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關心
第105章 關心
罪人蘇破玉。
江易周覺得, 蘇破玉此前二十年,恐怕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名字前會加上這兩個字, 然後出現在皇帝親拟的聖旨上。
蘇家恐怕也沒想過吧。
誰能想到呢?就好像此前也沒人覺得,大莊會在老皇帝死後幾年,亂成這樣,到現在為止,滿打滿算還不足五年呢。
人生無常的真實寫照。
“這次從京城來的太監, 名叫闫松,你聽過他的名字嗎?”
江易雅問江易周。
江易周老實搖頭,她還真沒聽說過, 不管是穿過來之後,還是穿過來之前,書裏沒有這個人, 她對此人并不了解。
“闫松其人, 狡詐奸猾, 不過在宮裏當太監的,少有人會正直,他這人有個很明顯的缺點, 他貪財, 非常貪。”
江易雅認識闫松, 或者說,現在宮裏大部分出名的宮人, 她都認識,身為國公女兒, 每年宮裏的各種宴席,總少不了她的位置。
去的次數多了, 自然便記住了。
“貪財啊,這可是個好習慣。”江易周不怕來人有缺點,她更怕來人沒有缺點,真要是沒法買通,那就只有殺人滅口這一條路可以走。
江易周繼續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現在的皇室便是如此,我們不能做那個給予皇室最後一擊的人,不然,就成天下共敵了。”
“嗯,那我先去準備金銀珠寶,看看他最喜歡哪一樣。”
江易雅明白,蘇破玉的事情,給長州城帶來了一些危機,同時也帶來了一些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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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情,必須好好處理。
“上趕着不是買賣,可不能上來就給他好臉色,這位闫松太監也算是兩國交戰的來使了,與他談話,要用上一些談判技巧。”
江易周的話讓江易雅若有所思,以前江易周就偶爾會提一句,讓江易雅學學怎麽跟人談判。
那個時候江易周是單純想要看看,她給江易雅融合的人設卡,威力到底有多少,後來一直沒有機會讓江易雅上談判桌歷練一二。
此次闫松的到來,算是朝廷給她的及時雨了,江易周挺滿意,這個朝廷好事一件沒幹,現在可算是做了一件,讓她覺得還算舒心的事情。
如果朝廷中的宗室和官員,知道江易周的想法,恐怕會被氣死,他們在這兒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将長州城給踏平了,結果他們眼中的敵人江易周,則一心想着,怎麽鍛煉自己的手下。
心境差距之大,能叫人瞬間破防。
蘇破玉得知朝廷在昭告天下的旨意中,狠狠罵了她一頓,還稱呼她為罪人後,反應很平淡。
只是哦了一聲。
這一聲“哦”可把司徒菁給氣夠嗆。
“我的大姐啊,你到底是想幹什麽啊?”司徒菁真的很崩潰,她一想到那天在城門,蘇破玉一言不發,直接将沈皓給砍了的場景,就覺得心髒一抽一抽的。
人怎麽能捅出這麽大一個簍子的!
“我不是你大姐。”
蘇破玉毫無幽默感的回複了司徒菁一句。
成功讓司徒菁的理智差點兒離家出走。
“行,我是你大姐行了吧?不日闫松便會到,你要怎麽做?要不我偷偷把他給……”
司徒菁比劃了一個殺人的動作,她之前不想蘇破玉殺沈皓,覺得還有比殺人更好的解決辦法,輪到她頭上,讓她解決事情,她滿腦子只有殺人者一個選項。
殺人多好,人一死,一了百了。
要不司徒菁怎麽是蘇破玉的副将呢,兩人其實做事風格如出一轍。
蘇破玉搖搖頭,“易雅不會願意我再殺人,而且闫松不是沈家人,沒必要為了殺他,讓易雅她為難。”
蘇破玉覺得她給江易雅添了不少麻煩。
“你怎麽不想想州牧會不會願意看你殺人呢?”
司徒菁略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
江五小姐,江五小姐,成天都是江五小姐,蘇破玉是一點兒都沒想過江六小姐啊,到底誰才是蘇破玉的頂頭上司,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江易周舍棄了她,江易雅求江易周都沒用。
司徒菁是為自己好,蘇破玉很清楚這一點,而且司徒菁的考慮不無道理,如果江易周是那種普通的州牧,蘇破玉做得事情,簡直每一件都是在對方頭上蹦跶。
但是江易周不是普通州牧,她的掌控欲很強,每一件事都得讓她知道,蘇破玉從來不曾瞞過江易周什麽事,江易周足夠信任她。
對于信任的手下,江易周并不會強制對方必須事事聽話。
“司徒,州牧很願意。”
如果江易周不願意她殺人,大可在西城門制造一些意外,不讓她碰見沈家人。
江易雅或許之前沒有意識到她對沈氏的恨,江易周一定知道,但江易周并沒有阻攔,蘇破玉在看見沈皓的一瞬間,就知道江易周的意思了。
司徒菁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算了,你們的腦子太複雜,也不知道是怎麽長得,我反正是想不明白。”
司徒菁放棄了,她和蘇破玉一樣是名門之後,但她以及她家裏人的腦子,好像都沒有蘇破玉好用。
司徒菁想,她這個副将當得還是有點兒道理的,只要主将足夠聰明就行了。
“抱歉,此事要你與我一起承擔。”
蘇破玉平日裏對司徒菁态度平平,實際上她一直将司徒菁看做很重要的朋友,重要程度不亞于江易雅,畢竟在西北的那些年,一直是司徒菁陪在她身邊,一路支持她,連逃離西北時,司徒菁都沒有放棄過她。
司徒菁有些不習慣蘇破玉這突如其來的煽情,她擺擺手,表示無所謂,“蘇家軍已經沒了,但我一直記得,自己是蘇家軍的一員。”
私底下,她和蘇破玉稱呼都是你我這樣平等,但在軍營,她向來是喊尊稱,她從未忘記自己的來處。
蘇破玉有些動容,不過她這個人太冷漠了,任誰都看不出她此刻內心的洶湧澎湃。
外頭因為蘇破玉殺沈皓的事情,輿論喧嚣不止,但是長州城內卻很平靜,無論是江易周還是江易雅,都不曾因為此事,再詢問過蘇破玉任何問題。
轉眼就五六天過去了,長州城依舊風平浪靜。
蘇破玉回來快七天,江易周才想起來原州的事,她将蘇破玉叫到府衙,問她謝葉瑤和元盼雁是如何教導,那些被強請過來上課的未來女官。
蘇破玉将情況如實地說明後,江易周差點兒沒笑得憋過氣去。
“大姐和元娘子可真是人才,這麽刁鑽古怪的法子,究竟是怎麽想出來的?真是一舉多得,既緩解了現在人才上的壓力,又能好好板正一下那些貴家小姐的性子。”
江易周毫不吝啬的大誇特誇。
蘇破玉聽着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州牧,軍營的條件實在艱苦,謝主帥的意思是,之後還是要請老師過去授課,就是不知道學堂那邊的老師能不能适應環境。”
蘇破玉不好意思的地方就是這兒,她這人從小就偏科,琴棋書畫是樣樣不精通,就愛舞刀弄槍,看兵書,時下的文人最不耐煩這些,再加上連着好幾個大莊的皇帝都重文輕武,蘇破玉在面對文人的時候,總覺得文人比武人要高一等。
一想到要讓細皮嫩肉的文人住進軍營裏,蘇破玉就覺得好像是她們這些武将在強迫人家。
“能有多艱苦?有一口飯吃,有片瓦遮身,不比她們以前過的日子強?學堂的老師都是新培養出來的,全是清江城那邊選過來的學生,家世好的沒有幾個,如果真給她們準備過于豪華的地點做學堂,她們才會不适應。”
江易周一看蘇破玉那樣就知道,這是犯了武人的通病了,或者說是當下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的通病。
蘇破玉恍然點頭,好像是聽明白了。
“明天,京城派來的人就到了,領頭的太監叫闫松,你認識他嗎?”
江易周的突然開口,讓蘇破玉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麽多天沒人提起,蘇破玉差點兒都忘了此事。
為何江易周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闫松呢?
江易周今日将蘇破玉叫來一趟,總不能再讓人跑第二趟,她當然要将所有有關蘇破玉的事情,都提一嘴了。
蘇破玉抿了抿唇,點點頭,“認識,此人巨貪。”
她記書本上的之乎者,是一個字都記不住,但是記兵書陣法* 以及記人名人臉,幾乎是過目不忘,不然她不可能一下子認出沈皓來。
同理,在宮中年宴上偶爾會見一面的闫松,她記得清清楚楚。
“巨貪?你這樣形容,是曾想買通他。”
江易周想,要是沒被坑過,想來很難說出這樣的話,總覺得內裏滿滿的怨氣。
“是,祖父他想讓我留京。”蘇破玉沒有隐瞞,直接說了,“可他要太多了,傾盡家産也不夠,便沒有了下文。”
鎮西軍本來就窮,蘇家也沒多有錢,根本喂不飽闫松,而且蘇破玉本人并不想留在京城,最後此事便不了了之。
蘇老将軍一生歷經喪妻喪子之痛,他不想再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才生出留蘇破玉在京城的想法,可惜最後沒能如願。
好在他不用再經歷一遍親人離世的痛楚了。
江易周想到這兒,認真同蘇破玉說:“你可千萬不能死。”
死了的話,她沒了向沈家複仇的正規理由,又沒了一員大将,太虧了。
蘇破玉以為江易周是單純關心她,怕她愚忠,向沈氏低頭,她堅定地搖了搖頭,“州牧放心,屬下絕不會引頸就戮,沈氏不滅族,屬下不甘心就這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