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面
“憑什麽?!”,崔真真插着腰,“那我叫黑白無常陪你睡”,
幽歌的眼皮狠狠跳了跳,負手而立,“你再這麽胡鬧,遲早要吃虧”,
崔真真挽上幽歌的胳膊,仰着臉眨眼,“是誰說過,只要我肯留在鬼界,生生世世都護着我”,
幽歌輕嘆一聲,撫着她的眉眼,“生死天機皆可不洩,大道量劫,縱是我,亦難護你周全”,
“知道了,再說,我好歹也曾是個玄女,有仙力傍身的”,
“你就是如此,才會無法無天,既然九世後相聚,又何必急于一時,下次不許蘇歡擅闖鬼界了,聽見沒?”,幽歌訓斥道,
“那你當年還急着把我拉入鬼界”,崔真真小聲嘀咕,看着幽歌不悅看來,遂笑道,“好好好,牛頭今晚熬了一鍋好湯,回去喝湯”,
“我警告你不許左耳進右耳出”,
“知道了,你現在怎麽這麽啰嗦,跟個老家夥似得,成日唠叨”,
“嗯?是嗎?我最近臉是不是有點松?”,幽歌摸着臉,還是很緊繃啊,崔真真憋着笑,扯着幽歌的袖角,往冥府而去。
虎靈山,坐落在仙界極西,護山靈陣散發出一道道乳白色的,神聖的光芒。
風迎面吹來,送來滿是瓊花木葉清香,山林間奔騰着幾只老虎,遠遠看到祥雲而來,歡快地上前,化作幾個稚童,紛紛喊道,“族長,有客人來了”,
蘇歡蹙眉,神色不虞,推脫道,“請長老迎客”,
“來者是大皇子敬曌殿下,說來感謝族長相救之恩”,蘇歡身後走出一拄着拐杖的老翁,說道,
“擅闖虎族護山靈陣,若不是他皇子身份,我倒不見得要救”,蘇歡冷然說道,
老翁嘆氣道,“虎族衰落千年,若是能跟大皇子攀上交情,或有振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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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有勞長老了”,蘇歡說罷,轉身離去,面沉如水。
“她方從地府回來,自然心情不虞,你何苦要勉強?”,老翁身後出現一頭老虎,口吐人言道,
老翁負手道,“虎族老的老,小的小,凋零衰落,那大皇子明顯對族長有意,若是能成其好事,對虎族大有裨益”。
“三百年來,你何曾見過族長對誰動心過,她的心,早就給地府那只鬼了”,
老虎緩緩轉身道,“白蒼,你最好別讓族長為難,少了她,虎族便是一分希望都沒了”,
白蒼長老重重拄了下拐杖,“那我這便回了敬曌殿下去”。
兩側青山起伏,溪流潺潺,落英缤紛,花瓣随風跌入水面,飄蕩着向遠處而去,蘇歡站在樹下,負手而立,久久沒有言語。
她身後輕風微動,現出一襲玄袍,神色淡然,默然不語。
半響後,蘇歡冷哼,“護山靈陣也攔不住你”,
“天澤山的金仙露,我給你捎兩瓶過來”,無憂說道。
金仙露對仙基淺薄者大有裨益,更是增進仙力的靈藥,是虎族求知若渴之物。
蘇歡自然不跟她客氣,接過後,緩緩道,“她轉世去了”,
二人默然站在樹下,任的落英灑落肩頭,堆積着,眼前流水涓涓,滿目繁花盛景,可卻沒有了她。
她們能有的話題,能有的回憶,都跟那個人相關。
她不在,又有什麽可言、可念、可想的。
無憂靜靜陪她站了許久,方離去,她不言不語,可蘇歡知道,她的出現,就是為了帶來一絲寬慰。
蘇歡輕輕吐了一口氣,眼眸堅毅,我曾諾過,定會等到你的。
天澤山的雲霄峰直沖淩霄,妖皇太一曾住過的仙宮雄偉巍峨,傲視三界。
無憂不喜雲霄宮,只擇了天澤山的一處山峰,兩層小閣樓,古樸雅致,庭前栽滿奇花異草。
遠處可看到白練瀑布,夜裏流螢漫天,取名忘憂閣,東閣住無憂,西閣住降靈。
無憂回到忘憂閣時,就看到降靈坐在山崖邊,捧着一顆碧龍果吃着,看着她來了,就急忙往身後藏,
“又貪嘴”,無憂斥道,降靈揉着發酸的牙,有點心虛地看着無憂,“太虛老君給的,說是當日沖撞了神君,還望不要介懷”。
無憂冷哼了聲,就聽得降靈随口說道,“昨日跟仙娥姐姐閑聊,說是天帝前些日子獨自出關了,神君可要拜見?”。
“與我何關”,無憂不理,轉身要走,
就聽得降靈急急說道,“天帝出關後,便封了兩人為妃,都是下界飛升的仙君,可見天帝急色矣”,
無憂訓斥道,“與你何幹,成日不修煉,背後說人是非,我看你皮是癢的很”,
降靈嘟着嘴,把果子咬的嘎嘣響。
無憂邁步要走,忽然頓住,眯眼看她,“你今日着實心虛的緊,怕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麽事吧?”,
降靈捧着臉,腦袋甩的跟撥浪鼓似得,“沒有,沒有”,
她說完就睜着眼,摸着肚子說,“小夭還在我肚子裏,神君是不會罰我的罷”,
無憂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走回忘憂閣,就看到庭前竟然站着一人。
在錦花繡草間,白衣勝雪,一頭銀發如灑落的九天瀑布,随着微風而輕拂着。
無憂先是一驚、又是一怒,斥道,“誰許你闖入的?!”,
那人回首,數百年歲月驚鴻而過,而這一眼即是溫柔,如當年相遇,一眼萬年。
銀發飛舞,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清雅絕俗,傾世風華,冠絕三界。
無憂突然就明白了降靈剛對她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了。
“衛、無、憂”,她那雙沉寂的眸子裏,閃動着星火,愈發熾亮、璀璨。
那個名字從她嘴裏緩緩吐出時,
三百年前的往事,一點一滴,一幕一景,如潮水般朝着無憂湧來。
如墨般蒼茫的雙眸,眼底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淡淡的墨色一瞬間變得深沉濃烈,凜冽的煞氣撲面而來,眉眼肅凝,冰涼徹骨。
她微怔,美目閃過一絲哀傷,指尖蜷着,在對方迫人的神壓之下,渾身輕顫。
磅礴而浩然的神壓頃刻消散,那雙墨眸恢複了平寂,無憂面沉如霜,嘴角微勾,語氣輕嘲,
“沒想到,你倒是有點本事,三百年就能飛升仙界”。
她的身形消瘦,銀白發絲垂落,臉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
一襲白衣飄飄欲散,輕薄如煙雲,仿佛風一吹就散了,唯有指尖輕顫。
“我無話與你說”,無憂閉眼,喟然道,渾身散發着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
“三百年來,我所念、所想”,清胥輕聲說道,“就是見你一面”,
“可你忘了,我說過永生永世不見!”,
無憂睜眼,隐含怒氣,她話音剛落,便雙唇緊抿,顯是為剛才被激起的怒氣而頗為不悅。
三百年來,她早就該不喜不悲,不嗔不怒,為何見到眼前的人,就能輕易亂了心神。
清胥緩緩轉身,銀發飄拂,似九天銀河裁下的緞帶,銀光熠熠,
她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一步一頓,往外而去。
降靈在門口探出頭來,臉色焦急,龇牙咧嘴的望着無憂,指了指天庭的方向。
見無憂不語,降靈跑進來,拽她的手,急聲道,“神君!”,
無憂甩開她的手,冷臉不語,降靈便要跟着清胥而去。
“站住!”,無憂出聲喊道,清胥跟降靈同時轉身,“過來”,
清胥緩緩走到她跟前,近看她,更是單薄的如紙片。
無憂甩開不停扯她袖子的降靈,“你仙力淺薄,仙庭不會給你官位和仙邸,充其量只能做仙侍或是仙娥;可若是天帝要納你為妃,你可願意?”,
清胥定定看她,仿佛要将她的眉眼都镌刻在心裏,許久,直到眼前的人不耐皺眉,方說道,“自是不願的”。
無憂擡手,掌心的風,拂開她額間的銀發,食指抵在眉心,一股紫極真火湧出。
她的手指熾熱,觸到額間驚起一身的戰栗,灼熱過後便是窒息,似是什麽銳利的東西穿透了身軀,在魂魄點劃,無邊的痛楚從魂魄深處湧上來。
魂魄灼燒的劇痛讓清胥皺眉,紫極真火太過強大,疼的她瑟瑟發抖,卻是抿唇不語,
“這便是紫極真火的滋味,當年我比你疼痛百倍、千倍”,
看着她忍痛的神情,無憂如墨的眸子,萦繞着駭人的煞氣,透出嗜血的渴望,一字一句說道。
她收回手,紫焰在指尖消失,就見清胥額間烙上了一點赤紅的如鳳翎形狀的朱砂,襯得她清冷容顏,又平添了幾分瑰色,清豔逼人。
“去罷,今後你我,再無關系”,無憂拂袖離去,
掌心浮現出一柄流光溢彩的劍來,她手握逐日,如一道光直入雲霄,眼中煞氣濃厚,“逐日,去臨淵,我想斬殺魔獸了”。
“神君!帶上我!”,降靈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身影,急的直喊,
眼見無憂消失在天澤山,降靈垂頭喪氣,完了,這回是徹底惹怒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