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殺手學校（4）
殺手學校（4）
莉莉安在西瑞爾家度過了她生命中最悠閑的一個夏日.
新學期又來。
而那個夏日中父親對她的離家出走不聞不問，她也像是終于解脫了一般，投入了西瑞爾的懷抱。
歌德南部的盛夏驕陽，阿薩辛家閃閃發光的游泳池。
管家呈上加了冰塊的夏日美酒。
西瑞爾白皙修長的身影映在泳池裏，水光波動。
那身影離她愈近，只穿着泳褲的西瑞爾從水裏探出頭，水池的水從他健壯結實白皙的腹肌滑落。
他的頭發長長了一些，垂到了肩膀。
他在少年與男人之間，眼睛卻讓人覺得還是個相信童話的男孩。
夏日，美酒，游泳池池沿的水漬，慢慢融化的冰塊，留在吸管上的口紅印。
西瑞爾從水池裏站了起來，手臂環繞她的腰身。
他吻了下來。
那個夏日裏，莉莉安陷入了一種叫沉迷的情緒。
貓一樣的少年舔舐她的手掌，擁抱她，對說她一直住在這裏也沒關系，他彈鋼琴，而她給她加上鼓點，他拉着她一起看財經新聞，對她描述新公司的規劃。他就是維系她開心的良藥。
莉莉安的心裏有一片荒蕪，西瑞爾像是藤蔓，用力鋪滿她孤單年少的生命。夏日戀情的後勁實在是太大，以至于他們最晚來到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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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殺手有人殺，晚來的殺手沒地方住。他們的同學在阿薩辛的實習中消失了一波，又有新的加進來，宿舍重新排列，最後一秒才到達的西瑞爾和莉莉安被分到了一起。
莉莉安滿臉問號。
男女混寝是個什麽操作？
她單獨的套間沒有了，升級成了更大的兩室套件。
莉莉安帶着猶疑的神色詢問宿管，雖說他們已經算是交往中的狀态，可在就這麽直接住在一起？
“真的沒有別的房間了嗎？可以申請更換室友嗎？”
“可以的，不過這邊需要自己找願意更換寝室的人呢。”
而莉莉安除了西瑞爾，沒能交上任何朋友，西瑞爾那邊已經開始搬東西，順便也把她的東西給搬了進去。
于是乎，兩人的合宿生涯就這麽開始，他們在學校光明正大的住在了一起。
開學後學業異常的繁忙，實戰一場接着一場，便當裏的毒物越來越強，理論測試也一點沒停，莉莉安每天累的精疲力竭，西瑞爾倒是不知道哪來的精力，每天實戰那麽多場還是精神滿滿。
莉莉安沖完澡躺床上看着他越來越長的頭發搖搖擺擺。
也是和西瑞爾住在一起後，莉莉安開始做些奇奇怪怪的夢。
入睡前，她的思緒紛繁。于是，她按照西瑞爾教她的方法，她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黑暗裏。
“力量是想象的藝術。”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鳥，她的思緒開始變形，可以成為任何她想要的樣子。
她飛過校園，落在他們的窗臺上，看到一對男女躺在一起，黑色的頭發纏繞，兩人的皮膚都白的像燈泡。
她的視角又落在床底，一如突然變小的愛麗絲，世界變得巨大。
她躲在黑夜的影子裏，五感變得敏銳。
夜晚成了她的游樂場。
她用黑色的眼睛看着巨大的房間，女人的低跟鞋，男人的運動鞋，掉落在床底的，她的發卡，——她說她怎麽一直找不到，原來是掉在了這裏，她用另一個視角看世界，滿心歡喜的探索着，
突然間，世界天翻地轉，尾巴被吊起來。
她對上一雙大大的，綠色的眼睛，夜晚，像是怪獸，
“老鼠。”
那怪獸說。
她掙紮，卻掙脫不了半分。那怪獸走向窗戶，推開，伸出手，她看着離地面的距離——沒關系，她摔不死，可是就在慶幸的瞬間，她的內髒扭曲，爆裂，炸成肉塊。那時，她才意識到，他開窗，不是為了将她扔下，而是為了不讓她的血漸到他們的房間。
她的殘體，紛紛掉落在宿舍樓下的草地上。
她沒有死，這次，她變成了蜘蛛，她的八只腳順着絲線爬行，她在牆角，如監控攝像頭，從上方俯視着起身的解決老鼠的綠眼睛少年。
他從窗戶處轉過身，折回窗邊，看着睡着的女孩。
那綠眼睛的怪獸露出一個笑容：“開始覺醒了，是什麽能力呢？”他帶着一種期待，像是貓獵殺老鼠時的愉悅。
莉莉安沒睡好，暴躁的想解決掉老師。
西瑞爾親切的問她。
莉莉安說：“我做了個噩夢，我夢見我是一只鳥，飛來飛去，然後我又變成了一只老鼠，被人炸了，又變成了蜘蛛。”
西瑞爾思考了下：“真是有趣的夢。”
或許是她做噩夢吓醒可以即使看到他，西瑞爾總是貼近她的胸口，就像貓盤着尾巴睡在她身上。
許多次莉莉安睡醒，看到胸前絨絨的黑色腦袋。
“你在幹什麽？”
他睜着貓一般的流光溢彩的綠眼睛，跟随着她心髒的節奏呼吸，“檢查你的心髒是否在跳動。”
莉莉安呼了口氣，十分無奈。
無論是睡前還是醒來，她第一個看到的人都是他。黑暗中只有床頭的燈光，西瑞爾裸着半身，拿着財經報紙，依在床頭，認真的看，發覺她醒了，便放下報紙，俯下身來吻了吻她的額頭。
莉莉安看着他，看着他身下昏暗燈光下毯子上繁複的猩紅花紋伸出藤蔓，那藤蔓仿佛有把他綁在上面，把他綁在她身邊。
她忽然想起斯卡老師說過：愛就是感到安全。
殺手希望高中的生源極雜，但畢業之後都是那幾條路，進入阿薩辛的公司成為職業殺手，留校任職，進入政府機構，或者四散各方參加犯罪活動，最差的也是進入國家體育隊拿冠軍。殺手希望高中出身的槍手是國際體育競賽上壟斷級別的存在。
他們學完了所有的課程，而直到斯卡老師一個個找他們談話詢問就業去向，莉莉安都不知道她将來要做什麽。
“我？我會進家裏的公司呢，莉莉呢？也回家裏的公司嗎？科波家在南部有業務嗎？還是我去塞洛開設分公司比較好呢？”
西瑞爾從很小就開始在家族公司工作，莉莉安卻鮮少參與家族事務的運營。科波家賣軍火，自幼耳濡目染，莉莉安對熱兵器十分熟悉，這也讓她在機械工程和理論物理方面拿到了S+的好成績。
她是接着讀書？還是就業搞武器研發？
“除了殺手之外，小西有考慮過做其他行業嗎？”莉莉安好奇的問，為什麽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有堅定的要走的道路？對于他的問題，西瑞爾想了想，“小時候，媽媽帶我逛街，都會有星探問我要不要做童模呢，我要是那個時候接了工作，指不定現在就開童裝公司而不是殺手了呢？為什麽沒有那個時候就工作呢？大概是我真的很喜歡殺人吧，不，因為媽媽覺得小孩子應該去玩，而不是工作，所以最後我還是繼承了家業，也許命中注定我要走上這條路吧，哈哈。”
莉莉安：“……”
莉莉安敲了敲校長室的門。
斯卡轉正了椅子，視線從辦公桌上的相框落到她身上，“喲，莉莉來了，座。”
莉莉安做到斯卡正對面的椅子上，斯卡翻看她的檔案：“今天叫你來是要談一下就業去向，你沒有填你的就業傾向，關于前路你是怎麽想的呢？”
“還沒有考慮好……”
斯卡一副長輩看晚輩的寬容模樣：“你年紀還小，對未來感到迷茫也是很正常的。不管選什麽路，學校都會給予最大的支持。進阿薩辛工作，我想你的父親不會同意，而且你還年輕，倒是不急着工作。想升學深造嗎？你的各科成績都很優秀，老師還是有點人脈的，歌德境內的所有的研究院，我都可以把你保送過去。或者留校？不用讀到博士就可以在重點高中任教，很劃算的哦，學校正在擴建，倒是很需要人手。實在不知道幹什麽的話，到處去玩也很好哦。”
平日裏滿嘴跑火車的文學老師，第一次露出靠譜成年人的模樣。
莉莉安忽然好奇，問：“斯卡老師為什麽選擇來到這個任教呢？斯卡老師又是在什麽時候确定自己的職業道路的呢？”
斯卡老師作為阿薩辛的高管，明明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只是培養殺手的話，交給別人不就好了？
“為什麽來這裏？”斯卡想了想：“錯位競争，我大哥很強，我從小一直活在我哥的陰影下。殺手學校這個項目是我提出的，自然要由我親自監工了。大人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我每季度都要寫報告給我上面的人，總公司那邊才肯批款繼續，咦？怎麽這麽驚訝？你以為開辦一個學校很容易？要找生源，收買記者，拉投資，找合作醫院，即便是這樣，花費很多功夫培養出來的殺手，可能一不小心就死了，以前的心血全白費。”
“至于什麽時候确定自己的職業道路？哈哈，那當然是見到我嫂子的時候。”
莉莉安：“……”
斯卡哈哈大笑：“愛就是很不講道理。莉莉也在戀愛中，也是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吧？”
這怎麽可以相提并論？就算她在戀愛中，她也不會喜歡上別人的妻子。
“當然也有自己的原因。”斯卡轉着筆，似乎陷入了回憶，“我對教育還算有點興趣，我有個侄子，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家老爺子又完全不會教孩子，教育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身上。”并沒有沉迷回憶，話題轉到她身上，“除了殺手，阿薩辛也有其他很多業務，莉莉考慮嗎？西瑞爾是一定會留在南部的，你們畢業如果分隔兩地的話，那孩子可是會很難過的。雖然只是學生時代的戀愛，但是，對愛情多一些信心，愛是需要守護的。”
和斯卡老師聊完天，莉莉安感覺心情甚好。學業愛情雙豐收的未來鋪展在她眼前。敘利亞風格的建築往現代教學樓的方向發展，難道殺手學校能逃不過畢業就翻新的鐵律？
主幹道兩側新種了樹，清風徐來，鳥鳴，以及一陣沉悶的擊打聲。
擊打聲？
莉莉安偏離主幹道，循着聲音，撥開灌木叢。
“西少爺說了，這個新生要重點關照。”
一群人在圍毆一個男生。
校園暴力這個詞在好幾年後才登上媒體，那時還沒被人重視起來，弱肉強食的殺手學校更是不可能重視這個，可莉莉安心情不錯，也到順手救下了他。
少年身形單薄，好似營養不良，縮成球，瑟瑟發抖，
文件張散了一地，被人踩了幾腳，又被鮮血染紅。
“喂，沒事了，沒人打你了。”莉莉安幫他撿起散落的文件。
封皮上寫着：費米。
費米？
那個她和西瑞爾第一第二，一直穩穩在第三名的費米？
莉莉安瞥了一眼手裏的紙張，本以為是學校理論作業，沒想到是……
炸彈的設計圖。
以及……
物理理論模型。
連忙又撿起散落的另外幾張，不同型號的微型炸彈，公式嚴絲合縫到完美，而小孩子還在那瑟瑟發抖，莉莉安撿起全部的設計圖，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喂。”
那邊瑟縮的更厲害了，“不要……不要搶我游戲機……”
這麽重要的設計圖扔在地上不要，偏偏護着懷裏的游戲機？
莉莉安說：“我不要你的游戲機，喂，這設計圖，你是從哪弄的？”
那人終于慢慢停下了顫抖，緩緩轉過頭，黑發，娃娃臉，以及一雙綠色的眼睛。
莉莉安竟覺得那是西瑞爾的眼睛，因而愣了一下，
少年畏懼的答道：“那是我畫的。”
莉莉安十分驚訝：“你畫的？！”
這設計圖極為專業，都能趕上她的水平了，居然出自一個小屁孩之手？莉莉安震驚之餘，看了好幾篇設計圖，确定全都背下來了才依依不舍的還給他：“這麽重要的東西，下次就別亂扔了。”
誰知小胖子不屑：“這些東西我想畫多少就畫多少，哪有我的游戲存檔重要？”
莉莉安：“？？？！！！”
“天才！他真的是個天才！”莉莉安忍不住說：“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完美的設計圖！”她揮舞着費米給她的紙張。
天啊，為什麽她才注意到學校這號人物呢？不，倒不如說，除了西瑞爾，她沒有任何社交，讓她沒有意識到這個學校人才濟濟。
西瑞爾的臉色陰沉。
莉莉安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否認：“不，我對他沒有那種意思，他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屁孩，我只是真心覺得他實在是太天才了。”
學校的課程實踐占很大一部分，也正應如此，莉莉安才一直沒發覺這號人物。
西瑞爾聽她的解釋，神色緩和了，但還是有些不開心：“即使我很喜歡莉莉，也無法容忍莉莉在我面前誇耀別的男人哦。”
男人？
莉莉安回想起那個蜷縮起來的瘦小身子，他是個小男孩吧？
“他真的很聰明！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你就知道了！”莉莉安不死心，像是分享驚喜之物似的，藏不住的喜悅，而西瑞爾的神色雖然有所緩和，氣壓依然很低，“我對莉莉之外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哦。我只要有莉莉就足夠了，莉莉如果和別人的男人走的近的話，我可是會很孤單的哦。除了我，莉莉根本就不需要別的男人。因為那些人不過是蠢貨罷了。”
“可是他真的很聰……”
對上西瑞爾難看的臉色，莉莉安閉嘴了，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奇怪，又說：“我們總是在一起也不好啦，我們也可以去交些朋友一起去玩呀。”
而莉莉安這才發現，西瑞爾除了她之外，從不和學校的任何人來往。
如果說她是脾氣暴躁拒人千裏之外而不招人喜歡的話。
西瑞爾性格這麽好的人沒有朋友，又是因為什麽呢？
“西瑞爾，有什麽比較好的朋友嗎？”莉莉安想及此，問，“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小西從來沒有帶我去見過你的朋友。”
西瑞爾看着她，說：“我除了莉莉之外，不需要任何朋友。”
雖說嘴上穩住了西瑞爾，莉莉安對交新朋友的打算還是躍躍欲試，她加了學校的武器社團，邁開走出自閉的第一步。
第一次社團活動，社團裏的人見到她，都是小心翼翼地神色。
她到哪裏都不被人喜歡？莉莉安想着西瑞爾，湧起勇氣，穩住內心，“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請多多包含。”鞠了一躬。而其他人都露出驚奇的神色。
關系破冰。
“因為你很高冷啊，還以為你讨厭我們呢。”有個女生說，紛紛有人附和。莉莉安愣了：“我還以為我不招人喜歡。”別人更是露出驚訝的表情，連忙否認：“沒有沒有。”
莉莉安很震驚的對西瑞爾說：“他們說，他們都很崇拜我，因為我是訓練場上最強的人，只是，我太難接近了！”她的世界觀被颠覆了，“我一直以為是我不招人喜歡！”西瑞爾面色平靜，莉莉安晃了晃他，“小西，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很可惜，西瑞爾好似對他們之外的事情并不感興趣，忽然被吻上嘴唇的莉莉安如是想。
莉莉安腦殼疼。
睜開眼，場景轉換，她已經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
指甲刺出鋒利的形狀。
抵在她的喉嚨。
他的指甲淬了毒。
再近一點，就能一擊斃命。
“以後不準再喝酒了，知道嗎？”他壓低了聲音。
KTV包廂裏封閉的，帶有啤酒的空氣，變成了流通的，熟悉的森林的氣息。
他的語氣帶着微微的怒意，而莉莉安一點也沒在意。
她靠近他。
他尖利的指甲後退。
莉莉安無奈，抱怨：“小西你總是這麽突然出現，我在社團裏很難做人的。”
“再叫我女朋友喝酒，就把你們都灌水泥扔到海裏哦。”西瑞爾把爛醉如泥的她抱起來，對社團的人說。
他輕輕掐住他的脖子，質問她：“為什麽要和他們做朋友？殺手不需要朋友，你有我就夠了。”西瑞爾對她展開的社交展現出了吃醋，莉莉笑了：“即使我交了新朋友，西瑞爾依然是我最重要，最無可替代的人哦。”
他的力道放松了，“真的嗎？”
“嗯。”莉莉安看着西瑞爾綠色的眼睛：“因為，西瑞爾是我的男友，我唯一的，地位最特殊的，僅此一個的，男友。”
“你不會離開我？”
莉莉安肯定的回答：“我不會離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