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餘明哲坐在辦公室裏, 門外忽然穿來砰砰的敲門聲。他看了看懷表, 皺了皺眉,高聲說了一聲進來。
門把瞬間被人從外面擰開,是文書股的股長王印文,抱着一沓資料走了過來, 恭敬的叫了一聲餘科長,然後走到餘明哲辦公桌前, 雙手将資料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彙報道:“這是我們組對于黃總統那件案子新整理的資料信息,您看看?”
餘明哲随意翻了翻,眉頭一皺,一拍桌面氣道:“媽.拉那個巴子!又是這些, 這麽久了!你們就沒查出什麽新消息!還将這些東西拿給我看什麽!上頭已經下了最後通牒, 最後這一周必須查出來!到時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印文苦着臉道:“餘科長,這段時間兄弟們沒日沒夜的出去做事,我們實在是——”
“好了, 我不聽你說這些廢話了!”餘明哲站起身擺手,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有什麽難處你留着給新科長彙報。”
“新科長!?”王印文聞言頓時驚訝道。
餘明哲因與林蘊民是同鄉又是遠親, 因此情報科剛成立時因為缺人, 林蘊民便向王總統推薦了此人, 此人也曾考起官費留學R國,當上情報科副科長後也着實也辦了幾件事,又善于鑽營, 很會投上司所好,所以很快得到了林蘊民的信任,他自認為是林部長的親信,本以為捧好了林部長,自己就能提拔上科長,沒想到半道上被人截了胡,截胡的人還是林部長的親弟弟,他暗恨之餘,卻也下定決心要捧好自己這個新上任的頂頭上司。
“是,林科長來了,你們以後就不能像以前那樣随意了,記得一定要叫我餘副科長。”餘明哲又低頭看了看懷表,對王印文道:“哎呀,林科長快到了,你去通知其他人在會議室集合,我下去迎接。”
餘明哲剛下到政府辦公樓門口,便見駛過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面前。
餘明哲躬身一瞧,臉上忙堆起笑容,親自拉開車門,微微彎腰,對着車裏的人笑道:“懷信老弟,多年未見,風采更甚啊。”
林蘊生從車裏低頭走出來,握上對方的手,薄唇一彎,“餘兄。”
情報科剛成立半年多,機構設置簡單,采訪股,負責收集情報,整理股,負責審訊,文書股,負責整理分類收集的信息,以及日常秘書工作,整個科室也就十多號人。
林蘊生開了個簡單的會議後,才在新辦公室的椅子上坐下,門口便傳來敲門聲。
門外的人應聲推開門,餘副科長和王股長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餘明哲笑道:“林科長剛上任,我本來不想來煩您,可這手頭有個緊急的案子,兄弟們無能,就想來請教一下林科長。”餘明哲暗暗松了一口氣,這個林蘊生倒是個及時雨,黃總統這件案子着實不好辦,有他接過這個燙手山芋也好。
林蘊生接過王印文遞過來的資料,低頭翻開來看。
站着的餘明哲和王印文兩人暗暗對看一眼,皆垂首不語。
過了片刻,餘明哲看見林蘊生擡起頭來,對方一張還很年輕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對他們倆道:“你們先下去。”
兩人點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
林蘊生下班回到林公館,客廳裏穿來嘩啦嘩啦的洗牌聲。
林蘊生看見憐憐也坐在桌上,有些詫異,她看起來不像是會打麻将的人,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看牌。
坐對面的易太太首先看見了他,臉上忙堆起一個熱絡的笑容,“小林先生回來了?”易太太的丈夫是警察廳廳長,亦是林太太的遠房表妹。
林蘊生微笑着點了點頭,桌上餘明哲的太太也忙跟着打招呼。
兩個人都跟林家沾親帶故,因此經常往來,再加上林太太一個好友,四個人是固定的牌搭子,今日林太太那好友有事來不了,所以才把莊小憐拉上了桌。
莊小憐回頭,這才發現林蘊生站在他身後,林蘊生朝她溫柔一笑,拖了一張椅子坐在她身旁。
林太太啪地打出一張六筒,側眸看了一眼林蘊生,“今天不上第一天上班嗎?怎麽回來這麽早?”
“不早了,都已經六點了。”林蘊生笑道。
林太太詫異道:“六點了!咦!你大哥怎麽還沒回來?”
“大哥說今晚有個飯局,不回來吃了。”
“又不回來吃。”林太太咕哝了一句,扭頭叫了一聲林媽。
林媽快步走過來,林太太交代道:“林媽,叫廚房可以上菜了。”說完對桌上的人笑道:“吃完我們再繼續。”林母出門走親戚去了,所以林太太她們幾個可以玩晚一點。
林蘊生湊到莊小憐旁邊看她的牌,靠得非常近,呼吸出來的熱熱的氣息都噴在她的腮邊,她不自在的側了側頭,只聽他低聲問道:“手氣怎樣?”
旁邊的林太太聽見了,笑道:“她剛開始手氣好得出奇,啧,啧,你不知道,打麻将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手氣那麽好的人呢。”
莊小憐不僅會打麻将,還因為記性好,幾乎算得上是十打十贏,知道的人都不敢跟她打,她其實也不太喜歡打,總覺得這種東西太耽誤時間了,不過今日林太太叫她打,她卻是也很久沒打了,還有些手癢,一上桌就來了一把清一色開門紅,接着把把自摸,才一個小時就贏了好多錢,贏得莊小憐都不好意思,再說總是她一個人贏也沒意思,于是後面放了點水,保持偶爾一把自摸的頻率。
打完手頭這一把,正好飯菜也擺上桌了,衆人下桌吃了飯,才休息一會兒,林太太又喊三人上桌繼續。
麻将桌上開了強光燈,照在白桌布上,襯得桌面上四雙洗牌的手雪白一片,女人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鑽石戒指,在強光的照射下更加耀眼,四雙手只有一雙手沒戴戒指,那雙手還長得十分纖細秀氣。
林太太看了莊小憐的手指一眼,“咦?你的結婚戒指呢?”
莊小憐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好像這才發現似的,開口道:“哦,可能是早上起來洗澡脫下來忘記戴了。”她不喜歡手上有累贅,但話不能這樣說,手腕上的玉镯若非那天林母提起她,她也是不想戴的。
易太太呦了一聲,一邊碰了一張牌一邊開口道:“小林太太呀,結婚戒指可不興随便摘的,若是弄丢了可就不吉利了。”
林蘊生正好走過來,聽見對話,亦看了一眼莊小憐光滑如玉的手指,眼眸裏的陰翳一閃而過,而後像剛才一樣坐在莊小憐身旁。
餘太太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林蘊生,眼眸一轉,忙接嘴笑道:“喲,易太太你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有好幾對結婚戒指的,不喜歡了又換一個,什麽吉利不吉利的,那都是過去那一套了。”
餘太太本來是怕小林先生不高興将話圓過來,易太太聽了卻想到另一件事上,嘆了一口氣道:“可不是,女人就跟戒指一樣,也是不喜歡了又換另一個。”說到這一頓,臉上表情一換,擠眉弄眼道:“嗳,你們聽沒聽說梁會長那件事?”
林太太好奇:“哪個梁會長?”
易太太啧了一聲,“就是咱們建寧商會的會長梁建榮啊。”
建寧商會的會長梁建榮?莊小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這不就是裏男主的父親嗎?
餘太太道:“聽說這個人十分好色,有好多處公館裏都金屋藏嬌呢,而且都是十幾二十的年輕女孩。”
易太太道:“是呀,這個梁會長姨太太太多,不能天天莅臨,他的一個姨太太不甘寂.寞,便與福祥號一個姓李的送貨員勾.搭上了,梁會長發現了,将那個姓李的送貨員打了一頓,對那姨太太倒也寬容,送了一筆錢将人打發了,聽說那姨太太帶着那筆錢與那姓李的送貨員去燕城同居去了。這事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你們竟然不知道?”
林太太和餘太太均搖搖頭,林太太道:“這個梁會長人還挺好的嘛。”
餘太太點頭道:“是呀,這女人在以前是要進豬籠的呀。”
莊小憐聽後忍不住小聲吐槽:“怪只怪這個梁會長找這麽多女人,活該被戴綠帽子。”
三個人詫異的對看一眼,都不由噗哧一笑。
林蘊生看了自家太太一眼,也不由勾唇失笑。
她這個新弟媳平時寡言少語,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沒想到竟能說出這樣的話,林太太不由笑道:“這話說得好,活該!”
林蘊生也笑着開玩笑道:“對啊,一個茶壺配一個茶杯就可以了,其他擱着就要沾灰了。”說完湊到莊小憐耳畔小聲道:“你放心,我絕不納姨太太。”
莊小憐被男人呼出的氣弄得耳朵癢癢的,擡頭發現對面易太太看過來的眼神,臉上一熱,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林蘊生看見對方的耳朵變紅了,側面看過去,她垂着眸子,翹翹的長睫毛微微顫抖着,貝齒輕輕咬着下唇,他心頭一頓,瞬間便湧出萬般柔情,左手從桌面下悄悄伸過去,握住她擱在大腿上的左手。
莊小憐的左手忽然被人握住,下意識一縮,發現是旁邊的林蘊生,掙紮了一下,卻被他握得死死的,他的手指還細細摩挲搔.刮着着她手背上的肌膚,酥癢酥癢的,也不知怎麽,她忽然覺得有些害臊,方佛做賊似的擡頭看了桌上的其他三人一眼,而後不動聲色的回頭瞪了他一眼,他卻朝她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