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朋友
做朋友
許靈均瞧着周圍眼花缭亂的海報、大號小號的立牌、堆滿了紀念品和表格展臺,聽着每個攤位背後坐着的學長學姐瞧見自己走過就要招呼兩聲,不免心裏有些發怵。
周五,社團招新周的最後一天。
許靈均前幾日因為滿課,遲遲沒到招新點這邊來。今天得空趕着最後一天來逛逛,又正巧碰上了各系各院都基本沒課的周五,他擠在熱情的人群中舉步維艱。
各社社員為了各自社團的人丁興旺,香火永傳想盡辦法。幾個社團合力借來了學校的大音響,在大坪中央圈出片表演空地。方才街舞社跳舞,滑輪社花樣輪滑,武術社打了段太極拳,競相帶來可以代表各社團最高水準的表演。
許靈均站在外圈看着,瞧見場邊有幾個頭發蓄得有些長的男生合力搬來了個三角狀的鐵抛臺,扛來了長條形的接地鐵杆。
随着音箱換上了提神醒腦律動感十足的音樂,一夥男女在四周一陣歡呼聲中拎上各自的滑板擦地助跑,在進入圍觀人牆的瞬間跳上滑板朝鐵抛臺沖去。
這是滑板社的表演。
許靈均注視着他們一個接一個挾帶着疾風沖上鐵抛臺頂端,重心放低,向上一躍,身體便帶着滑板來到半空中。沒看清腳下的具體操作,只見滑板在空中旋轉了一周,他們又穩穩踩住了滑板落地。
這一套動作下來,許靈均只是在場邊看着也覺得心髒被提到了半空。
這其中有一個穿着姜黃色短袖頭戴白色鴨舌帽的男生估計是主力社員,動作幹淨利落且漂亮,可以稱得上賞心悅目。四周圍觀的學生們雖是門外漢,但見了他的動作也紛紛喝彩鼓掌。
然而,緊随着他下一個沖上鐵抛臺的男生腳下不穩,落地時滑板從鞋底溜了出去,整個人也跟着在水泥地上滾了兩圈。
雖然他沒有怎麽受傷,從場邊的觀衆手中接過之前飛出去的滑板後又再一次回到出發點挑戰,但圍成一圈的所有觀衆的呼吸都還是滞了半分鐘。
過了會,另一半場的鐵杆,一個女生沒能成功跳到鐵條上部,倒是被鐵杆絆到了腳,整個人也直直朝地面撲倒滾了一圈。
許靈均目睹了全過程,心裏不禁捏了一把汗。滑板這項運動吧,酷是真酷,疼也是真疼。
他轉身準備離開時,正好撞上一雙眼睛。
身後那個招新攤點的學姐沒有安分地坐在椅子上,也站起身撐着桌子瞧着場上板仔板女們的一舉一動。
這個紮着雙馬尾的學姐和許靈均對視的一瞬馬上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職責,嘴巴一抿一笑,坐回了位置上,右手掌心朝上示意着右邊的海報立牌。
許靈均打擾了她看表演,也不好意思不給面子,便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立牌上印着簡潔明了的幾個大字,“你的男/女朋友會背叛你,你的兄弟/閨蜜會背後捅你刀子。”
雙馬尾學姐見許靈均收回了視線,又換了左手示意左邊的海報立牌。
左邊印着,“但數學不會,數學不會,那就是不會。”
“歡迎加入數學社!”學姐晃了晃挂在正中間,寫着數學社三個大字的塑料牌,一臉期待地瞧着許靈均。
許靈均:“……”
雙馬尾學姐在詢問了許靈均的院系後捂着嘴噗嗤笑出聲來,“我是你的直系學姐耶。”
她像是抓準了許靈均看着就比較好說話,說不定還比較好忽悠,拉着許靈均就滔滔不絕了起來。
“我們數學社啊歷史悠久,自從這個學校存在高數課以來就應運而生了,只不過以前那都是非正式組織,這幾年逐漸正式化了而已。”
“其實我們說白了就是一互助組織,互幫互助解決學習生活中的數學難題,平時學好高數,期末不挂高數!”
“诶,我們社團可不像其它社團每周都有社團活動,我們一學期就聚一次,剩下的時間都是數學作媒網絡牽線的!”
“哎呀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學院也是要學高數的嘛。你以前文科生還是理科生?是文科生啊。那文科生更要參加我們社團啊,學姐也是文科生,去年的高數可都是高分過的哦。”
許靈均哭笑不得地被抓着聊了十分鐘。他尋思着這個社團平時不費時間,又可以幫着完成高數作業,倒也是個無負擔又助學習的好選擇,遂随了學姐的願,填了報名表。
那天下午,許靈均在圖書館埋頭收尾了這周的課堂作業,等他再擡起頭來,天已經暗了下來。
他随便吃了些東西就挪回了寝室,抱着電腦在床上打了把游戲,看了部電影。
待他躺着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瞧了瞧手機屏幕,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進了數學社的□□群。
明天下午的迎新會是這個社團這學期第一次,估計也是最後一次的社團線下活動。
許靈均剛準備滅掉鎖屏,手機在他做出指示的間隙又跳了幾條微信消息出來。他迷迷糊糊地又點開微信,在看清來信人的名字和發送的內容後,手腕一晃,手機一抖,手指一松,一塊板磚似的屏幕就從半空中直線下墜正正砸在了許靈均的臉上,直接把許靈均給砸清醒了。
是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聯系自己的齊正則發來的消息。
—許老師
—我們現在還可以做朋友嗎?
操。
都這樣了還打算做朋友?
許靈均在心裏低聲罵了句,揉着悶痛的鼻梁坐起身,點開輸入框。
你在想些什麽?
你知不知道要求一個從來就不打算關系僅止步于朋友的人和你維持朋友關系是件特別蠢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這對你而言是危險,對我而言就是殘忍?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下去不是你渣就是我賤?
許靈均越打字越來氣。
他不知道齊正則現在到底想幹什麽,他不知道齊正則究竟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喜歡是哪一種,他不知道齊正則到底有沒有深陷過那種多看對方一眼,就更想占有對方一分的粘稠情緒。
可到了最後,許靈均敲了長長一段話,手指停留在綠色的發送鍵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
如果齊正則真的沒考慮那沒多呢?如果齊正則只是好心想要修複這段破裂了的人際關系呢?如果齊正則還真還沒有真真正正喜歡過一個人呢?有必要這樣劈頭蓋臉罵過去嗎?況且對方還是自己扪心自問還沒有放下的人。
許靈均猶豫着,手指挪了挪,嘆了一口氣,長按删除鍵。
輸入框再次回到了一片空白。
他擡頭望了眼慘白的天花板,中規中矩發了三個字過去。
—為什麽?
接下來,許靈均面不改色地刷了半個小時手機,心下卷起的浪卻一層比一層高,從波濤洶湧直至錢塘江大潮,從驚濤駭浪直至印度洋海嘯。
整整半個小時過去了,齊正則就這樣把被他攪得心神不寧的自己晾到了一邊,再沒回一個字。
哦?所以你又要和我做朋友又不告訴我理由是什麽意思呢?
許靈均很不喜歡這樣小心翼翼掂量,患得患失徘徊的自己。
算了。
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用力往手機側面一摁,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打算一覺解千愁。
但向來,一事不順諸事不順,鬧鐘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簽到!”,室友們聽到許靈均從被子裏迸出的夾雜着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憤怒的聲音,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