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像莫名地很有道理啊!!
離開了大堂,終蘭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進了院門,她站在路當間,對着東廂房出了會兒神。
其實……她倒也不是完全對溫吟生氣的理由毫無頭緒。她還能做了什麽?不就……死了一次嘛。
奈何,這件事卻是沒法說理的。終蘭自己心裏也有點兒理虧,加上比較糟糕的一點,這一次的死亡給她的沖擊并不大,反而,還相對于她設想之中的要輕松很多。這是一個十分不太妙的強化。終蘭沒什麽特別有條理的心理健康知識,但好歹也差不多懂得,這種事不能總做。
人的本性使然,你不能将劍指向自己。
絕對會指出毛病來的。
然而,若是非要讓她承諾什麽,終蘭也說不出來。
當真下次又遇到這種境地……她應該還會再做一回同樣的選擇吧。
唯一的解決方法,大概只能從根本上遠離類似的情境了。
這樣一想,她就又暗暗地嘆了口氣。
還是得找點兒能傍身的本事。
到底,終蘭也沒有去找溫吟。
人家正在氣頭上,她又說不出什麽好話來,就別再去添新堵了。她腦子裏想着事,心情也有點煩悶,神思不屬地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對周遭的情形并不曾多加留意。結果,前腳剛邁進去了半步,便聽到裏間響起了一個陌生的音色:
“咳——”
終蘭這才被猛然拉回了神識,心髒陡然一跳,着實被吓得不輕。猝不及防之下,她下意識就低低驚呼了一聲。定睛一看,便見床邊供人坐卧的軟榻之上,現下倚着個藍衣素帶的男人。長相倒還算溫潤,只不過一襲墨發束得松散,頗有幾分不羁之意。
榻間矮桌中央放着終蘭之前剛泡好的一壺清茶,這人雖是不請自來地闖進了別人的地界,卻一點兒也不拘謹,直接翻了個沒用過的小瓷杯,斟了半碗茶水就細細地品酌起來。方才大抵是終蘭回來得比較突然,他一個沒有預料,吓得手上一抖,半杯茶灑掉一半不說,嘴裏還嗆出去了一大口。
終蘭望着地下的那灘水漬,心情十分一言難盡。然而,她要問的話還未及說出口,身旁就是清風一掃。轉過眼來,眼前已經擋出了一道身影。
玄衣金英,玉冠牙簪,不是溫吟還能是誰。
終蘭:“……”
☆、左道
如此美麗的時機,她怎麽能不緊緊抓住!沒有一點猶豫,終蘭手動得比腦子還快,兩只爪子不由分說地就扒上了溫吟的袖子。之後做出了一副驚吓過度的模樣,身子戰戰兢兢地貼去了他的身後。
溫吟:“……”
他似笑非笑地垂眸瞪了終蘭一眼。然而終蘭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可強大了,鼓着腮幫子無所畏懼地就回瞪了過去,用金光閃閃的眼神和一腔拳拳之心訴說着自己真摯的情誼。溫吟眼角一抽,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
耳尖卻不受控制地前後晃動了兩下。
坐于軟榻上的那位不速之客并不清楚終蘭的脾性,還以為是自己把小姑娘給吓到了,頓時內疚地道:
“誤會,誤會。”
他默默地将手上的瓷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矮桌上,一本正經地抹了抹自己手腕和衣襟上沾染的水痕,之後擺出了一臉正色,态度謙和地向終蘭問道:
“小妹妹,聽說白露那天晚上,阿笙她曾經找上過你?”
白露?
終蘭之前并沒有太關注過這方面的知識,反應了一刻才恍然驚覺這是個節氣。
因為沒有相關的概念,她還特意開系統讓人家給查了一下,那天七月十九,确然是白露沒錯。
既然叫了一聲“阿笙”……
看來那紫衣姑娘就是甘笙沒錯了?
幾乎是頃刻之間,終蘭就回想起了這位姑娘當時伏在自己耳畔幽聲吐出的低語:
“幫我躲一個人。”
她默默看了看眼前的藍衣男人,瞬間就明白了什麽,因此果斷選擇了——
實話實說!
“我不知道什麽阿笙不阿笙,就是有一個奇怪的姐姐,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還握着我的手,反複摸了好幾下。”
女孩的鼻尖一紅,眸中毫無阻礙地泛起了晶瑩的淚光。
溫吟聞言,面色就是一沉。
藍衣男人:“……”
雖然他下意識很想否認,但是以他對甘笙的了解來說,這怎麽聽好像都不是一個誤會啊!
男人讪讪地幹笑了一聲:“阿笙她确實有點兒……”
“她還親了我的耳朵。”
終蘭眼眶邊的水色更加幽怨了。
藍衣男人:“……”
溫吟眉尾一抽,冷冷一笑,直接下了逐客令:“請回吧。”
藍衣男人:“……”
他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姑娘!!
見溫吟面上肉眼可觀的烏雲壓頂,男人趕忙做出了一副讨好的神色,挽留道:“等等,等等,我就一個問題。”
他說着話時,已經匆匆忙忙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東西,生怕再不做點兒什麽,一着不慎就已經被人家給扔出門外了。可巧,那玩意兒終蘭也是見過的——就是甘笙放在她手中的那闕小金管。
大小相仿,內裏金光閃閃,同樣浮着些漢字。
“阿笙她……那個,路過的時候,有沒有給過你這麽一個物件兒?”
終蘭眨了眨眼睛,對于這個新鮮玩意其實還存了幾分好奇,因此探出頭去,湊近了看了一看。
那裏面與她拿到的那個一樣,也是七個大字,只不過組合起來,卻是和之前那句毫無關聯的一句話:
“雨下丹楓又一程”。
終蘭歪了歪頭,感覺這句話中所描寫的意境有些朦胧地熟悉,可一時又抓不住什麽頭緒。
溫吟見她表現得如此殷勤,不太開心,側頭又瞪了她一眼,伸手重新将她塞回了自己的身後。
他一本正經地代替她向藍衣的男人答道:
“這事蘭蘭已然與柏掌門和游師叔談論過,她那晚受了不少波折,如今心緒未寧,希望閣下莫要再在她跟前提相關的事情了。”
藍衣男人:“……”
終蘭心領神會,配合地立馬顯出了一副弱不禁風的姿态,楚楚可憐地半邊身子都偎去了溫吟的胳膊上。
藍衣男人:“……”
他不太甘心地又嘗試着問了一次:“一點點類似的印象都沒有嗎?”
終蘭沒有吭聲,只瑟瑟發抖地将自己的腦袋又往溫吟的衣袂間埋了一埋。
“……”
兩廂沉默半晌,藍衣男人面子上實在有些挂不下去,唇間微動,欲言又止了好幾個來回,奈何終究還是拉不下這個臉。他讪讪地起身扣了下拳,道了句:“打攪。”便轉身告辭——直接從窗戶上跳出去離開了。
他走以後,終蘭也不曾挪開身子,仍舊扒着溫吟沒有動彈。
溫吟:“……”
他淡淡地提醒:“可以了。”
然而終蘭堅定地抵着他的胳膊來回搖了好幾下腦袋。
溫吟:“……”
他眉毛抖了一抖,但也沒什麽辦法。女孩如今穿的還是他給挑的一件素衣,衣袖間并未熏香,但她身上卻自來帶着一股清澈恬雅的百合花的味道。溫吟呆了一小會兒就受不住了,抖了下耳尖,不太自在地道:
“先松開。”
結果終蘭卻扒得更緊了。
她嘤嘤地啜泣了兩下:“師兄,你不理我。”
溫吟:“……”
提起這事,他眉間就是一攏,臉也繃了起來,話裏卻露出了一絲無奈:“你也不反省一下。”
終蘭立馬從善如流:“我錯了。”
“……”
溫吟:“錯哪兒了?”
終蘭:“……”
她心裏一虛,說的話果斷就滑了一個彎兒:“我不該惹師兄生氣。”
溫吟:“……”
他額上青筋一跳,冷淡地哼了一聲。
終蘭趕忙軟下态度來,殷切地道:“師兄,我也是情勢所迫,以後斷不會再随意胡來了。”
“可……”她話音一轉,一邊擡起眼睛來悄悄地瞅了瞅溫吟的臉色,一邊意有所指地嘟囔道:“我平時也沒有一個傍身的法子,若再逢了這般情形該如何是好?師兄,溫誦師姐她……之前也是這樣嗎?她有沒有什麽厲害的法寶或者秘籍呀?”
終蘭自覺自己這話已經問得十分小心翼翼了,卻不知為何,聽到溫誦的名字,溫吟還是一下子又沉了臉色。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唇間猶疑了一刻,才一臉嚴峻地道:
“不許學她。”
話音咬得很重,攪得終蘭都不敢敷衍以待。溫吟本是刻意盯向了終蘭的雙眸,好讓她能在這件事上板正态度。卻不想姑娘似是當真被他此舉驚到了一般,瞳孔無措得向裏一縮。他心中一癢,只遲疑了一個瞬間,便已經憑着本能,反手一握,輕輕地捏了一下終蘭的掌心。
神色也随着柔和了下來。
“再好的寶器秘籍,于你也無用。我守着你便好,這事,往後斷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溫吟離開了以後,10086才暗搓搓地冒出了頭來。
它先是對剛剛離去的某人進行了一番對方并不能覺察到的白眼道別,之後又興致勃勃地發來了一個奸笑的小表情,熱情洋溢——甚至洋溢得都有些過分地,向終蘭道:
【蘭蘭呀,你想不想知道溫誦之前練的是個什麽功法?】
終蘭:“……”
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然而,10086可并未在意她的回答。它自顧自地就直接說了下去:
【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啦,但是之前呢,怕你接受不了。不過你都死了一次啦,對這種事情應該也看得很開吧?】
終蘭:“……”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直接就遵從本心,給對方刷了滿屏各式各樣表達驚恐的顏文字:你是誰?我在哪?你把我刁鑽暴戾的10086還給我!!!
10086:【……神經病。】
終蘭:“……”
到底是誰比較神經病?!
她義正辭嚴地劃清界限:不約,姐姐這個賊船我們不約。
10086冷冷一笑:【說不約就不約?你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跟你講哦,只有血,你可以用自己的血做武器,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連你的親親好師兄來了都抵擋不了它的誘……不是,是威力!除了現在被壓在靈淵谷裏的那個混蛋臭小子以外,掀遍天下無敵手。】
它頓了一下,不懷好意地道:【唯一需要擔心的……】
屏幕上違和地彈出了一個害羞的表情:【就是血盡而亡。】
終蘭:“……”
她本來下意識就捂住了耳朵以示不聽,等反應過來應該擋的其實是眼睛以後已經太晚了。看完10086發瘋似的這麽一通話,終蘭心裏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
有這方法你特麽早怎麽不說?!直接勸我自殺是個什麽套路啊?!
10086:【……】
随之,終蘭又吐槽了一句:誘惑的誘字老子到看見了好嗎!真當自己能發語音呢!
10086:【……】
最後,她慣例進行了一番感慨陳詞:溫誦她不會……是個心理變态吧?
不是自殘就是自殺,這姑娘之前都過的是個什麽日子哦!
誰知道,一提起溫誦,10086就不太淡定了,怒氣沖沖地怼回來一句:【你才心理變态呢!你全家都心理變态!!】
終蘭:……
她默默地眨了眨眼睛,頭腦嘩啦一下冷靜了下來,眸中精光一閃,忽然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喜歡溫誦?
10086:【……】
它不太自在地沉默了片刻,才抛出一句:【怎麽了不行嗎你管這麽寬嗎。】
終蘭:……
她好笑道:你喜歡師父和溫誦,但是和溫吟卻不太對付?
10086适應了她問話的內容,就又開始自如地翻起白眼來了:【怎麽了不行嗎你管這麽寬嗎。】
終蘭:……
她摸了摸鼻子,也就沒有再多說。畢竟只不過是因為在她的印象中,這師徒三人應該挺和睦的,加上她對溫吟的好感又比較多,是以才有所偏向,對10086的喜好不太理解而已。
不過,也說不清楚。好惡這種事,本來就多憑直覺。
10086哼着聲道:
【無知的少女,還不懂得欣賞鮮血的美妙。不過沒關系,相信我,只要你嘗試一次,一定會立馬愛上……】
這次,終蘭及時地把眼睛給擋住了。
她近乎咆哮地道:我不會,我沒有!!!
☆、奇怪
終蘭對于自己的前程第一次有了一種絕望的無力之感。
不是因為她這具骨頭的身體資質太過詭谲,而是……這個系統的思想真的好危險啊!
她覺得不能再繼續管它叫10086了,有失身份,應該改名叫QB。
Q·10086·B:【你有病。】
終蘭:我已經叫了。
【……】
好在,終蘭勉強算是個正直善良三觀正常的普通人民群衆,并沒有受到10086鮮血的蠱惑。
今天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終蘭才呆在屋子裏清淨了沒有多久,剛把那位藍衣服的不速之客留下的爛攤子給收拾掉,房門就忽然又被人給咣咣咣地撞響了。
不錯,是撞。
終蘭打開門一瞅,第一眼看到的是對面聽見響動和她同時開門查看的溫吟。左右找了找,第二個注意到的是側邊柱子旁立着的一身白衣的柏盛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站在陰影當中的緣故,他的臉色十分陰沉。終蘭瑟縮一下,一時又有些疑惑,看這人站的地方,也不像是剛敲過門的樣子。
直到她的腳尖又被什麽東西給怼了一下,她低頭再覓,這才終于發現了方才撞她房門的罪魁禍首——
游不信,的人偶。
終蘭:“……”
她的靈魂深處立馬就傳來了令人熟悉的震顫:
“丫頭,我問你,凝晶石和歸來玉這兩個名字,哪個更好聽?!”
終蘭:“……”
他這話對的不止她個人,溫吟見狀,已經一臉嫌棄地把門給合上了。
終蘭:“……”
她滿心茫然,直覺得這兩位大拿是不是神仙日子過得太無聊了。結果聽了一遍來龍去脈,發現真相居然比她想象得還要更加無聊!
尚清閣中丢的那個東西,乃是柏盛從的師姐,也就是危紹他娘——危樓月失蹤之後,留下的唯一一條線索。
一塊石頭。
其質如玉,色似雲籠暗夜,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一眼看去,也能差不多猜到是個資質絕佳的仙品。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塊石頭上隐隐地包含着一股論誰也分辨不出來的靈澤。因着大家都傳言危樓月是坐化飛升去了,是以衆人對待這不明根源的仙石,也不敢輕舉妄動。最後經十三盟集體敲定,才存在了看守最為嚴密的尚清閣之中,還勞懷虛澗的幾位長老在外設了好幾層大陣加持。
石頭好好地放在那裏的時候,沒人會想得起來提及。然而一朝丢失,麻煩便接踵而來。
這其中首當其沖的一件要事便是——
它沒有名字。
完全沒法指代啊!
剛剛,向終蘭問完話,柏盛從跟游不信又聊了幾句,不知不覺就扯到了這個問題上面。游不信只是随意感慨了一聲:“這石頭也沒個稱呼,往下派錦鯉令的時候該怎麽寫啊?”
誰知道,柏盛從聞言,忽然就一臉嚴肅地吐出了三個字:“凝晶石。”
游不信:???
“石頭的稱呼。”
柏盛從面不改色地解釋道,說着話時還不急不緩地抿了一口桌上沏的毛尖。
游不信整個人都不好了,想也沒想就拒絕道:“不行!太難聽了吧,真要叫也應該叫歸來玉,這才符合它神秘莫測高貴典雅的氣質!”
然而,在這件事上,柏盛從十分堅持:“凝晶石。”
當然,游不信也不枉多讓:“歸來玉!”
兩人相峙不下,打算就地找人評評這個理。
在終蘭之前,他們已經去松盈的房間裏走過一趟了。
“阿盈,是凝晶石好聽還是歸來玉好聽?”
“歸來玉。”
“……”
就這樣,柏盛從黑着一張臉,踢着游不信的人偶又來到了終蘭的房前。
終蘭:“……”
她捂了捂臉,十分中肯地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一個挺接地氣,一個不知所雲。”
游不信:“……”
男人悲怆的怒吼登時撕心裂肺地響徹了終蘭的腦海:“你不懂我!!!”
終蘭:“……”
她的榮幸!
終蘭好轉以後,危紹也過來看望了一次,還給她帶了一碗聽說是由錢雯钰姑娘親手熬制的補血養氣烏雞湯。
終蘭:“……”
危紹眨了眨眼睛:“有什麽不對嗎?”
“沒……”她只是有些驚訝錢雯钰居然會烹饪而已,剛客氣地開口澄清了一聲,誰知道人家根本不是在問她的意思,直接自己接着自己的話道:
“有什麽不對也吃吃,我拎着這食盒跑這麽老遠,胳膊都酸了!”
終蘭:“……”
您不就坐了個傳送陣,下了個十三層嗎!
除了這碗湯,錢雯钰還托危紹帶來了幾本書。不過就不是給終蘭的了,而是送松盈的。危紹先過來看的終蘭,因此她有幸能夠瞄到一眼這幾本書的大名:
《天地輪轉錄》,《乾坤遺記》,《後卦先肇》,《移星盡書》……
終蘭默默地皺了一下眉頭。
這些書也不知道已經歷了多少個年頭,紙頁間泛着不同層次的枯黃,封皮上的色澤也被蝕去了大半。加之書脊中央還都零零散散地挂着只剩了一半的白底封條,怎麽看……怎麽像是禁書。
危紹憂心忡忡地和終蘭商量道:
“錢師姐不是第一次給仙尊找這種冊子了,仙尊究竟是在琢磨什麽呢?”
終蘭也拿捏不準,松盈如今還是每天早上都會跑一回香堂,對着空無一像的蓮花座百說不厭地念叨:“後生頑劣,小得天眷。私心不足,鬥試輪玄……”
不管她是在琢磨什麽,總之不是啥好事就對了。
危紹的神色有點兒憔悴,他難過地道:“我義父不會要守寡了吧。”
終蘭:“……”
不能夠吧?!
群英會仍在召開,不過因為丢了石頭,十三盟的一些門派中并不參賽的管事人員就回自家張羅人手去了。錢雯钰便是其中之一。只是,石頭尚未找到,沒過幾天,她卻給溫吟送來了一句千裏傳音:
“書找到了。”
這話是單獨跟溫吟講的,語氣有點兒冷,不知對面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她給他留的具體方位還是詭異的“懷虛澗西府”。溫吟思索了一下,沒有和終蘭提,打算自己先過去看看。
他上了藏經樓,啓了傳送陣。明明坐上去的時候還是他自己一個人,結果到了地方以後低頭一瞅——
胳膊上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扒上來了一個小丫頭!
終蘭眨了眨她無辜的大眼睛,一臉無助地道:“師兄,說好的要守着我呢?怎麽一言不合就背着人家偷偷出去浪了?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其他的狐貍精!”
溫吟:“……”
其實,終蘭本來對溫吟要不要出去浪這件事是完全沒有所謂的,這次會跟過來,純粹是因為10086剛才着急忙慌地跑過來跟她報了一聲:【溫吟背着你們出去幹壞事了!】
平常這玩意兒也不會這麽積極,終蘭見狀心裏一揪,還以為是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結果,陪着溫吟在深山老林裏走了一會兒,就赫然得知了一個對于現在的她來講确實驚天動地的事實:
這裏特麽的是懷虛澗!
終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咬牙切齒地向10086道:丘同志,還有什麽想說的嗎?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将成為呈堂證供。
10086:【你有病啊?除了穿發委發你的那些有個子欄幫忙留着,我和你的對話連個上翻功能都沒有的好嗎?沒了就是沒了,你還指望着能保存聊天記錄呢??】
終蘭:……
好想反駁,可惜它說的好像都是事實啊!!
在詳細問清了溫吟這次過來的緣由以後,終蘭的內心才稍稍地安定了一點。
取個書而已,又是在懷虛澗內,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然而,當錢雯钰看見溫吟身後居然還跟了個終蘭的時候,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如今一群人,是圍在懷虛澗西府後山裏面的一個不太起眼的洞穴跟前。這個地方立得偏,終蘭和溫吟自攀山道上一路下來,途中岔開條人踩出來的小徑折進密林當中,還要往深裏再走一兩柱香的時間才到。等臨近時,人剛在樹幹之間顯了個影子,錢雯钰便眼尖地給瞅見了。她俏臉一白,連一旁有人跟她搭話都顧不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速地就竄到了終蘭的面前。
然後手臂從她腦後一環,直接将姑娘的兩只眼睛給遮了起來。
“溫師兄,你怎麽帶孩子的!”錢雯钰滿腔痛心疾首,氣急敗壞地道,“這種場面是小孩子能看的東西麽!!”
終蘭:“……”
本來,她還想針對自己的年齡問題做一個認真的澄清。但轉念一琢磨,即便她是個穿越的……這群人的歲數也估計能比她大上起碼一輪。
遂罷了。
溫吟也沒有對此做過多的辯解,他輕斂了眉目,只感覺錢雯钰的話中有些不對:“出的什麽事?”
錢雯钰嘆了口氣,才把事情的經過跟他們大致地交代了一下。
死人了。
懷虛澗西府的地界裏,死了一個東府的弟子。
原本,這一帶峰巒連片,此地又隐蔽無循,其實很難第一時間發現事端。不過幸運的是,這位身故的東府弟子生前正與西府裏的一位姑娘打得火熱,他跨越整條鐘星河跑來西府的地界,也是為了與那位姑娘私會。卻不料這幾天,到了約定的時間,卻遲遲沒有見到心上人的身影。姑娘心中有疑,便跑去東府找了一趟,這才發現對方已經失蹤。
如今正值群英會期間,兩府中人手皆不太多,姑娘拉了大半的人馬,把附近的幾座山峰裏裏外外都翻了個透徹,今日淩晨,才有人在這個山洞裏,尋見了那位弟子的衣冠。
只不過,被衣冠包裹于其中的,卻只剩下了一具青黑的枯骨。
跟着錢雯钰向着內裏又走了沒幾步,終蘭便隐隐地聽到那邊傳來了嘶啞的哀泣之聲。
☆、見鬼
一名身着西府制服的紫衣姑娘就跪坐在人群外圍不遠,扶着樹幹正在掩面落淚。
這姑娘束着普通的随雲髻,長相清秀,未施粉黛。如今一雙杏眼哭得紅紅腫腫的,看着有點可憐。
終蘭甫一望過去一眼,覺得這姑娘略顯眼熟。細細一思索,便想起來了——這不就是當初在群英會的大船上遇到的那個“共飲鐘星水”的姑娘麽!
她身邊還站着一位西府的弟子,有了這位姑娘作引,終蘭沒費多少力氣就又對上了號——是那個苦口婆心勸說姑娘鐘星河水太渾不能喝的師兄。
不過,兩人的神色如今都很嚴肅,再沒有當初嬉鬧的心思了。姑娘一邊哭,她師兄就在一邊幫她回憶:
“咱們從群英會回來那天,還是一起走的。”
“對……”姑娘使勁抹了抹怎麽擦都擦不幹淨的淚珠,哽咽着道,“這陣子府中人少,管得也松,他就說要不要來找我。那天之後,他來過一次,還挺順利的,接連幾日便都約了。誰知道……”
一旁的師兄聞言,皺了皺眉毛,擡起頭來觀察了一下四周,略顯遲疑:“可這也并非自你住處回東府的路。”
姑娘自然也隐隐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聽到其被人直白點出,不由得又是一聲大恸。
她師兄見狀,輕輕嘆了口氣,曉得到底時機不對,因而還是暫且止住了話頭,轉而換了柔和的語調,先安撫了安撫姑娘的情緒。
越過這兩人,再往前走便是如今圍滿了人的事發地點。
人是東西兩府的人一起找的。西府的人怕出麻煩,因此倒比東府的人還要積極一些,哪裏想到終究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劫。如今兩撥人圍在一起,錢雯钰才走開沒有多久,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話題自然是圍繞着責任方在誰而展開,與此同時,一招更比一招強的陰謀論設想也在兩府弟子口中滔滔不絕地洶湧而出。錢雯钰才聽了沒兩句便喝止了一聲:
“行了!不要總傳這樣沒根沒據的謠言。”
懷虛澗的內部矛盾,他們自己争起來挺歡,真被別人一說便有些上不得臺面了。更何況錢雯钰還頂着一風園的名頭,別看她在終蘭跟前基本沒個正形,真管起事來倒也像模像樣的,很有威懾之力。
繁雜的議論聲漸次停歇,這次事件受害人遺骨上的青黑之色,與先前危紹在一風園後山挖出來的那些有異曲同工之處。對此十三盟司妖府已然立了特令,如今只等掌事之人前來再行交代細節。因而大家被錢雯钰訓了幾句,便也不再自讨沒趣,無關人士就陸陸續續地盡皆散去了。
至于書,是在山洞中的一處石臺底下被發現的。
三個人走進洞中之時,石臺側首邊還坐了一位白衣男子。其容貌停留在而立之年,發冠束得一絲不茍,拂塵搭在臂間,顯得有些老成。
這人之前大抵是和錢雯钰打過招呼的,因而後者見到他在,也并沒有顯得太過驚訝,反而還上去和人家行了個禮:“浮玉長老。”
聽說是故去的那位東府弟子的師父。
浮玉手中正拿着那本《黃白外衍》,這書經了一層石灰和一層塵土的洗禮,如今封皮看上去有點破敗,邊角坑坑窪窪的,都起了花邊。見着錢雯钰身後的溫吟和終蘭,浮玉擡眸瞅了一眼,便已經聯想到了二人的身份。他五指一攏,将書頁閉合,末了向前一遞,送去了二人眼前。
溫吟自然沒有推脫,颔了下首便接了過來。
倒是錢雯钰又多問了一句:“長老可看出什麽門道了?”
浮玉搖了搖頭:“既是外衍,所涉甚雜,又無批補着色,實在無從尋起。”
這事也在意料之中,錢雯钰點了點頭,嘆了聲氣,沒再多談。
拿到了書,溫吟和終蘭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圓滿結束了。
錢雯钰又盡責地将他們送去了來時走的那條山道上,直臨到了設置傳送陣的小閣樓旁邊,還略有些依依不舍。她一路上都頗顯欲言又止,将将到了分別的當口,又遲疑片刻,才斂着眉目與溫吟道:
“此事多有古怪,若非必要,還是先不要去叨擾仙尊了。”
這話在終蘭看來,前後難免有點不太和諧,不過也不知這兩人背地裏都各自打的什麽算盤,溫吟倒是聽得挺明白,聞言便挑眉應道:“正有此意。”
他這樣一講,反而輪到錢雯钰變得驚訝了,眯起眼睛來狐疑地審視了他片刻。唇間動了動,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終蘭頓時又整個人都不好了。
方才,因為她無法禦劍的緣故,三個人是完全憑步走回的這處閣樓。錢雯钰自己再折回去時自然就不用這樣麻煩了,待姑娘踏上佩劍,身影不過須臾便掩去了樹影之後,終蘭這才身形一歪,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再一次賴去了溫吟的身上。
她一臉痛心疾首,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苦口婆心:“師兄,做個好人——”
溫吟:“……”
他伸手,本來是想将糊在自己胳膊上的兩只爪子給扒下去的,然而嘗試了一下,又下不狠力,幹脆作罷,改去揉了下終蘭的發頂,失笑道:“想什麽呢?”
終蘭嘟了嘟嘴,她還想問他呢!
在入到閣樓中,走往傳送臺的一路上,終蘭始終捧着一雙充滿拳拳之意的潋滟水眸,一刻不停地向溫吟投射着勸誡的目光。溫吟被她看得有點兒受不太了,到最後也不得不做起臉來,滿面幽怨地回望了過去:
“蘭蘭不信我。”
終蘭:“……”
???
10086:【看出來了吧,他就這種鬼德行!!】
終蘭:……
饒是如此,她倒也不至于就跑回去跟松盈打小報告什麽的。畢竟內情她也不是很了解,況且溫吟一個人也就算了,如今錢雯钰也表現得如此高深莫測,終蘭不得不對這潭水的深度産生了一點顧慮。
若是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可不好。
山裏出了事情,懷虛澗門內人少得可憐。兩個人全程都沒遇着幾個弟子,不過因為他們一直在忙着眉來眼去,所以也一點沒有察覺到周遭有多安靜。
坐上傳送陣的時候,終蘭心裏還在尋思之後能用什麽辦法把溫吟藏着的事情給挖掘出來。
誰知道,熟悉的白光閃過,迎接她的,卻并不是藏經樓十三層那片熟悉的窗景。
聳木虬枝盤天履地,卻不似活的。雖也不至于說是枯萎,然而一個個蔫頭耷腦,看上去衰軟無力。終蘭如今站在一片山叢中央難得空出來的一處落腳之地,幾乎是在來到這個地方的第一時間,她就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來、難捱到令人反胃的魔氣。
不幸她感官敏銳,這種感覺便像是千百倍地加諸她的身上。
終蘭之前并不是沒有接觸過魔澤的,但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