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雪天出巡 陵長候選人
第98章 雪天出巡 陵長候選人
邬常安坐在竈前做針線活兒的時候,陶椿拿着弓箭在屋外射鳥,跟入冬之前百射百不中的箭法相比,她現在的準頭已經進步許多了。落在牆頭和屋脊上的鳥,只要瞄準了,她射十次能射中五六次,至于飛行的鳥,她還在琢磨鳥的飛行速度與放箭的速度之間的規律,偶爾誤打誤撞能射一只下來,更多時候只能驚掉鳥雀的毛。
年嬸子也在射鳥,她眼神不好,風一吹就掉眼淚,又一次擦眼淚,她看見有兩個人走進演武場。她瞅了一會兒,認出人,她收了弓箭回屋。
不多一會兒,屋外響起狗吠聲,胡二嫂開門看一眼,她去敲另一扇門:“大嫂,你嬸子來了。”
“哪個嬸子?”胡大嫂開門,看見人,她臉上的笑落了下來,見老二家的已經回屋了,只能她去招待,“桂花嬸子,棗花嫂子,這大雪天,你們咋過來了?”
“不來不行啊,我們來找陵長讨個說法,我要問問他我們一家是不是公主陵的人。”李桂花惡狠狠盯着一扇門,她大聲問:“年妹子,你分明看見我們了,又鑽進屋做啥?我們進不了你的眼?”
陵長披着狼袍開門出來,問:“說吧,啥事?”
“陵裏家家戶戶都有魚,就我們一家沒有,這不是欺負人是啥?我兒子是沒巡邏還是我們一家不是這個陵的人?你們就看着邬家人欺惡我們?”李桂花扯着嗓門尖聲問。
陵長煩躁,這完全是沒事找事,偏偏他還得耐着心問:“你給邬老三粉條了?”
“他沒去我家。”
“那你當時怎麽沒找過來?不給粉條你還想要魚?”陵長板着臉問。
“我倒是想給,但他不上門。”李桂花狡辯。
“老大呢?”陵長問兒媳婦。
胡家文拉開門走出來,他喊聲爹。
“這事你解決。”說罷,陵長關門進屋。
院內一靜,李桂花和她兒媳婦齊齊盯着這個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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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文:……
“你們都沒給邬老三拿粉條,他咋可能給你們魚。”他幹巴巴地說,“嬸子,你要是想換魚,你該早點來找我爹的,我們哪曉得這個事。不過拿粉條去康陵換魚又不是公中安排的,是邬老三他們自己的主意,你就是來找我爹也不管用。”
“那你給想個法子,不能由着他們欺負我們。”李桂花過來就是打着這個主意,她忍不了這口氣。
胡二嫂在屋裏笑一聲,胡家全忙捂住她的嘴。
胡家文不吭聲了,這明顯是兩家有仇,人家邬家懶得搭理她們,他就是衙門裏的官老爺也斷不了這門官司。
“要不你領嬸子跟嫂子去邬家說說話?”胡大嫂試探着說。
年嬸子在屋裏冷哼一聲,胡大嫂一抖,鬧了個大紅臉。
年嬸子厭惡地朝外翻個白眼,她踹老頭子一腳,都怪這個老東西,要不是他松口,她哪會讓這個糊塗蟲進門。
陵長也生氣,他心焦就依老大兩口子這糊塗的狗德行,壓根擔不起陵裏的事,他哪能把陵長的位置交給老大。
胡家文把李家婆媳請回屋裏坐,年嬸子稍稍思索,她立馬起身出去,拿着弓箭站院子裏射鳥。
屋內,胡家文小聲安撫李家婆媳別跟邬老三計較,這種換魚換菜的事一年頂多一次,旁的事肯定是陵裏安排。他承諾只要是陵裏安排的事,一定不會漏了李家。為了把這兩個難纏的打發走,他叫他媳婦把自家的魚拿兩條給李氏婆媳。
胡大嫂開門出去,一眼看見院子裏射鳥的婆婆,她攥緊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年嬸子看見她當做沒看見,過一會兒看她朝自家凍魚的雪堆走,她氣得手發抖。
胡大嫂扒出兩條魚,年嬸子冷着聲問:“她拿幾斤粉條換?”
胡大嫂咬着唇不吭聲,胡家文出來說:“娘,給我嬸子拿兩條魚吧,我們陵裏沒有魚,她們一年到頭難嘗個魚腥味。”
“我能嘗到?”年嬸子問,“這堆魚是你想法子換回來的?你咋這麽大方的?”
胡家文沒料到她會說出這話,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一時之間面露難堪,一張臉又紅又紫。
“滾。”年嬸子冷喝一聲。
坐在屋裏的婆媳倆一前一後走出來,見年芙蕖一副殺神的模樣,李桂花心裏打顫,生怕她拉弓射箭把她殺了。
“再來我家胡攪蠻纏,明
年斷了你家的粉條。”年嬸子放話,說罷,她瞥了眼窩囊的兒子,砸了手上的弓大步進門。
陵長滿臉失望地坐在屋裏,他氣得喘粗氣,年嬸子看他一眼,當做沒有看見。
院裏安靜下來,直到天黑了,胡二嫂出來燒火做飯,屋裏才有點動靜。
“我明天去跟姑母說,等我死了,叫老二接替我的位置。”陵長做出決定。
胡阿嬷對胡德成的兩個兒子都不滿意,偏偏其他幾個分支年齡相當的侄孫更不堪大用,矮子裏面挑高個,胡家全勝在聽話,雖機靈不足,好在憨厚有餘,沒什麽歪心眼,只要年芙蕖活得夠久,她就沒什麽擔心的。
“回去了催老二抓緊時間生個孩子,叫你媳婦多花心思教養孫子。對了,他們哥倆娶的媳婦進門有兩三年了吧?兩個媳婦的肚子都沒動靜,這是咋回事?”胡阿嬷問。
陵長哪曉得,他也不敢想,只能安慰自己說:“緣分還沒到。”
胡阿嬷瞥他一眼,揮揮手趕他走。
“之前你媳婦不是說陶椿要來找我學做狐裘?咋一直不見人?”
陵長停下步子,說:“邬老三前幾天喊了十來個人去了康陵一趟,用粉條換回來二千斤魚,昨天才回來。他不在家,陶椿一個人估計不敢出門。”
胡阿嬷“噢”一聲,“就是怕鬼的那個小子?他還挺有想法。”
陵長聽出她的遺憾之意,大概是遺憾胡家子孫不肖邬老三,他心裏有點不舒服,開口解釋說:“這是陶椿的主意,邬老三只是個跑腿的。”
胡阿嬷看他一眼,陵長覺得她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臉尴尬地走了。
被人讨論的兩口子正在收拾東西,因着晚上可以回家睡覺,故而陶椿只準備晌午的吃食。屋外雪厚,樹枝難燒,所以帶木炭和銅壺最方便,邬常安主張烙幾張餅,餓了用炭火一烤就能吃。
“只吃幹的太冷了,還是要弄點湯。”陶椿說,她去竈房轉了兩圈,還是決定把火爐帶上,“你提火爐,我拿砂鍋,明天晌午我們在雪地裏吃火鍋。我晚上睡前煨一罐湯,把肉也切好腌好再凍一夜,明天拿出來直接煮。”
邬常安看她興致勃勃的,恍惚意識到她似乎把巡邏當做出游了,他想了想,沒有打擊她,明天她親自走一遭就曉得其中的艱難了。
“黑狼和黑豹跟不跟我們一起去?”陶椿問。
“它們願意去就去,很可能是走到一半嫌冷就跑回來了。”
陶椿想了想,她翻出做靴子剩下的鹿皮,叫他給狗做幾條護膝。
邬常安:……
他想了想給狗穿鞋脫鞋的畫面,生生打個哆嗦,他伺候她就夠了,再伺候兩條狗?還是罷了。但又怕惹女鬼大人生氣,他翻出一件他穿爛的單衣,胡亂剪幾剪子,打算拿布條纏狗腿上。狗要是不願意不配合,那就怪不了他了,也免得糟蹋鹿皮。
陶椿剁半邊熏雞泡水裏,又拿一坨羊肉一坨豬肉和一坨牛肉進來,等解凍了,她把豬牛羊肉都切了,肉用蔥姜水腌一腌,一分兩半,分兩頓吃。
睡前,熏雞斬塊兒裝陶罐裏架火爐裏煨着,陶椿清點一下飯桌上擱的東西,一切準備妥當,她關門回屋睡覺。
*
隔天一早,天還沒亮,陶椿和邬常安就爬起來了,二人飽飽地吃一頓飯,回屋用布條把褲腿纏緊換上長靴。
長發绾個矮髻,陶椿拿起黃綠色的面巾裹住臉再裹起頭發,狼皮帽一戴,只露兩只眼睛在外面。
戴上鼠皮手套,最後穿上沉重的狼皮襖,陶椿身上一沉,這身狼皮襖重達八斤九兩,穿在身上,她不僅覺得自己矮了一截,呼吸都變艱難了。
邬常安也穿戴整齊了,他檢查一下她的穿着,沒有問題就開門出去。
陶椿拿上弓箭反身鎖門,邬常安去倉房拿個麻袋把火爐、砂鍋、引火的松木都裝起來。
陶椿去竈房把裝了雞湯的水囊和凍結實的肉片都裝布兜裏,再拿一塊兒火鍋料,她彎腰去竈前檢查一下,竈洞裏的火滅了,她提上布兜開門出去。
“走了?”邬常安問。
陶椿點頭,見兩只狗也精神抖擻地出來了,她從雪堆裏扒一大坨狼肉塞麻袋裏。
夫妻倆牽着刀疤臉帶兩條狗出門,目之所及皆是皚皚白雪,地上的積雪已經凍結實了,風吹不動,也化不開,腳踩上去咔嚓咔嚓響。
杜月已經在家等着了,前幾天去了康陵一趟,巡邏耽擱了五天,他要把這五天再補上。
把刀疤臉交給香杏,三人兩狗迎着寒風往養牲畜的山上走,路上陸陸續續遇到人,抵達演武場時,三個人變成了九個人。
陶椿擡手擦一下面巾,穿的厚行動不便,這一路走過來她累得用嘴喘氣,熱氣和寒氣相遇洇濕了面巾,口鼻的部位凝結出如鹽粒的白霜。
“還走嗎?”邬常安問,“你要不去年嬸子家裏坐坐?我們下來了再喊你。”
陶椿搖頭,她只要熬過這個冬天,明年就有足夠的力氣在山裏行走了。
邬常安踩着木樁子砍一根樹枝,削掉細枝,他把木棍遞給陶椿,讓她拄着走。
其他人已經走遠了,陶椿拄着拐杖,一手拉着邬常安,說:“快,拽着我跑幾步,我們追上他們。”
夫妻倆哼哧哼哧地跑,一跑身上叮叮當當響,粗重的呼吸伴着陶器相擊的聲音實在是滑稽,陶椿忍不住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