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正值賈府上下忙亂，因此林逸潇得了廪生的消息并未有太多人關注，只有賈政遣人送了一只祖傳的毛筆給他，餘者便是薛寶鈞并賈府三兄弟等人悄悄為他慶賀了一下。
明日便是聖上到訪的日子，賈府從上到下幾乎無一人合眼入眠，都準備了一夜。寶玉命襲人等将怡紅院的要緊東西先收拾出來，仍舊住回绛雲軒中去。餘者如妙玉等人，也先安排了仍回賈府的舊禮佛堂去，寶玉要求一切以簡約為主，避免節外生枝。
一宿熬到了醜時，寶玉勸着老太太等人用了些點心，又請她們回去歇息片刻。寶玉說道：“聖上一般卯時下朝，等再過一個時辰，估摸着就來了。”
很快便到了卯時，賈政和賈瑛等人整理裝束，早早地站在大觀園門外等候，賈母并邢王夫人也穿了命婦正規冠服，恭敬站在靠後一些的位置。衆人雖多，卻無一人發出聲音，就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漸漸地，大觀園附近的街道上傳來了宮內太監侍衛們淨街之聲，由遠及近，衆人知道聖駕來了，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待又過了一柱香的時辰，先是領頭的太監到了門前，賈政等人忙迎上去，那太監道：“各位稍候，萬歲爺馬上就到。”
先走上前的是宮內的侍衛，個個高大威猛，氣勢不凡。侍衛們分為左右兩道，将聖駕牢牢地護在裏心。轎子走得近了，才發現是一輛明黃八寶蓋八人乘的大轎，轎旁更有幾個黑衣人護衛，實時警惕地看顧着四周，一看便是練家子。轎後方跟随着李元寶，他拿着拂塵，顧不上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只是僅僅跟随着轎子的步伐。
因寶玉是女眷，還是在绛雲軒內等着消息，其他人都去大觀園門前迎接聖上了。寶玉不知自己辛苦布置的成果如何，內心惴惴不安，只好安排了小紅等丫鬟前去看幾眼，傳遞最新的消息。
過不了一會兒，小紅便急匆匆地回來彙報一次消息。
“姑娘，萬歲爺下轎了，在門前受老爺太太們叩拜大禮，還未得進門兒呢。”
“姑娘，萬歲爺進了玉皇廟，在裏面見了先皇進大觀園時的畫像，他還上了一炷香。”
“姑娘，萬歲爺在怡紅院內稍歇了片刻，閑談之中問到了林大爺高中廪生，還賞了他一柄玉如意。”
“姑娘，萬歲爺到了稻香村，對那面的景色大加贊賞，好好兒地把那園子轉了一遍，還說起當年先皇耕種，唏噓不已。眼下還在稻香村歇着用茶點。”
聽了這麽多，寶玉終于松了口氣，看來事情的推進和她掌握的情況一樣。
“萬歲爺在用什麽茶點？”寶玉問道。
小紅說道：“聽外廂候着的人說，便是姑娘匠心獨具，用稻香村裏的桃花做成的桃花酥，喝的茶是專門做好的大麥茶。”
寶玉點了點頭，這個皇帝無非是想要學習先帝田園情操，打造類似的人設罷了，她投其所好，做出來的一切一定會讓他滿意。
殷景誠逛累了，将自己身上穿的一套赤黃馬甲脫下來，交由李元寶拿着。他坐在稻香村堂屋的正中，惬意地吃着面前的點心和茶。長繃的嚴肅面孔，久違地舒展開來，倒無意中顯露出幾分這個年紀應有的孩子氣來。
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賈家最終會布置成這個樣子，他在心裏輕笑一聲，一定是哪個禦前的人揣摩了他的心思，再将信息賣給如日中天的賈府，最後正好契合了他追思先帝之心。他心裏這樣想着，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是笑道：“賈府諸位愛卿果然心思靈巧，朕仿佛身處當年歲月，同先皇在一處飲食居住一樣。”
賈政忙跪下說道：“臣草莽之中，得真龍駕臨，誠惶誠恐。唯恐布置安排不達聖意，反而亵渎了聖上，若聖上滿意，臣即便身死，心卻也無憾了。”
殷景誠擺手道：“你無需動不動便跪。”說着，還給賈政和賈瑛賜了座。
殷景誠見二人坐好了，他繼續說道：“只是看這園內布置，似乎并不像是讀書人的風格，反倒是有些女子清秀的氣質在其中。”一語言畢，賈政賈瑛均有些慌了，這種事肯定不能隐瞞，賈政站起身來說道：“臣不敢欺瞞皇上，這大觀園內布置，确有部分出自小女之手。”
殷景誠擦了擦手，将手巾子随意甩在桌上，擡起眉毛，饒有興致地問道：“哦？便是那位銜玉而生的姑娘？”
賈瑛眼皮一跳，他冥冥中覺得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是沖着妹妹來的，可又沒有頭緒和證據，只得将懷疑按捺下去，陪笑說道：“回皇上，正是令妹。”
殷景誠站起身來，走到正殿門前。這稻香村的正殿與別出不同，是特意搭高了階梯做出來的，因此從門前看去，視野極好。春日桃花開得嬌豔欲滴，一片又一片的粉嫩春意裏，幾塊大而肥沃的農田鑲嵌于其中，隐約可以看到戴着草帽的農民在播種耕作，蜿蜒的溪水一徑流淌，灌溉農田，溪邊都是碧玉垂縧的柳樹随風飄拂。正是：一陣香風拂面來，四處稻香是人間。
“好一個‘稻香村’！”殷景誠龍顏大悅，李元寶悄悄向賈政豎起大拇指，又湊上前去問道：“萬歲爺，眼見着要晌午了，您想在何處用餐呢？”
殷景誠貪看景色，說道：“這裏便不錯。”賈府上下頓時又忙起來，一波又一波的人來回奔波。所有送到稻香村的食盒都被禦前侍衛們仔細盤查，确認沒有問題後方才送了進去。
寶玉聽說聖上心情很好，自然也開心起來。小紅悄聲說道：“聽說萬歲爺還誇獎了姑娘呢。”
寶玉問道：“用過午膳沒有？”午膳也是她精心設計的環節，包括從田裏釣起來的鮮魚、園內水稻做的米飯，還有各色青菜時蔬，甚至還有農人經常做的榆錢兒餅，雖清淡，但勝在新鮮別致。
小紅道：“還在用着，萬歲爺高興，進得很多。”
寶玉長舒一口氣，她的這番苦心，希望能給賈府多幾天安生日子過。
正想着，忽見王夫人身邊的玉钏兒神情焦急地趕過來，連禮也沒來得及行，只進來便說道：“姑娘，萬歲爺用完了午膳，說是要見姑娘一面兒呢。姑娘快收拾了，預備着接駕罷。”
寶玉猛地站起身來，衣袖連動了桌上的熱茶，嘩啦一下扣了一地。她蹙眉道：“怎麽這兄弟兩個到了賈府來沒別的事兒，就要見人家姑娘？這是哪門子傳下來的規矩？”
玉钏兒和晴雯忙着捂住寶玉的嘴，死活不叫她再說了，麝月忙上來替寶玉梳頭，幾個人把寶玉安排地明明白白。寶玉看這情形斷不可能違逆聖意，是非去不可了，便也冷靜下來，說道：“替我把面紗取來。”
民女見聖上，戴面紗總是可以的吧。她心想，用這面紗阻斷一切孽緣，也斷絕了皇上起不該有的心思。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外面的婆子已經備好了轎辇，玉钏兒帶着寶玉坐進去，還未走到賈府門前，轎子便停下了。
寶玉心下覺得奇怪，只聽玉钏已是焦急難耐道：“妙玉姑娘，有什麽事過後兒再說，姑娘出去有急事呢。”
妙玉同丫鬟青兒一起站在轎前，青兒只是重複道：“我們姑娘叫寶姑娘下來說話。”
玉钏急得下轎，想同妙玉說明白道理。寶玉攔住她，親自下去問道：“妙玉姑娘有何事？”
妙玉見寶玉下來，眼中精光一瞬。青兒大聲說道：“妙玉姑娘今日燒香，在佛祖前幫姑娘問了一嘴。姑娘今日若是過去了，必定會有血光之災。想要避免此禍，還請姑娘随我們來，有一道平安符要與姑娘。”
玉钏兒聽了這話也躊躇起來，寶玉安慰道：“沒事，去便去一下，耽誤不了多少時辰。”玉钏兒本來也想跟着去，卻被青兒攔住了：“無關人等不能看到，以防佛祖降罪。”
寶玉随妙玉一路到了禮佛堂內，見堂內空無一人，連燒水灑掃的婆子都沒有。寶玉問道：“妙玉姐姐，平安符在哪裏？”
妙玉不語，只是指了指佛像身後，寶玉便走上前去，幾番查找，都沒有找到平安符。
心下正在疑惑，忽然感覺到身後一股淩厲之氣，寶玉往下一蹲躲了過去，見妙玉神色狠戾，向寶玉脖子上劈了一掌，卻落了空。
寶玉一邊躲閃，一邊大叫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想害我？”
豈料妙玉不開口，她身手不凡，很快便從背後将寶玉箍在懷裏，寶玉掙紮間，無意中碰到了妙玉喉間高聳的喉結。她愣了半晌，大聲喊道：“你是個男人？你不是妙玉！”
難怪從她見到妙玉的這幾次，妙玉從不開口說話，原來他是男扮女裝隐藏在賈府之中，他到底有什麽樣的目的？寶玉只覺得後怕，一股涼意順着脊柱爬上來。
妙玉沉吟片刻，面上籠罩了一層陰雲，他開口說道：“我是妙玉。”俨然是男人的聲音，他說完，一掌便劈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