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雪天炖大鵝 夜半看畫冊
第70章 雪天炖大鵝 夜半看畫冊
睡前,陶椿拿着油盞去茅廁一趟,回屋的時候,洗腳水已經放床邊了。她利索泡腳,又讓他再打盆幹淨的熱水過來。
水端來了,人被趕出去了。
邬常安在門外等好一會兒,門開了,他轉身進屋,屋裏一股血味,再看搭在椅背上的東西,他揉着鼻子假咳一聲。
陶椿端水出去倒,剛端起來被搶走了。
“你上床躺着。
”邬常安說,他一手端個木盆,大步出去了。
陶椿脫衣鑽進被窩,被窩裏冷冰冰的,她縮成一團拱在那裏,不一會兒腳步聲進來,一個微燙的水囊順着被角塞了進來。
“我姐來事的時候要用水囊捂後腰,你也捂着。”邬常安說,“以後那東西留給我洗。”
“不用,我自己洗。”陶椿拒絕了,“你快洗了腳上來,被窩裏是冷的。”
“好。”
邬常安脫鞋洗腳,倒了水,他把油盞移到床頭,打算夜裏看看書。
“往裏面挪。”他拍她。
“不去睡床尾?”陶椿沒動。
邬常安當做沒聽見,他連人帶被子抄起來挪個地方,不等她反對,他利索地躺下去了,胳膊一動,又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懷裏。
陶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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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常安把菊花枕頭豎靠在床柱上,他靠過去,又自顧自把躺着的人搬到他小腹上,被子一掖把人蓋嚴實了。
“你真夠厚臉皮的。”陶椿罵一句,不過只是嘴上不情願,身體很實誠,動都沒動一下,由着他搬來抱去,她挺吃他這一套。
邬常安厚臉皮裝聾,他拿出五個話本子,說:“大哥幫我在陵裏借的,是人妖相戀和人鬼相愛的話本子,我學習一下。”說着,他愣了一下,又低頭說:“你竟然還能來月事。”
“我還能吃飯呢!”陶椿掐他一把,真是有時聰明有時傻。
“也是。”邬常安反應過來,他喃喃道:“真是神奇。”
“看你的話本子,不該你琢磨的別瞎琢磨,再琢磨下去,你不瘋也傻了。”陶椿沒興趣再談這種事,她枕在他肚子上有些心猿意馬,為了不讓自己瞎想,她嘀咕說:“念出來,我也要聽。”
“行吧。”邬常安清了清嗓子,“這是一本講鬼怪的,一個書生趕考歇在廟裏遇到一個野鬼……”
念了五頁,他覺得不對勁,話本子一合,他罵道:“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野山林,一個沒人祭拜的破廟,十天半個月都看不到一個柴夫,咋可能會出現一個妙齡女子,這書生是讀書讀傻了?見到漂亮姑娘就昏頭了?就是色迷心竅也能發覺不對勁吧?”
陶椿點頭。
“讀了那麽多書還不如我一個山野莽夫,真是個蠢蛋。”邬常安沾沾自喜,他又打開書翻到最後幾頁,嘀嘀咕咕說:“我來看看女鬼取沒取他的蠢命……咦!竟然還成親了!一對裝瘋賣傻的。”
陶椿翻個身準備睡了,看個開頭看個結尾的故事沒意思。
“瘋子寫給傻子看的。”邬常安嫌棄地撂開一本書,又好奇地翻開下一本,一翻開他趕忙合上,見陶椿貼在他身邊閉上眼了,他側過身偷偷對着油盞翻看畫冊,這本書他大舅兄一定沒有翻看。
書頁來回翻動,油盞裏的燈油見底,燈光越來越昏暗,夜深了。
“你還沒睡?”陶椿醒來,“我睡多久了?”
邬常安吓一跳,手上的畫冊掉到床底。
陶椿以為他看鬼話本入迷被她吓到了,她探頭過去,本想讓他看清她的臉,借着昏黃的燈光卻發現他一臉春色,臉上的渴望和壓抑還沒完全退去。
“看啥?”邬常安推開她,一臉的虛張聲勢。
“你在看什麽書?”陶椿一臉懷疑,她往床下看,下一瞬她被蒙在被窩裏。她扯開被子,一眼看見邬老三撿起書往懷裏塞。
“拿出來我看看。”陶椿笑着坐起來。
“哎呀。”邬常安哼唧,“夜深了,你快睡覺。”
陶椿盯着他不說話。
邬常安想捶牆,他不情不願地拿出畫冊,還試圖挽救:“這種書不好,你不喜歡看。”
“我還沒看,你咋曉得我不喜歡?”陶椿勾勾手,她暗戳戳地興奮道:“快,我還沒看過呢。”
邬常安觑她一眼,他慧至心靈,翻開畫冊子遞過去,見她抿着嘴看得認真,臉上有些羞澀,又隐隐帶着興奮。他頓時了然,她對這檔子事有興趣,偏偏他卻……
邬常安翻動畫頁,指着圖小聲問:“等回去了,我們試試這個?”
陶椿不吭聲。
邬常安心裏明白了,他抱着她的頭揉一把,說:“你看着,我出去喝個水。”
他喝水喝了半柱香的功夫,油盞裏的燈油都燒沒了,人還沒進來。陶椿憋不住了,她穿衣下床,打開樟木匣子捏一把蒲絨塞進下午新做的月事帶,又拿一把草紙出門了。
竈房裏沒人,樹後倒是露出半個晃蕩的身影。
邬常安微微扭頭瞥一眼,祈求道:“你喊我一聲。”
陶椿攥緊手。
“說句話。”
“邬常安。”陶椿帶着惱意喊一聲,“你、你……”
她快步跑去茅廁,等出來,她理都沒理等在外面的人。
邬常安觍着臉笑,他厚着臉皮追上去,被推開了,他又牽上去。
主屋,睜着眼躺在床上的老兩口等門關了才嘆聲氣,大半夜的,真夠鬧騰的。
*
隔天,陶椿仗着她娘和她嫂子知道她來月事了不會誤會,她一覺睡到半晌,大鵝都下鍋了,她才不緊不慢地起床。
“妹夫說你倆看話本子看到大半夜?”冬仙問,“啥話本子?這麽好看?看完了借我看看。”
“行。”陶椿點頭,她打水洗臉。
“其他人呢?”她問。
“陵長喊人上山砍松枝,妹夫也跟着一起去了。”冬仙說,“砍兩天的松枝,後天殺豬宰羊。”
陶椿蹲外面洗臉,說:“我們陵裏的豬羊還沒殺,估計等我們回去就要宰殺,我們能吃兩處的殺豬菜。”
“看着又要下雪了,雞和鵝在雪地裏扒不到食,我看着像是餓瘦了些,趁你們在,我把雞和鵝逮起來宰了,你們走的時候帶幾只鵝回去。”陶母說,“你身上不利索,吃過飯你守家裏燒開水。”
“好。”陶椿想起月事帶還沒洗,她端水回屋,發現月事帶洗幹淨搭在竹片上,竹片插在木牆的縫裏。
她看了下位置,推開門讓涼風進去,正好能吹一吹。
陶桃給春澗穿好衣裳抱出來,“春澗你瞧瞧,這是大姑母。”
小丫頭穿得像石碾子,胳膊腿壓根動不了,難為陶桃能抱起她,陶椿過去接過孩子,問:“春澗,還記不記得我?”
春澗癟嘴要哭,陶椿抱着她轉個圈,又帶她去踩雪。
“你個鬼丫頭,別把你侄女凍病了,你個不着調的,抱回屋裏去。”陶母來氣,“她才多大?受不得寒。”
“我沒讓她碰雪,我踢給她看。”陶椿解釋。
“那也不行,快抱回屋裏,屋外寒氣重。”陶母強硬地說。
陶椿心想把孩子關屋裏都要關傻了,她抱着孩子進竈房,坐在竈前烤火。
“這總行了吧?”她問。
“離火遠一點,別把她烤出汗了,冬天出汗來不及換衣裳,衣裳濕了會冷,容易生病。”冬仙說。
陶椿:……
養孩子比她想象的還難。
陶母不放心,她把孩子抱回屋裏,脫了大厚棉襖,讓她穿着棉襖棉褲和棉馬甲在被窩裏爬。
“不少孩子都是冬天受寒病死的,可千萬要小心。”陶母跟陶椿說,“你們兄妹四個在滿三歲前,冬天沒咋出過屋,你以後有了孩子也這樣養。”
陶椿瞥陶桃一眼,這丫頭看孩子看得雙眼發直了,她心想明年陶桃出山去長安念書也是解放了,不然還要守兩年的孩子。
“我在屋裏守着春澗,你出去轉兩圈。”陶椿說。
陶桃大松一口氣,她呦呵一聲跑了,出門了又拐回來,說:“姐,你沒婆婆,等你生了孩子,我去給你帶孩子。”
陶椿作勢要出去,“來,你繼續守着。”
陶桃拔腿就跑。
陶椿哼一聲,“帶孩子帶上瘾了?咋不知道享福呢?不像我,我就
知道享福。”說着,她把爬到床邊的小丫頭推兩下,讓她像個小烏龜一樣四腳朝天,看她哼哼唧唧地要哭,她再給翻過來。
“真是磨人精。”陶椿脫掉棉鞋,把腳塞被窩裏,這天可太冷了。
晌午,山上砍松枝的男人們回來了,在山上淌了半腿的雪,棉褲都是潮的,皮靴裏也進雪打濕了。三個男人都凍得烏青臉,灌下去兩碗老姜湯才緩過來。
“秋天沒下雪的時候就該砍柴的。”陶椿說。
“活兒都擠在秋天做,那不是要累死人。”陶父說,“也要留點活兒在冬天,不然吃吃睡睡不幹活,人都要懶死了。”
陶椿無話可說,這不是自讨苦吃?
“端菜端飯。”陶母喊,“把春澗也抱屋裏去,我喂她吃蛋羹。”
鵝肉盛在砂鍋裏,連着火爐一起提進去,這頓飯沒有擺飯桌,一家人圍着火爐吃肉。
屋裏光線暗,冬仙還點兩個油盞拿進來,關上門,免得寒風進來了。
一屋子的肉香,砂鍋裏金黃濃郁的鵝湯咕嚕咕嚕冒小泡,鵝肉上挂的湯汁往下淌,映着火光,油光發亮,勾得人直咽口水。
邬常安的肚子不争氣,響亮地咕嚕一聲,其他人發笑。
“動筷動筷。”陶青松挾個鵝腿放邬常安碗裏,說:“你是咱家今年的新客,你吃鵝腿,另一個鵝腿是我二妹的,等翻出來了挾給她。”
“給我大嫂吃,她忙活半天。”陶椿看中鵝頭了,她挾起鵝頭放碗裏,說:“我喜歡吃鵝頭,大鵝的冠香。”
“一個鵝頭能下二兩酒,你給我挾跑了。”陶父笑眯眯說。
陶椿撞邬常安一下,說:“等你們不上山砍柴了,叫你女婿陪你喝,有他陪着,你能多喝半斤酒。”
邬常安點頭,“等殺豬了,我陪爹喝。”
陶母坐在一旁喂小孫女,看一家熱熱鬧鬧的,她心裏滿足又平和,之前的提心吊膽都值了。
鵝冠肥而不膩,滿是膠質,陶椿吃了一個仍覺得不滿足。她撕下鵝頭上緊致的皮,鵝皮裏的油都炖出來了,入口黏嘴皮,一嚼滿口香。吃了鵝皮拆開鵝頭,吮出鵝腦,連湯一起吮了出來,還有鵝頭的下冠皮,這個有點鵝冠的口感。
一個鵝頭啃完,陶椿挾個鵝翅用手捏着吃,鵝翅油脂少,肉也少,炖入味了,一咬,皮和肉一起撕掉了。
“好香呀。”陶椿樂滋滋地說,“娘,鵝肉是不是炸過?”
“娘用鵝油煉了一大碗油,油渣撈出來了,她舀着熱油往鵝皮上淋,只澆皮不炸肉,鵝皮淋成焦紅色,皮裏的油都炸出來了,鵝肉再剁塊兒下鍋炒。”冬仙說,“最後一碗鵝油變成兩碗,炖出來的鵝肉吃着皮不膩人,像烤的豬蹄,是不是?”
陶椿連連點頭,“咱家做菜最香的是咱娘啊。”
陶母聽得心花怒放,她毫不謙虛地說:“我繼承了你姥娘十成十的功力,你們還有得學。”
“對對對。”陶椿探頭,“春澗吃飽了嗎?她吃飽了你也來吃。”
“最後一勺了。”陶母把最後一勺蛋羹喂給孫女,她抱着孩子坐過來吃飯,“姑爺,還吃的慣吧?”
“太香了,我都啃一堆骨頭了。”邬常安說,他給陶椿挾坨鵝肝,說:“我們明年也養群鵝吧?”
“你家的蛇不要了?”
“說不定能相安無事。”
“再說吧。”陶椿吃了鵝肝再挾一筷子鵝腸,鵝腸挂着湯汁,她一口吞下,鵝腸炖得面面的,但跟鵝肝相比,它又有點韌勁,要不是顧及還有其他人,她要把鵝腸都吃了。
鍋裏的肉吃沒了一半,冬仙把泡發的粉條丢湯裏,鵝湯有點肥,炖粉條正好。
鵝肉吃完,一人撈半碗粉條在碗裏,粉條上挂着濃稠的肉湯,吹兩下也顧不上燙嘴,一邊嘶氣,粉條已經進嘴了,最後碗底的湯也跟着進肚了。
陶椿吃得臉發紅,鼻尖也冒汗了,這頓飯吃得太痛快了,肉吃沒了,嘴巴裏還是油潤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