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054章 第54章
寒冷的陰風一吹。
周圍濃霧氣彌漫過來。
夏夢的視線穿過三個黎晝, 看向村口。
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從村口的歡迎标志牌後面走出來。
不是林菲是誰?
小姑娘慢條斯理地擡手将頰畔的發絲攏到耳後。
十幾歲的小姑娘,看起來青春活潑,但從夏夢第一次見到她, 就隐隐能感覺到她眼神中的疲憊和滄桑。
當時她還在心想, 現在的小朋友讀書壓力這麽大的嗎?
看把一個花季少女摧殘成什麽樣了。
此時想想, 哪裏是花季少女?
分明是個備受生活磋磨的女人罷了。
哎。
林菲穿着那身參加婚禮的小禮服, 筆直的短發剛到下巴,看起來仍有幾分青春活潑的樣子。
她走出來, 歪着腦袋問道:“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夏夢盯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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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圖景的主人, 可以在這個世界裏附身在任何人或是物體上。但基本上遵循一條原則,就是不會離精神圖景的核心太遠。”
“很顯然, 這個所謂的核心,應該是我——或者說,是我現在的這個身份。”
夏夢從踏出地鐵站的那一刻起, 就成了這個故事裏的女主角。
那麽離她最近的人,自然最有可能就是精神圖景的主人。
所以夏夢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在小巴車上遇到的少女林菲。
随後就是那個給她做飯的母親。
夏夢淡定地說:“現在仔細回憶,我在這裏經歷的每一段,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遇到的每一個劇情轉折, 都有你的參與。”
林菲這個角色很關鍵。
她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 恰到好處地給出所有必要信息, 恰到好處地引導和影響夏夢每個選擇。
說到最後, 夏夢笑了一下。
“你大概現在很挫敗吧?我好像,每一次都沒有順着你的意思選。”
林菲直勾勾地看着夏夢, 眼神複雜。
“确實,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這麽選。”
那種青春活潑的狀态逐漸從她的身上褪去了。
此時的她看起來像是個三十多歲的普通女人。
夏夢擡起腳,緩緩走向林菲。
經過三個黎晝的時候, 三個人悄無聲息地化成了三縷輕煙,消散在了空氣裏。
夏夢點頭。
她能明白林菲的困惑。
她緩緩地說:“是啊,如果是你,你會在那個七夕的晚上牽住陸彧廷的手,會跟他一起過一個浪漫的夜晚,然後在隔天的黎明,接受這片花海的祝福,會欣然跟他一起踏進婚禮現場——”
夏夢背着手,走到林菲身旁,在她身後繞了半圈,然後停下腳步。
夏夢看向林菲的側臉。
她忽然一針見血地問道:“你對我的那些考驗,實際上都是你曾經遇到過的選擇題,對嗎?你想看一看,如果其他人站在與你相同的處境下,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對嗎?”
林菲僵住了。
沒錯,夏夢猜得很精準。
夏夢慢條斯理地繼續說:“讓我再來猜猜你選中我的原因……”
她背着手繼續走:“精神圖景的異化是從地鐵車廂裏開始的,這說明,你遇到我的時候,當時我們都同時在那節車廂裏。是你看到了我,或者說是看到了我和黎晝,觸發了你本來就不穩定的精神狀态,所以精神圖景才發生了異常。”
精神圖景是人的意識與潛意識的呈現。
異化之後的精神圖景,更像是林菲意識與潛意識的混合體。
夏夢回首看着無邊無際的向日葵花海,看着花海盡頭若隐若現的教堂……
這裏的每一處細節,其實都是林菲被壓抑後的意識與潛意識,它們不被林菲本人認可和接受,所以只能以這種詭異又病态的形态呈現出來。
夏夢能在某種程度上共情她。
林菲想要通過夏夢一次次的選擇,獲得某種認同。
似乎只要夏夢做出與她相同的選擇,她就會安心下來。
而偏偏夏夢每一次的選擇都與她背道而馳。
這令林菲愈發的焦慮。
精神圖景的異化也變得越來越嚴重。
非常典型的精神分裂的症狀。
真可憐。
夏夢心想。
她在林菲的面前站定。
她擡手輕撫這個小姑娘的臉頰,拇指指腹輕蹭林菲的臉。
夏夢眼中流露出幾分同情。
“你的精神圖景裏一直在重複這些選擇。林菲,你是不是很後悔?後悔自己做過的每一個選擇?”
“你是不是後悔自己在愛人與哨向天性之間選擇了後者?”
精神科醫生在接診病患的流程中,精神分析是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創立精神分析學說的弗洛伊德認為,潛意識就是人的本能,和被壓抑的欲望。
那麽夏夢有理由認定,這個精神圖景的扭曲,就是源于林菲的本能和被壓抑的欲望之間的互相沖突。
——愛人,與哨向天性之間的沖突。
更是理智與身體本能間的沖突。
夏夢憐愛地看着她:“你在車廂裏看到我和黎晝的時候,是不是想知道,如果讓我做選擇,我會怎麽選?”
“你是不是想讓我告訴你,究竟該選黎晝,還是選陸彧廷?”
“想讓我替你做出一個正确的選擇?”
夏夢的指尖輕輕劃過林菲的額角,将飛亂的發絲勾到她的耳後。
此時她眼前這個林菲,看起來就像是個彷徨無依的小動物。
眼神中帶着驚惶與無助。
像沒有落點的蒲公英,只能不斷不斷地飄飛在風裏。
精神分析學有一個非常核心的基礎理論,就是——
“症狀是為了生存。”
一切的異常,都是因為她需要以此為支柱。
只有這樣,她才能繼續支撐着自己活下去。
由此可知,以陸彧廷為核心的弗雷格利妄想綜合征,其實未必是真的。
這只不過是,林菲為了讓自己的精神存活下來,而不得不将現實扭曲并合理化的結果。
……
王向屹常說,正常人與精神病患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夏夢則覺得,不止是正常人與精神病患。
這世上每個人眼裏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
就像在林菲的眼裏,她和黎晝是一對愛侶一樣。
在她自己眼中,全然未必。
每個人身處的高度與角度的不同,注定了他們會看到不同的世界。
因此——
哪裏有什麽必然正确或是必然錯誤的選擇呢?
夏夢微微上前一步,擡手将林菲攬進懷裏。
她溫柔地拍拍林菲的後肩,輕聲說:“你的選擇從來都沒有錯。只是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時間在變,人也在變。當時你想選,你就選,現在不想選了,大可以停下來,調個頭。”
林菲低着頭。
若有所思。
良久,她在夏夢的懷抱中忽然問道:“那你……究竟會怎麽選?”
夏夢輕嘆一聲。
她還在執着于此。
她松開懷抱,與林菲對視。
算了。
人的執念不是一朝一夕,或是一句話就能改變的。
不過她既然問了……
夏夢認真地想了想,歪着頭回答:“要我,我都不選。”
林菲一怔。
夏夢笑了笑:“世界那麽大,人生那麽長,将注意力都放到男人身上多沒意思啊。”
理智上的喜歡也好,哨向本能上的喜歡也好。
這些重要嗎?
如果你覺得它不重要,它就沒那麽重要。
主觀層面的事,唯心而已。
林菲瞪大眼。
夏夢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
屬于向導的精神力終于成功凝聚了出來。
打從意識到自己成了哨兵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嘗試着凝聚向導的精神力。
可惜這個世界對她的精神壓制始終存在。
直到這一刻,她感覺到林菲意志被她動搖的瞬間,她抓住這一瞬間的破綻,終于成功凝聚出了精神力。
精神力化作風,從她們身旁吹向遠方。
将沉沉壓在花海上的濃霧吹散。
精神力化作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向日葵花海之上。
一顆顆圓圓的花盤在陽光的照耀下擡起了頭。
向日葵們抖了抖金燦燦的花瓣。
精神抖擻地開出了花。
夏夢偏過頭,揚眉朝林菲笑道:“還是太陽和這片花海最般配啊。”
林菲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一點點蓄起了淚水。
“謝謝你。”她輕聲說,“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把你們拉進了這裏。
話音落下,遠方的教堂發出最後一聲鐘鳴。
随後化作細碎的塵埃消散在陽光下。
而教堂原本所在的地方,一束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光芒,正從地面亮起來。
是門。
原來門就藏在那裏。
夏夢松了口氣。
她沒有遲疑,邁開腳步往那邊走。
同時頭也不回地朝林菲擺擺手:“不客氣,原諒你了。”
陽光溫柔。
天空碧藍。
微風輕拂。
金燦燦的向日葵搖擺。
向導的精神力恢複的同時,哨兵的力量也從她身上消失了。
夏夢背着手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方散落的光點彙聚,凝聚出黎晝的身形來。
夏夢朝他瞄了一眼,腳步沒停。
她沒去辨別這個黎晝究竟是真是假,就那麽晃晃悠悠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了。
黎晝似乎沒想到夏夢居然就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麽走了過去。
他不敢相信地轉過身,追了上去。
黎晝:“你都不确認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嗎?”
夏夢背着手:“重要嗎?”
黎晝:“哈……?不重要嗎?”
夏夢笑笑沒答,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剛才那三個人,哪個是你?”
黎晝沉默了一下,低聲說:“三個都是我。”
夏夢了然地點點頭。
難怪了。
難怪那麽像,連她都分不出來。
黎晝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半晌,有些不死心地問:“所以……你說都不選,也是真的?”
夏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忽悠林菲的話而已。怎麽連你也被忽悠瘸了?”
黎晝:“……”
夏夢:“再說了,是真是假重要嗎?”
黎晝被問住了。
黎晝停下腳步。
夏夢背着手往前走。
她頭也沒回,悠然地說:“選與不選,都是相互的。沒遇上想要在一起的人,那就不選。遇上了,就選呗。有什麽好糾結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又自由又灑脫。
像是一陣風,悠然就遠去了。
黎晝輕眨着眼回過神,擡腳小跑着跟了上去。
花海間的兩道身影很快重合,然後肩并肩,踩着相同的步伐往前走去。
……
兩人從“門”走出了林菲的世界。
眼前光芒流轉。
等到他們回過神,發現他們又回到了地鐵裏。
地鐵依然在行駛着。
距離他們之前進入精神圖景時的站點,大約才過去五六站。
也就是說,現實裏才過去不到半小時。
車廂裏依然擁擠。
夏夢擡頭與黎晝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轉頭去觀察四周。
周圍的人群毫無異常,像是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仿佛并沒有被順勢拉進精神圖景裏。
林菲似乎專門就是沖着他們來的。
夏夢苦澀地嘆了口氣。
苦中作樂地想:
也算是個很有素質的精神病了,還知道不牽連無辜人士……
等等!
那她一個下了班還得苦逼加班的打工人難道就不無辜了嗎??
“找到了。”黎晝忽然朝不遠處擡了擡下巴。
夏夢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林菲縮在角落裏,臉上隐隐有淚痕。
夏夢輕嘆一聲,站直了身體,打算朝她走去。
黎晝拉住她:“要不還是交給黑塔的人處理吧?”
夏夢:“沒事,她這種情況,其實沒什麽危險性。”
典型的弗雷格利妄想患者或許會有一定的自我傷害或是傷害別人的危險性,但林菲這種情況不太一樣。
她的精神分裂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她自身的強烈情緒,比如後悔,比如對現實生活的不滿或是絕望。
夏夢猜測,大約是她和陸彧廷的婚姻生活出了什麽問題。
導致林菲在絕望的同時,不斷地開始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同時又不斷地否定自己。
強烈的壓抑下,精神狀态才出了問題。
這種情況,其實是能治愈的。
既然能拉一把,當然還是得拉一把。
“而且,通過精神分析探明了她的症狀,這只是心理治療的開始。”
“不将她治好,她精神圖景的扭曲依然還會存在。”
夏夢走過去。
林菲果然長得跟精神圖景裏的少女林菲一模一樣。
只不過她看起來比十幾歲時憔悴滄桑了很多,眼下一圈濃重的陰影。
夏夢朝她微笑了一下,什麽都沒說。
她從口袋裏随手掏出一張卡紙,然後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科室和工作手機的聯絡方式。
然後,她将紙遞過去的同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我在黑塔的精神科工作,等周一上班時間,你可以去挂我的號。沒事的,我可以幫你。”
短短幾句話。
親切感十足,安全感滿滿。
林菲怔怔地盯着手裏的紙,輕輕地點點頭。
……
地鐵到站了。
這一站下車的人很多。
林菲也下車了。
車廂裏一下走了很多人,顯得空曠了起來。
夏夢和黎晝站回平常習慣站的位置。
車廂門口,兩人靠在兩側擋板上面對面。
眼神卻沒有絲毫的接觸。
夏夢偏頭看窗外,黎晝低頭看腳下。
兩人不約而同地走了神。
遠處的廣場上似乎有大型的活動。
夜空中有上百臺的無人機在表演,排列出煙花的樣子,栩栩如生。
夏夢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精神圖景裏,自己被黎晝拉進懷抱裏的場景。
當時那場煙花,還真挺好看的。
她想。
煙花下的那個懷抱,也挺……
讓她怦然心動的。
她承認,黎晝是她遇到過的男人中,最特別的一個。
長得好看是其次。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對他,總有種不由自主被吸引的感覺。
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看到別人的時候,也總是情不自禁地拿來跟他比較。
她忍不住思索,這種心情究竟是什麽。
移置作用?
吊橋效應?
她悄悄看向他。
卻發現他不知何時也在偷偷瞄她。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一碰。
像是兩個做賊心虛的小偷,被彼此抓了個正着。
兩人不約而同地飛快移開視線。
兩秒之後,又不由自主地朝對方移去視線。
再次将彼此抓了個正着。
黎晝有些心虛地輕咳一下。
夏夢比較坦然,主動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地鐵進入站點,到永安站了。
黎晝擡手蹭了蹭鼻子,匆匆站直身體,轉移話題:“先下車吧。”
說完,就自顧自先下了車。
夏夢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
這個人,太幹淨,也太透明了。
所有的情緒,仿佛一覽無遺。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念書的時候,幾個同學湊在一起聊天,偶然聊起将來想找什麽樣的對象。
有人說,人嘛,總會有點補償心理。
通俗地講,就是自身越缺什麽,就越想要補什麽。
從找另一半的需求上,其實很能體現這種補償心理的作用機制。
比如有人長得不好看,就偏好喜歡外貌姣好的人。
比如有人學習不好,就更容易崇拜學習優秀的人。
比如有人性格內向,就容易被性格外向的人吸引。
這樣的兩個人适不适合暫且不論。
至少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擇偶時受補償心理影響的可能性不低。
當時夏夢也被朋友拉進了這個話題。
朋友點名問她。
夏夢當時随口笑道:“既然是這樣,咱們可能适合找那種精神狀态特別正常的,心理狀态幹幹淨淨,能讓咱們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的人。”
畢竟工作的時候遇到的盡是精神不正常的疑難雜症。
生活中大概就更希望另一半簡簡單單,清澈見底。
此時夏夢回想起自己當時年少輕狂的理論,不禁失笑。
所以,現在這算什麽?
一語成谶?
黎晝這個人,确實清澈。
但同時,他也是最令人看不明白的。
熟悉他之前,周圍的所有人提及他,總是諱莫如深。
他們崇拜他的同時也在畏懼他。
依賴信任他的同時,也在忌憚猜疑他。
誠然,S級哨兵确實高高在上,确實深不可測。
但夏夢覺得,跟他身上總是時時刻刻萦繞的神秘感也有關系。
那個神秘的刻印向導啊……
夏夢知道,他身上最大的神秘之處,就在于那個連究竟是否存在都未可知的刻印向導上。
弄清楚那個刻印向導之前,其他一切都是空談。
夏夢輕嘆一聲。
感覺有點困難。
兩人出了地鐵站,就一前一後的走着。
聽到她的嘆息聲,黎晝停下腳步,轉身望着她。
街道上燈火闌珊。
時間已經有點晚了,街上除了賣夜宵的店家,陸陸續續都已經在關店了。
黎晝問:“你怎麽了?”
夏夢看着他,忽然來了一句:“我今晚能去你那嗎?”
黎晝:“?”
夏夢上前兩步,走到他面前:“要不你去我那也行。”
黎晝:“??”
黎晝呆住了。
她在說什麽?
她這話……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這麽突然嗎?
其實也不怪他茫然,因為此時夏夢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太鎮定自若,太冷靜了。
冷靜得完全不像是在對他發出某種邀請,更像是要拉他一起加班——
是的。
她的表情看起來甚至還有點苦大仇深。
大義凜然地像是要提槍上戰場。
這換了誰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黎晝茫然地張了張嘴,下意識回應道:“……我都可以。”
夏夢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歧義滿滿的話。
她快速拍板:“那去我那兒吧,你那搞不好連床都沒鋪好。”
黎晝:“???”
床???
真是他想的那樣嗎???
等等……這不合适吧?
他們是那種……關系嗎?
夏夢她……是那種說開始就可以開始的性格嗎?
黎晝思緒錯亂了一瞬。
一時間,他甚至眼角餘光不自覺地朝不遠處的24小時便利店掃了一眼。
他有些遲疑地心想:嗯……他是不是該去便利店一趟?
眼看着夏夢一臉淡定地從他面前經過,他下意識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夢茫然擡頭:“怎麽了?”
黎晝猶豫半晌,內心想了十幾套措辭,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讓我去你家……是……?”
夏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半天,完全沒提到重點。
等等,那她剛才說的是什麽?
哦,她自顧自地問他能不能去他家……還說要不去她家吧,因為他家可能連床都沒鋪好……
夏夢:“……………………”
啊。
她臉紅了一瞬。
“不……”她咳了咳,連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千萬別多想……”
蒼天可鑒吶!
她剛才真的是一心一意想幫他弄清楚刻印向導的事來着!
黎晝瞥了她一眼。
她叫他別多想。
可都到這份上了,他确實不可能不多想。
黎晝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實不相瞞,即使她沒多想,他在回來的一路上,也一直在多想……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昨晚的清風明月,花海和煙花。
想的是她臉紅得像是醉了酒,渾身滾燙地依偎在他懷抱裏,輕盈又乖巧,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
她身上帶着香。
像她平時身上染着的清幽的淡香。
絲絲縷縷的,總能瞬間調動起他全部的感官。
昨晚對他的全身感官,包括意志力,都是一場浩劫般的考驗。
反應強烈到這個程度,他已經絲毫不需要再去懷疑自己什麽了。
他知道,自己從心到身,都喜歡她。
無可否認。
無法辯駁。
可他同時又覺得自己的這份心情* 毫無希望。
夏夢她,太冷靜,太冷淡。
她總是像個游離在外的旁觀者,好奇地觀察着,淡漠地審視着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
她會對他産生同等的心情嗎?
黎晝絲毫不敢這麽奢望。
不可能的。
根本不可能。
結果,才剛那麽失落地想着,下一秒夏夢就一臉淡定地問他要不要去她家。
黎晝不敢置信,又同時忍不住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确認,然後,得到了個意料之內的答案。
果然是她的口誤。
黎晝滿心失望。
他小心翼翼地垂眸問:“那你是什麽意思?”
夏夢頓了頓,慢慢地說:“我想跟你聊聊……你的那個刻印向導。”
黎晝一怔。
夏夢神色鄭重:“你不是一直想找到那個人嗎?我可以幫你。”
但原則性的問題依然橫亘在那裏。
所以,幫他的前提是,她需要知道他為什麽非要殺死那個刻印向導。
所以——
在找出那個人之前,她要先走進他的精神圖景。
去親眼看清楚,他究竟想做什麽。
順便……夏夢暗暗心想。
順便也确認一下,她對他究竟是個什麽心情。
以及他對她,究竟是心動,還是哨向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