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莉莉安（6）
莉莉安（6）
“籌劃拍這個電影的時候，最難的一部分是什麽呢？”
“女主的選角。”男人毫不猶豫地說到，“電影中，喬特魯德這個角色對于克勞狄斯來說更像是一個意向，對嫂子的欲望也是對權力的欲望，對嫂子的情欲放大了對王位的欲望。這個角色，按照劇本原文裏的來說“要成熟的婦人和孩童的天真融合在一起。”要兩種完全相反的特質毫不矛盾的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這就對女主的外形和氣質要求特別高。”
“不能是本地人，這個絕對不能。”男人解釋：“就是她身上，是不能有太明顯的都市氣息的，她要有有一種原始的，能激發人野心的感覺。就像原著中經常形容的“森林一般的眼睛。”她身上一定是要有一種原始地區的靈性在的，“身形修長，像是森林的靈巧的小鹿。”也要有纣王的狐貍的那種感覺。就真的，太難選了。”
塞洛的一個咖啡廳中，身形修長的女人帶着巨大的墨鏡，掩蓋住了不用猜測就很美的臉，墨鏡顯得她的臉更白皙，更精致小巧。
她看着就算是街角咖啡店屏幕也在輪回播放的電影片段：美麗的女人在黑暗中，睜開綠色的眼睛，一眼萬年。
女人勾起嘴唇。
她出身一個不知名的小村中，因為年輕貌美和天生的綠眼睛，被導演選中，出演了一個角色，兩個小時的電影，不到十分鐘的出場，讓她成為熒幕的寵兒，一炮而紅的年輕女演員，名氣與財富随之而來。她只要需要背住那些意淫的臺詞，即使她從未體會到這個角色又任何自我的魅力可言，但是，——她再也不用回到那個貧窮落後讓人讨厭的村莊了，想到此，掩不住的自傲。
她拿起咖啡轉身走去，“叮叮——”咖啡店門被人推開。
她擡眼，對上一雙綠色的眼睛。
維多利亞擡頭，看着咖啡店的看板，想了想，“兩杯摩卡。”而店員也被女人的美麗所震驚，直到女人歪頭，似在疑惑，才回過神，慌慌忙忙，手忙腳亂打開咖啡機。
而她依然站在原地，腳似乎被訂在地上，移動不了分毫，那似乎是女人的背影給她下的魔咒。
轉過身，讓我看看你的臉。她在心中呼喊，似乎就像劇本中，克勞迪斯的在心中的吶喊：嫂子，讓我看看你，讓我看看你吧。
只是好奇搜索了殺手學校，手機便收到了無數希望殺手高中的推送：
回校VLOG:傳聞中的希望殺手高中長什麽樣？帶你逛逛我的學校
視頻中，嶄新的教學大樓，歌德南部的旗幟飄揚在操場，訓練場，射擊場。還有為了慶祝《刀疤奪權記》的上映新建的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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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讨論建了很多層樓：
希望殺手高中錄取分數線多少，值得報考嗎？有學長學姐解答一下嗎？
不建議報考，太卷了。剛建校那幾年還挺好的，不要求成績，四肢健全就能去，就是淘汰率有點高，學費全免包住宿，宿舍還是單間，比普高條件都好了不少，這幾年擴招，學校沒地方住，都要外面租房了，早些年就業情景也好，畢業了特別好找工作。現在不行了，雷文，殺手之城，一堵牆倒了砸十個人九個都是殺手。以前是都是窮人家的孩子走投無路才讀的學校，現在跟私立貴族學校差不多了，裏面都是殺二代，黑二代，普通孤兒院的小孩進去心裏壓力會很大。
是的，只要能活下來畢業，最次也是進國家體隊，現在不行了，歌德射擊隊都被這學校早年的畢業生壟斷了，根本出不了頭。
老學長回答一下，雖說是綜合高中，但其實內容很專業，氛圍比較像大學，之前管理比較混亂，不管什麽年紀都放一塊教學，現在開設了小學部，初中部，活動也比較多。學校娛樂設施，周邊商場一應俱全，以前破破爛爛的，現在重修了環境也很好。這個學校不管走就業還是走研究，都挺劃算的，三年學完別人七年的課程，比普高+本科的路子時效快多了，就業年薪百萬都算少的。我們那幾屆畢業基本都進阿薩辛工作了，有個學姐接着深造，直接免試進了研究院做武器研究。剛建校那幾年，因為是新項目，阿薩辛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在學校讀書，就是不知道長什麽樣，現在想想也很神奇，學生時代居然和這種大人物呼吸一個空氣。現在學校建起來，只是阿薩辛集團下一個普通項目了，想通過學校進阿薩辛高層也很難了。但畢竟這學校是一開始是走底層路線的，所以即使到現在，還是有固定的孤兒院名額，不過騷操作也很多，普通殺手父母為了不階層下滑把小孩挂去孤兒院搶名額的事情也發生過。
不建議報考，特別卷，我們那一屆第一第二是情侶，談戀愛同居還不耽誤學習，畢業了一個直接進阿薩辛公司一個申武器研究院，根本卷不過。
就業路子真的挺廣的，有去□□當打手的，有當安全顧問的，當保镖的，有當電影動作指導的，武打替身的，有考公務員的，還當電影導演，幹自媒體的。雷文挺小的，我的體育教練也是這學校出身的。主要校方人脈比較廣，畢業那年老師一個個問我們的就業意向，會根據我們的特長給我們推薦公司。校方幫忙找工作這種事現在想都不敢想，當然也不強制就業，不過當初會在殺手學校讀書的都是孤兒院都呆不下去的孩子，基本全都就業了。而其中阿薩辛開出的工資是最高的，大部分學生畢業都去了阿薩辛集團。
學校管理挺自由的，也不像別的學校卡早戀，我們那時的老師還鼓勵我們學習時代早點談，畢業了就難找了，我老婆也是殺手，就是學校裏認識的。
提前打個預防針，學校有文學課。不是語文課，是文學課。不想正兒八經讀書想來這的都算盤可打錯了。殺手學校文學課比普高的難多了，普高語文課就是掃盲用的，照本宣科，文學部分只存在書後面幾頁介紹，這學校的文學課直接發原版書，老師帶的讀，還讓寫讀後感，寫詩歌。交不上來作業還要領罰。
殺手也要讀文學？？？
是的，雖然超出常人的認知。但我們真的要上文學課，一開始不懂為什麽殺個人也要要學語法，為了禮貌的殺人？為了在殺人之前，用敬語問候：我可以奪取您尊貴的性命嗎？很多次在訓練場累得筋疲力盡，蓬頭垢面一身血，殺完人，還要回去做一篇文學賞析，寫一首情詩交上，有陣子我都要精神分裂了。工作以後我才談了戀愛，殺完人回去習慣性的看了會兒書，寫了首情詩給女友，女友喜歡我喜歡的不能自拔，說我特別有範兒，不愧是阿薩辛的殺手，和別的殺手一點也不一樣的時候，才感覺那麽多書沒白讀。
本人殺手控。談過很多殺手，□□出身的學歷太低，大老粗，詩歌戲劇一竅不通，根本說不來。柯西島出身的太殘忍，一個比一個人渣，沒幹過人事。阿薩辛出身的體驗是最好的，大廠卷出來的實力強，工資高，有品味，保障也好，和阿薩辛的殺手結婚，老公要是因為意外噶了，還有撫恤金可以拿。阿薩辛嚴選的差不到哪去。
主持人接着提問：“您的同學在知道您轉行影視行業的時候是什麽反應呢？您在拍攝這部電影前，也拍攝過很多有關殺手學校的小短片，您的學校對此又是怎麽看的？您的這部電影是阿薩辛影視有限公司投資的，您是怎麽說服校方給您投資，将殺手學校的故事搬到銀幕上的呢？”
男人認真的回憶了下：“說實話我的同學都挺驚訝的，不過也在意料之中，就是意外我真的去這麽做了。甚至還有的同學擔心我直接被學校暗殺——這個真的不會，阿薩辛集團是很有原則的殺手公司，拿錢辦事，不會因為我在網上說學校幾句就把我殺了，沒人出這個錢。”
臺下發出一陣笑聲，導演自己也笑了。
“我把學校的視頻PO到網上的時候我們學校官方公衆號都轉發了，我們殺手沒外界想的那麽殘忍，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我現在還在我們學校知名校友牆上呢，我和學校教導主任私底下關系還是挺好的。”
“幾年前我提起我想将老師的作品改編成電影，校方覺得，诶，這個想法不錯。還聯系到了老師的家屬，把這個作品的版權直接授給我了，拍電影過程也很順利，校方有投資，電影裏的群演還有我們學校的學弟學妹呢，學校還特地建了個劇院放我的電影，想想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臺下又發出一陣笑聲。
莉莉安退出，滑進新的帖子：
殺手學校開學要軍訓嗎？雷文氣候怎麽樣？曬嗎？防曬霜有什麽推薦的嗎？
要軍訓，正确的說法是軍事演習，防曬霜倒是不太用，雷文天氣挺好的，沒有特別熱的時候。軍事演戲挺專業的，真槍直接上手，就是有點費人，消毒液可以備一下，衣服就發了一套，沾了血比較難洗。
臺上，“您是怎麽看待克勞迪斯這個角色的？”
導演喜歡這個問題，來勁了，說：“隐忍，謹慎籌劃，被哥哥壓一頭壓在心裏的恥辱，藏住他的獠牙與野心嬉笑僞裝。他知道他終将成為國王，被人推崇，被人尊敬。”
疾馳的跑車裏，男人單手扶方向盤，金色西裝，白襯衫，印花真絲領帶，金色紐扣閃閃發光，英俊潇灑。
路邊的女人看到他，一個個都發出驚呼，驚訝捂嘴，女人的反應更是膨脹了他的驕傲，對，這就是他，炙手可熱的電影明星。
每個城市的廣告牌都是他的臉。
電影劇照中，他穿着古典華麗的宮廷服裝，雜志封面上，他穿着随性的西裝，手握權欲的紅酒。
雪茄，槍支，吐出的煙霧。
濃顏，肆意狂妄的笑容，手指上帶着象征權力的金戒指。
迷人的反派角色。
一如他與搭檔拍攝的寫真。
紅，血如陰謀與火焰，熱如情欲。綠，黑暗中的綠，魔女，毒藥，夜晚森林精靈的一瞥。
他因一個野心家角色成為當下最熱的話題，而他能入選這個角色，只因為導演一句：“你長得十分像斯卡老師。”
電影裏，他坐上王位，現實中，他亦然，而那個腦子空空只有美貌的蠢女人？但願不要再和她合作，什麽“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注定奪取王位”一如他走到如今的位置，克勞迪斯當上國王，只為了純粹的野心，又何必推到女人身上？他哼了一聲，十分不屑，直到他在路上的行人中，看到那雙綠色的眼睛。
他驚訝了。
女人手上拿着咖啡，身旁的男人拿着同樣的咖啡杯，他的心髒停了一拍，腦中浮起劇本中的“即使無望的愛戀，也被她純粹的美麗所吸引。”他回望女人的背影，望眼欲穿，而女人卻從未注意到他。嫂子，看看我吧，看看我吧。他心中升起無望的吶喊，以至于沒注意到十字路口紅綠的變換，炙手可熱的新星演員，被交錯方向駛來的卡車撞得粉碎。
“據說您是按照您老師的長相選的演員，那麽您現實中的文學老師，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與克勞迪斯這個角色有什麽相似的地方嗎？”
導演想了想：“很愛說髒話。”
觀衆都發出笑聲。
導演笑了：“真的，人生中99%的髒話都是高中學的。至于相似的地方？其實斯卡老師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他身上是由一種複雜性，有一種對立和撕裂在的，所以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就是大大咧咧，瘋瘋癫癫。”
“他說他職場失意，為了滿足自己的表現欲，做了老師。他一直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那個人已經離世，但他一直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停的在世界上尋找愛人的身影，因為那個人，他再也不戀愛，有次課堂上接到他父親的電話，他還大罵，說什麽，我死都不結婚。”
“他很想培養我們長大，又知道我們其中的很多人都會很年輕的時候就因為意外死去。”
“斯卡老師有個孩子，不過不是他的親生孩子，是他哥哥的孩子。他很想教育好他，于是研究教育學是怎麽一會兒事，但是斯卡老師又一點也不會教學。”
“他只教了我們三年，卻影響了我的一生。”
主持人順着話題問下去：“您說您的老師只教了三年，那之後呢？”
“斯卡老師？”男人眨了眨眼睛。“倒是很久沒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了。”
燈光下，男人笑容迷人，綠色的眼睛流光溢彩。
他一瞬間失聲。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綠色的眼睛，潮水般令人窒息的容貌，是怎樣的描述。
“請問……你為什麽一直看着我呢？”對于一直站在門前，擋着她去路的女人，拿着兩杯摩卡的維多利亞好奇的問。
上一秒，她還是那個自信的，張揚的新星，而在這一刻，見到女人的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是個假的不能再假的贗品。
女人開局即巅峰，并在生涯的巅峰，退出演藝圈，自此消聲匿跡。網絡對她的退圈衆說紛纭，卻無一說中最真實的原因，唯有她在熒幕上的一瞥，永遠地留在了電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