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枭窠寨（三）
枭窠寨（三）
趙秀秀穿着清新的藕荷色連衣裙，笑意盈盈地站在紅綠燈下面，周圍的車來車往，匡天一看到綠燈亮起，立馬急急忙忙跑過去，對她說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你知不知道你遲到了哦。”她輕柔地說道，語氣調皮可愛。
“那我請你喝奶茶，向你賠罪咯~”
“嗯~光是奶茶還是不夠的，你必須受到懲罰哦。”
匡天一看着她調皮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頭，笑着問道：“是什麽懲罰呢？”
“那就讓我打你一下，消消氣。”趙秀秀伸出左手，捏成一個小拳頭，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越發可愛了。
匡天一一把握住，對她說道：“來盡情打吧！”
“這可是你說的哦。”她說完，突然伸出左手，碩大的肌肉，青筋暴起，掄起來轉了好幾圈，這一拳頭下去頭都能打掉了。匡天一被這個拳頭吓到了，連忙叫道女俠饒命。趙秀秀不管不顧，“梆”的一下，重重砸在了匡天一的臉上。
“啊！！！”匡天一從茅草席上驚醒，方才的夢真是讓人驚魂未定，沒想到趙秀秀在夢裏也這麽吓人。他看見窗子外面都沒光亮，估摸着還早。但是也不敢睡了，還是起來走一走練練功，不然等會遲到了更可怕。
還未等他出門，就聽見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敲鑼的人鑼聲非常急促且巨大。天色還很黑，只有邊際顯露出了一絲絲光亮，隐約能看見幾個人影。他走出門，突然被一個光影閃了一下，待到他恢複光明時，只有一個黑影跑過去了，手裏還攥着一把劍。
“不好啦！突厥人過來了！”敲鑼的不停喊着，山裏的狗全部吠起來了，枭窼寨的人都全副武裝出戰。
他走出門，發現外面早已打成一片了。天微微亮，混亂中他依然看不清敵友。匡天一随便找了一把稱手的劍，防身用。
突然，一個揮着斧子的人向他砍過來，這個人梳着數根長辮，一身皮毛做的衣服，毛發旺盛，身材高大。黑壓壓足足高了他一頭，像一頭野獸一般。猩紅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匡天一，仿佛要置之死地而後快。
匡天一急忙躲閃過了，這人還是追着他不放，二人一直跑到了懸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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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霧氣漸起，讓人看不清腳下的路。匡天一摸索着在邊緣試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了，但是來人氣勢洶洶，已經逼得他退無可退了，只好硬着頭皮打架。
那人猛地劈下來，匡天一慌忙躲閃，不小心踩到了碎石上面摔倒了。但是對方并沒有停下，反而看他倒在地上更加想要砍死他。匡天一躲閃不過，本能用劍去擋，就這麽順勢一刺，劍身刺進了突厥人的身體裏。
匡天一愣住了。
鮮血順着劍身流向他，他吓得趕緊放開了手，額頭上的冷汗直往下冒。對方見他怯戰，忍着疼痛又朝他劈過去。
斧頭正欲落下，那人突然停住了動作，有人在背後攻擊他，他感到疼痛不自覺向後彎過去。一道光影“刷”地一下，突厥人的腦袋就掉了地，屍身還保持在剛剛舉着斧頭的姿勢。那人頭上的血噴湧而出，淋雨似的灑向匡天一，熱乎乎黏膩的血地扒在臉上。
那人的頭就離他兩個拳頭的距離被砍掉了，趙秀秀的刀劃過了匡天一的眼睛，就差那麽一指。“你沒事吧？”趙秀秀的聲音似從空谷裏傳來，蒙上了一層霧。
匡天一覺得自己的脖子冰涼冰涼，耳朵不停在鳴叫，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頭...頭掉了...”
然後暈了過去。
從來到這裏以後，匡天一經常做夢。
這一次他會夢到自己在一個小院子裏面，母親給他唱搖籃曲。他依稀記得那是一個老房子，木梁瓦房蓋在頭頂上，母親穿着紅色的衣衫，溫柔得哼着歌曲。這首歌似乎不是日常的漢語，更像是一種古老的語言。婉轉而厚重，就這麽沉沉地唱出來，很快就睡着了。
這是第一次有關于母親的夢境，在夢裏他感覺到很安穩，濃濃的幸福感圍繞在他身邊。夢裏他根本不想睡去，只想聽完母親的整首歌曲。但是母親起身離開了，她的背影越來越遠，他忍不住哭泣起來，不停喊着“媽媽，媽媽。”
“你醒了嗎？”
趙秀秀急忙上前，在他的額頭上面搭了一條濕毛巾。
匡天一睜開眼睛，淚水順着面頰緩緩落下，趙秀秀連忙用手去擦掉。他揉了揉頭，覺得身體滾燙，渾身酸痛。“我怎麽了？”他問道，嗓子沙啞。
“你睡了三天！差點都死翹翹了！”趙秀秀在他耳邊激動說道。
匡天一被她這一嗓子震得腦子嗡嗡的，閉上了眼睛，眉頭緊鎖。
“哦對不起，我以為你好了呢，不燙了啊，還難受嗎？”趙秀秀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探了探，再把另外一只手放到自己的額頭上面探了探。
匡天一覺得這次的趙秀秀有些過于溫柔了，倒叫他不好意思起來。
“你們這裏經常打仗？”他轉移了一下注意力。
“對啊，其實這都是小問題，我們也經常去打人家啊？”趙秀秀瞪着個大眼睛。
“小問題？經常？怎麽說的好像吃飯喝水一樣，我可是眼睜睜看着一顆頭掉了！人頭！”匡天一嘶吼道，他過于激動了，現在想起來都後脖頸涼飕飕的。他忍不住幹嘔起來。
“殺人很簡單啊，上場之前把刀刃磨得鋒利一點，他們的武器造得不夠堅硬，用刀尖一挑就滑落了，然後找到敵人裸露的部分，抓住時機趕緊揮刀，就這麽一劈下去，腦袋就分家了。你要是速度非常快，他都感覺不到痛苦的。”趙秀秀一邊說還一邊作出動作，說完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用一種很天真的眼神看着他。
對面的匡天一想到了之前的場景，又快被吓暈了，眼睛直翻白眼，怎麽殺人就被她說的這麽輕松呢。“我覺得我有點想吐。”他腦袋轉悠着，暈暈乎乎地說。
“喂，你不要又暈過去啊！”然後“啪”地一下，一巴掌呼在匡天一的臉上，直叫他暈不了，疼得哇哇叫。“你現在好了一點沒有？我真又怕你睡個三天的。”
“三天？我覺得我自己像只睡了一小會。對了，你們說的經常打仗是怎麽回事？邊境不安寧嗎？”
“那豁牙都給你說了吧，我們原本是皇城派來的兵，來了十年打了十年，皇帝早就忘了我們了。索性我們就駐紮在這個地方，這裏是邊境接壤處，西有突厥，北有烏孜，南有叛逃的節度使，我們就穩穩紮在這裏，守着東邊。西打打，東摸摸，南偷偷，就這麽樣，誰也過不去，誰也勝不了。”趙秀秀驕傲地說道。
“你們沒有想過要回去？”
“回不去了。”趙秀秀嘆氣道，“沒有皇帝的召回，私自離開回長安就是逃兵，都要被處死。我爹爹堅守這裏，也是為了大唐。我小時候貪玩，躲在軍營的馬廄裏跑了出來，就跟着爹爹來這裏了。聽到他們提起長安，我也沒有多少印象，反正我爹爹在哪，我就在哪。”
“既然皇帝忘了你們，何不自立門戶，現在跑到上山你們早就被人當成土匪了。如果是我的話，皇帝放棄了我，我早就另尋他處了。”
“哈哈哈！對吧，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爹爹還是對長安抱有希望，我覺得我們做的很好啦！不僅穩定了多方勢力，還能守住長安的邊境。就是我們每次都會傳捷報回去，無一人回應，你和師父要是不過來我還以為長安沒人了呢！”趙秀秀說道，語氣中帶有一絲諷刺。“也有可能是覺得我們用處大，不讓我們回去了吧，但是好歹送點東西來啊！害的我們又偷又搶，還真成了土匪了！要我說，我們就應該自立門戶，殺回長安！給那個皇帝小兒看一看，我們到底有多厲害！”她越說越激動，猛地給了匡天一一拳：“你就說對不對？！”
匡天一被這力大無比的小拳頭錘了一下，感覺魂都要被打出來了，連忙附和道：“是是是，少主說的都對！”
“不過你也太弱了吧，打架打不贏，殺人也不敢，還差點被吓死。”她皺起眉頭。
“你今天表情也太豐富了吧，就不能允許別人...有一些弱點啊。”
“我看你這全都是弱點啊。”
匡天一看她打趣他，扭頭就倒在床上，說道：“我腦袋暈，先休息了。”
“哎呀，不是嘲笑你，我是為你擔心，這裏這麽危險，你總不能每次都要我救吧。”趙秀秀見他屁股對人，一動不動，就知道他沒睡着。她想了想，繼續說道：“你是在找混元珠才到這裏的嗎？”
匡天一猛地一下直起身，他是沒想到，趙秀秀也知道這個，還真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他死氣沉沉的眼睛突然發出了光，說道：“你知道混元珠？”
趙秀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你發燒昏迷的時候不停出汗，師父就幫你換衣服了，混元珠就是從你衣服裏面掉出來的。”她眯起了眼睛，“我的故事說完了，現在該輪到你講故事了吧？”
匡天一聽見有人幫他換衣服，還是一個男的，下意識掀開被子看了看，發現自己穿着，又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就是一個男的。“算了，看了就看了吧。”他小聲嘀咕道。
“你在說什麽呢？”
“沒事，那我們現在就是交換秘密了。”
趙秀秀聽到他這番話倒是來了興致，雙手撐在床沿，笑嘻嘻地等待他講故事。
他醞釀了一會，欲言又止，喘了好幾個氣口。趙秀秀不耐煩說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殺你了啊。”說着變出一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匡天一被這個架勢吓了一跳，連忙說道我說我說我說。
“女俠饒命，我這不是害怕自己說不清楚，不會講故事麽。”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是從匡家村出來的，我們村子呢其實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你看到我随身攜帶的混元珠，就是幫助我們村子隐藏的寶物。後來因為觸惡之病爆發，我們村子也難逃這一災害，于是族長就帶全村人出來了，這顆珠子他也就給了我，讓我來找找剩下的，好讓我們村重新會到以前的生活。就這樣。”他說完看着趙秀秀，在驗證自己的故事講得好不好。
“那你們為什麽會決定與世隔絕？族長為什麽讓你帶着找剩下的珠子，這些珠子之前也沒有相互能感應的，還有啊，你明顯是逃命過來的，而且身上穿得衣服料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東西，明顯之前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或者是在某一個門派待過的樣子，你沒說實話吧？”趙秀秀叭叭叭一堆問題。說她聰明吧，這個時候體現了，說她不聰明吧，有時候又像一個莽夫一樣，動不動武力解決問題。
“我發誓！我說的這個故事絕對是真的！至于我為什麽來這，又為什麽帶着混元珠，我日後再跟你詳說。現在輪到你說了吧，你既然認得這混元珠，那莫非你們也有嗎？”匡天一試探問道。
“有啊，就在倉庫裏。”趙秀秀眨巴眨巴眼，一臉天真地看着他，“不過你得先過我這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