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說破 了斷
第94章 說破 了斷
鍋裏的水燒熱了,陶椿舀兩瓢面揉成面團,又出門從雪堆裏扒一坨羊肉和一坨豬肉,打算包兩簾餃子吃。
上午半天洗澡洗頭外加洗衣收拾被褥,陶椿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屋裏也收拾幹淨了,她頂着半幹的長發坐在竈前剁肉拌餡。
白菜和蘿蔔撒鹽殺出水,羊肉和白菜拌一起,蘿蔔和豬肉拌一起,擀面皮的時候,陶椿心想忙昏了頭,昨天要是包一盆餃子,邬常安今天就能帶上餃子上路,吃的時候燒兩把火煮熟就行了。
面皮和餡都包完了,陶椿正準備燒水煮的時候,外面響起狗吠聲,還有淩亂又沉重的腳步聲,腳步聲衆多,非一兩個人。她開門走出去,自西而來的巡邏隊恰好路過,一行僅十五個人,個個身穿臃腫的羊皮襖,腰上紮着大紅大紫的布,頭戴羊皮帽,臉上裹的巾子也是鮮豔的顏色。
“他舅娘,老三沒回來之前,我們巡邏會多往你家轉兩圈,要是有啥不對勁,你記得跟我們說。”一個裹着大紅色面巾的男人含糊地說,随着他說話,口鼻的部位有少許白霧冒出來,面巾上凝結的冰霜暗了一瞬。
陶椿沒認出人,她應一聲,等巡邏的人走了,她才反應過來,剛剛說話的人應該是杜月的大哥,也就是小毛的大伯。她琢磨着等邬常安回來了,要讓他上門道個謝。
黑狼和黑豹等人走遠了才止住吠聲,陶椿進屋把水燒開,數二十個羊肉餃子丢水裏煮。她出去從雪堆裏扒一條狼腿,拎回屋用砍刀剜肉塊兒,實在砍不動,她把餃子盛起來,把狼腿丢鍋裏煮。
羊肉白菜餡餃子個大肉足又多汁,生羊肉隔着面皮燙熟嫩的很,跟白菜絲裹在一起,還有股鮮甜的味道。
一碗餃子吃完,鍋裏的狼腿肉解凍了,陶椿把狼肉剔下來,連着面湯一起倒了喂狗。
有狗放哨,陶椿拿着弓箭在雪地射鳥,但狗也有打瞌睡的時候,她并不走遠,免得真有野獸偷襲她來不及跑。
巡邏隊傍晚解散,杜月的大哥回家前喊上他妹夫,二人準備再去邬家轉一圈。
阿勝見狀,忙說:“杜大哥,我跟你們一起去。”
阿勝在前幾天跟他一個堂兄換班,換到這個巡邏隊來,不打算跟邬老三一起巡邏了。
杜月的大哥瞥他一眼,奇怪道:“邬老三的媳婦得罪你了,你還惦記她的安危,卻不願意跟邬老三一起巡邏?”
阿勝心裏一跳,他佯裝淡定,說:“我三嫂救了我的命,她可沒得罪我。我也不是不跟我三哥一起巡邏,是我二堂哥凍病了,我來接替他,以後他替我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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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的大哥“噢”一聲,“是我誤會了。”
阿勝白他一眼,“你跟個婆娘一樣,一肚子的心眼子,聞到個腥味就開始瞎琢磨。”
杜月的大哥一噎,他指指他,“你小子要挨揍。”
“我看你才要挨揍,旁人都沒瞎想,就你一上來就說我跟我三哥鬧翻了,還說三嫂得罪我。”阿勝得理不饒人,他一副想不通的樣子,說:“我三嫂救了我的命,她就是站我家祖墳旁邊指名道姓的罵都不算得罪我,咋到你嘴裏就成得罪我了?我夢裏跟你說的?”
杜月的大哥這下無話可說了,他對阿勝的脾氣有所耳聞,老來子還是獨子,聽說被他爹娘嬌慣的厲害,今天可算見識到了,真是說錯一句就讓他咬着不丢。
“行行行,我想錯了。”他退讓一步,他之前不小心發現阿勝看陶椿的眼神不對勁,後來陶椿又無緣無故說一句她男人還沒死,他揣測是阿勝對陶椿有心思還被當事人發現了,這才試問了一句。
繞路到了邬家,天已經黑了,兩只狗吠叫着沖出來,陶椿聞聲在屋裏問一句是誰。
“是我,他舅娘,你不用開門,我們路過看一眼,白天沒有不對勁吧?”杜月的大哥問。
“沒有,多謝大哥照顧。”陶椿坐床上喊一聲。
“行,那你休息,我們走了。 ”
過了一會兒,狗吠聲停了,黑狼和黑豹跑到卧房門口嗚嗚叫兩聲,陶椿讓它們回牛棚歇着,她脫衣躺下。
少了男人捂被窩,陶椿灌了兩囊熱水塞被窩裏,睡到半夜水涼了,她被凍醒了。腿腳蜷縮着,腳頭的被子涼冰冰的,她把棉襖拿上來壓被子上,忍着寒意躺直。
陶椿豎耳聽着外面的動靜,靜悄悄的。
一夜悄然過去,無事發生,陶椿醒來時松了口氣,看來是她把人想壞了,她睡前還揣度着李老頭一家會趁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上門惡心人。
移開堵在門後的桌子,陶椿打開門,屋外天色還有些發青,天剛亮。
陶椿拿鍬扒開雪,先拿一坨狼肉進屋解凍,兩只狗抖着毛跑來,聞見味,它倆歡喜地要把屁股扭脫臼。
陶椿點燃火,燒水的功夫,她取兩個苞谷坨領着狗去牛棚喂雞,這五只雞住牛棚也習慣了,有人喂食,天天擎着脖等着。
早飯是豬肉蘿蔔餡的餃子,陶椿思及昨夜捂不暖被窩,她拿黃精煮一罐水,飯後喝一碗,随即拿着弓箭和苞谷繼續去誘鳥射鳥。
“今年冬天的鳥雀好像比往年多,是不
是?”陵長問老婆子。
年嬸子沒注意,聽他這麽說,她擡頭望天,天上飛過的鳥成群結隊的,她家的房頂上也落了一排羽毛蓬松的麻雀。
“好像是有點多,鳥多了,明年莊稼的收成不咋樣啊。”年嬸子說。
陵長沒說話,晌午的時候,他讓路過的巡邏隊挨家挨戶傳話:老少爺們兒冬天沒事做別窩床上孵蛋,拿箭出來射鳥,冬天多獵一只鳥,明年多收一碗糧。
巡邏隊在陵裏轉一圈,傍晚時轉到邬家門口,見邬家門外的雪堆上倒了一堆結冰碴的鳥毛,他們不由想陶椿又走在衆人前面。
陶椿還在洗碗,聽到狗叫她快步跑出來,問:“你們誰家有老面酵子?明天能不能給我捎一坨來,我想發面蒸包子。”
“我家有,三嫂,我明天給你送來。”阿勝忍不住開口。
陶椿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她聽出來聲,見阿勝更換了巡邏隊,想着他已經有遠離的态度了,她就沒再“另眼相待”。
“行,那謝你了。再勞煩你們一個事,火鍋料已經熬好了,你們見人說一嘴,想換火鍋料的,接下來三天能上門。”陶椿說。
“第四天不能上門?”有人問。
“下一個巡邏隊巡邏的時候,我跟邬老三一起去,到時候我不在家。”陶椿說,“我巡邏的時候,要是有人遇見我,我可以把火鍋料送上門。”
“你巡邏?”有人不可置信地問,“你一個女人巡什麽邏?這天兒,人坐家裏都冷,你還往外跑?”
“是啊。”陶椿說。
“走了走了,凍得要死,回去了。”李老大對陶椿的事不感興趣,懶得站在她家門口聽她啰嗦。
此話一出,巡邏隊原地解散,三五成群,十來個人分三波往回走。
阿勝再三回頭,他匆忙跟堂兄弟說一聲,大步折返到邬家,黑狼和黑豹跟他相熟,吠叫兩聲做個樣子就不叫了。
陶椿又開門出來,見是他,她擰眉道:“有事?”
阿勝扯掉凝結了冰霜的面巾,噗通一聲跪下,他直直盯着她,哀傷地說:“對不住,我連累了你。”
陶椿吓了一跳,“你趕緊起來,糊塗了?說的什麽胡話?跪什麽跪?”
“沒說胡話,是我對不住你,我連累了你。”阿勝聽有腳步聲靠近,他不敢再跪,起身後三兩步走到竈房門口,他低聲說:“邬老三是不是因為我跟你吵架了?你去巡邏是不是他逼的?你別聽他的話,他那個狗東西是想要你的命。他待你不好,你跟着他也過不痛快,陶椿,你跟我吧,我會好好待你。”
“阿勝,你幹啥呢?”杜月的大哥不放心地喊一聲,得虧他留着意,一看阿勝折回來他也跟來了。
然而沒人理他。
“如果邬老三薄待我,我因你跟他生隙,你是罪魁禍首你知道嗎?你想娶我是因為我救了你,但我為什麽要改嫁跟你?因為你害了我?”陶椿嗤笑,“我覺得好笑,你覺得好笑嗎?”
阿勝面露羞愧,但仍執意說:“他待你不好,你還……”
“誰跟你說他待我不好?你在說什麽夢話?”陶椿瞥見有人過來,她停下話茬,說:“杜大哥是吧?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我跟阿勝說幾句話。”
杜月的大哥沒想到她會趕人,他看阿勝幾眼,心裏拿他跟邬老三比量,阿勝年紀小,還沒長開,單薄的身板沒什麽男人味,邬老三瘦而不柴,腿長肩寬,還長了個俊臉和一張會哄人的嘴巴,除了怕鬼這一點,樣樣完勝阿勝,陶椿只要長的有眼睛都不會跟阿勝瞎搞。
“行,阿勝早點回去啊,天快黑了。”杜月的大哥離開。
但男人總歸是男人,力量比女人大,杜月的大哥仍不放心,他走了一段路又停下腳,踢着雪盯着邬家的房子。
“你對邬老三挺有惡意啊,你跟他不是好兄弟?他是啥樣的人你不清楚?你對他的妻子有不軌的心思他都忍着惡心瞞着我,怎麽可能因為你薄待我?”陶椿掀起眼皮看他,“巡山是我自己要求去的,我想成為年嬸子那樣的人,這下你明白了?”
阿勝驚愕,他愣着說不出話。
“這是我頭一次跟你說這個事,也是最後一次,你要是再跑到我或是邬老三面前說越矩的話,我直接扇你嘴巴子。”陶椿退了一步,她問他:“阿勝,你在你家是香饽饽,在外面不是,你別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就憑你對你好哥們的媳婦有了想法還付諸行動……”
“我沒有,我不打算做什麽,我只希望你好一點。”阿勝忍不住反駁。
“不,你已經做了,你現在是在做什麽?你對昔日的好哥們兒心懷惡意,想撬人牆角,還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你看看你是什麽樣的人?”陶椿問,“我見到一個厲害的人,我會想成為一個她那樣的人,而你是想把這個人娶回去,幹嘛?你冒失沖動的時候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你不用惦記了,就算邬老三死了我也看不上你,你看不清自己還看不起我,你的心思只會讓我覺得膈應。”
阿勝別過臉,不敢看她。
“回去吧,不要讓我後悔救了你。”陶椿關上門,“老面酵子我不要了,不要你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