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後
歲月流逝,仙界巋然,轉眼又過去了百年,唯一的大事,便是帝後常羲出關了。
在帝後快要出關時,天帝不再納妃,甚至備受寵愛的鳳绾也冷落許多,或是天帝、帝後自閉關後,已有數百年沒有相見,天帝在等着帝後。
可讓三界驚訝的是,帝後出關後,最先去的不是淩霄殿,而是得知天澤山主人回歸後,即刻去的天澤山。
數千年,天澤山的主人終于回來了,帝後常羲站在祥雲,眼眸波動。
熟悉的落日峰、孤月峰,還有眼前直插天際的雲霄峰,天澤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跟數千年前一般無二。
“神君在忘憂峰等帝後娘娘”,降靈乖巧在前面領路。
常羲作為三界上神,神力浩然,絕非尋常仙獸能抵擋的,降靈勉強撐着,兩條腿打顫。
“忘憂峰?”,常羲蹙眉,她尋着看去,嘴角又不由溢出一抹笑來,“原來他将落日峰稱為忘憂峰,幾千年過去,一如以往,不喜淩雲的雲霄峰”。
沒有人敢在帝後面前說神君的是非,只是說天澤山的主人回來了。
周身籠罩在清幽的月華中,常羲臨水而望,鳳眸凜冽,錦顏玉容,一如數千年前,她緩緩擡手,拂着耳邊鬓發,不知他,又是何樣了。
當一襲銀紗玄袍的身影落入眼底時,常羲素來沉寂的心,竟跳的有點快,臉頰也微微發燙,
是啊,他是太陽星,她是太陰星,自古便是相生相引,彼此牽扯。
“太一,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數千年來,他的魂魄在八荒六合分散着,誰也不知他,也會有重生的那日。
常羲臉上閃過一絲赧色,“是我對不住你,當年你在神魔大戰殒身,魂飛魄散,我以為,我以為...”,
她的語氣波動,含悲說道,“我以為你再不能回來,便嫁給了天帝”。
她擰着手指,輕嘆道,“可你還是回來了,我,我待你的心意,一如數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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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身影緩緩轉身,清雅容顏,眉目疏淡,薄唇微抿,透着粉色,是素淡畫面裏唯一的一抹豔色。
常羲瞳仁緊縮,泛着紅潮的臉,血色急速褪去,她不敢置信的踉跄退後一步,手指顫抖,語氣威厲,比無憂還要強大的神息籠罩,厲聲喝道,“你是何人!”,
見過真正上神的神壓,無憂方覺自己挂着神君的頭銜,其實力還是遜了許多,她提起周身仙力,流轉着,勉強挺直腰背,淡然望向常羲。
一股熟悉而強大的氣息,自眼前的人身上蔓延,常羲的臉色變了又變,分明是太陽星的氣息,可為何,站在眼前的,竟然是個女子!
“我不是太一,我叫無憂”,她緩聲說道,躬身執禮,“拜見帝後”。
“你不是他”,常羲的話,隐含疑惑,她希望對方否定她的話,可無憂卻颔首應道,“我不是他”。
常羲的視線在她臉上流連着,太陽星的氣息就如無形裏的細絲,牽引着她靠近,可是,常羲退後兩步,毅然轉身離去。
籠罩在天澤山的強大神壓褪去,林中仙獸,瑟瑟發抖,降靈勉強爬進來,一張小臉慘白,“這,這,也實在吓人,剛才,我還以為上神要殺了你”。
無憂搖頭,“她不會殺我”,縱是她只是妖皇太一的一絲魂魄,可她依舊能感應到太陽星和太陰星相互的吸引。
原本以為常羲當日震怒離去,絕不會踏足天澤山時,沒過多少時日,常羲便又到了天澤山。
天澤山前,正有仙侍忙着擡着一扇白玉屏風放下,又把前些日子送來的禮物帶走,“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常羲不悅皺眉。
“叩見帝後”,仙侍吓得撲通跪倒在地,“小仙乃是敬衡公主殿裏的,奉公主之命,前來送禮”,常羲皺眉望着堆成小山的禮物,斥道,“都帶走,堂堂三公主,成何體統!”,
仙侍知道帝後素來不喜天妃鳳绾誕下的這個公主,哪裏敢得罪帝後,連忙領命取走。
天澤山的禁制對常羲來說,視如無物,她徑直落到忘憂峰上,就看到降靈趴在樹下,呼呼大睡,而身側的無憂,手捏着棋子,跟自己對弈。
常羲走到無憂跟前,她擡眼,沒行禮,淡然道,“來了,坐罷”,
既然帝後不顧身份擅闖天澤山,她便也不用以禮相待。
常羲難得沒有動怒,反覺得她剛擡眼,自在的語氣,倒像是數千年前,他也這般坐在樹下,蹙眉看着殘局的棋,淡然說道,“來了”。
無憂手掌拂過,案上便多了一只玉杯,她擡袖斟茶,碧綠茶葉翻卷着,襯得清澈的水仿佛也碧綠如翠似得,在白玉杯裏蔥翠澄澈。
“天澤山的碧霧茶”,常羲感慨道,“數千年沒有飲過了”,清茶入喉,如靈泉拂過,洗去心底的怒氣。
“從前我生氣時,他便不聲不響,煮一壺碧霧茶,送到我手邊,飲過,便再也氣不起來了”,常羲柔聲說道,眼中望着無憂,竟似透過她在看着另一個人。
無憂不語,輕抿了口茶,半響方說道,“茶也飲過了,舊也敘過了,帝後應是無憾了”。
常羲握着玉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目光描着無憂的眉眼,眉不如他的險峰峻嶺,唇不如他的堅毅果敢,相比他的龍姿鳳表,眼前的人,着實過于寡淡了。
唯有那一雙眸子相似極了,淡然深邃,宛如古井的波瀾不驚,太過平靜和荒涼。
區別是,從前的他,看向自己時,眼眸會有微亮的光,
現在的她,仿佛滿天星河沉下去都不會濺起一丁點光芒的深淵。
“我不是他,帝後”,無憂說道,“叫我常羲”,常羲不喜從她嘴裏聽到帝後兩字。
無憂抿唇不語,只聽得天澤山響起一聲沉悶的鐘聲,她視野卻不經意掃過某處,那裏有一點白影,緩緩在山間走着。
“聽說,你這天澤山裏,還有一位仙子”,常羲問道,
“此事,恐怕跟帝後不相幹罷”,無憂沉寂的眸子裏濺出了一點光,連語氣都似乎戒備起來,
常羲雙眸微凜,分明如她所說,跟自己并無關系,可心裏為何隐隐的不舒服,似有根刺,紮在那裏。
常羲的神識探去,不過是個下仙高品,容貌倒是姣好,她望向無憂的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沒想到你化作女子身後,戀的也是女子”。
無憂諱莫如深的眸子裏,煞氣濃厚,斬殺數萬魔軍的戾氣撲面而來。
“太一”,那眼底的煞氣有如數千年前神魔大戰時的妖皇,威厲兇煞,讓人心悸,也讓人情不自已。
常羲心跳的很快,她曾以為她沉寂的心,再也不會悸動了,可望着眼前寡淡的臉,那讓人挪不開視線的雙眸,她的臉頰染上了紅霞。
三千年前,三千年後,眼前的人,都有讓她動情的本事。
無憂起身,側過臉,冷聲說道,“縱然帝後跟妖皇從前要好,可如今,帝後的眼裏、心裏,都不應該再有妖皇。帝後這般,置天帝于何地”。
她的話猶如一盆水澆下來,常羲只覺狼狽不堪,終究,他還是介意的是嗎?
“當年,我以為你再不能回來,我才,我才..”,
常羲眼皮微跳,神情平靜,眸底卻似驚濤翻湧,她倉促起身,背對着無憂,手指蜷縮,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一時無從開口。
“你若仔細看我,便會知道,我不是他”,無憂在她身後緩緩說道,
常羲轉身,走到她身前,專注凝視着,許久,她才輕聲道,“你的眼裏,沒有我”。
無憂抿唇,“他既隕落,你嫁誰也好,都不必內疚、自責”,
常羲什麽都沒說,踏虛而行,她側首看了眼孤月峰,一道白影站在山崖,凝視着忘憂閣。
常羲雙眸靈力閃動,就看到那人清冷出塵,芳華傾世,難道,在她眼底,留下痕跡的那人,就是她嗎?
鳳族梧桐祖地
生長着一株茂密的梧桐祖樹,挂着團團紅芒,仔細看去,就可看到其中隐隐有小鳳凰的影子,仿佛似是一棵挂滿燈籠的參天大樹。
一道紅芒突然從梧桐祖樹裏鑽出,突破禁制激射而去,惹得梧桐祖樹上挂着的其他紅芒閃動着,躁動起來。
紅芒掠出梧桐祖地,落在一處山峰下,奇香撲鼻,化作一個八歲左右的女童,梳着小辮子,水靈靈的大眼,頑皮純真。
眸子裏帶着鳳族特有的尊貴大氣,小臉兒粉撲粉撲惹人憐愛,穿着紅色掐金邊的小襖子,兩條粉紅火焰條帶纏繞在背後,笑着伸了個懶腰,臉上露出淺淺的酒窩,“困了兩百年,總算溜出來了”。
赫然便是兩百年前,無憂交給鳳族孕育的火鳳凰,小夭。
若是仔細瞧去,便能看出這并非是小夭的肉身,而是魂魄凝形而成。
在鳳凰涅槃前,能以魂魄化形而出,可見魂魄之力極為強大。
當日火鳳凰誕下一顆沒有生息的死蛋,但小鳳凰的魂魄被降靈引進池歸,受到紅蓮業火和金烏精火的淬煉,本是極為強悍的,沒想到被鳳绾一掌拍傷,經過兩百年的孕育,才逐漸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