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熬好的藥被送了過去, 顧皎心焦地在太醫院踱着步,一個時辰後終于等來了消息。
“娘娘!藥見效了!”懷安氣都沒喘勻,難得失了氣度, 隔着老遠就喊道。
顧皎難以自抑地一拍掌, 當即長舒了口氣, 而後道:“走,我們也去。”
褚平街外, 不比上一次的劍拔弩張,所有人都透着一股松快之意。
還未下馬車,顧皎便精準地尋到了君珩的身影,他負手而立,眉間略有疲色,但好在……并無病意。
馬車尚未停穩, 在懷安的驚呼聲之中,她一刻未等地跳了下去, 顧不得有旁人在場便朝君珩奔去,在他猝不及防側頭望過來時已然緊緊抱住了他。
“阿珩。”她低聲喚道,語中滿是慶幸。
還好,還好他沒事。
君珩一愣之後亦是用力擁住了她,輕柔又溫暖地應道:“嗯。”
他輕輕拍着她的肩:“我沒事,別擔心。”
顧皎擡起頭,緊盯着他看了片刻, 又不由問道:“那藥你可喝過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雖說看上去沒有染病的跡象, 但畢竟身處其中幾日, 她總是不放心的。
君珩點了點頭,耐心地解釋道:“喝過了, 方才周太醫也幫我把過脈了,便是當真有事也不怕,放心。”
一旁的慕晚看着二人的舉動,側身擋了擋衆人的視線,而後加重聲音清了聲嗓子:“咳咳。”
顧皎這才回了神,察覺到身側的幾道視線,當即松開了手臂從君珩懷中退出,好似無事發生般挪到了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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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一笑,伸了個懶腰朝不遠處不敢上前的院正走去,邊走邊道:“臣去和院正商議一下後續事宜,二位自便。”
要不是實在是衆目睽睽下,她倒真想給二人留足互訴衷腸的時辰,不過眼瞅着那邊還站着一大堆人,就怕顧皎待會兒反應過來後再埋怨她不早說。
顧皎低聲笑笑,在君珩望過來後,拽了拽他的衣擺,也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的确還有許多別的事要安排。
看見君珩後,院正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而後恭聲道:“臣已經将太醫院的人都安排出去了,即便藥效起得慢也無礙,輔以金針和艾灸,只要對了症,便都好說。”
末了,還不忘看向了身側的沈舟:“此番,還是多虧了沈大人。”
院正将沈舟的藥方之事一一秉明,君珩淡淡聽着,在院正為沈舟請功時,還未說完,沈舟已然主動推拒了開。
“臣只是盡到為臣的本分罷了,這些時日太醫院諸位才是勞苦功高,臣不敢居功。”沈舟垂眸道。
“大家都這麽謙遜,臣有心想借此向陛下讨幾天假,都有些不好開口了。”慕晚惋惜地嘆了聲。
顧皎唇角一勾,擡眸看向君珩:“既然時疫已解,不若讓諸位大人歇上幾日,再在宮中設宴招待款待一番?”
君珩眉眼舒緩,而後道:“已經安排下去了,夏祀之後本也該宴請百官的,只不過一直推到了現在。”
“至于論功行賞,本就是應該的,朕回宮後自會拟旨,諸位也無需推辭。你們也累了許久,先回去歇着吧。”
“既如此,臣便先回太醫院安置一番,晚些時候再讓周太醫為您請一次脈,也好讓娘娘安心。”院正笑道。
……
“這個沈舟……”等該走的走得差不多了,慕晚若有所思地思忖片刻,撐着下巴道:“我怎麽總覺得他身上的氣度和一個人有些相似。”
“誰?”顧皎好奇轉頭。
“左相啊,你不覺得嗎?”慕晚看着沈舟離開的方向,“若是左相年輕個二十歲,或許便是如此。”
年輕二十歲……顧皎想了想,那會兒她剛出生沒多久,完全記不清顧青行是什麽樣子。
“宴相呢?”君珩也沒給她繼續想下去的機會,淡淡揭過了話題。
“宴相和陛下不太一樣,人家的牽挂可是在裏面的。”慕晚朝褚平街那邊擡了擡下颌。
話音落下,一道身影漸漸顯出身形,慕晚挑眉道:“剛說到,這不就來了嗎。”
不知為何,宴沉言步伐有些快,失了以往的沉穩有度,竟給人一種落荒而逃的錯覺。
慕晚已經迎了上去,恰到好處地搭了把手,關切道:“宴相,可是宴小姐有恙?”
顧皎和君珩也随之走了過去,只見宴沉言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後其中已不再有別樣的情緒,他低聲應道:“藥方無礙,臣這便去準備慰懷病患的後續事宜。”
君珩看着他有些蒼白的面色,道:“此事朕來安排就好,你好好修養一段時日——”
“臣無事,”宴沉言低低道:“陛下也該靜下心養傷了,這些事臣會處理好的。”
說完,他沖慕晚微微點頭致謝,而後召回侍從,頭也不回地朝另一側走去。
“明明該是樁好事,宴相怎麽失魂落魄的?”顧皎喃喃道,“莫不是……嘶。”
君珩收回看向宴沉言的視線,低聲問:“想到什麽了?”
顧皎沉思道:“這些時日,你可見宴小姐了?”
這幾日君珩和宴沉言都置身褚平街,宴沉言放心不下宴長寧的話,想必多多少少會去看她一次,哪怕不能進門,也好過之前隔着牆,連個聲兒都聽不着。
君珩搖搖頭:“第一日宴相去找過她一次,不過應該是沒能見上面,後來,宴相也沒再提起這事。”
“哦?”慕晚挑眉,“那這麽說,宴相的待遇豈不是還不如那位許大人。”
顧皎這才忽地記起還有一人:“許少卿怎麽了?”
“許大人啊,臣聽說他也是癡情,在門外苦守了一整日,不過第二日清晨終是等到宴小姐為他開了門。”慕晚打了個哈欠道。
“他還有這本事呢?”顧皎有些驚訝。
慕晚淡淡瞥了她一眼:“那是自然,陛下那寒疾不也許久沒犯了?”
顧皎剛想說這兩者有什麽關系,等反應過來其中隐喻之後,慕晚已經輕笑一聲轉身去招呼兵士了,她憋屈地轉過身,正對上君珩璨若星點的眸子。
他唇角盡是柔和的笑意:“我覺得……慕晚說得也不錯。”
顧皎瞪了他一眼:“你少來!走了走了補覺去。”
君珩一愣道:“昨夜沒睡好嗎?”
“我說你——你都幾天沒好好合過眼了。”顧皎理直氣壯說着,自己卻也是虛得很。
這些天她閉上眼就是他出事的模樣,吓都吓死了,哪裏還睡得着。。
身體卻突然被人輕輕拽住,她側眸看去,只聽他有些不自在道:“其實,我今日還沒有用膳。”
何止今日,這幾日他連水都沒顧上喝,但這樣說了難免會讓她擔心。
顧皎默了默,随即轉身拽着他拐了個方向——
“去哪?”陛下不解問道。
“顧府蹭飯。”顧貴妃理所應當地答曰。
——
幾日的藥喝下去,染了時疫的病患漸漸退了燒,帝京城內的其他百姓也不再閉門不出,街上恢複了往日的生氣。
後來,百姓們不知從哪得了消息,聽聞藥方是翰林院的沈大人所制,自發地做了匾額送到了翰林院門前,沈舟的聲譽也自此流傳了出去。
等到君珩之前落下的傷好了些後,便将宮宴定了下來。
宮中許久不設宴,此番既是補上夏祀拖後的那次,又為慶賀時疫安然度過,所邀之人便多了些,除了諸位官員外,各世家已成年的子女也在宴請的賓客之列中。
顧皎看着鏡中一絲不茍為她整理着發鬟的錦時,打了個哈欠:“錦時,太陽都要落山了,我只是去露個臉,用得着這麽仔細嘛。”
她感覺自己都快要把大半個首飾盒頂在頭上了,沉甸甸地怕是待會兒連路都走不穩了。
錦時卻振振有詞道:“娘娘,這可是您第一次在這樣大的場合出席,一定要驚豔四座才是。”
顧皎:……
“那啥,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些人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見過我很多次了?”
而且又不是去選秀,在座的要麽是一把年紀的老臣,要麽就是寧斐之那幾個自小便在一處混着的同齡一輩,她再驚豔有什麽用。
剛剛踏進門的君珩恰巧聽到二人的對話,低聲笑笑後走上前示意錦時退下,自己接過了她手上的梳子,看見顧皎求救般對着鏡子眨眼,又将她頭上的發飾取下來了些。
悄悄側頭看見錦時已經出了門,顧皎這才松了口氣,催促道:“快快快再摘幾個,這麽重我一會兒保準得摔。”
“人家花了将近兩個時辰梳好的,你舍得?”君珩低頭笑道。
顧皎糾結了一下,想到待會兒錦時見了說不準會難過,于是忍痛改口道:“算了算了,其實也沒那麽沉。”
君珩擡手幫她按着酸得有些僵的後頸:“今日人多,免不了規矩也多,我讓懷安另備了些吃食在後殿,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就悄悄過去,不會有人發現的。”
“這麽貼心?不愧是我的阿珩。”顧皎舒服地喟嘆一聲,“哎……我記得往日宮宴都會有舞姬助興,你不會是特意把我打發走吧?”
“嘶!疼疼疼——”随着君珩忽地加重的力道,顧皎縮起脖子:“錯了錯了!”
“小沒良心的。”君珩微微松了手,眉間仍帶着些許未散的惱意,低聲道:“有時候真想把心剖出來給你看看。”
顧皎回身沖他擡頭一笑,手放在他身前,捂上了那處溫熱跳動的地方,輕笑道:“已經看過了,有我。”
君珩低頭凝望着她,對上她笑眯眯的眸子後別扭地偏過頭,過了許久,才悶聲道:“才不是。”
顧皎只以為他在賭氣,笑着勾了勾他的小指:“好了,我去換身衣服,我們一道過去?”
等君珩點頭後,她扶着沉甸甸的發飾去了內殿,并沒有察覺到身後人目光中蘊含的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有她嗎?許久,君珩的眼睫顫了顫,想起她的話,悵然一笑。
如果她當真能看到,便會發現,他的心中早已全然被她一人所占據,再無旁物的餘地。
他希望她知道,卻也怕這樣的感情會吓到她,好在,只要他不說,她便不會知道。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