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06章 第6章
黎晝:“?”
黎晝看着她的眼神變化,單純地眨巴眼。
但他沒來得及去探究她那古裏古怪的眼神究竟代表什麽意思,因為,又開始地震了。
這回震蕩得更厲害。
地面連續不斷地起伏震顫着。
地板上牆面上瞬間被崩裂出數條裂縫。
架子上的石膏雕塑和陶瓷作品摔碎了一地。
夏夢差點一個沒站穩,被黎晝一把扶住了肩膀。
黎晝眯起眼睛環顧四周,确定道:“這個精神圖景很不穩定啊。你知道這是誰的精神圖景嗎?你怎麽會進這裏的?”
夏夢擰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進來。”
黎晝沉默了會兒,像是也覺得她的話有點匪夷所思。
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進入只有哨兵向導才能踏足的精神圖景?
更荒誕的是,他居然也進了這裏。
而且,是在他本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似乎只是睡覺睡到一半,睜開眼睛就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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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震顫越來越劇烈了。
連黎晝都有些站不穩了。
窗戶玻璃被震碎了,玻璃“啪”地炸裂,落在地上發出一片“嘩啦啦”的脆響。
他們站得離窗戶很近,差點被玻璃渣子濺了一臉。
黎晝飛快說:“不管了,我們先從這裏出去。”
說話的功夫,天花板上的石灰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
大塊的石頭砸落下來,擋住了教室大門。
黎晝幾乎沒什麽猶豫,轉過頭直接握拳往窗框上砸了一拳。
原本就碎得沒剩多少的玻璃窗戶這下徹底報廢了。
黎晝直接伸手将窗臺上的玻璃渣子一拂,朝夏夢道:“你先翻過去。”
夏夢也不跟他客氣,翻窗她很熟練,直接雙手按住窗臺,一擡腿就翻了出去。
黎晝緊随其後,夏夢才剛站穩回頭,黎晝已經在她身後站定了。
他們剛一出去,整片搖搖欲墜的天花板終于徹底不堪重負,轟然砸下來,揚起一大片塵埃。
兩人趕緊往旁邊避了避。
夏夢下意識擡手扇了扇撲面而來的灰。
窗外可供躲避的空間并不大,兩人只能沿着教學樓和高牆之間的小路往前走。
沒走兩步,就到了拐角。
拐過去,又是一模一樣的高牆與教學樓外牆之間的狹窄夾道。
黎晝見怪不怪地停下腳步:“似乎已經到空間的邊緣了,精神圖景有大有小,有的人也就一個房間那麽大,有的人甚至能創造出一個完整的世界。看來這個人的精神圖景也就這麽一座教學樓那麽大。”
夏夢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黎晝說:“咱們得盡快出去。精神圖景是哨向非常私密的個人領域,一般來說,非常排外。這裏一旦徹底坍塌,我們很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再也出不去!?
這麽恐怖的嗎??
夏夢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自己遇到的這究竟算什麽事兒。
好端端做個夢而已,怎麽還得拼上自己的狗命!?
她于是追問:“該怎麽出去?”
黎晝沉默片刻。
這是個好問題。
實不相瞞,他很少進入別人的精神圖景。
一般來說,只有向導的精神力才足夠穩定、足夠溫和地踏入別人的精神圖景。
哨兵這麽做的話,非常容易引起雙方的排異反應。
黎晝身為高等級哨兵,他的精神力天生帶着一定的攻擊性和威壓。
別說其他哨兵了,連一般的向導都承受不了。
一不留神将對方的精神圖景攪得一團亂都是常事,更有可能直接将精神圖景震塌。
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實操經驗不夠,理論知識來湊。
黎晝快速回憶了一番,說:“既然能進來,說明這裏并不是完全封閉的世界,應該有‘門’的存在。”
夏夢:“門?”
黎晝點頭:“對。就是一個空間的出入口,普遍只有一個。”
夏夢:“那這個門在哪裏?”
黎晝聳肩表示還不清楚:“一般來說,精神圖景的主人在哪,門就在哪。所以我們得找出這個地方的主人,安撫他,讓精神圖景穩定下來,這是最安全穩妥的離開方法。實在不行,找出門的所在,強行突破,據說也行。”
“據說?”夏夢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裏的關鍵詞。
黎晝咳了咳,坦白交代:“我只是從前在《精神疏導通識》那本書上看過應對方法,沒有親自嘗試過。”
而且這個方法一般都是給向導用的。
他一個哨兵,用這法子能不能行,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但他這麽一說,夏夢倒是放下一半的心來。
能往書上寫,至少證明這個理論有一定的依據,是可信的。
解題思路已經有了。
剩下他們需要做的,就是驗證一遍解題過程正不正确了。
夏夢燃起了信心。
反正只要在精神圖景坍塌之前出去,他們就可以安全了!
她點點頭,躍躍欲試道:“那走吧!我們去找找那個門究竟在哪!”
說着就要往前沖。
黎晝一把拉住她。
夏夢疑惑回頭:“怎麽了?”
黎晝低頭瞥了一眼:“你打算就這麽光着腳到處跑?”
經他這麽一提醒,夏夢才後知後覺地感覺腳底板有些硌腳。
他們腳下的小道上全是小石子,紮進腳底的皮膚裏,又尖又硬。
她的腳背上還被剛才迸裂的玻璃渣子劃出了幾道淺淺的血痕,有點慘不忍睹。
夏夢聳聳肩,正想表示不用在意。
黎晝提議道:“我抱——”說到一半大約想到這動作估計不太合适,改口道,“我背你吧?”
夏夢勾唇。
這小哥,還怪貼心的。
她笑着爽快點頭:“我都可以,麻煩你了。”
夏夢沒那麽講究。
畢竟現在他倆正冒着生命危險,誰還顧得上什麽合不合适,什麽社交分寸感?能活命就行!
黎晝轉過身背對她,半蹲下來。
夏夢沒猶豫,往他背上一蹿,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黎晝低聲道:“抓穩了。腿夾住我的腰。”
夏夢立刻照做,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樹袋熊,緊緊抱住他。
下一秒,黎晝上前一步,手攀上教學樓外牆上的窗,幾個跳躍騰挪,瞬間就飛身上了教學樓的五樓樓頂,速度快得風馳電掣。
夏夢在他背上看得嘆為觀止。
原來這就是哨兵的世界。
好棒啊!
她也是哨兵就好了!
這樣一來,每天就不用那麽着急忙慌爬樓上課了,站教學樓底下往上一蹿,一眨眼就到他們教室了。
這麽強大的能力被她拿來當上課卡bug的外挂。
夏夢被自己這不思進取的念頭給逗樂了。
……
天臺上暫時安全。
夏夢從黎晝背上跳下來。
她轉頭放眼望去,發現果然如黎晝所說的那樣,這個精神圖景大約就一棟教學樓那麽大。
再往遠處看,只能看到模糊一片。
高牆外面的世界像是被一圈磨砂玻璃罩住了,又像是被一片濃霧籠罩着,什麽都看不清。
越是這樣,越是有一種寂靜空曠的恐怖感。
不能再這麽悠閑下去了。
他們必須得盡快從這裏出去。
雖然說樊雪的信息屬于個人隐私,可現下關系到她以及黎晝這個無辜人士的生命安全,她認為現在有必要先共享出來,讓他們倆能活下來再說。
她看向黎晝,說:“雖然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但我知道這個精神圖景的主人大概是誰。”
“她叫樊雪,19歲,華大法律系在讀。她是一名D級哨兵,剛覺醒不到一年……”
夏夢一口氣将能說的都說了,包括她剛才在玻璃反光上看到了樊雪的臉。
黎晝靜靜聽着她提供的信息,試圖從中找出有價值的線索。
等到她停頓下來,他指出其中一個疑點:“一個法律系的學生,為什麽她的精神圖景會在美術教室?”
夏夢沉吟。
這也是她比較疑惑的一個點。
一開始她沒有想太多,以為她只是夢到了樊雪最後一次作案的地點。
可現在黎晝告訴她,這裏是精神圖景,那麽很多信息和線索就不得不重新考量了。
通常精神圖景的場景會選擇哨向內心中最具安全感的地方。
因此,有人的精神圖景是卧室,有人的則是在花園、從小長大的地方、學校圖書館等一些他們喜歡、并且能讓他們內心平靜的地方。
“而且,”黎晝指出第二個疑點,“我從前聽說過,在進入其他人精神圖景時,如果想不刺激到主人,可以選擇附在精神圖景裏的什麽東西上。可以是物件,也可以是人——但從沒聽說過還能附在精神圖景的主人身上。你确定這裏是樊雪的精神圖景?”
夏夢聳肩。
她當然不确定。
她連精神圖景這玩意兒都是第一次親身接觸。
捋不順的疑點太多了。
還有之前那不斷在她耳邊回響的聲音。
以及“她”犯罪的對象為什麽會變成黎晝?
還有,她明明是在自己的身體裏,為什麽還能從玻璃上看到樊雪的臉?她究竟有沒有附在樊雪身上?
所有的線索像是糾纏成一團的毛線球,剪不斷理還亂。
夏夢揉了揉後頸。
但她沒覺得氣餒。
從前跟在王向屹身邊接觸精神病患的時候,她也常常會有這種摸不着頭腦的時候。
那時候她覺得精神病患們行事毫無邏輯,不講道理。
那時候老王告訴她,他說,“精神病患眼裏的世界,和我們不一樣。”
“我們看他們不正常,他們看我們,大約也是。”
接觸得多了,夏夢就慢慢學會了去找精神病患的“門”,站在門口,朝他們的世界往裏看。
這也就是所謂的共情。
夏夢忍不住輕笑起來。
黎晝意外地看她,都這種時候了,她還能笑得出來?
“你在笑什麽?”
夏夢放下揉後頸的手,說:“我只是在想,精神病患的世界,和樊雪的精神圖景,似乎也算異曲同工了。都要找門。”
她看向天臺通往樓下的門,自信道:“萬幸的是,我找門,非常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