙膝,偏頭往窗外望,孤月峰沒有她的身影。
“仙子,神君跟我們不同”,降靈突然凝重說道,
“她是神,與日月山川同壽,數萬年不滅,而我們是仙,千年大天劫,萬年神劫,許就隕落了”,
“好比我們是凡人,而她是修士,兩者的壽命不可同日而語,是麽?”,清胥沉聲道,
降靈點頭,“八荒六合,四海之外,何處去不得,你又何苦守在孤月峰,耗盡壽元”,
清胥摸着她的頭,眼眸微黯,緩緩說道,“你還不懂”,
數百年前,那人曾指責她從不曾明白的東西,如今,她懂了。
朝雲殿
頭戴烏金盔,映日光明,身挂皂羅袍,下穿黑鐵甲,足踏花雲靴,雄如天将,走進朝雲殿,腰後挂一小鼓和小錘,聲如洪鐘,“雷神甫騁,拜見帝後”,
常羲正卧在榻上,神情不虞,緩聲道,“平身”,她微擡眼問道,“事情可辦妥了?”,
甫騁答道,“如帝後吩咐,已提前降下小天劫神雷”。
常羲坐起身來,手臂處的一點殷虹灼的她眼睛疼,指腹拂過,那點紅痕便消失了,只剩下雪白如玉的肌膚。
“她可死了?”,常羲接過仙娥遞來的茶,輕抿了口,問道,
甫騁遲疑了下,說道,“第四道神雷降下時,就奄奄一息了,本絕逃不過第五道神雷的,但,但是...”,
“說下去”,常羲握茶的動作微頓,沉聲道。
“神君出手,接了剩下的五道神雷,散天劫,末将不敢沖撞”,
茶杯重重放在案上,甫騁低頭,面露懼色,半響,常羲才低聲說道,“退下罷,今日之事,莫要給旁人提起”。
“是”,甫騁應道,領命退下。
“看來并非對她恨意十足啊”,常羲輕嘆了口氣,秀眉微蹙,側首對仙娥吩咐道,“禀給天帝,本尊要去東海住一陣子,讓他今夜不必過來了”。
鳳族
無憂領着降靈到鳳族的時候,就見一個五六歲的丫頭,穿着大紅色的褂子,飛似地奔出來,杏眼圓睜,白嫩嫩的臉蛋,看上去乖巧可愛,玲珑如玉。
她左右看了看無憂和降靈,眼睛定格在降靈臉上,扁着嘴,委屈的喊了聲,“娘”,
降靈打了個哆嗦,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把小夭抱在懷裏,親熱的親着她的臉蛋兒,嚎道,“苦了我的娃啊”。
一大一小哭作一團,吵得鳳烈皺眉,側首對無憂說道,“當日神君親自把小夭送來,故她出世後,本王特地遣人告知神君。
只是小夭以梧桐祖樹孕育而生,作為鳳族的族人,自是要留在梧桐祖地”,
無憂點頭,應道,“梧桐祖地對小夭有好處,留下也無可厚非,只是本神君想帶她去天澤山玩些日子,如何?”,
鳳烈語塞,但無憂所言并無道理,不好反駁,只得應下。
無憂就領着歡歡喜喜的降靈和小夭回到了天澤山。
回去沒多久,無憂就有點後悔這個決定。
降靈本是數千年前妖皇的仙獸三足金烏,在妖皇隕落後,強行将一絲魂魄寄體在黑鴉體內,故黑鴉随着無憂涅槃而生後,降靈便也回到了仙界。
降靈的仙力不低,只是懶于修煉,回到仙界後便化作十歲的模樣,雖然好吃懶做,但降靈好歹還是聽人話的。
可眼下的小夭,看着玲珑乖巧,十足是個混世小魔王,把忘憂閣翻的亂七八糟,無憂看她把簿子撕的七零八碎,眼皮直跳,忍無可忍的把小夭扔去了孤月峰。
忘憂閣總算是清靜了,無憂扶着跳不停的額角,泡了一壺茶,手握着仙籍,惬意卧着。
降靈和小夭的尖叫不時從孤月峰竄入雲霄,兩人鬧得不亦樂乎,無憂偏頭往孤月峰望去,無奈的輕搖着頭。
趁着兩個惹禍精不在,無憂便去了一趟青丘,把正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