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讀書人
41 讀書人
◎挑燈夜讀煲湯書◎
臘八過後變了天, 烏雲層疊,低低壓在頭頂,厚重不見一絲光亮。
正午的時辰, 走在大街上都灰蒙蒙的。
這種天氣很影響生意, 陸楊才遇見過陳老爹, 也不敢貿然出門,就在左右鄰裏之間宣傳,說他們家的對聯和福字上貨了, 還有生肖窗花、福字窗花可以買。
上門的顧客, 若是熟客,他就只說新貨。要是生客,他再話趕話的全都介紹一遍。
幾家鄰居照顧生意, 對聯和福字買了許多,窗花也賣了些, 喜字賣得少。辦喜事的人家都會去集市上采買, 順道就都給辦了。
幸好一開始就沒寫幾個喜字, 緩慢滞銷幾天,也賣給了熟客。
等又落下一場雪, 陸楊算着路不好走, 陳老爹定然不會到縣裏來,就跟謝岩跑一趟東城區,把要買的年禮添置齊全,就近去羅家兄弟家拜訪。
外頭落雪, 他倆這個天氣來, 羅大嫂看得心裏不是滋味。
陸楊笑呵呵的:“也沒什麽, 鋪子離不開人, 雪天客人少, 我倆正好抽出身,先給你們拜個早年,等正月裏,我們還來!”
羅大勇和羅二武兩兄弟在衙門裏,今天不在家,羅大嫂留他們吃飯,陸楊跟謝岩只在家中暖暖身子,喝了茶。
他們還要回村子,從城東到城西有段路,出了城門,還要走官道。天黑得早,下雪了,路難走,實在不方便留。
羅大嫂就問他們:“打算什麽時候搬來縣裏?這也不是個事啊,你們成天來回跑,起早貪黑又勞累,下雪下雨都不休息,身體哪裏受得了?”
謝岩聽得很羞愧,陸楊還是那副笑臉:“謝嫂子關心,還得再等等,等開春就好了。村子的爛事解決了大半,餘下一點,還要兩位哥哥幫忙,給我找幾個人用用。文的已經上了,該要動武了。”
羅大嫂說:“早該動武了,一幫欺軟怕硬的東西,也就你,還跟他們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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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楊嘿嘿笑:“這不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們嗎?我實在沒轍,這不,送個年禮,還要拿這些事來煩你。”
羅二嫂問他:“要不我讓你二哥帶人過去?你看你倆這小身板,萬一沖撞了,自己先躺下了。”
陸楊沒要,他已經用羅家兄弟的名聲來立威了,後來有些官差照顧生意,把傻柱鎮死死的,再讓他們出面處理,就不合适了。
吃官家飯,難免得罪人。萬一被人捉了把柄,兩位哥哥要受牽累。現在就挺好,幫他震懾住那幫刁民,給他拖延了時間,再叫些流.氓混子過來,鬧大了也跟兩個哥哥沒關系。他會提前讓謝岩寫好狀紙。
“對了,還勞兩位哥哥幫着打點打點金師爺,回頭我家謝岩遞狀紙的時候,讓他幫忙說說話。”
爛賬平了,就該是他們讨債了。
還有那個該死的村長,陸楊絕不放過他。
一村之長,帶頭欺壓良民。謝家一門兩個秀才,都是朝廷選拔的人才,有功名的能人。官府得給個說法。
羅大嫂應了。縣城小,縣老爺跟他們離得遠,金師爺近,平時就好喝酒,常跟衙門裏的兄弟吃酒吹牛。也經常來他們家串門,都是老熟人。
陸楊再留些打點用的酒菜錢,就跟謝岩趁早回鋪子裏。
今天去不了烏家,次日夫夫倆一起上門。
烏家父子還沒回來,管家客氣,和上回一樣,請他們進屋坐。
主家不在,他們不多留,謝岩留個信兒:“我家鋪面開起來了,我這陣子都在鋪子裏,烏平之回來,你告訴他。”
陸楊扶額。
果然人學說話簡單,會說話很難。他家狀元郎怎麽還是愣愣的。
他們在縣裏,就這幾家的人情。
陸楊做包子,買肉頻繁,已經跟劉屠戶說好了,豬崽一定會給他留着。
前幾天下了兩窩小豬崽,太小了,一般農戶養不活,正月後剛好抱去養,那屠戶說給他留五只。他磨嘴皮子,說定了八只。
養豬有死亡率,家裏地都賣了,養少了怎麽掙錢?
他還要靠豬崽來拉攏人,讓陸家的親族靠攏過來,以後彼此幫扶,免得上溪村那群無賴反複。
等天晴,謝岩剛好回陸家屯走禮。
兩個爹的年禮送一送,現在跟大伯一家親近,年禮也得備一份。
陸楊不跟他同行,自家親戚,謝岩早表現出愣性子,兩個爹不會介意,阿青叔眼清目明的,知道謝岩沒旁的心思,偶然講一句錯話,可以包容。
從陸家屯離開,就能順道去黎寨了。趕在年底之前,把這事兒說開。
陸楊計劃得好好的,沒想到久等不到消息的書齋來信兒了——藏書到三水縣了!
這是要緊事,除了謝岩沒人能辦。
謝岩去了書齋,陸楊也不好委托別人去黎寨,就把日子推遲幾天,等謝岩空出手,再走一這趟。
謝岩到了俗話書齋,臉上挂笑,喜意藏不住。他終于能掙錢了!
這回銀子到手,再去黎寨,把黎峰兩口子請過來,就能帶陸楊去醫館看病。
手裏有錢,他再撒撒嬌,陸楊說不定會同意抓藥喝。
他高興得很,總是平靜沒什麽表情的寡淡臉龐都變得生動。
俗話書齋的東家姓金,人很富态,個子中等,舉止斯文,臉上卻盡是急切。
他看謝岩笑呵呵來赴約,也跟着笑了:“謝秀才胸有成竹啊?”
“嗯!”謝岩直白問他:“這次是什麽價?”
金老板引他去茶室坐,裏面文房四寶都打點好了,還安排了小書童伺候筆墨,茶水糕點都已上桌。
他笑道:“謝秀才,你變得有人情味兒了。”
以前金老板也跟謝岩打過交道,這書生呆頭愣腦,兩眼睛只看得見書。
金老板看重他的本事,有意結交,每回過來都是熱臉貼冷屁.股,後來發現謝岩是愛書之人,書齋有書,兩邊往來斷不了,就把這關系交給掌櫃的維系。
一晃快兩年,謝秀才會賣包子了,也會問價了。
他說:“老樣子,我這兒的書你随便看。你是讀書人,應該知道這個承諾的價值,更別提你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三兩銀子的潤筆費,事成之後,我贈你一套書,任你選。”
謝岩以前就拿一兩左右,跟別人賣手抄本的書籍差不多。
他聽烏平之說過,這個本事本身是無價的,再少不能低于五兩銀子。物品因稀缺而貴,他這個本事就是叫價的東西,除了他沒誰能做。
謝岩皺眉思索,記起來陸楊還請人打點金師爺,就問他:“金老板,縣裏的金師爺跟你是本家嗎?”
金老板說:“他是我嫡親兄弟,你認得他?”
謝岩努力組織語言,跟他說:“我就不講價了,你幫我跟他說說,我改天遞狀紙去衙門,讓他幫我說說話行不行?”
金老板驚奇。這秀才真是不一樣了,還會打點人情了。
雖然生疏又僵硬,好歹開口了。
金老板沒急着應,問他是什麽狀紙。
謝岩簡要說明。金老板一聽是村長帶頭欺壓,好些刁民鬧事,差點逼死他們母子,就把事情應下了。
不是謝岩欺負別人,這事就好辦。
全是些村裏人,無權無勢,無依無靠,最大就是個村長,能頂什麽事?幫就幫了。
謝岩更是高興,價錢比預期低,但他家夫郎說過,人情無價,尤其是求人辦事的時候,錢多錢少的,能辦事就值得。
他抓緊看書,要把這差事做得漂亮點。
謝岩牙牙學語時,是從念《三字經》開始。
在他爹去世之前,他的日常就是跟書籍打交道,閱讀速度日積月累的養出來,金老板站他身側,還沒看完一行字,謝岩就翻頁了。
別人說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謝岩清楚,并不是。他只是近乎過目不忘,每一次看書,都比別人記得快,印象深。
要整本記下來,他要認真對待。這跟接受考驗的賬本不一樣,那是短時記憶,看完就寫,轉頭忘了也沒關系。
藏書則要連續幾天熟悉,要保證默寫不出差錯。
他通讀三遍,再才反複閉眼回憶,偶爾翻看一下。
金老板進屋不足半個時辰,眼看着謝岩已經開始背誦,紙上還沒寫下半個字,叫來的小書童站旁邊都顯得礙眼,一時眼睛都瞪大了。
陸楊照料好鋪子裏的事,看天色見晚,過來書齋找謝岩。
王掌櫃的沒帶他去茶室,只在外頭的窗縫看了眼。
臉是那張臉,認真的表情也是寡淡平靜的,偏與呆愣完全不同。這時候的謝岩有種別樣的吸引力。
陸楊在外看了好一陣,才低聲問王掌櫃:“他今晚能回家嗎?”
王掌櫃不知道。他們計劃裏,謝岩今晚肯定是住縣裏,抓緊把藏書多看幾遍,趁早把內容默寫下來。
茶室裏,謝岩放下書,跟金老板說:“我看完了,今晚就開始寫,我先回家了。”
金老板:?
窗外的陸楊見狀,讓王掌櫃的領他進屋說話。
謝岩看見夫郎,喜不自禁,驕傲勁兒藏不住。他有用了!
陸楊先跟金老板見了禮,才問謝岩:“都記下來了?”
謝岩肯定點頭,“回家就寫。”
只是默寫,不用帶藏書走。
他想得美,金老板不同意。
藏書明早出縣,今晚就在這裏寫,書童會從後面往前抄,謝岩要是哪裏陌生,還能就近檢查。他不放人。
陸楊理解,謝岩理智上也是理解的,但他離不開夫郎。
陸楊摸摸他的手。金老板闊氣,一個屋子燒三個炭盆,謝岩的手很暖和。
他說:“就一晚而已,要是提早說了,我留下陪你也行。現在家裏就剩娘一個人,讓林哥哥照看也不行,她晚上獨自在家會怕。你想我陪着你,還是回去陪着娘?”
謝岩對搬來縣裏的事更加熱忱。
“你陪着娘,我自己沒事。”
他是男子漢了。男子漢說着沒事,手卻抓着夫郎不放。
陸楊跟金老板說:“您看,都這個時辰了,不然讓他先吃個飯吧?”
吃飯好說,人留下,金老板一定招呼得好好的。
陸楊多坐了會兒,陪他一起應付了一頓,然後起身回家。
謝岩眼神不舍,魂兒也要沒了。
金老板也回去了,今晚辛苦王掌櫃在這兒陪着,看看謝岩還有沒有別的需要。
王掌櫃打趣謝岩:“謝秀才,你剛成親不久吧?”
謝岩沒聽出來打趣:“對,我們很好。”
王掌櫃又沒問他好不好,他笑道:“剛成親是這樣,小夫夫黏糊,日子過久了,互相都不耐煩見面了。”
謝岩不愛聽,看他一眼,也不搭理了。
楊哥兒還說他不會講話,他看王掌櫃才是不會說話的人。
他提筆,早點默寫完,早點回家。
要拿的書他都想好了,讓金老板送他一套煲湯書。
他也有着小聰明,科舉用書都很貴,讓金老板送一套,金老板或許會怪他沒眼色。
煲湯書很多人都會買,價格低一些,用陸楊的話來說,這是薄利多銷。他多要幾本煲湯書,金老板不會有意見。
想完,他徹底定心,揮灑筆墨。
另一邊,陸楊拐出兩條街,上了傻柱的驢車。
陸林往後看:“你家秀才相公呢?”
陸楊有點失落:“老板事急,留他住縣裏趕工。”
陸林對讀書人怎麽掙錢的事很感興趣,在他的認知裏,都是寫字、教書,沒旁的了。
陸楊一說,他才發現,寫字跟寫字也是不同的。謝岩的字貴,因為謝岩的腦子好。
供讀書生也貴,供讀十幾年,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本。
回村已入夜,陸楊回家跟趙佩蘭說了事。
趙佩蘭聽聞緣由,比他習慣。
她說:“阿岩以前也經常住書齋的客房。”
陸楊記下了,他在縣裏吃過,晚飯只添了一點兒,跟娘吃個熱鬧。
今晚沒有狀元郎陪睡,陸楊可以一個人在炕上打滾,他洗漱收拾完,躺在炕上卻怎麽都不習慣,平躺着感覺胸口透風,側卧着,總感覺半邊胳膊被架着了,不知要落在哪裏。等他從櫃子裏翻找出謝岩的棉衣,塞懷裏抱着,手臂才自在了。
有了舒服的姿勢,陸楊也睡不着。
他想謝岩。再次從被窩裏鑽出來,他點上蠟燭,從自己的棉衣兜裏摸出小錢袋。
他的錢袋裏,用紙張包着一些他舍不得吃的瓜子仁,還有一顆紅芸豆,再是謝岩寫給他的情詩。
人再忙碌,總能見縫插針的抽出些許空閑。
陸楊習慣在忙碌之中找樂子,情詩一天念熟一句,紙上大部分字,他打開看,就認得了。
他知道,這種認得是短暫的、有局限的,把詩詞拆開,擺在他面前,他可能只認得出幾個字。但這一刻,他心裏感到甜蜜。
紙上最後一句,是贈紅豆那天,謝岩添補的——此物最相思。
陸楊盯着這句看好久,忍不住想,謝岩為什麽要藏紅豆呢?他們明明每天見面的。
天天見面,還會相思嗎?讀書人是不是都這麽酸啊?
夜裏寒涼,坐一會兒他就冷,又一次鑽回被窩。
陸楊翻來覆去,突然想到,他回家之前才見過謝岩,到現在,最多就兩個時辰,他也在相思。
原來不是讀書人酸,是有情.人酸。
大咧咧的陸楊,想到“有情.人”,莫名臉紅耳熱。
他暖了身子,定了心,在這個寒風呼嘯的夜晚睡得很熟。
謝岩在書齋徹夜沒睡,緊趕着默寫,到清早,藏書被金老板送走,他胳膊肩背都發酸。
金老板招呼人給他捏肩捶背,謝岩躲來躲去,不讓人碰。
金老板無語,對他這種人性子,一捏一個準。
“謝秀才,捏肩捶背這種事都等着夫郎來做嗎?你不心疼他累着?”
謝岩心疼,短暫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他不要別人碰他,他不舒服,他起來走兩步,活動活動筋骨。
金老板見狀,不提了。
早上吃飯,他特地叫人去買了肉包子。陸楊做的肉包子。
謝岩看着包子,心裏想念濃郁,要見見夫郎。
金老板都不稀得笑他:“你又不是蹲大獄,急什麽?”
他拿另一件轉移謝岩注意力:“我跟我弟弟說了,他前天吃酒,還有兩個官差也說了這事,他都答應了。你把我這書寫完,就能去寫狀紙了。把那些人告了,你們沒有後顧之憂,直接搬來縣裏,你想怎麽見你夫郎就怎麽見你夫郎。”
此言有理。
謝岩吃完包子,再次哼哧哼哧奮筆疾書。
陸楊怕影響謝岩,特地等過了早飯時辰,才來書齋看他,又是在窗戶外。
一晚沒見,謝岩憔悴了許多。肯定沒睡覺。
陸楊生氣,回頭看王掌櫃的:“這是做什麽?掙你們一點銀子真難,哪能不讓人睡覺啊?”
王掌櫃冤吶。他一把年紀也熬紅了眼。
“陸夫郎,不是我心狠,是你家秀才相公人太狠,我昨晚都求他去睡覺了,他一直說再寫一頁,再寫一頁,寫着寫着天都亮了。我想着,天亮了,該休息了吧?再不濟,吃個飯也行啊,他也不休息。你那鋪子什麽時辰開門你知道的,還是我們東家買了你做的包子,他才停筆吃飯。”
陸楊聽完,心裏不是滋味。
他又問:“那這要寫多久?”
謝岩寫字速度快,也是多年練出來的本事。他不愛跟人說話,又很享受把書背下來的滿足感,經常獨自坐書桌前默寫。
他爹在的時候,家裏不缺紙墨,消耗得起。如今不常執筆,練一陣,找回手感,又是能落筆如游龍,書寫速度很快。
藏書後半段是書童抄錄的,金老板看他寫得快,讓謝岩默出整本來,到時兩邊比對。後半段無誤,前面的內容誤差就小。
王掌櫃說:“也就今天的事。”
快一點,今晚可以回家了。
陸楊皺眉,跟金掌櫃說了聲,過去勸謝岩先睡會兒,哪怕睡半個時辰也好,一天一.夜的熬着,鐵人都受不了。
他來說,謝岩就願意睡。陸楊在這邊陪着。
客房是通鋪,平常是夥計睡覺的地方。被褥都有味兒。
裏面雜物堆得多,也就是書齋夥計平時打理勤快,鞋襪都換洗勤,不然這屋子進來都有臭氣。
謝岩皺着鼻子,疲憊讓他忍了環境,握着陸楊的手睡着了。
陸楊則打量這間屋子的布局,琢磨着怎麽改改他們家鋪子的後院。
鋪子裏是要留人看店的,他們現在東西不多,每天車來車回,留着空鋪面。
如今開業久了,附近人都知道,尤其是熟客,知道鋪子裏沒人看店,怕有人抹黑翻牆進去。
桌椅也值錢,幹貨和米面不可能天天搬來搬去。裏面還有爐子、柴火、十多個大蒸籠。
中午要在縣裏開火吃飯,碗筷、調料都添置了,這都是銀子。
他們家人少又窮,不講究,到時就住鋪子後邊。
謝家都是小房間,他們三個住習慣了,到時把大客房隔出兩間房,也能睡。
到了縣裏,他們每天可以多睡一會兒,謝岩去上學,也能每晚回家。
真好。
陸楊心頭火熱,很有幹勁。
謝岩睡足半個時辰,昏昏沉沉醒來,眼睛都沒睜開,就要去默寫。
陸楊扶他坐起,伺候他穿衣裳。
謝岩不老實,就近抱陸楊的腰,臉在他棉衣上蹭來蹭去。
陸楊摸摸他頭,說着很破壞氣氛的話:“我這棉衣都多久沒換了?你也下得去臉。是不是要掉眼淚了?趕緊哭,正好給我洗衣裳。”
謝岩說:“眼淚不夠洗衣裳的。”
陸楊笑他:“你的眼淚夠,你可是狀元郎。”
謝岩眼角的淚水是沒睡醒,眼睛努力睜開的時候,因酸澀刺激出來的。
他不想哭的,被陸楊說得笑了起來。
抱着陸楊撒了會兒嬌,他繼續去抄書。
陸楊聽王掌櫃說了捏肩捶背的事,他不介意,把謝岩摁在椅子上坐好,給他上下捏捶了一通,讓謝岩神清氣爽,效率加倍。
晚上拿了銀子,謝岩順路把贈書一起拿了。
他要煲湯書,王掌櫃還以為聽錯了,反複确認了三次,直到目送謝岩離開,眼神猶有震動。
時辰已晚,他們回家。
因王掌櫃的眼神,在驢車上時,謝岩把書袋抱得嚴實,連陸楊都沒能瞅一眼。
回到家裏,他倆進了房間,謝岩就獻寶一樣的給陸楊看。
統共十七本,有九本是畫冊,八本是文字配圖。不識字的人多,買畫冊的人就多。
陸楊也跟王掌櫃一樣,眼神震動。
震完格外驚喜,“你真厲害!我就怕你學壞了,拿回來正好,我們一起學!”
還能邊看邊炖湯,嘿嘿嘿。
謝岩身體虛,還沒鍛煉出來,昨夜沒睡,今晚補眠,陸楊自己看畫冊。
他以前只偷看過,全都不完整,今晚大開眼界,也成了讀書人,還特別勤奮,挑燈夜讀。
謝岩睡了一覺,半夜醒來,發現陸楊還裹着棉衣趴炕桌上看,他眼神迷茫,問道:“你要考狀元嗎?”
陸楊人沒炖湯,魂兒已經在各種湯裏泡熟了。
他臉紅紅,眼睛有光,跟謝岩說:“考狀元,好文雅,是個好詞。我們以後不要說炖湯,就說考狀元。”
他一晚上,聯想出不少詞彙。
“我們睡覺,就是考狀元。你進去了,就是進考場。你讓我舒服了,就是考得好。要是弄.-.裏面了,就是考上了。你覺得怎麽樣?這個應該符合讀書人的喜好吧?我可是很為你着想的!有我這麽貼心的小夫郎,你就偷着樂吧!”
謝岩越聽越是迷茫。
“你叫我狀元郎,是這個意思嗎?”
陸楊說:“你真是呆子。”
他還是興奮,問謝岩:“你要不要考狀元?我剛看見了幾個題目,嗯……我們把姿勢叫題目,你覺得好不好?這種前人畫下來,不知多少人看過的東西,用你們的話來說,是不是叫闱墨?”
謝岩也精神了。
他想,真是有辱斯文啊。
陸楊這次的例子,比雞湯更貼近生活,主要是貼近謝岩的生活。
他整個人都因羞恥紅透了,話也不會說了,眼尾都發紅。
他是越羞恥越有幹勁的人,陸楊當即把書齊齊放至櫃子裏保護起來,然後去抱他家狀元郎。
“你睡醒啦?我已經提前到考場啦!你要不要進來看看?”
謝岩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喪失了言語功能,只會埋頭苦幹。
他這樣子,跟他認真看書寫字時一樣,那種魅力,複刻到了夜裏,讓陸楊很喜歡。陸楊說:“狀元郎,恭喜你,‘米青’,榜提名了。”
謝岩羞恥得腳趾都在蜷縮。
他就不該拿這種書回家!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作者有話說】
來啦~
晚上都寫不完,我明天中午12:00再補一章小柳的qeq讓小柳也去考狀元~
貼貼寶貝們,我們明天見呀,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