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 第39章
夏夢觀察了一下其他六個人。
有男有女, 有四十多的中年人,也有看起來十幾歲的青少年。
由于穿着統一的工服,夏夢不太好從外表去判斷他們的身份。
他們顯然也都是新來的, 不斷地來回打量四周。
眼神裏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他們之中, 只有一個人看起來對周圍很熟悉。
那人看起來大約三十歲上下, 身材精瘦, 臉色蒼白,眼圈有點深有點黑, 眼神給人一種又憔悴又清醒的警惕感。
夏夢沒來由地多看了他幾眼, 發現他的眼神也落在了他們身上。
但他更多的注意力似乎是在黎晝和蘇方曉這兩個哨兵身上。
高等級哨兵總是很好判斷,他們從身形氣質上就與低等級的哨兵很不同。
他們會比普通哨兵更挺拔更英挺, 舉手投足間,甚至還有種無形的張力,女哨兵也是如此。
夏夢仔細打量了那人的臉。
沒有什麽印象。
這時候, 他們之中終于有人開口了。
先說話的是個同樣身材高挑的男人,有着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一開口就是字正腔圓:“誰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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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舉手投足間有種軍人般的板正,連站姿都是直挺挺的。
夏夢沒吭聲。
這時候, 那個看起來最年輕的十幾歲小女孩開口道:“該不會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了吧?沒想到這種事還能落在我頭上。這裏看着有點像是什麽無限流——”
小女孩博覽群書, 立刻就跟各種小說對號入座。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急匆匆插進話來:“我管它什麽無限流有限流的?該怎麽出去啊?我還有好幾單外賣快超時了!着急送呢!”
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那個下意識想摸手腕, 結果摸了個空。
他緊皺眉頭又将手放下來, 不動聲色。
這人的發型梳得一絲不茍, 臉上戴着金邊眼鏡,一眼看去, 有種一小時咨詢費至少四位數上下的精英感。
最後一個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 她從頭到尾也沒吭聲,只是不太滿意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滿臉嫌棄。
她的打扮看着有點出挑,畫着濃厚的煙熏妝,頭發也挑染得五顏六色的,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好幾處紋身。
夏夢打量了一圈,收回目光。
好的,一個兵哥哥,一個初中生,一個外賣小哥,一個精英人士,一個叛逆女青年,還有一個什麽都判斷不出來的疑似吸|毒人士。
這是什麽詭異的搭配組合?
那個兵哥哥再次主動開口道:“要不大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先來,我姓常,叫常均,剛剛從部隊退伍。人才剛上火車,一轉眼就到這裏了。”
那個小女孩也跟着開口:“我叫羅佳佳,上學路上突然就進這裏來了。”
外賣小哥聳聳肩說:“我叫陳振興。”
剩下幾人面面相觑。
精英人士不太情願地自我介紹道:“秦英,律師。”
他言簡意赅,像是覺得跟他們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最後是那個叛逆女青年:“葛月,月亮的月,我是一名紋身師。”
這時候,夏夢也開口了,她半真半假地說:“我叫夏夢,在讀研究生。”
黎晝看她一眼:“黎晝,是她同學。”
歐旭見狀,趕緊跟上,他說:“我叫歐旭,她是蘇方曉,我們四個都是同學。”
不管怎麽樣,先綁定了再說!
最後,只剩下夏夢一開始注意到的那個蒼白臉男人沒說話了。
衆人的視線不由自主都落在了他的臉上。
不得已,他開口了,聲音低低的,有點沙啞:“我叫阿武,沒有工作。”
夏夢不太擅長記人名。
一圈下來,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居然就是那個阿武。
這時候,整個房間內忽然震顫了一下。
随即那個巨型管道突然就掉下來一大坨東西。
夏夢眯起眼打量,發現這是一大塊足有一只皮箱大小的石塊。
石頭上彙集了五顏六色的各種色塊。
有白色的,有黃色的,有綠色的,有紅色的,還有藍色的。
像是許許多多不同類型的礦石被拼在了一起。
這塊大石頭從巨型管道中掉下來,一路滾到管道與傳送帶之間的那個平板上。
平板此時也啓動了。
夏夢這時候才發現這個平板上竟然自帶好幾排大小不一的的尖刺,随着尖刺的滾動,那個大石塊就在那些尖刺不斷的切割與磋磨下,逐漸被絞得四分五裂。大石頭被絞成小石頭,小石頭被絞成粉末。
衆人怔愣地看着,一時間不明白這究竟是在做什麽。
傳送帶也已經運轉起來了。
夏夢的目光順着傳送帶落在另一頭的三個管道上。
此時,三個管道上亮起了對應的顏色,中間的管道上亮起了白、紅、綠三種顏色,左邊的管道上亮起了藍色,右邊的管道上則亮起了黃色。
歐旭站在她身後,費解地問:“這什麽情況啊?分類小游戲嗎?什麽石頭放到對應的傳送帶上?”
夏夢看他一眼,心說還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其實這一點不難看出來。
現場的十個人裏,基本上都反應過來了。
這個時候,房間裏不知哪裏響起了一陣廣播的“唦唦”聲。
【歡迎各位加入我們人體工廠。】
【今天是你們試用期的第一天,請按要求完成工作。工作效率高的員工,将會得到本工廠的正式職位。】
【試用期的工作內容很簡單,請将所有能量石分門別類地放上對應的傳送帶,通過管道運輸到工廠其他車間。】
夏夢從這一段廣播中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最令她疑惑的是開頭的那一句“人體工廠”。
人體工廠?
啥意思?
這裏是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的嗎?
還有後面那個“能量石”——
夏夢将視線落在那一大坨五彩石頭上,這就是能量石?
這時候,之前那個送外賣的小哥突然踢了傳送帶一腳,暴躁道:“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誰特麽要在這裏當什麽搬運工?”
廣播中再次發出“唦唦”聲,被外賣小哥踢那一腳打斷了半秒,很快又接上繼續播報道。
【所有員工必須按時完成任務,違者将受到懲罰。】
【所有員工不得損壞工廠機器和工具,違者将受到懲罰。】
“懲罰”二字稍稍觸動了外賣小哥本來就緊繃的神經。
他閉上嘴巴,後退了半步,假裝自己剛才什麽都沒做過。
……
這個時候,牆面上忽然彈開了一道櫃門。
門裏面,挂着一整排的鏟子。
鏟子看起來只是非常普通的鏟子。
距離櫃子最近的那個軍人小哥朝櫃子走去,從裏面拿下一把鏟子,在手裏掂了掂。
軍人小哥說:“啊,分量不輕啊。這就是鏟能量石的工具?”
說完,他擡眸點了點,“咦”了一聲:“怎麽只有九把?”
他們這裏可有十個人啊。
衆人面面相觑。
站在近處的女初中生沒猶豫,上前一把就拿走了其中一把。
她說:“以我無限流成百上千的閱讀量來說,遇到這種劇情,最好還是順着規則的安排比較好。”
她這麽一說,旁邊的阿武和女紋身師也跟着上前拿了一把。
歐旭看得蠢蠢欲動,不斷地朝夏夢遞眼色。
再不行動,他們之中可能就有人拿不到鏟子了。
誰知道沒有鏟子的人會遇到什麽樣的懲罰?
夏夢點了下頭,也跟着大家一起過去拿了一把。
拿到手裏的時候,夏夢低頭細細打量了一眼,确實就是非常普通的鏟子,頭部是金屬制成的,柄則是木頭。鏟子不是全新的,之前不知道被人循環使用過多少次,夏夢拿到的那一把,木頭上隐約還能看見一抹暗紅色,仿佛血跡幹涸後的痕跡。
夏夢盯着血跡看了一眼,正打算無視,忽然橫裏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她手裏的這一把,順手将另外一把看起來比較幹淨的遞到她面前。
夏夢擡頭看看黎晝。
黎晝表情看着無比自然,像是只是随手而為。
最後,櫃子裏只剩下最後一把。
現場還沒有拿鏟子的還剩下外賣小哥,和那個精英男。
外賣小哥看了那個精英男一眼。
精英男絲毫沒有要去拿鏟子的意思,他甚至還皺起了眉頭,一副嫌惡的樣子。
确實,撇開他那一身工裝服不談,他整個人的氣質從頭到腳都與這裏格格不入。
夏夢甚至能想象,他平日裏穿着高級定制的西裝,拎着公文包,出入各種高級場所的樣子。
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到這裏來吧。
這時候,廣播再次響起了:
【八點整,上班時間到,請所有工人各就各位。】
【初級工人秦英,因沒有使用工具,績效成績扣1分。】
大律師的表情裂了一瞬。
他不客氣地對着廣播說道:“你只給了九柄鏟子,本身不就是在強行引導人犯規嗎!?”
廣播絲毫沒有回應他。
衆人面面相觑。
廣播剛才說,上班時間到了。
也就是說,他們得各就各位開始幹活了。
否則,可能就得跟那位大律師一樣,要面臨扣績效分了。
雖然他們誰也不知道那個績效分有什麽用。
但別扣分總是沒錯的。
軍人哥大約是從部隊裏練就了一身令行禁止的身體本能,他率先行動了。
他拎着鏟子走到那個臺子前面。
耽擱的這幾分鐘裏,原本完整的一大塊石頭,已經被切割打磨成了二三十個小塊的石頭。
一個個色塊都分開了。
軍人哥熟練地使用起鏟子,鏟起了其中一個最大塊的能量石。
這塊石頭上,差不多還有三種顏色,最主要的是紅色,還有一點點的黃色和白色。
軍人将這一塊鏟起來,放在中間的傳送帶上。
中間的傳送帶連接的是三根管子中間那個亮着紅、白、綠三種顏色的管子。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塊石頭在傳送帶上朝着管子緩緩移動。
直到移動到傳送帶的盡頭,石頭如願掉進了那個管子口裏。
這個時候,管子上方的那三種顏色閃了閃,随着“叮”的一聲,紅色的燈亮起,再一聲“叮”,白色的燈也跟着變得更加明亮了一些,但第三聲,卻是類似于出了故障的“嘟——”的長音。
下一秒,三個顏色都暗淡了下去。
那個倒黴催的廣播又響起來了。
【初級工人常均,因分類能量石失誤,績效成績扣1分。】
軍人哥有些不明所以:“顏色不是對上了嗎?”
那個叫羅佳佳的女初中生說道:“可能是因為沒全對上。你看,你剛才放上去的是紅白黃,但是那個管子口并沒有黃色。”
原來還得精确到每一個顏色。
夏夢大致明白了這個分類工作的邏輯。
也就是說,他們就得在這裏幹一天的分類工作?
他們四個人并排站在臺子前,面面相觑。
這次的精神圖景好離譜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裏跟紀嘉姿哪裏有半點關系。
而且,這裏看着也癫癫的。
歐旭小聲問:“這次十七個人該不會也吃毒蘑菇了吧?我總覺得這裏到處也透着不正常。”
難得蘇方曉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壓低聲音說:“要不,我找個機會去外面探查一下吧?”
夏夢問:“這裏連門和窗戶都沒有,你打算怎麽出去?”
這是個好問題。
剛進來的第一時間,蘇方曉就已經注意過周圍的情況了。
這裏像是一間密室。
沒有門,沒有窗,沒有任何外部的光線。
房間內唯一的光源,來自于他們頭頂的幾排日光燈,散發着慘白的光。
蘇方曉将目光落在兩側的管道上。
能量石肯定是從別的地方被運輸到這裏的,那麽她順着這個管道出去,不就能查到能量石的源頭了?
另一側的管子也是,雖然小一點窄一點,但容她一個人通過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夏夢想了想,覺得這麽做有點冒險。
她轉頭看看黎晝:“你什麽想法?”
黎晝聳聳肩,表示也沒有。
“不過,”他說,“一定要選的話,我建議選這個。”
他指了指左邊的巨型管道。
蘇方曉:“為什麽?”
黎晝擡手用食指點了一下耳骨:“你自己聽。”
蘇方曉随即立刻凝神放大自己的聽覺感官。
不消半分鐘,她的臉色已經變得越來越凝重了。
歐旭好奇地問:“怎麽了?”
蘇方曉看了黎晝一眼,她一向以自己的聽力和嗅覺自傲,沒想到,黎晝随随便便就能聽到的聲音,她用盡全力也只能模糊聽到一個大概。
原來這就是S級與A級之間的差距嗎?
她不敢往下深想,回神回答道:“大概能聽到那一頭有攪拌的聲音。”
她嗅了嗅,說:“還能聞到一點腐蝕性氣體的味道。”
但她能感覺得到,左邊這個巨型管道的遠處,似乎也有一陣陣詭異的聲音,像是菜刀剁在菜板上的聲響。
那黎晝說得倒也不錯。
非要選的話,還是左邊的存活率更高一點。
蘇方曉剛打定主意去左邊,黎晝忽然慢條斯理地說:“你去左邊的話,存活率大概能有四成。”
才四成!?
蘇方曉瞬間把腳縮了回來。
夏夢沒好氣地拱了他一下:“你說話別大喘氣行不行?那你呢?你去能有幾成把握?”
黎晝看她一眼:“你希望我去?”
夏夢:“要是很危險就別去了。”
黎晝想了想:“我去的話,九成以上吧。”
連他也不敢擔保絕對沒事。
夏夢:“那還是算了。咱們老老實實按這兒的規則走吧——”
話還沒說完,那個外賣小哥就暴躁地一摔鏟子,罵道:“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鏟什麽鏟?鏟你姥姥!”
原來他們咬耳朵的這會兒功夫,那個外賣小哥也加入了鏟能量石的行列。
有了之前那個軍人小哥的前車之鑒,他這次非常注意。
小心翼翼地鏟起了幾塊藍色的能量石,放到了左側的傳送帶上。
也許是職業使然,他十分注重效率。
直接一連鏟了好幾塊。
興許是那一鏟子不小心之間帶了點別的顏色的碎末上去。
藍色的能量石掉入左側的小管道口裏,□□才剛亮起來,随即就發出了“嘟——”的一聲,藍光又暗了下去。
才剛暗下去,第二塊、第三塊、第四塊能量石也跟着掉了下去。
于是,那個藍色的燈就開始明滅明滅明滅。
“嘟——”
“嘟——”
“嘟——”
錯誤音接連響起。
那個倒黴的廣播跟催命似的跟着響起。
【初級工人陳振興,因分類能量石失誤,績效成績扣1分。】
【初級工人陳振興,因分類能量石失誤,績效成績扣1分。】
【初級工人陳振興,因分類能量石失誤,績效成績扣1分。】
【初級工人陳振興,因分類能量石失誤,績效成績扣1分。】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扣掉了4分。
也不知道總分究竟有多少。
總而言之,本來看起來就情緒很不穩定的外賣小哥,這一下心态徹底炸了。
“去他奶奶的!老子下一單快超時了,誰他媽有時間陪你們在這兒玩過家家!”
他惡狠狠地将鏟子往地上一摔,徑直朝着巨型管口大步而去。
他雙手抓住管道壁,彎腰鑽了進去。
管子是空心的,因此他走在裏面,随着腳步聲發出了“咚”“咚”“咚”的悶響。
夏夢好奇地想上前查看,忽然被黎晝一把抓住了手臂,甚至還将她往旁邊拉開兩步。
蘇方曉這時候也聽到了什麽,她的耳朵動了動,仿佛狗狗般豎起來仔細聆聽。
蘇方曉:“好像又有能量石滾落下來了。”
她才剛說完,剛走進管道不久的外賣小哥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能量石與他撞在了一起,直接将他撞得從管道口滾落下來。
管道口正對着那個滿是刀片的平臺,他整個摔下來,直接臉朝下摔在了平臺正中央,随後掉下來的能量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背上,直接使得他的整個正面與那無數的刀片來了個親密接觸。
黎晝飛快地又将夏夢往後拉了兩步,甚至擡手欲遮擋住她的雙眼。
只是夏夢早就見慣了血腥了。
她擡手摘下黎晝的手掌,朝那個外賣小哥走去。
那不斷來回轉動的刀片已經将他的整張臉割得血肉模糊,森然的白骨也已經露了出來。
羅佳佳尖叫一聲,下意識往蘇方曉身後一躲。
到底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就算有關于無限流的理論知識積累再豐富,真看到這種畫面,依然要害怕。
其他幾個男人們也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不敢看這麽血腥惡心的畫面。
唯獨只有夏夢上前。
平臺上的刀片還沒有停下來。
夏夢不敢貿然伸手,猶豫了一下,她轉頭朝黎晝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幫把手。
黎晝不用她開口,就已經自發地走到了她身邊。
他将鏟子倒過來,用木柄的那一端,穿過那人的腋下,來到外賣小哥的後背,再穿到另一側的腋下。
随即他略一用力,直接将外賣小哥整個人提了起來。
此時陳振興已經完全昏厥過去了。
正面從頭到腳都血淋淋的,臉上更是一片狼藉。
歐旭也忍不住了,看清的瞬間,立刻扭過頭去,幹嘔了一口。
饒是見慣了死人的蘇方曉,此時也是一臉菜色。
在場所有人裏,大約只有黎晝和夏夢兩個人的臉色沒什麽變化。
夏夢大學念的是正經的醫學院,解剖過的小動物不知凡幾,比這更惡心的場面也見過。
五年的醫學院念下來,早就幫她練就了一身坐在太平間裏依然能面不改色吃飯的本領。
夏夢示意黎晝将他仰躺着放在一邊。
人已經救不回來了,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夏夢觀察了一下,這人整張臉已經徹底磨平了,前端的顱骨、下颌骨已經被磨得粉碎,胸口的幾根肋骨也被磨得支了出來,心髒也破了,正在泊泊地往外淌血。
可惜,每搏動一下,他的生命力就跟着血液一起流失着。
夏夢看得有些不忍心。
“陳振興。”她低低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她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白主任來告知她的時候說起過,導致那名A級向導死亡的車禍,起因是因為公交車為了避讓一臺突然變道的摩托車,從而撞上了人行道。
摩托車的車主就是一名外賣小哥。
當時夏夢看資料時一掃而過,沒怎麽過心,此時再想起來,她忽然就能順利對號入座了。
是了,那個開摩托車的外賣小哥,不就是這個陳振興嗎?
據說他是為了搶時間送外賣而铤而走險超車。
結果一輛私家車不肯讓道,直接将外賣小哥逼到了公交車道上。
當時車禍發生,他直接被絞進了公交車的車輪下面,當場死亡。
夏夢嘆息。
難怪這個陳振興哪怕是到了這裏,也永遠是一副火燒眉毛趕時間的樣子。
因為他已經永遠被定格在了那樣的狀态下。
即便已經死亡,他仍然滿腦子是還沒送達的下一單外賣。
以及無時無刻在他身後催促的外賣平臺的警鈴聲。
誰又能說得清,那場悲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呢?
……
夏夢這時候反應過來了。
眼前這些人,除了他們四個,其他幾個人,基本上都是之前那一起車禍裏或死亡或重傷昏迷的人。
他們也被扯進了這個詭異的“人體工廠”裏。
既然是這樣,夏夢反而松了一口氣。
因為得知他們是普通人,這意味着夏夢随時可以通過使用精神力的方式将他們從這裏送出去。
只是,眼下的情況還未明朗,如果她貿然将全部的人都送出去,這個工作間裏會不會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情況?
剛才那一番觀察下來,夏夢覺得,只要他們不做出任何違背規則的事情,應該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既然如此,不如先留其他人一會兒。
等到确定他們四個人能全身而退,再一起把他們送出去也不遲。
想到這裏,夏夢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已經死亡的陳振興身上。
有具屍體擺在這裏,實在太滲人了點。
夏夢擡手凝聚出一柄刀,直接插進了還在奮力搏動的心髒上。
她這個動作做得很快,也很隐蔽。
下一秒,陳振興的整個身體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軍人小哥震驚地上前兩步:“人呢?屍體怎麽不見了?你做了什麽?”
夏夢無辜地轉過頭,一副比他更震驚的樣子,連連搖頭:“不知道啊,他突然就不見了。是不* 是這個鬼地方把他的屍體弄走了?”
這裏的一切都難以解釋。
但衆人也只能接受這樣的解釋。
陳振興一走,整個工作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還是軍人小哥提議道:“我們還是先按他們的要求做吧。”
阿武也說:“是啊,不然誰知道還會有什麽樣的懲罰?”
蘇方曉這時候也說:“要不我們大家合作吧?”
那個叫葛月的女紋身師問她:“怎麽合作?”
蘇方曉說:“廣播說了,違規會受到懲罰,績效高的話會有獎勵。沒準我們成為這裏的正式員工之後,就能從這裏出去了。”
說的有理有據。
大家只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蘇方曉說完,彎腰将之前那個外賣小哥扔在一旁的鏟子拿起來,遞給大律師。
大律師一張臉黑了又綠,仿佛外賣小哥的死狀仍然不斷地在他面前晃蕩。
接,感覺這鏟子怎麽看都透着不詳與厄運;不接,很可能下一個因違規而死的就是他了。
不得已,最終他還是不情不願地接了過去,只能屈從。
死亡的陰影籠罩下,所有人開始悶不吭聲地合作起來。
男人們負責将對應的石塊鏟到傳送帶上,女人們則負責将傳送帶上的石塊重新仔細挑揀一遍。
通力合作一下,後面的幾次驗收都順利通過了。
管子上的燈,接連不斷地亮起來。
忙碌了不知道多久,廣播終于再次響了起來。
【下班時間到。】
【正在為所有人計算今日的績效成績。】
【1號車間績效共計126分,所有初級工人平分績效分。】
【今日的工作已經結束,請所有工人有序離開工廠,返回員工寝室。】
夏夢看看四周。
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安全活過第一天的興奮感。
大約是因為目睹了陳振興的慘死,所有人的神經都已經緊繃起來了。
……
牆上開出了一道門。
門後面是一道長長的樓梯。
大家一個接着一個順着樓梯往上爬,很快,就走到了今天一早聚集的大門口。
正值下班時間,所有工人都在陸陸續續地往外走。
蘇方曉問:“員工寝室,又是哪裏?”
歐旭朝其他人努努嘴:“跟他們走就知道了。”
大家都是工人,總不至于連寝室都分個三六九等吧?
——結果還真是。
他們跟着大部隊走了一段距離,終于到達了員工寝室的所在。
居然是一座三層斜坡式的建築。
每一層建築外牆上都被刷上了對應的顏色。
最上層是黑色,第二層是紅色,第一層是黃色。
那他們的白色的呢?
軍人小哥抓住路過的一個黃袖章工人。
那個工人一指地下:“喏,你們住下面。”
只見黃色那一層樓下,竟然還有一層半地下室,外牆确實是白色的。
只不過,這半層也太不明顯了,他們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水泥地的顏色。
夏夢:“……”
初級工人沒有人權是吧?
半地下室的房間并不多,差不多只有四間。
每一間裏都只有兩張床和簡單的桌椅。
衆人面面相觑,紛紛開始思索誰跟誰一個房間。
精英男此時第一個跳出來說:“我一個人住一間!我不習慣跟人同住一間房,抱歉了體諒下。”
歐旭心說他怎麽沒聽出來這人有多抱歉。
他搖搖頭,沒說什麽,轉過頭看向夏夢:“我們四個一間?”
他們有九個人,怎麽算至少都得有一間是三人間。
既然如此,不如他們四個人在一間好了,也方便大家一起行動。
蘇方曉看看夏夢,她是沒有意見。
平時阿爾法出任務的時候,幕天席地都是常有的事,四個人擠一間房而已,并不算什麽。
唯獨就是擔心夏夢會不習慣。
結果夏夢點頭點得比她更幹脆:“我沒意見。”
剩下的兩間房就很好分配了。
葛月和羅佳佳住一間,阿武和軍人小哥住一間。
夏夢開門進了他們的寝室。
寝室裏并不寬敞,擺下兩張床和一套桌椅,幾乎就沒剩下多少空間了。
四個人走進去,房門自動“咔噠”一聲上了鎖。
蘇方曉擰了擰門把手,沒擰動。
她:“估計明天早上才能出去了。”
房間內的桌子上,多出了一套茶壺茶杯。
茶似乎剛泡好,壺嘴正冒着熱氣。
夏夢想起之前那個給他們指路的小哥說過:“晚餐已經放你們寝室裏了,進房間就能看到。”
敢情他們的晚餐就是一杯茶?
什麽工廠啊?連正經晚飯都沒有!
這麽剝削員工的嗎!?
歐旭倒是很現實:“就算有,你真的吃得下去嗎?”
他不由得想起上次進那個劇院的時候,在那的幾頓飯,他真的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那兩天下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餓瘦不少。
夏夢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我一向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說着,她主動伸手端起茶壺,往茶杯裏倒了一點。
她頓時愣住。
只見壺嘴裏倒出一道鮮紅的液體,紅得仿佛就像是陳振興身上的血。
歐旭下意識退開一步:“噫!”
黎晝倒是淡定,拿起茶杯放到鼻尖晃了一下:“沒有血腥氣,應該不是血。反而有點像是營養劑的味道。”
歐旭嫌惡地捏起鼻子:“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喝,正常人誰會把營養劑做成這種顏色啊?吸血鬼特供嗎?反正我不喝。”
夏夢淡定地又倒了一杯。
夏夢看向蘇方曉:“你喝嗎?”
蘇方曉則看向黎晝:“确定是營養劑?”
黎晝點點頭,直接擡手一飲而盡。
确實沒毒。
液體順着喉嚨滑下去,很快,他就能感受到一絲絲的熱氣從四肢百骸蒸騰起來,渾身上下盈滿了絲絲縷縷的力量感。
這似乎确實是帶有某種能量功效的營養劑。
蘇方曉見狀,也沒猶豫,拿起夏夢給她倒的那一杯,一飲而盡。
夏夢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歐旭趕緊改口:“哎,別呀,你們也帶我一個。”
比起掉隊,喝杯假血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喝完了晚餐,蘇方曉搓搓手,滿是期待地說:“那今晚,我和夏夏一張床吧?”
夏夢剛要點頭,就聽到身旁傳來一句:“不行。”
話是黎晝說的。
其他三人愕然看過去。
歐旭匪夷所思道:“怎麽的?你還想跟她一起睡嗎?男女有別你不知道嗎?”
黎晝涼涼橫了他和蘇方曉一眼,淡淡說道:“哨向也有別。她們倆睡一起,誰知道她會對夏夢做什麽?”
歐旭:“……”
蘇方曉:“……”
夏夢:“……”
夏夢試探性地問黎晝道:“你這話的意思……應該不是想讓我跟歐旭一起睡吧?”
那不是更荒謬了嗎!?
蘇方曉擡手蹭了蹭鼻子。
老實說,她的确有這個想法來着。
之前被夏夢疏導過後,她常常滿腦子回憶起當時的美妙。
夏夏身上好聞的氣息,夏夏手心柔軟的觸感,還有夏夏近在咫尺時漂亮到幾乎發光的側臉。
她真的好想試試把她抱進懷裏是什麽感覺啊!
明明之前都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昨天疏導過之後,她就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魂牽夢萦了。
黎晝淡淡地盯住蘇方曉心猿意馬的表情。
在他看來,或許歐旭還真不及蘇方曉來得危險。
歐旭怒而輕輕一拍桌子:“……你這是對我的侮辱你知不知道!好歹我也是個身心正常的男人!”
黎晝淡定地接口:“所以,今晚我們兩個坐着睡吧,兩位女士躺床上就好。”
歐旭:“……好吧。”
蘇方曉撇撇嘴,不情不願。
算了,大不了她等半夜再偷偷去找——
念頭才剛轉過腦海,下一秒,黎晝的精神體忽然從虛空中走出,巨大的金獅剛一出現,就将整個房間的空間占去了一大半。
黎晝挑了下眉,金獅“嘤”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縮小了幾倍,變回了貓貓的樣子。
貓貓站在其中一張床上,張嘴朝蘇方曉發出一聲獅吼。
聲音裏滿是警告。
S級精神體的警告可不是過家家。
蘇方曉直接原地一凜,下意識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一刻,她才恍惚間明白,為什麽裴子淩明明平時那麽強,精神系的攻擊加上水系的雙重能力,跟她都能打個五五開,對上黎晝,會在頃刻間就潰不成軍,毫無招架之力。
歐旭“啧啧”兩聲,嘆了口氣。
哨兵對高匹配率向導的占有欲果然連S級也不能例外。
夏夢将來,估計過得會很辛苦。
跟誰都是80%,這意味着她對所有的哨兵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要是選擇黎晝還好,至少其他哨兵礙于黎晝,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她選擇的是個普普通通的哨兵,甚至沒有選擇哨兵的話……真不知道她到時候會面臨什麽樣的局面。
歐旭忍不住替夏夢發起愁來。
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妖孽的體質。
夏夢全然不知道歐旭正在擔憂什麽。
一看見貓師傅又出來了,她驚喜地走過去,将它撈進自己懷裏。
她拍拍床邊空位,喊了一聲:“二狗二狗!呼叫二狗!”
她的小白鼬應|召而來,剛出現,同樣被她一把摟進懷裏。
夏夢笑眯眯将兩只抱在一起,雨露均沾:“今天就讓兩位愛妃一起侍寝好了!”
黎晝勾唇笑笑。
歐旭:“……”
你是不是忘了這房間裏還有這麽多人呢?
嗚嗚……他也好想吸貓。
……
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似乎很快。
才剛吃過午飯,很快就來到了深夜。
夏夢和蘇方曉一人一張床睡下了。
歐旭将四張椅子拼成一條直線,勉強也睡下了。
黎晝直接在角落坐下,靠坐在牆邊。
等到夜深,周圍、以及隔壁、樓上的房間裏陸續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和鼾聲,他靜靜在黑夜中睜開眼睛,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泛起如銀月般的光澤。
他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夏夢。
他的貓懷裏抱着小白鼬,夏夢則同時摟住兩小只,睡得香甜。
黎晝看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
偏過頭的瞬間,另一只一模一樣的貓貓從虛空中冒出來,直接穿牆而出。
他決定讓精神體趁夜色出去探探路,搞清楚那個所謂的人體工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工廠,以及那十七名哨兵,究竟在哪裏。
結果貓貓才走出去沒幾步,忽然察覺到身後有東西跟上。
一扭頭,發現竟是小白鼬。
房間裏,黎晝詫異地轉過頭,見夏夢打着呵欠從床上坐起來,用近乎氣音的音量說:“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打算去探查了呢,害我等半天。”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了。
黎晝慢慢地彎起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