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覺夏深

第23章 .同居？！

23.同居？！

我躺在床上，手機屏在黑暗中時不時閃爍。

接二連三的未接電話、未讀消息，我一點都不想看，一陣電量耗盡的聲音讓我長舒一口氣。

比起難過，懷疑和不甘心占據我的大腦。

考研群裏清一色的低分并不能拯救我的心情，或許是我好高骛遠，我不願遵從導師給的建議：有個學上就行。我渴望更大的平臺和跳板，渴望發達的經濟和交通。

我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要不幹脆放棄好了？轉眼腦子裏又時不時蹦出幾句堅持追求夢想的雞湯。

就在這樣的無限糾結和內耗中，堂姐敲開了我的房間門。

“冉冉，你今天沒吃飯嗎？”堂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才意識到竟然已經到了晚上。

我把蒙着頭的被子掀開喊了一句：“沒。”

門緩緩打開，裂出一條縫，客廳白色的燈光從門縫斜斜打進來，好像一把光劍。

“怎麽沒吃飯，不舒服嗎，”堂姐走到我的床邊，彎下腰摸了摸我的額頭，“正常的，是胃難受嗎？”

我搖搖頭，閉上眼，不想說話。

堂姐把書桌前的凳子挪過來，坐到一邊，打開小夜燈，橘紅色光芒在房間裏形成一個盾牌，在牆上穩穩地挂着。

“黎昕下午給我打電話說聯系不上你，她有點擔心。”

我聞言睜開雙眼，心裏咯噔一下，她們什麽時候聯系方式都留下了。

堂姐把我放在床頭的手機拿到書桌上充上電：“冉冉，你現在也馬上畢業了，你有想過未來的計劃安排嗎？”

“有。”

“大體上怎麽安排的？”

我喉嚨一燒，咽了兩口唾沫：“嗯…考研，一直讀下去。”

堂姐吸了口氣，雙手抱在胸前:“那你今年參加考研了嗎，成績好像這兩天出來了吧。”

我點點頭，堂姐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你考研的目的是什麽呢，不想早點進入社會，還是想繼續讀書？”

“一個是因為喜歡，”我目光炯炯地盯着從客廳刺過來的光劍，“另一個是，高中的時候沒能去得了的地方，現在想再試一次。”

地上的光影深深刺痛我。堂姐知道，我休學以前成績一直都很不錯，想去從小就向往的大學，但生病過後，學起來很吃力，成績也連連下滑。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變得嗚咽：“我以為我已經好了…這次我也很努力了…可是為什麽呢…”

‘唰唰’兩聲抽紙的聲音，下一秒兩張紙巾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很多時候呢…我這麽說可能對你來說有些殘忍，但冉冉，你要知道，其實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不是可以靠努力解決的。對于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能靠努力改變命運的機會就那麽幾次，但也不是百分百，許多時候還差了些運氣，

“人生沒有絕路，實在走不下去往哪兒一坐賴着也行。你想閉着眼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很少有人能找到人生意義，我們冉冉要是想考，哪怕考到八十歲我也能養你……如果你想放棄也沒問題，這世界上存在的興趣愛好有成千上百種呢，說不定你還沒來得及挨個試一遍，又找到了其他更想做的工作，

“你痛苦是因為你有追求有目标，你也不能因為失敗，就否定你的價值和你付出的努力，我們都是普通人，追求不了發光發熱，接受平庸就沒有價值了嗎？推動社會前行的是那百分之一的人，但少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就沒有這個社會，我們再平凡也有獨屬于自己的價值。”

我看着堂姐的面孔，才發覺她的法令紋有些深，眼周也有幾條細紋，她不再是我記憶裏那個少女。

恍惚間，我想起堂姐學生時代一直都名列前茅、意氣風發，那時候挑燈夜讀的少女，心中也一定有不甘平凡的淩雲壯志吧。如今歲月在她身上刻下痕跡，她那時候的夢想實現了嗎？她成為想去成為的人了嗎？她過上想要的生活了嗎？

堂姐俯身摸了摸我的頭：“冉冉，你已經很棒了，但是成長的第一課是，你要學會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學會接受自己的平庸，學會接受事與願違。”

我呆呆地望着她的臉，她這番話給我帶來太大的震撼，有些話不能理解，但是心中的某個地方正在重建。

“好了，你想吃點什麽東西嗎，或者想休息會？”

胃裏空蕩蕩的回音咕嚕咕嚕地傳來：“想吃東西。”

“那我們去外邊吃吧？”堂姐把電量充了快一半的手機取下來遞給我。

我接過，微微一笑：“好。”

畢業典禮這天，黎昕也忙着她畢業的事，脫不開身，林筱特意跟老板請了兩天假來找我。在禮堂頒發畢業證書的時候，有位研究生學長沖上講臺當衆求婚，林筱被感動得眼淚縱橫。我邊掏紙給她擦眼淚邊吐槽，這是不是有點道德綁架了？她笑着罵我不懂浪漫。

我和林筱漫步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給她講述我和黎昕是如何相識的。我帶着她去播音室看照片牆，去吃了那個煲仔飯窗口，去圖書館還書，去池塘喂魚。

她在身旁安靜地聽着我絮絮叨叨，陪着我去驿站寄快遞的時候，拍拍兩個大口袋：“你的青春，九十塊就打包發走了。”

我語氣帶着些炫耀：“我的青春，在黎昕手上。”

回想起來黎昕畢業的時候，她把別人送的鮮花、禮物全扔掉了，唯獨我送的圍巾還留着。

這麽一想，我們認識的那一年，我竟然就只送了她一條幾十塊的圍巾。

林筱見怪不怪地癟嘴：“那她現在人在哪兒呢，還不是只有你筱姐陪着你。”

我和黎昕同一天回了水沄，晚上出門散步的時候，她問我：“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打算先歇一歇。”我把手裏的石子往河裏一扔，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她有些驚訝，以為我在開玩笑一樣問：“真的嗎？”

我看着她的眼睛，沒有移開視線：“真的。”

黎昕學着我的樣子，也撿了一顆石子往水裏扔：“時間可不會歇哦。”

我有些啞然，總感覺她這幾年，某些地方像換了個人似的。

良久沉默後，我開口：“那你呢？”

“我下個月要參加一個高中的教師招考，順利的話九月就入職了。”

“就在水沄嗎？”

“不，在重慶。”

我盯着早已消失的漣漪久久出神，我很想說能不能和她一起去重慶。但我不敢開口，我怕我并不在她的計劃中。

氣氛有些微妙。

黎昕悄聲走到我的身後環住我，聲音軟軟的：“年年，你和我一起去重慶吧。”

我心裏的小鳥撲騰起來，重重地點了個頭；“其實我也想和你說的，堂姐明年就要結婚了，我一直住她家也不太好，我想着和你……”

“同居嗎？”黎昕的語氣變得調皮起來。

我沒說話，其實這并不是一個輕松的話題，我有自己的顧慮。

她繞到我面前，把我的頭捧起來：“你不用擔心其他的問題，如果你今年想休息休息，你就放心停下來好了，就算你沒有在，房租啊水電啊什麽的，那些開銷我自己都要花的，而且你在嘛，我每天的心情都會更好，這可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

聽她說完，我連忙解釋：“我到那邊會接一些攝影的單子的，不會每天都在家躺着，花銷我也能承擔一部分。”

她沒有堅持，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卻轉而和我探讨起來租的房子要怎麽布置。

她天馬行空地暢想着：“整體要溫馨一點，客廳還要挂照片牆，要養很多綠植，這可是個大工程！”

我忍不住插嘴：“你就這麽喜歡照片牆呀。”

“對呀，你想想，我們還要去那麽多地方旅游，每去一個地方就挂一張照片上去，以後一吵架，看到這些照片，都會瞬間消氣的吧。”

“啊？”我被她這腦回路弄得哭笑不得，“怎麽就突然要吵架了。”

她笑着捏了捏我的臉：“難免的嘛，而且我有很多壞毛病，住久了你就發現了，這叫未雨綢缪。”

“那我…趁這段時間再多去跟着靜雯拍拍照片，等我以後掙錢了，我一惹你生氣，就把錢扔到你面前，讓你不準生氣。”

“那你不怕我故意天天惹你生氣，卷走你的錢啊？”

“好啊，你要走哪兒去，在外邊有人了是吧，啊？”我假意做了個撸起袖子的動作，伸手去撓她的腰，她最怕別人撓她癢癢了。

她邊笑邊躲：“不敢、不敢，小女子這就屈服于年大将軍的淫威之下。”

我一聽更來勁了，她雙手牢牢捏着我的手腕，把我往後邊推，我倆就這麽暗自使力僵持着。

“好啦，投降！”不一會，她松了松力，借着慣性我被她拉入懷中，我使壞地低頭在她的鎖骨上咬了一小口，她忙推開我

連連驚呼，“你是屬小狗的嗎！”

我得逞後想上前繼續撓她，她見我撲過來也趕緊側身跑開，我們就在路上你追我趕地鬧着。

八月的時候，靜雯提出讓我來她的工作室上班，我說我和黎昕在重慶找了工作，她讓我以後跟她多保持聯系，我打趣說又不是埋哪兒了，以後肯定會回來的。

到了九月，就在黎昕生日當天，不出意料地接到了入職通知。我們趕緊聯系了房東，當天就啓程去了重慶。先是住了兩天酒店，等我們的東西全放進去，布置好後，我們才搬了進去。

就和我們當初計劃的一樣，這間一居室很小，但我們布置得很溫馨。

一進門的牆上安了一個洞洞板，可以挂我們的包、衣服、鑰匙；廚房添置了烤箱、微波爐，還有新的碗筷和刀具；客廳沙發後面是用一張粗麻繩結的網，我們的合照還有留言都夾在上邊；房間整體是她喜歡的綠色，小飄窗也被我們精心布置了一番。

看着夢想中的家變成現實，我躺在她的腿上，不停地掐掐自己，這一切來得太快，我有點不敢相信。

我感嘆道：“太不可思議了。”

黎昕的拇指在我的眉上不停臨摹：“什麽不可思議？”

“這些，這些，這些，”我伸出手從陽臺指到客廳再到廚房，“好神奇啊，昨天我們還在學校，今天住在自己裝扮的家裏了，雖然是租的。”

她的心思好像不在我的話上，低下頭給了我一個吻：“還有更神奇的。”

我抿着嘴，羞澀地伸出一只手，五指張開，頂着她的臉頰裝傻充愣，心突突跳得直快：“什麽？”

她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晚點告訴你，我們先去吃飯吧。”

我立馬起身，跟着她下樓在四周找吃的。

我們樓下有幾個便利店，便利店旁邊有一家賣串串的火鍋店，還有幾家賣小面的。這裏離商場和輕軌站也不遠，步行十分多鐘的樣子。

挑了半天，我們決定第一頓吃火鍋，味道不錯，而且肉質特別新鮮。吃完飯又逛去超市買了些菜，明天打算炒幾個簡單的菜。離她入職還有幾天，她說開學了三餐都可以在學校吃，工作日只管給我自己做飯菜就行。

夜色漸濃，我倆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了家，我把買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放進廚房，黎昕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好累。”我收拾完坐到她身旁，她身體一歪，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伸出手攬着她，另一只手打開手機刷着視頻。

肩膀一輕，她起身了：“你先去洗個澡，快去快去，洗完了好休息。”

我聽話地回房間拿出我的睡衣，鑽進廁所淋浴，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猝地想到她下午說的話，不由得耳根一紅。

幸好我也是一個愛學習的人，只是還沒來得及準備工具。

我洗完後來到客廳，赫然發現桌子上擺放着的指甲鉗和打開過的護手霜，我強壯鎮定，對正做手膜的黎昕說：“我洗完了，你快去吧。”

沙發上的人點點頭，拿上衣服往廁所走去，路過我時，還不忘拍我的屁股一下。

待她走後，我趕緊喝了口水，灰溜溜地回到房間半坐在床上，心髒簡直快要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