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上學第一天(修)
68 上學第一天(修)
◎哭着回家了◎
上學第一天, 私塾不開課。
學子上門交束脩、領牌子,若要住宿,則再交錢, 再領個牌子。
這些東西烏平之一應辦了, 還多給了銀子, 讓分管的小書童行方便,他跟謝岩住一屋。
全都辦妥以後,他們去拜孔夫子, 然後領試卷, 找空座答題。
這所私塾是兩個舉人老爺合夥開辦的,才辦了一年多,是三水縣最大的私塾。
別家私塾都是自家宅院裏空一間屋子出來教學, 這間私塾是個兩進的大宅院,前後開了五間教室。
跟縣學一樣, 對學生分甲乙班。
有秀才功名的, 默認去甲班。
謝岩跟烏平之都有功名, 到甲班之後,還要再看看學問。
學問好的秀才, 下場早, 教的東西跟要熬幾年的秀才不一樣。
學問差的,也想下場試試的,可以跟先生提要求。
要下場考鄉試的人,會集中在正中間的大堂屋裏上課。
這是最好的一間教室了, 環境也最好, 每個座位之間能隔出半米遠, 寬闊又敞亮。
秀才還要三年兩考的應試, 分別是歲試與科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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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試是考學業, 對秀才們進行評級。以往是第一等、第二等秀才,可以被選為廪生,拿廪膳銀糧。現在廪膳銀降了,評級也更加嚴苛,需要第一等名列前茅者才能評為廪生。歲試是每個秀才都需要參加的。連續三年不去,會有懲處。
科試則不用。科試是鄉試前一年舉行,會選出有資格參加鄉試的人。一般都是排名第一、第二等的人去,所以也能根據排名,對秀才進行評級。學子看情況下場考試,可來可不來。
今年是寅虎年,明年鄉試。
按照規定,他們今年也要去府城考一場科試。拿下入場資格。
今年取不中,則在明年七月份,再趕往省城補考一回。
謝岩有把握在今年拿到考試資格,烏平之則想今年下場摸摸底,也就是去看看,碰碰運氣,來年七月再争取。
拿到試卷,他們又坐了會兒,先研墨開筆,等童子進屋,展開一張卷軸,就能在上面選擇題目作文章了。
這場考試,是仿着科舉考場的樣子來的。
謝岩有點驚奇,他在縣學的時候都沒這樣考過試。
烏平之就是看中這點了,一年八兩銀子的束脩,不加食宿,他說給就給了。
謝岩心裏也熱乎。
這樣好,他們可以早點學到真本事。
他都不跟烏平之擠眉弄眼,低頭就是寫。
都跟他抛出得意眼神的烏平之:“……”
媚眼抛給了瞎子。
謝岩今天還有別的事幹,卷子寫完,他檢查一遍,謄抄完畢,就交卷離場,到外頭,找了個地方等烏平之。
然後從小書包裏拿了毛筆,把一張宣紙折成巴掌大,在上面畫畫。
他想畫一棵楊樹,但他以前沒注意觀察,這個季節的楊樹光禿禿,畫出來不好看。
他又想畫楊樹葉子,和上面的原因相同,從前沒怎麽注意,也畫不出來。
他最後只能畫個楊哥兒。
他觀察陸楊多,落筆有神。
寥寥幾筆落下,筆畫勾勒間,就有好幾幅陸楊的小像躍然紙上。
墨跡要晾晾,謝岩把它放在小硯臺下壓着,然後收拾筆墨。
陸陸續續有考完的學子出來,與他擦肩而過,互相都很客氣,點頭致意罷了。
少數幾個看見了畫像,注意到畫中人眉心的小小孕痣,都識趣的沒多問。
還未開學,大家都很友善。
等烏平之出來,謝岩都拿裁紙刀把宣紙裁開了。
他沿着折痕裁剪,把他越畫越大的紙張又裁成巴掌大,每張畫之間隔一張白紙,分別夾到大本子裏。
他上學不愛帶書,包裏都是裝着大本子。
聽課時有什麽好東西,他都會寫下來。自己有想法,也會寫下來。
反而是書本,他背下來以後,很少去看。一篇篇的,排列太規整,他不喜歡。
烏平之邀他去看學舍,明天就要搬來住了,看看裏邊情況,把需要添置的東西都記下來,明天都置辦妥當。
謝岩抗拒着跟他一起去。
烏平之都不稀得跟他多說話:“我說你,你瞧瞧你那小媳婦樣?你成親也沒多久啊,至于嗎?我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當年就不該寫那麽多文章,我讓我爹磨磨你爹,給你定個娃娃親,你還有今天的功名?早在溫柔鄉裏化成骨頭了。”
謝岩聽了,竟然仔細思索起來。
他對陸楊以前的事情,了解不多。
目前就知道陸楊是在縣城長大的,以前很辛苦、很勞累。陳家聽起來不是好去處。
他以前也在縣裏住的,很少回村。要是早點認識……嗯……
烏平之說他一頓,他沒回話,烏平之就不說了。
他們往學舍去,學舍在後院。
廂房做了隔斷,一共有八間房,每間房住兩個人。
謝岩過來看了,地方小小的,勝在幹淨。
他還是想走讀,嘗試說服烏平之:“縣城小,我們早晚走一趟都來得及上課,做什麽要住這裏?”
烏平之在小屋子裏轉圈圈,問他:“我拿銀子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教官的神态?他表情都柔和了,看我們的眼神,尤其是看我的眼神,別提多友善了。”
謝岩沒注意。
烏平之讓他以後注意着點:“人活在世上,少不了吃喝拉撒。縣裏住着,哪一樣不要銀子?銀子是個好東西,人再嫌棄它,一天天奔嚼頭,也是為着它。這附近就能租小院子住,我們不去,我們就在這兒,随是添置紙墨還是燈油,一日三餐将就着吃,還能點小菜、讓人跑腿,給他們一些油水。好處在後頭。”
謝岩從前沒幹這些事,一樣的讀書。
他讓烏平之把心思放正道上。
烏平之搖頭:“私塾跟縣學不一樣。縣學教官只指着你取中以後給他們加政績,私塾這裏,你多熬兩年,他們掙銀子。你早點考出去,為他們揚名聲。怎麽都有好處,怎麽對你都成。我們下一步就是考舉人,說白了,是跟私塾老板打交道。銀錢開路,少一些彎繞。你回家多跟你夫郎學學吧。”
謝岩真想回去了。
烏平之對他很無語,抓緊把屋裏各處都看過,念念叨叨跟他說要添補什麽東西。
謝岩兩耳朵敞着,卻不聽。
他想着,東西不夠才好,拿不齊全,他正好回家。
看過學舍,他們再無旁的事,可以各回各家了。
謝岩還想去縣學把這個月的廪膳銀糧領了,跟烏平之不同路。
烏平之找到機會臊他:“哦,在銀米面前,夫郎都得往後靠啊?”
這當然不是!
謝岩兩腿打架,一時不知往哪個方向邁步子,把烏平之都逗笑了。
“先拿銀子再回去,你以後每天吃飯都是錢。”
他能請客,又不能請到謝岩的心坎裏。
以前的謝岩,肯定會直接開口點菜。現在的謝岩有夫郎教了,不會那麽直白。手裏會留點銀子,想吃什麽,自己買。
銀子的來處就那幾個,不拿白不拿。
謝岩興沖沖去了。
拿完銀米,就能回家了!
家裏,準确的來說,是鋪子裏。
陸楊忙過早上那一陣的生意,就讓陸林在前頭招呼,他則回後院,跟婆婆一起收拾行李,把謝岩住宿要用到的東西都拿上。
家裏過日子,什麽都不會多準備。
像牙刷、牙粉,這些都是按人數算。
帶走了,家裏就沒有了。
陸楊想想,能拿走的,都給謝岩拿上。
他倆是兩口子,嘴也親了,雞湯也喝了,不講究這些。
等謝岩休假回家,就用他的東西,他們共用。
被褥有,陸楊成親的時候有帶陪嫁的被子,都是新的。
他們後來都蓋的新被子,舊被子正好給謝岩帶走。
他還拆了一件舊棉衣,給謝岩做了一對棉護膝。
護膝用兩條袖子做的,餘下的部分,陸楊裁剪縫補一番,又是個小背心。他也給謝岩捎帶上。
這個季節還沒轉暖,按照往常的日子,得到清明節以後才轉暖,還有兩三個月呢。
厚棉衣脫下,也要穿夾襖。謝岩讀書,久坐不動,穿個背心在裏頭,正好護着心窩。
他家狀元郎很容易沉浸到書裏,回神之前,手腳凍得冰涼都不知冷熱。身邊沒人照顧,陸楊心頭記挂。
鞋子也收拾出來了,他早抽空洗曬過。
都在一個縣城,今次少拿一些,下次回家,髒衣服髒鞋襪拿回來洗曬,再帶兩身幹淨的衣裳過去。
不過剛開學麽,陸楊就把看起來比較新的鞋子先給他捎帶上。
之前烏平之給他們送了兩身棉衣靴襪,新衣裳他們都穿了,鞋子還留着一雙。
都說穿新鞋,走新路。他們過年穿了一雙,謝岩明天正式開學,也穿一雙。
餘下的就是零碎物件。
謝岩不挑筆墨,毛筆開叉了,他拿剪刀修修繼續用。
用他說法,卷面只要整齊幹淨就好,字體難度不高,随便什麽毛筆,撿一根就能用。
他還有一支好筆,偶爾興致來了,練字用的。
私塾也有書法課。寫字不過關,考卷都到不了考官桌上,這是很重要的一節課。
剛去上學,不好顯擺,态度得端正。陸楊把這支筆拿小盒子裝好了。
硯臺嘛,嗯,是家傳的,不知道算不算好東西。
謝岩的爹就用這個硯臺,很普通的樣式,巴掌大,中間凹陷,四周微挺,沒一點特別之處。
他随身帶的硯臺還要再小一些,只夠放手指粗的小墨條。
陸楊想了想,平時上課寫字多,還是把大硯臺帶上,大硯臺積墨多,寫起來方便。
改天攢下銀子,給他家狀元郎再買塊大硯臺放家裏用,不然寫個文章什麽的,小硯臺實在不夠。
紙墨都給他拿一半。
烏平之說這些東西他全包了,陸楊沒那麽厚的臉皮,家裏有的,就先用上。
過陣子手頭緊巴,就讓烏少爺接濟接濟。
再就是書了。謝岩說了好多次,他不想帶書。
陸楊覺着吧,剛去上學那幾天,還是把書帶着,擺桌上,自己不看,給先生看。不然他桌上空空的,這叫什麽态度啊?
多的不拿,四書五經全帶上。
他最近有所了解,參加科舉的人,只需要選一本經書學,相等于是四書一經。
不過謝岩仗着腦子好,也說觸類旁通,都看完了,讀通了,大致會背。
陸楊聽到他說“大致會背”的時候,心都提起來了。
怎麽叫大致會背呢?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不能模糊回答。
謝岩就說,他以前背完了以後,都是把書拆了,随便拼裝,他喜歡的文章放一堆,不喜歡的放一堆。
如今書籍都亂亂的,他也不知道記得什麽,不記得什麽,但問他哪個句子,他基本都能說出前後文。
可憐陸楊沒看過這些書,識字量還沒增長到能随意翻閱的程度,沒法考他,只好委托烏平之幫忙。
今天收拾書籍,陸楊翻開看看,他不知書內文章原來是從哪本書裏拆下來的,但他隐約看懂了标記。
謝岩在書上劃線句子,在後邊夾了試卷。卷子不知何人所寫,被他一起裝訂成冊了。
陸楊:“……”
沒見過這樣子讀書的。
因為謝岩胡亂拆書裝訂的行為,陸楊分不清四書五經散落到了哪些書冊裏面,他就按照封皮來拿。合計九本書,他都拿上了。
全都收拾好以後,裝了三只箱子。
等趙佩蘭去竈屋,陸楊還爬到炕上,從炕櫃裏拿出一套裏衣放到被子裏卷卷疊起來藏好。
這套裏衣是他平常穿的。他覺着以他家狀元郎的黏人程度,新入學肯定會想他,這也沒別的東西解相思,就讓他抱着衣裳睡吧!
往下再收拾,就是水杯、碗筷之類的東西。
水杯平時用,碗筷就放屋裏加餐用。
陸楊給他炒面粉吃,炒好以後拿竹筒裝起來,一竹筒有個一斤多,他裝了兩竹筒。再拿一包糖。
夜裏熬燈油,要是餓了,就拿開水沖泡攪拌,加點糖,又營養又好吃。
再抓了些核桃、紅棗,平時解饞。
瓜子就不用了,這東西嗑着上瘾,影響學習。
等明天,再給他裝兩籠肉包子帶上。
萬一小食堂的飯菜不好吃,他們中午就熱包子吃。
別的就沒有了。
陸楊收拾妥當,到前門轉悠。
陸林跟他一塊兒張望:“奇了,不是說中午之後就回來了嗎?”
說是今天第一天報道,不用上課,最多午飯後回來。
陸楊說:“可能是去縣學了。”
元宵節沒領到廪膳銀,謝岩心裏惦記。
過了節氣,也出門了,肯定會順帶領了。
等天色再晚一點,生意淡了,他們哥倆兒就搬凳子坐門口,揣着手看着過路行人,時不時吆喝一嗓子,吸引客人。
主要還是聊天。
陸林說:“我爹找我聊了個事,問我記不記得三姑,以前老給我拿豆腐吃的那個姑姑。我有點印象。他說好多年沒見,三姑嫁到縣裏,我現在也在縣裏,讓我幫忙打聽打聽,我去哪裏打聽啊?”
陸楊笑道:“有緣自會相見。”
陸林也這樣想的,等着緣分吧,他反正不找。
什麽好親戚,這麽多年不聯絡,人家還住縣裏,做豆腐。
他以前不懂生意,如今在鋪子裏忙來忙去,銀錢過手,對比地裏刨食那點收入,心裏算得出差距。突然找過去,人家指不定把他當窮親戚趕。
陸林要臉,不願意打聽。
“就在縣城,說起來也不遠,要是記挂着我們,平時沒空,過年休市總有空吧?這就是不想要窮親戚,湊過去做什麽?”
陸楊想跟他挑明了說,這兩天也是忙着,沒空。
他今天含糊帶過去,想着謝岩入學以後,他得了空,就找機會跟陸林說說認親的事。換親是可不能說的。
再聊一會兒,天色暗了,他們兩口子要下工回村了。
陸楊讓他再打聽打聽房價:“手頭緊,真心想買,分月給錢也行。”
村裏那個房子,早點出手早點拿錢。
陸林記下了。說起來,他跟張鐵想要那個房子。
他們現在一家人住着,實在太擠了,兩口子夜裏辦個事,都不好意思動彈。鬧出點聲音,滿屋子都聽得見,他都臊得慌。
他回家跟張鐵對對賬,看看手裏攢下了多少,再跟家裏長輩商量商量,哪怕他們跟大哥或者二哥一家子住一起也行啊。
這樣可以湊錢,壓力小,兩家都寬敞。離得也近,互相還是有照應。
陸林跟張鐵下工之後,他們鋪子再開一會兒,就要關門。
謝岩還沒回來,陸楊不放心,晚飯交給婆婆弄,他趁早下幌子、上門板,關了鋪子,打算趁着天色沒黑透,出去找找謝岩。
再晚一點,宵禁了,就沒法找人了。
他剛跑出街,拐了彎,就見謝岩蹲坐在別家鋪子外頭的臺階上,眼圈是紅的,嘴巴抿着,拳頭握着,不知受了什麽氣,像個被搶了到嘴的紅燒肉的孩子,委屈得只能怒在心頭。
陸楊頓了頓,過去蹲他面前,牽他手,問他:“怎麽了?有人欺負你?”
他往後看,附近幾家鋪面空蕩蕩,街上也沒烏平之的影子,又問:“烏少爺呢?”
謝岩見了他,眼淚就落下來了。
他想憋着,最後只能把腦袋埋在陸楊的掌心,躲着哭。
他中午跟烏平之分開後,就興沖沖去縣學領廪膳銀。
有舊同窗找他搭話,問他複學的事。他說他在私塾入學了,不來縣學上課了。
就這一句話,招來好多人。
他都沒能出縣學,被鬧到了教官那裏,說他沒資格拿廪膳銀。
廪膳銀是給名列前茅的秀才的,這些秀才都會到府學、縣學讀書。不在官學讀書,銀米就不發給他們。
謝岩之前退學,嚴格來說,是丁憂休學,幾位教官給他留了餘地。
也有其他廪生在外讀書,屬于民不舉、官不究。別人要鬧,他沒道理,不拿這個銀子就是。
哪知道退了銀米,還有旁的事情。那些人又說他孝期未過,拿他爹去世的日子做文章,說他孝期上學科舉,再談之前被親族鬧出來的壞名聲,想要他沒法科舉。他當即怒了!
他爹什麽時候走的,他心裏清楚,這件事可查可證。教官們信他,讓他開口說話,事情說清楚了,他還不能走,他擔保的五個童生也來控訴他,說他不是廪生,還跑出去作保害人,要縣學懲處他。
事趕事的來,謝岩這樣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都看明白了,這是有人故意找麻煩。
教官也壓着不讓人鬧事,只說謝岩去擔保的時候确實是廪生,如今還沒造冊,上報給學政,實在不放心,就讓謝岩退錢,把擔保費還了。
擔保費有八錢,謝岩沒帶夠銀子,還是教官墊付的。
他今天去一趟縣學,沒拿到廪膳銀米,退了擔保費用,還差點被人弄到不能繼續科舉。
他心中又憋屈又憤怒,坐街頭想了很久,調整心情,想把事情瞞一瞞,不想讓陸楊擔心。
沒想到剛見着陸楊,聽到他的聲音,一句話還沒說,眼淚就先流出來了。
他以為搬來縣裏,好好讀書就行了,原來讀書也好難。
再擡頭,他眼睛更紅了些,哭得不像個小漢子,和陸楊面對面的,他才像個梨花帶雨的小夫郎。
他努力壓住了傾訴欲,跟陸楊說:“我今天沒領到廪膳銀米。”
陸楊問緣由,拿帕子給他擦臉。
謝岩支支吾吾解釋原因,“不在縣學讀書了,就不能領了。”
陸楊沒聽過這規矩,真是這樣,烏平之怎麽沒提醒?
還在街上,陸楊不深究多問,就哄他說:“我說什麽事呢,把我家狀元郎委屈成這樣,小銀小米的,拿不了就算了,我們回家吃飯!”
謝岩被他拉起來,夫夫倆手拉手回家。
到了家裏,他揉揉臉,自以為藏好了心情,展顏吃飯。實際上,在陸楊和趙佩蘭眼裏,他的嘴巴翹得能挂茶壺。明擺着生氣。
趙佩蘭悄悄看陸楊,陸楊輕輕搖頭,臉上只是笑:“這不是要去私塾住宿了嗎?他不高興。”
趙佩蘭就看向謝岩,勸了一句:“你該以學業為重,成天圍着楊哥兒做什麽?你是能給他吃,還是能給他穿?”
這話勸到了謝岩的心窩裏,他果然振作了一些。
等吃過飯,夫夫倆回屋,謝岩還當這件事揭過了,從書包裏拿出他今天畫的幾幅畫像,給陸楊看。
“我給你畫的。”這是他給陸楊準備的禮物。
他還說:“我本來想畫楊樹或者楊樹葉子的,一時沒想起來它們長什麽樣,就畫了你的樣子。”
陸楊挨着他坐,把他擠到了炕櫃邊,還要再擠擠,兩人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姿态很是親密。
畫像都是巴掌大,謝岩沒上色,白底黑線,數筆勾勒出一張人物畫。
陸楊照鏡子的次數少,平時都用水鏡。這陣子常見弟弟,又看過門神畫像,他對自己的樣子了然于心。
這畫像簡單,卻足夠傳神。他家狀元郎有把他放到心上,才能随筆畫出來。
陸楊心裏喜歡,嘴上偏說:“這畫像你不該送給我,我看我自己做什麽?你應該自己留着,想我就看一眼。”
謝岩今天嘴甜,他說:“你在我心裏。”
想的時候都在,不用看畫像。
陸楊笑了一陣,看謝岩神态放松了些,問他:“說說看,今天還發生了什麽事?”
謝岩又抿唇不願意講,只搖頭說沒事:“就是沒領到銀米。”
陸楊把畫像都放好,湊過去搭他肩膀,戳他臉蛋,又摸摸他的嘴唇:“這件事能把你委屈成這樣?你這嘴巴翹到天上去了!我還頭一次見你這副表情,你可別藏了,你告訴我,我知道了,罵兩句算了。你藏着不說,我就一直琢磨。老郎中讓我少琢磨事情,你想我勞心嗎?”
謝岩不想讓他勞心,也不想惹他生氣,兩害相權取其輕,陸楊要問,謝岩就說了賠錢的事。
至于同窗想讓他不能參加科舉的事,他瞞下了。
他說:“今天趕巧,我剛退了廪膳銀米,人還沒出縣學,之前我擔保的五個童生就找過來,找教官告狀,說我不是廪生還出去騙錢害人。我身上銀子不夠,教官幫我墊補了。”
他說到這件事,也真實情感的氣憤羞愧。
陸楊抱抱他,又問:“怎麽突然鬧到教官那裏了?誰欺負你?”
謝岩不講欺負,只說規矩。
“取中秀才之後,會分到府學、縣學讀書,我當時名次第一,該要分到府學的,是主考官找我說話,我太木了,他讓我回家,留父母身邊多待兩年,就把我留到了縣學。縣學也是官學,在縣學上課,才能拿朝廷給的銀米。”
不在縣學上課,就拿不了。
陸楊眼珠一轉,聽明白了。
他家狀元郎可以去府學讀書,偏留在縣學裏。他占了一個名額,就有人被擠下去。
廪膳銀按月拿,一個月五錢銀子,聽起來不多。按年算,則有六兩。普通人家,可以溫飽過日子了。對書生來說,也是幾本書、一些筆墨的開支。不是小錢。
單純為銀子,他家狀元郎不至于委屈成這樣。
陸楊再試探着問一句,謝岩就跟他車轱辘委屈。
“我沒用,出去一趟,沒拿到銀米,還把擔保的錢也賠出去了。”
上學第一天,哭着回來了。
陸楊見狀,知道他是不會說了,也不逼他,只貼着他安慰道:“沒事沒事,吃虧是福嘛,現在被人捅出來,總好過你考試的時候被人拽去拉扯的好。照你說的,這終歸是個隐患,不拿這個錢就算了。”
又鼓勵他,跟他占同一條線上:“那些人多管閑事,分明是嫉妒你。有才之人才遭人嫉妒,我家狀元郎是個厲害的、有本事的人!”
再說賠錢的事:“也沒關系,他們這種品性,你去擔保,我還擔心你被拖累,退錢就退錢了。擔保還要起早貪黑的,不如多點空閑陪陪我。”
謝岩一個勁兒的擦眼睛。
他跟陸楊說:“我眼睛進沙子了。”
陸楊看破不說破。
銀米事小,賠錢也不緊要,能把他家狀元郎委屈成這樣,定有別的大事。
改天他要去縣學看看,都是什麽牛鬼蛇神,厲害得很。都不在一處讀書了,還要欺負人。
當他們家沒人了啊。
【作者有話說】
來啦~
楊寶這邊會有科舉線,确認了一些資料,來晚了點qwq
明天中午12:00有一章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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