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9章 第49章
寧弈先是将已經失魂落魄的戴翔弄了出去。
然後老老實實地回到訓練室裏。
他雙手往身後一背, 直挺挺地站着,迎接王向屹審視的目光。
其實若讓其他人評價寧弈,誰都得豎大拇指。
二十一歲以哨向大學特戰系首席身份畢業, 實力被評為最接近S級的超A級哨兵。
進入北京塔之後, 僅僅用了三個月時間就進入了阿爾法隊, 并只用一年就坐上了隊長的位置。
一個不到二十三歲的阿爾法隊隊長, 放眼全球黑塔,都是極為罕見的。
寧弈現在二十九歲。
六七年來, 他在黑塔上下的風評很好, 沉穩,踏實, 可靠……全是各種各樣的褒獎。
不知道有多少哨向暗戀他。
可惜,這麽多年來,從沒有見過他跟哪個女生走得近過。
就連接受疏導, 也比較偏好去找男向導。
接受女向導疏導時,更是規規矩矩,沒有任何逾矩的動作和要求。
為此,甚至還有人懷疑過他是不是取向上有點不同。
結果幾個男哨向也接連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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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大家只能一邊贊一句“寧隊長潔身自好”, 一邊遺憾他根本不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
寧弈從沒考慮過戀愛這件事。
身邊男男女女來來去去, 明示的很多, 暗示的不少, 他從來沒有動心過。
上司關心過,隊友也八卦過, 問他喜歡什麽樣的。
他說不上來。
只說遇到了才知道。
他以前覺得是托詞。
遇到的那麽多, 他從沒覺得有誰令他心動過。
直到遇見夏夢。
第一次認識她,是從隊友的手機裏。
當時他們還在外出任務, 并沒有在黑塔。
校花連環殺人案鬧得沸沸揚揚,他也沒有關注過。
是隊裏的裴子淩和路文閑着無聊,說那天剛好有庭審的內部直播,他們可以去內網上看一眼那位美女究竟有多美。
他并不感興趣,過耳不過心。
寧願在旁邊閉着眼睛假寐。
耳邊是直播中庭審的聲音,還有裴子淩和路文湊在一起品頭論足的聲音。
直到某一刻,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
——“我是來為她做無罪辯護的。”
清清脆脆、擲地有聲的一句話,瞬間令他睜開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這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像是一道光,照射進他心中一片漆黑的海底。
那個時候,僅憑那道聲音,他記住了她的名字,夏夢。
再後來,第一次見到她人,是在安全中心。
匆匆驚鴻一瞥,還未知曉她就是夏夢,他的注意力就先一步被她吸引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道纖細的白衣身影。
當時蘇方曉正在“叭叭叭”地吹噓她和夏夢一起出任務,夏夢在精神圖景裏的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光輝事跡,聽得裴子淩他們一愣一愣的,不停地追着蘇方曉讓她介紹他們認識。
最後還是隊友溫澤舟注意到他的視線,順着看過去,問道:“那個人……該不會就是夏夢吧?”
蘇方曉這才趕緊轉頭叫住她。
帶着他們幾個過去打招呼。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靠近她。
她身上有種令他心曠神怡的香氣。
她擡眸微笑的時候,仿佛有光芒從她身上亮起來。
溫暖光明。
令他移不開眼。
他的精神圖景是一片深海。
終日不見天日,終日寒冷徹骨。
所有的向導踏進這裏,沒人敢下潛,沒人能抵達深處。
他們只敢在漂浮海面上,盡力幫他清掃海面上漂浮的垃圾、蜉蝣。
宛如隔靴搔癢,難以解渴。
向導們的疏導從來如此。
沒有例外。
他以為自己終将一個人永遠待在那片孤寂的天地裏。
直到那道光出現。
光芒仿佛能穿透海水,抵達寒冷的深海。
從與夏夢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起,他就控制不住地在想,她的疏導會是什麽樣的。
她的精神力會是什麽樣的。
甚至,他還卑微地偷偷祈禱過,希望他們之間的匹配率別太低。
別低于50%。
只有這樣,他才能有機會走到她身邊去。
直到那天,初篩結果的通知發送到了他的手機上。
信息裏明晃晃地寫着:80%。
他們倆的匹配率,有80%。
當時他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這是他的向導。
這是他等待了十年,終于等到的人。
上天垂憐。
終于讓他遇上了她。
當時她剛結束完上一場疏導,精神力還沒有恢複。
于是她溫和有禮地跟他說明情況,希望他能給她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十分鐘裏,兩人安靜在疏導室中對坐。
她在專注地寫上一場的疏導報告。
上一場疏導似乎問題有些棘手,她垂眸寫報告時,臉色看起來有些沉凝,神色專注。
時而沉思,時而舒展,表情生動鮮活。
當時他就坐在對面,滿心想的卻是,如果他們這麽安靜相處的時間,能再長一點就好了。
別說十分鐘,就算十個小時也可以。
他就想這麽靜靜看着她。
而人一旦有了渴望,自然而然就會生出貪欲。
望着她的一分一秒裏,他忍不住開始想想她給他疏導時的樣子。
他忍不住想象她從入口的小船上一躍而下。
他想看她身上的白色連衣裙在海波中綻放成一朵花。
想看着她柔軟的發絲随着水波蕩漾。
想看着她墜入深海。
想看她永遠留在海底。
想……這道光永遠只屬于他一個人。
心思流轉間,貪婪的欲|念橫生。
等到寧弈回過神,體內升起了一股從未出現過的陌生燥熱。
他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那是結合熱。
直到燥熱如火般燒遍全身,從四肢百骸燒向他的意識,催促着他撲向面前那道發着光的身影,他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之後的事情他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他只記得自己朝夏夢撲了過去,那一刻,他只能用自己僅剩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可同時,身體和腦海深處在不斷地叫嚣着,讓他就這麽順從身體本能。
只有這樣,她才能屬于他。
她是所有人都仰視的光芒。
這個時候他如果不出手,她一定會被別人搶走。
那個S級……
他感覺得出來,那個叫黎晝的S級,同樣也在渴望她。
要不就先下手為強吧——!
懷着那樣的心思,他放任自己的意識陷進燃燒的欲|火裏。
——然後,幾個小時後,他在隔離病房裏醒來。
意識回籠,記憶破碎,滿身傷痕。
寧弈不記得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他感覺得到,精神圖景依然是一片空空蕩蕩的深海。
他沒能将那道光留下來。
他失敗了,一敗塗地。
……
——直到此刻。
寧弈挺直身板,雙手後背,直挺挺地站着。
他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
周啓讓他來當夏夢的陪練。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個被判決的死刑犯又重新獲得了一次重生的機會。
據說,她的師父來了。
她的師父,是曾經特勤中心噩夢般的存在。
一個能将哨兵踩在腳底下的向導。
這麽說來,她也會變成她師父那樣嗎?
将他踩在腳底下?
如果這是唯一能留在她身邊的方式,那他,求之不得。
他的視線靜靜地越過王向屹,看向不遠處靠牆站着的人。
她的目光正望向她師父。
眼神平和,目光清澈。
半分都沒有分給他。
可就算如此,他也想就這麽看着她——
直到另一張臉進入視線。
王向屹一張老臉拉得老長。
他向右移了兩步,擋在寧弈與夏夢視線之間的中點。
他冷淡地看向寧弈,開口了:“聽說你是個超A級?”
寧弈收回注意力,沉默地點了下頭。
王向屹:“異能是什麽?”
寧弈言簡意赅:“海獄。”
王向屹“哦”了一聲。
他聽說過“海獄”,哨向大學特戰系十年才出一個的超A級,水系異能,他的老同學親手帶出來的愛徒。
老同學也是水系異能,異能名字叫做“水牢”。
之前王向屹被白一竹拉去過一次同學會,席間正好聽那人吹噓過自己收了個弟子,異能很厲害,是海獄,海中牢獄,比他的水牢還要更勝一籌。
一旦被拖進他的海獄中,基本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哦,是嗎?
王向屹持懷疑态度。
畢竟,當年那位老同學,基本也是被他摁着打的。
王向屹淡淡開口:“可以,那就來試試吧。”
寧弈對上王向屹的視線,略微有些驚訝:“跟您嗎?”
王向屹:“怎麽?有意見?”
寧弈下意識瞥向夏夢:“我以為是讓我來跟她對練。”
王向屹:“我給她打個樣不行?”
寧弈不再說話了。
兩人各自都稍稍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夏夢退出房間,回到觀察室。
這個特訓室裏,安裝了特殊了裝置。
這裏能夠将精神力的效果最大程度的放大。
她有點緊張地盯着他們兩個。
雖然說,老王他曾經一個打十個。
但……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吧?
再怎麽寶刀未老,讓他對上一個正值盛年的超A級哨兵,這怎麽想也太為難老年人了。
但願寧弈能稍微尊老愛幼一點,稍稍給老年人放點水。
可夏夢觀察兩人此時的表情,發現這倆似乎都沒有放水的意思。
兩人都是一臉堅毅,打算放手一搏。
先動手的是寧弈。
他手中凝聚出湛藍色的精神力。
精神力如水流一般凝聚出來。
寧弈低聲說了句:“那就請指教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後,巨大的大白鯊的身影浮現出來,海浪聲滾滾而來,大量的海水像是受到了召喚,直接從虛空中如海嘯般傾瀉下來。
大白鯊從海水中撲向王向屹,血盆大口一張,駭人極了。
夏夢瞪大眼。
好強的氣勢!
好厲害的陣仗!
這要是一般人,別說對抗了,只怕是一看到這陣勢就已經被吓軟了腳。
幸好王向屹也是個硬茬子。
紅腹錦雞從他身後振翅而起,發出一陣清鳴。
放出的聲波瞬間跟撲來的巨浪撞擊在了一起,發出轟然的巨響。
連帶着整個特訓室都跟着震顫了一下。
特勤中心的走廊上,也跟着震了震。
路過的哨兵人探頭探腦。
“什麽情況啊?今天又是哪兩位大佬在裏面作法呢?”
“別說了,我剛才親眼看見寧弈進去了!”
“嚯!居然是寧神。他跟誰打啊?咱們特勤中心還有誰敢跟他打啊?”
“噓,你們不知道!我今早可看見了!夏醫生進去了,帶着一個老頭進去的!”
“老頭?昨天跟夏醫生一起出現在食堂那位?”
“對對對,就是他。你認識?”
“靠!居然是那位遠古大神!!!”
“誰啊?快快快,快說說!”
“王向屹!咱們特勤中心幾十年前某一代阿爾法的隊長。很傳奇的一個人,是咱們北京塔歷史上唯一一個以向導身份成為特勤隊長,甚至是阿爾法隊長的傳說級人物。”
“卧槽?這麽牛逼?”
精神力化成海洋,瞬間填滿了整個訓練室的空間。
只剩下王向屹周圍的方寸之地,仍然是一片空地。
大白鯊張開血盆大口,試圖咬向王向屹。
紅腹錦雞也不甘示弱,一聲嘯鳴之下,飛撲上去,兩只閃着寒芒的利爪對準大白鯊的雙眼要害就抓了上去。
水波席卷,海水中仿佛飛出了三五條水龍,锲而不舍地攻向王向屹。
王向屹始終定定地站着,沒有動過。
風浪卷過他的發絲,沒能将他的大背頭弄亂。
海水越來越多,頃刻間已經将整個房間徹底淹沒了。
王向屹也被吞進了海水中。
水龍瞬間纏繞了上來。
在他的周身圍繞成一個水球般的牢籠。
這一刻,王向屹依然是巋然不動的。
穩如老狗。
夏夢睜大眼睛,不想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另一側,寧弈忍不住覺得有些奇怪。
王向屹怎麽就這麽放任他的海水淹沒他?
他難道不知道,海獄一旦成型,近乎無解嗎?
那廂,紅腹錦雞與大白鯊依然纏鬥着。
某一個瞬間,王向屹忽然睜開眼。
紅腹錦雞像是聽到了某種指令,驟然發出一聲足以穿透水波的啼鳴。
夏夢從那一聲鳴叫中,聽出了劍指山河的氣勢來。
老王的殺招,終于來了。
下一秒,寧弈的身體忽然僵住。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擡頭。
夏夢看向他。
恰好看到他的額頭上亮起了那一塊熟悉的紅色圖騰。
王向屹緩慢擡起手,張開的五指慢慢收攏成拳。
他低聲念了一句:“退。”
字眼落地的瞬間,原本在王向屹周身湧動的水龍驟然僵住,随即掙紮着散開。
牢籠眨眼間就被破開。
随即海水開始飛速倒退,原路返回。
幾乎只有幾秒的時間內,整個房間內的海水收得幹幹淨淨。
大白鯊像是被什麽鎖鏈捆住了一般,驟然跌在地上。
而不遠處,寧弈也仿佛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一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寧弈瞪大眼,滿眼的不敢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連對方究竟是什麽招式都沒看明白,就已經輸掉了。
好恐怖的向導……
王向屹瞥了寧弈一眼。
向導的感知力一向強大。
他的精神力進入寧弈身體的瞬間,他就感受到了那個小夥子心底的情緒。
那幽微的情緒中,有着對夏夢超乎尋常的占有欲。
那是一種想将她徹底拉進海底與他共沉淪的偏執。
哼。
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居然想的都是些這麽不堪入目的念頭。
果然哨兵都不是好東西。
王向屹朝寧弈的精神海裏丢了一團精神力進去。
紅腹錦雞一聲清啼,如同一只炸|彈在寧弈的精神海裏炸開。
瞬間将寧弈的一切負性能量全部一鍵清空。
如果周啓在這裏,肯定能認出來,這是王向屹當年最拿手的絕活——
暴力疏導。
他對哨兵的疏導從來又快又狠。
別的向導的疏導如同春風化雨,像是幼兒園的老師,又溫柔又溫暖;而王向屹的疏導,就宛如部隊裏的軍醫,拿刀槍比用藥順手,哪管你治完是傷了還是殘了,死不了就行。
現在也是。
一通狂轟濫炸之下,寧弈雙手撐地,直接吐出一口血來。
夏夢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老王這下手怎麽一次比一次狠?
他這是來給她報仇來的麽?
她對寧弈倒是沒什麽情緒。
反正也沒發生什麽事,而且事情都過去了,至少,在她這兒已經翻篇了。
老王怎麽還揪着他不放呢?
看着交鋒已經結束,夏夢推門進去。
先是看了老王一眼,随後朝寧弈走去:“寧隊長?你還好吧?”
寧弈被炸得五感短時間內失了靈。
他只能模糊地聽到夏夢的聲音,仿佛隔着一片海水,根本聽不清。
他艱難地* 擡起眼來,大口喘息着。
夏夢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抓過他的手腕,號了號脈。
确定他沒什麽大礙,才松開手。
她示意寧弈先休息一下,然後起身走向王向屹。
夏夢:“師父,這一手,有點狠了啊。”
王向屹哼了哼。
心說,不狠一點不長記性。
把向導當成什麽了?
想要就能抓到身邊的附屬品嗎?
他冷淡地開口道:“太小看向導是會吃苦頭的,我這是在給他上課。”
說着,他朝寧弈“喂”了一聲:“休息得差不多了,別忘了你是來當陪練的。”
夏夢有點為難地看去。
只見寧弈聞聲,慢慢地撐着雙臂站起來。
果然不愧是阿爾法的隊長。
短短兩分鐘的調整之後,他再次恢複到了之前的沉穩冷靜。
寧弈臉色還有些蒼白,但除此之外,基本已經看不出什麽了。
王向屹轉頭對夏夢說:“可別因此就掉以輕心了。別忘了,這個人,是想要刻印你的哨兵。一會兒對練的時候,他随時有可能趁你不備,再次對你出手。”
夏夢睜大眼。
她盯着王向屹說這番話的表情。
老王嚴肅得不能再嚴肅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老王臉上看到這麽嚴肅的告誡表情。
比之之前提醒她哨兵很危險時更甚。
仿佛她面前是一道懸崖,一旦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夏夢慢慢斂起了漫不經心的表情。
她接收到了老王的信號。
知人知面不知心。
比起一副沉穩老實相的寧弈,她當然更相信老王。
老王退出了訓練室。
今天這場特訓的重頭戲終于登場了。
夏夢轉過身,跟寧弈遙遙對峙。
海水再次漫延開來。
一點點沒過夏夢的腳踝。
她靜靜垂眸看了一眼。
老王的“鳳鳴”異能堪稱所向披靡,聲波在海水中的攻擊速度更快更驚人。
那她呢?針對寧弈,她能怎麽做?
夏夢掂了掂手裏之前凝聚出來的手電筒。
五指一捏,直接将手電筒捏散成了精神力。
手電筒的光芒太微弱了。
拿這種玩具對付寧弈,根本沒用。
還繼續用水?
倒是個法子。
但,不夠快。
正想着,對面的大白鯊再次出現,伴随着海嘯,兇猛地沖刺而來。
夏夢一時間有些感慨。
這大約就是哨向間的參差了。
哨兵的精神體都是猛獸猛禽,再不然就是大白鯊這種海中的霸主。
哪像他們向導,王向屹這只紅腹錦雞已經能算得上是門面擔當了。
更別提她家二狗子和歐旭家那只咩仔了。
這倆別說打架,拉出來基本就是賣萌用的。
夏夢暗暗嘆了口氣。
看來今後還是得讓二狗跟着貓師傅多學學。
至少學點打架的本領。
今後她跟哨兵打架的時候,它也能出來幫着揍揍人。
轉念的功夫,海水已經奔湧過來,将夏夢淹沒了。
水龍再次游了過來,在夏夢的周圍将她環繞在中間。
其中兩條水龍卷起了她的雙臂,另外兩條水龍勾住了她的雙腿。
最後那條水龍順着她的大腿游上來,纏上了她的腰。
嚯。
這幾條水龍攻擊的路數還分人的嗎?
剛才怎麽沒見它們對老王這樣?
怎麽的?看她好欺負?
還是看出來了,它們要是敢對老王這樣,老王能将它們連帶寧弈一起碎屍萬段?
可惜寧弈并不知道。
若論兇殘程度,她要是自稱第二,老王也不敢稱第一。
夏夢微微收起唇角的弧度。
唇角平直,斂去笑意。
別看她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一旦有人敢冒犯到她面前來,她也從不會手下留情。
五條水龍過分親密地在她身上游走。
來自于寧弈心底的幽暗情緒和被壓制的心聲,此時盡數傳到了夏夢的耳邊。
他的渴望,他的扭曲,他的卑微。
以及,他想将她永生永世困在深海底下的那份幽暗心思,就像光天化日下被攤開了暴曬一般,完全無法隐藏。
她的雙臂被水龍捆住,雙手自然地垂落,掌心向下。
在沒人能注意到的地方,她的掌心悄無聲息地開始凝聚精神力。
直到她腰上的那條水龍逐漸向上,穿過她的胸前,緩緩游向她的脖頸。
有點像是蛇,張開嘴,露出透明的獠牙,吐出信子來。
夏夢根本沒看那條水龍,雙目緊緊盯住寧弈。
眼看水龍将要咬住她的脖子,電光火石間,她的右手瞬間擡起,一把攥住那條纏繞在她手臂上的龍頭,像是掐住了它的咽喉。
她的掌心裏,突然就冒出了一陣電光。
電光眨眼間反咬住了水龍。
海水擁有足夠強的導電性。
電光冒出的下一秒,瞬間五條水龍都被電光纏繞住,眨眼間被電光絞殺殆盡。
不,應該說是整片海水裏都帶上了電。
寧弈瞪大眼,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電?
她的精神力形态居然是電嗎?
然而這一刻,夏夢已經不再給他時間思考了。
電光在海水中漫延向四面八方的瞬間,最強的一束電光襲向寧弈。
眨眼間就将他整個人反困在了電光形成的牢籠裏。
寧弈剛想反擊,夏夢的精神力已經順利附着在了他的精神力上。
金色的圖騰在他額間亮起,瞬間掌握了整個主動權。
海水消退殆盡。
大白鯊摔落在地上,撲騰着魚尾巴消散成了精神力。
夏夢甩了一把手臂上殘留的寧弈的精神力。
朝他靜靜地扔了句:“你輸了。”
寧弈身上還冒着電光,表情僵硬。
從夏夢突然變得冷酷的表情裏,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某些心思,已經完完全全被她知曉了。
剛才的那一刻,鋪天蓋地撲向他的精神力裏,帶着某種警告。
像是冷漠的刀鋒抵上了他的咽喉。
無聲地告訴他:不要做夢了。
……是他輸了。
……
王向屹推開訓練室的門。
他擡手鼓掌。
夏夢轉頭看去。
王向屹開口表揚:“表現不錯。看來你已經基本掌握了印記的使用方法。”
夏夢緩緩呼出一口氣。
剛才的電光對她的消耗蠻大的。
此時她的指尖還有點麻麻的。
她甩了甩手,失笑道:“這就是您說的自保?我看這法子能帶着我大殺四方了。”
然而王向屹火眼金睛,目光掃過她的手,反問道:“大殺四方?你行嗎?”
這個印記只能短暫地控住對手。
她的精神力總量不足以支撐她主動發起攻擊,因為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頂多只能出其不意地偷襲一下。
可惜她只是個B級。
如果跟他一樣是個A級,或許真能所向披靡。
王向屹心中暗暗遺憾。
但也不算太遺憾。
畢竟他曾經以為自己的衣缽沒人繼承,結果兜兜轉轉,還是落到了夏夢的頭上。
可見緣分這種事,确實奇妙。
她似乎天生該是他的徒弟。
覺醒了也逃不掉。
夏夢終于再次笑起來。
她朝着王向屹真誠地說道:“謝謝您,師父。”
王向屹點點頭。
随後,夏夢轉頭看向寧弈。
他的情況,比之前那個戴翔好不到哪裏去。
不,甚至更糟糕一點。
她的電流無差別攻擊,他身上的黑塔制服也沒逃過被燒糊的命運,此時正冒着淡淡的黑煙。
夏夢走向他。
精神力已經撤回,他額間的金色圖騰也消失了。
夏夢走到寧弈面前,半蹲下來。
寧弈擡眸,靜靜地與她對視。
他以為她會面露嫌惡,或是罵他卑劣的念頭。
結果夏夢只是靜靜看他一眼,說:“混合型人格障礙。”
寧弈茫然地望着她,一時間有點沒能理解她在說什麽。
可是,他看懂了夏夢眼中平靜的同情。
夏夢慢慢地說:“偏執型,反社會型,分裂型,強迫型。十種常見的人格障礙裏,你一人就占了四個。”
寧弈怔怔:“……什麽?”
夏夢嘆了口氣,擡手拍拍他的肩膀,認真地說:“有病記得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