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将軍,是否要追過去?”
桑軍将領名曰侯甲,五短身材,厚唇,大耳,塌鼻梁,一雙小眼睛透着精光。
他站在崖邊望向對岸,眉頭緊鎖,雙拳緊握。他亦大略了解伯托山。大軍一旦進入,必攪動毒瘴,驚起猛獸,不戰而自損。
方才冷王掉入漩渦之時,漩渦被染成黃色,亂箭之下非死即傷,一瞬又被吸走。人不可與天地對抗,冷琰縱使天生神勇,生存希望渺茫。
眼下還有個小王子,決不能讓他還都。
思量後,不如派一小撮隊伍進入密林,其餘大隊人馬繞山而行,包抄過去,各個據點嚴防死守,必不能讓他們活者出了伯托山。
事态緊急,樸光之前穿越原始密林的計劃全盤否定,他迅速做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計劃。
他曾記得打獵時在林中見過一片深水潭,潭邊堆滿了各種動物的碎骨殘骸,想必那些骨骸不是憑空出現,今見王和後跳入漩渦,方悟出其中玄機。
由二十七名羽林衛分內外兩圈突進,毫發無損者環布外圈,輕傷者內圈,重傷者則和秋露原蘭汀并小王子居于中央。樸光則各個點随時觀察周圍的動靜,猛獸毒蛇的走向。最重要的确認深潭方位,
外圈先頭斬除荊棘,斷後者布置陷阱,內圈長矛刺刀驅逐斬殺毒蛇猛獸。
蘭汀把小王子緊緊護于懷中,萬分小心,不敢有絲毫懈怠。
秋露原給大家分發丹丸,并囑咐罩住口鼻。
因目标明确且布置妥當,雖行路上偶有危險,皆被一一化解,一行人終于在天黑前穿越迷障,到達水潭。
潭邊只見累累白骨,卻無人影。
“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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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離潭邊不遠的一塊突出岩石底下發現了王和王後。
王和王後并排躺在野草鋪上,阿福在一旁警戒。聽見人聲他迅速警覺張望。見是小王子來了,絕望的神情露出一絲喜色。
桃鳶聽見異常動靜,睜開眼,看上去很是疲倦無力。
“王和王後,如何了?”
自然是不好的,桃鳶實在沒有力氣說話。
河谷漩渦湍急狹長寬窄不定,動物跌進去大都骨離肉散,冷琰憑着自己的內力化解去部分漩渦的離心力,可突出的岩石和插進岩縫的骨骼還是把他劃的遍體鱗傷,再加上掉進漩渦之時又中了數箭,此時能囫囵出來已然蒼天保佑。
若不是他體魄見狀內力高強,此刻恐已是一堆碎骨。
阿福難過,若不是王半昏半迷中替他們清理了漩渦裏的骨刺,他和王後二人恐早已歸西。
阿福捶胸頓足,王已自己不暇,還管他這把老骨頭幹嘛!
“王昏迷,失血過多,王後割腕喂了血。”
樸光近前蹲下,但見王遍體鱗傷,裏衣被撕成布條,纏在各處。均已染成金色。他伸手探脈,王氣息似有似無,極其微弱,樸光心驚。
她翻過桃鳶手臂,手腕處纏了布條,王後脈象倒是平穩,但疲勞過度,失血過多,亦是無力。
大家都很疲累,光靠硬面餅恐怕不行,樸光命羽林衛去打些野味補充體力,尤其多打些山雞供王後食用。
生火埋鍋,雞湯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桃鳶感覺自己饑腸辘辘。她喝了些雞湯,身體暖和些了,精力也恢複了一些。
“冷琰怎麽樣了?”
“王後莫急,臣已經給王喂了大還丹,可暫時吊住王的命。”
“他失血過多。”桃鳶放下碗:“快扶我起來。”
她走到冷琰身邊,扯掉布條,拿起匕首欲割手腕。
樸光急忙制止
“王後不可。讓臣來。”
“你是醫者應知道非近親之人之血不可用。”
阿福自責之心更盛,他的天職是護着王和後,如今他一個也護不住。王後不單要割血喂王還要費心費力給他這個老奴包紮,他老淚縱橫,只覺愧對先王後。
先王後憂懼而死,死不瞑目。
在王還是十歲孩童時,有一朝春日三月三,先王後帶着琰并一幫王公世子貴女去郊外隅上坡踏春,少年郎精力充沛,在草皮上舞刀弄槍。
婦人們賞玩累了,在暖張內欣賞歌舞,忽一水袖舞女子如銀蛇狂舞,口吐煙霧,帳內人皆被迷暈。醒來時驚慌失措,卻并未發現被辱或劫,先王後感覺頭暈乏力,醫師仔細檢查後,發現先王後耳後有一針孔,無毒。
王後鳳體每日有醫師問安,且誰也不敢損了鳳體,那麽水袖舞女子迷暈衆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采先王後血。
自此王後整日憂心忡忡,賊人冒險采她的血必是為了對付她的至親之人。藻國王族或者她的琰兒。
果不其然,很快一則消息傳遍整個中都,桑國女巫已用王後的血給王子下咒,王子由人變獸,冷族血脈盡斷,禦國二十載之內必覆。
先王後聞言暈厥,醒後整日擔驚受怕,覺得自己對不起琰兒,後悔不該去隅上坡,不久患心疾而死。
沒幾日王就全身痛癢,終是成了狼首人身的怪物。
幸得先王後沒有看到王當時撕心裂肺的樣子,否則必是痛心疾首,肝腸寸斷。
先王後仙逝前可是拉着他的手囑托他一定照顧好王子。。。。。。
桃鳶割的口很小,她不舍得浪費任何一滴血液,看着血液沿着唇邊緩緩流進冷琰嘴裏,桃鳶安心了不少。
她小腹偶爾隐隐陣痛,像某根筋跳了一下,她現在顧不得那麽多。救活冷琰是首要之事。
那個稍縱即逝的想法重回腦袋,胥游苎是第九十九個女人,可她死了,自己不就是第一百個麽?她和胥游苎共用一副身體,确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靈魂。
原來她真是命定女人!
本來她覺得那些什麽九十九一百的傳言何其荒唐,不過是故弄玄虛,仔細一琢磨卻真是如此,看來冷琰和禦國是她的責任,她逃不掉了。
要命的是她真的愛上冷琰了!
當她沖出深潭,四處都沒尋見冷琰時,真的是急瘋了。那一刻她好怕失去他。
“王後。”
聽見一個喑啞微弱的聲音,她轉身,看見岩石下面的冷琰,她興奮的猛撲過去。卻發現他全身多處骨折,多處劍傷,刺傷,劃傷,臉色慘白,毫無氣息,心登時涼了半截。
“琰!琰!”按壓胸部,人工呼吸都毫無起色。
阿福面如死灰。
桃鳶呆坐岩石,手足無措,欲哭無淚。
冷靜,關鍵時刻一定要冷靜。傷心欲絕和坐以待斃毫無用處。
“阿福,你去找些柴草給王鋪上,想辦法生火。
阿福如得赦令,只要有事情做就好。
他抱着柴草返回,見王後趴在岩石上,一滴一滴給王喂血。。。。。。
“王後——”
他跑過去,王後已經體力不支歪到一邊。
***
“阿福,匕首給我。”
阿福看看樸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後,不可再自損身體。”
桃鳶語氣堅定。
“人在,禦國存,人亡,禦國傾!”
小蘿蔔似乎感受到氣息,哇的哭了出來。桃鳶驚覺,自己還有個兒子,冷琰有個兒子!他才是至親骨肉,他們身體裏流着同樣的血。自己不過是因為有孕,血液臨時變成金色。
“小蘿蔔,阿娘抱抱!”
小蘿蔔已經四個月了,會咿呀學語,她看見自己的娘親,眼角還挂着淚卻咯咯笑起來。
桃鳶親了親他的臉蛋,小家夥,為了救你爹你先委屈一下。娘以後會補償你的。
她心一橫,刀尖在小蘿蔔手指尖戳了一下。
衆人大驚!
只見她把嬰兒手指放到冷琰嘴邊,血一滴一滴流進他嘴裏。
“王後。。。。。。”阿福心疼,這麽小的孩童能有多少血。
桃鳶伏在冷琰耳邊。
“琰,你是天命王。我是天命王後,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棄。你看還有我們的玦,他多可愛,他需要父王的陪伴,小孩沒有父王陪在身邊,別的小孩會欺負他的。。。。。。”
冷琰沒有動靜。
“冷琰你要敢死,我即刻去找別的男人。你知道的我這個女人水性楊花,風流成性,見一個喜歡一個。。。。。。”
桃鳶仿佛看見冷琰眉梢微動,她趕緊喊樸光。
“你敢。。。。。。”冷琰的聲音如蚊子哼哼。
樸光搭脈,目露驚喜,王的脈搏強勁了許多,他在努力活動手腳,似乎拼命想睜開眼。
桃鳶終于送了一口氣,她跌坐在岩石上,忽覺肚子一陣劇痛,五官扭曲在一起,樸光覺察不對,想扶起她,卻看見她身下一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