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周太醫很快便和懷安一同趕到, 在看到宴沉言的傷後他先是倒吸了口氣,而後迅速地打開醫箱開始為他上藥。
“好端端的,怎麽都跟手過不去。”
聽到周太醫這話, 君珩下意識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裏如今已經結了痂, 當初周太醫包紮時一再叮囑了他不能過多使力, 以免傷口開裂。
如今看着周太醫的一舉一動,真是熟悉極了。
周太醫手上動作不停, 眉心卻是越皺越緊:“宴相,莫怪臣多嘴,您這可是右手,傷到了筋骨,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執筆了,至于以後能不能完全恢複, 還未可知。”
宴沉言自從回來就再開口沒說一句話,如今也只是淡淡應了句:“無妨。”
“倒是難得見你動氣。”君珩在旁淡淡道, “怎麽鬧成這個樣子。”
“家醜罷了,不值得陛下記挂。”宴沉言輕聲道。
“并非朕非要插手,這次來,是有事找你,恰好事關令妹。”
說着,君珩取出許尚書的那封奏折,翻開放在了宴沉言面前。
“依你之見, 此事該如何?”
宴沉言眸光掃過, 在幾個字眼之上停了停, 漆黑的眼瞳中泛起了些許波瀾。
“許尚書的次子……臣記得, 是今年春試的探花。”
君珩本來沒想到這事,聽宴沉言一說, 倒也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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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少卿?”
“哎,宴相,您手別動。”周太醫忽然道。
宴沉言一頓,這才發現周太醫包紮了一半的紗布已經散開了。
君珩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的傷處。
這時,門外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恰好房門未關,一名女子在見到屋內衆人後停下了腳步。
她面上焦急之意未去,注意到君珩後眼中先是閃過些驚愕,而後便娴雅有度地走到他身前行了一禮。
“臣女傅泠,見過陛下。”
宴沉言聞言擡頭,眸色微沉:“不是讓他們別聲張嗎,怎麽還是驚到了你。”
君珩擡手讓傅泠起身,轉而對宴沉言道:“你傷成這樣,就算想瞞又能瞞得了多久?”
說完,他退開了些,給傅泠讓出了位置:“不必拘禮,去看看他吧。”
傅泠謝恩後起身走向宴沉言,宴沉言卻擡手遮住了傷處:“這裏血腥味太濃,你還是——”
“你以往照顧我的時候,也有這些講究嗎?”傅泠開口打斷了他。
說完,她守在一旁,用帕子為他擦去額上的汗:“我陪着你。”
見狀,宴沉言也不再阻攔。
“是長寧?”傅泠輕聲問道。
“于她無關,是我的過失。”宴沉言一口否決。
一旁的君珩算了算時辰,一方面惦念顧皎,一方面也自覺不好再打擾二人,便道:“那朕便先走了,折子的事,等你好些再提。”
“此事,臣無法替長寧做主。”
宴沉言忽地開口,而後他看向君珩:“但若許公子能得長寧應允,臣絕無二話。”
傅泠一怔,而後也看到了那封奏折。
“這——”
“這麽熱鬧?”
顧皎站在門外,沖立即看過來的君珩笑了笑,而後轉向了宴沉言。
“宴相,我向你讨個人可好?”
——
“心情不好嗎?”君珩看向自打回宮後就一直怏怏的顧皎,問道。
顧皎嘆了口氣:“你說,我這麽做,對宴小姐好還是不好?”
君珩想到她方才跟宴沉言對話時有條不紊的神色,又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忍不住彎唇一笑:“剛剛不是還挺有底氣?”
“我那是虎假武威。”顧皎瞪他一眼,“而且,我要是不堅定些,宴小姐豈不是更落下一成?”
“要是知道傅泠在場,我就不挑那個時候進門了。”
想起宴長寧看到宴沉言身側傅泠時的表情,她就隐隐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
她問宴長寧願不願意離開宴府,就是想給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不再受縛于宴沉言妹妹的身份,只做她自己。
宴長寧答應了。
于是她當即拉着她去了宴沉言那,原想着兩個人好好道個別,誰料一進門卻發現傅泠也在。
即便從未見過傅泠,但在察覺到了宴長寧一瞬的僵硬之後,她也猜出了那位女子的身份。
但來都來了,又怎麽能中途放棄,況且她在門外也隐隐聽到了宴沉言的那句“若許公子能得長寧應允,臣絕無二話。”
事已至此,宴長寧繼續留在宴府,不過也是徒添傷懷罷了。
所以她開口向宴沉言提出,她同長寧極有眼緣,想接她入宮住段日子。
宴沉言起初是不同意的,可在長寧出聲答是後,便沉默了下去,最後,是傅泠替他應了下來。
君珩忽然問:“你對宴相不滿?”
依她的語氣,似乎是在為宴長寧不平。
顧皎搖搖頭:“我畢竟是外人,而且宴相對宴小姐也的确已經仁至義盡,只是難免有些感慨。”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本就是最傷人。”她低聲自語道。
一回頭卻看見君珩沉沉地看着她。
顧皎:……
“別亂想。”她無奈扶額。
“你怎麽知道,是流水無情?”君珩卻道。
顧皎狐疑地看向他:“那不然呢?”
要是宴沉言有半分情意,宴長寧也不至于決然選擇離開。
君珩沉吟道:“你覺得宴沉言喜歡的是傅泠?”
顧皎點頭。
而且,即便只是匆匆一瞥,她也的确感覺到了兩人的般配。
君珩卻緩緩搖了搖頭:“當時你不在,傅泠進門時,宴沉言當時的反應,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即便是不希望傅泠擔心,但在看到對方時,下意識流露出的神色不會騙人。
“若換做是我……”說到一半,君珩忽地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洩露心思,又頓住了口。
顧皎卻已經猜出了他要說的話,心頭浮上些許柔和。
“旁人的事,我們操那麽多心做什麽?”她也不追問,笑着揭過。
“我讓懷安為宴小姐尋了個住處,又撥了些侍衛過去,讓她靜下心想清楚些也好。”
“嗯。”君珩應了聲。
“我還跟她說了許家少爺的事,這才知道,她和許少卿倒當真認識。”
君珩側目,靜靜聽她說着。
顧皎一邊把玩着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邊懶懶道:“他二人年紀相仿,曾在同個書院學過課。”
“我瞧着宴小姐的神色,那許少爺怕是當時就對她有意,只不過被她婉言拒絕了。”
“許少卿也到了婚配之年,我猜,大概是許尚書不知從哪得知了他的心思,宴家又恰巧門當戶對,這才有了這一出。”
君珩卻不這麽認為:“宴家之前的風波鬧得不小,許家不會沒有聽聞。”
頓了頓,他又道:“那折子,怕是許少卿自己的意思。”
顧皎愕然擡眸:“嗯?”
而後她忽地明白過來,如果賜婚一事不是許尚書的意思,那唯一的可能性,也只有許少卿。
如今宴長寧和宴沉言的事鬧成這個樣子,受影響最大的便是宴長寧。
許少卿這是……想保護她吧。
即便知道她或許不需要,也仍然盡自己所能而給了她一個選擇。
“要真是這樣……”
她有些感慨道:“我還真有些希望,他能打動宴小姐。”
末了,她支頭看着君珩,打趣道:“不過,今日倒也體驗了一番相逼宴相妥協的滋味,這貴妃當久了似乎也不錯。”
她自己是沒什麽名號,但如今的頭銜卻是一個比一個響。
君珩眼睫輕閃,他沒接話,而是收回手,起身到書架旁翻了翻。
顧皎好奇地看着他,等他返身回來,沖她伸出手後也一頭霧水地将手遞了過去。
下一瞬,掌心中便被塞了個沉甸甸的玉印。
她拿着翻看了一番,入手微涼,花紋還有些硌手。
于是她随口問道:“這是什麽?”還怪好看的。
“鳳印。”君珩淡淡答道。
顧皎:!
剛剛還不覺得,現在忽然就有些沉得擡不起手了。
“送你了。”君珩別過眼,“扔了還是砸了都随你,只是不能再還給我。”
顧皎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要是砸了,你去哪再找人做一個?”
這又不是什麽不值錢的玩意,壞了就換一個不用心疼。
見君珩沒有理她的意思,顧皎只得先把東西放好:“我留下了,你要是什麽時候反悔了,再來問我要。”
君珩倏地轉頭瞪她。
見她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又洩了氣。
他帶了些賭氣般道:“我哪裏反悔過,只有你才會。”
“哎,不是,我早就想問你了。”顧皎忍不住辯駁道,“我到底是什麽時候騙過你,才讓你一直念念不忘的?”
別的事她也就認了,但是言出未遂,印象中的确不曾有過,而君珩這怨念,又不像是憑空而來。
君珩看着她,長睫栩栩,竟讓她讀出了幾分無法言明的委屈。
顧皎猜到自己不知又戳中了陛下哪裏的傷處,起身走到他身後,擡手撫了撫他的眉心:“怎麽總是皺眉,都變老了。”
“總希望你能開心一些,卻似乎總是讓你難過。”
“不會。”君珩啞然道。
他拉下她的手握住:“我只是……不想說。”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一問,不想說便不說了。”顧皎輕聲揭過,順帶着哄了哄像是忽然蔫下去的陛下。
心中卻想,先把人安撫好了,之後再挑個機會從懷安那套話。
這一套她最近可是太熟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