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相見
第050章 相見
你跟百姓說交通規則, 百姓表示聽不懂。
你跟百姓說,走哪條路會死,百姓立馬乖乖聽話。
上官溫苒是愛民, 但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百姓并沒有一些文人以為的那麽淳樸,更沒有上位者以為的好哄騙,愚蠢。
百姓之中,千人千面, 有聰明的也有蠢的,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惜命。
是人就惜命, 利用這一點在最短的時間裏讓百姓聽話,上官溫苒對清江城的主人有了新的印象。
那就是做事不拘小節。
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名聲, 這樣的人, 說起來有些無賴, 可做人論跡不論心,手段無所謂,有用最好。
上官溫苒不會古板到, 拿那些聖人行事的标準, 卻衡量一個君主, 她能要求君主仁慈,就已經夠苛刻了。
本以為來到清江城會是讓她無比失望的結果, 沒想到,她遇到了一個驚喜。
守着城門的人很快就核實清楚, 放她們入內了。
到了清江城裏,上官溫苒發現, 她對這位江易周的理解,有待繼續提高,江易周确實是她沒有見過的那種人。
一個很複雜的上司。
進了城門,自然是要先去找好友敘舊,上官溫苒簡單洗漱後,就去了尉遲府上,結果拜帖送進去,得到的消息是,家中小姐正在學堂當值,等對方下值,才有時間與她相見。
當值,又是上官溫苒沒接觸過的東西,準确來說是女子當值沒接觸過。
她沒在尉遲府上傻等,而是轉身去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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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在城門口見到的那位女郎,就是學堂的學生吧。
清江城內有一所學堂,原本是一個豪族設立的族學,後來來了不少城中富戶子弟,這些年有了些模樣。
這次攻城,學堂可謂是空了九成九,不光學生沒了,老師也都沒了。
正好便宜了江易周,直接征用這塊目前的無主之地,稍微修繕一番,就可以交到尉遲鳴玉手中,讓她教導她那些學生用。
尉遲鳴玉一個人教不過來,偶爾江易雅也會過來任課半天。
真的很偶爾,一個月能保持一次就不錯了,江易雅真的非常忙,忙到她每天回家就做一件事——睡覺。
但今天她就有功夫到學堂來看看了。
更巧的是,她看見了上官溫苒。
她不認識上官溫苒,因此看見那站立在學堂大門右側的女子後,見其異于常人的風姿,多看了兩眼,并沒有其他表示。
上官溫苒也不認識江易雅,但是她知道江易雅身份不一般,是出自城主府的貴人。
清江城內如今還能坐馬車出行的人,少之又少,從城門大開,少有馬車進入,就能看出一二。
而且江易雅身上還有特別明顯的城主府的标記,她穿着的衣服,就是城主府的“工作服”。
藍白二色為主的長衫,底下還有長褲,袖口緊縮,上頭繡着一些簡單的祥雲圖案。
衣服是京城的料子,聽說價值不菲,關鍵是這* 長衫在不失風雅的同時,又能擋風保溫,又能利于行動,無論是寫字還是騎射,都能做到毫不妨礙。
這跟大莊官員的服裝有很大不同,大莊官員的服裝那叫一個臃腫,好看是好看了,一層層華服疊起來,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但不實用得緊,只适合在風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室內穿。
每年大莊官員的衣服,也是朝廷很大一筆開銷。
江易雅擡步往學堂裏走,路過上官溫苒的時候,沖上官溫苒笑了笑,微微點頭。
上官溫苒見她态度很是溫和,眼中光芒一閃,低下頭行了一禮。
“在下複姓上官,今日初入清江城,前來拜訪故友,沒想到被擋在門外了,不知這位娘子,可有法子替我向內通傳一聲?”
學堂在上學的時候,除了相關的教職員工外,其餘人都不能随意出入,上官溫苒确實是被擋在了門口。
“上官娘子,不知娘子的故友是何人?我若是認識,必定告知于她。”
上官這個複姓不是很常見,至少不屬于平民百姓。
事實上,大莊的複姓,大多是來源于高官之後,家族歷史漫長,也就是如尉遲一類複姓,來自于軍中或外族,底蘊薄了些。
說尉遲鳴玉的父親寒門出身,是指沒落的世家,并非真正的“寒門”,平民百姓想要入朝為官,掌管權勢?在大莊,根本不可能。
“在下的故友,有個诨號,世人多稱她為長州第一詩才。”
上官溫苒說起好友,眉目間多了幾分溫柔的笑意,她與尉遲鳴玉其實沒見過太多次面,大多數時候,她們是以詩書互相聯絡。
在文字之中,她們找到了能夠共鳴的知己好友。
江易雅聞言一愣,随後大喜,一把拽住了上官溫苒的手,吩咐身邊的仆從入內叫人,自己則拉着上官溫苒往對面的酒樓走。
“原是鳴玉的好友,她前兩日還說,自己的好友快要到清江城來了,沒想到今日就見到了,想來你便是鳴玉說的上官溫苒吧?果真如她所說,一見你,便能對上號。”
上官溫苒沒想到江易雅會這麽熱情,她被江易雅拽着走,愣是半天沒插上一句話,連婉拒都做不到,稀裏糊塗就坐到了酒樓的椅子上,又稀裏糊塗看着江易雅點了一桌子好菜,眨眼就可以等着上菜了。
“你應該是今日剛到清江城吧?這個時候想來還沒用午膳,我跟你說,這家酒樓的清江醉雞最是一絕,一會兒一定要嘗嘗。”
上官溫苒其實已經吃了點兒東西,墊過肚子了,她沒好好吃一頓,是因為舟車勞累多日,沒什麽胃口。
此刻坐在這兒,聞着酒樓裏酒菜的香味,還真被江易雅給勾起了饞蟲,有點兒想吃一口飯了。
因此她放下了抗拒的念頭,非常自然的與江易雅說起了美食。
江易雅越是與上官溫苒聊天,越是驚嘆,上官溫苒受制于這世道,沒怎麽出去過,可是她對大莊的山川湖泊都極為熟悉。
尉遲鳴玉評價她,是通讀古今游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江易雅之前還覺得誇張,此刻卻覺得,這評價再中肯不過了。
從一個人的談吐,就能看出這個人究竟有幾分才華。
“清江一帶常有山有玄玉的傳聞,那玄玉可将水染黑,将木柴點燃,十分玄妙,江氏常年于此地居住,想來應該看見過那玄玉。”
上官溫苒提出了一個江易雅沒聽說過的東西。
“能将水染黑,點燃木柴的玄玉?從未聽說過。”
江易雅如實相告,江氏雖然常年在清江城附近,可江氏的族人比較俗,只希望金銀等寶貝,還有就是喜歡囤地,買許多許多的地,這是大多數世家的毛病。
買地買人建塢壁,直接打造國中國。
什麽玄玉,像記載此類特殊之物的書籍,都會被歸類于雜記一類,世家子弟讀經史子集,很少有人對雜記感興趣。
江易雅除了經史子集外,平常比較愛看一些話本小說,對雜記這種奇異故事合集,興趣平平。
“那玄玉聽起來神異,但其實,我懷疑是石炭。”
上官溫苒一句話,讓江易雅直接瞳孔地震。
“什麽!石炭!你可有将此事告知他人?”
尤其是朝廷的人,這可不能亂說啊!
前朝開始,朝廷就用石炭冶煉鐵了,像如今一些極為鋒利的兵刃盔甲,都有石炭冶煉的痕跡。
石炭和鹽鐵一樣,是朝廷嚴禁之物,現在朝廷威嚴不如以往,卻不代表可以直接在朝廷的禁區上蹦跶。
清江城才剛建立,若是傳出有石炭一事,恐怕以後少不了風波,這事兒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她的好友李凝香。
江易雅不能用石炭考驗自己和李凝香的友誼,因為答案是必然的。
李凝香攔不住她母親。
耳邊是人來人往,對面是一個輕描淡寫間叫她心髒狂跳的猛人,江易雅有點兒後悔了,早知道讓江易周過來應付這位上官溫苒了,她瞎湊什麽熱鬧。
江易雅心想,她看見才女就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毛病可得改一改,不是每個才女都和尉遲鳴玉一樣好相處,性子也極好。
上官溫苒見江易雅吓得夠嗆,端起茶杯,輕啄一口熱茶,笑道:“不過是山間野聞,傳說之事,多年來從未有人見過,那游記又不是只我一家有,清江城多年來風平浪靜,不正說明,此事是假的嗎?”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要胡說。”江易雅松了口氣,抹去額頭一層冷汗,她哈哈一笑,“上官娘子真是個風趣之人,城主定然會很喜歡你。”
上官溫苒眉宇間的溫柔更多了些,江易雅是江易周的堂姐妹,還是江易周的心腹,見江易雅的為人處世,就能看出江易周的脾性來。
若君主多疑,那下臣大多沉穩謹慎,若君主愚笨,那下臣則多谄媚之流,若君主聰慧,則下臣性格各異。
上官溫苒最怕君主愚笨,現在看來,她可以将這一可能排除,剩下兩個,不管是多疑還是聰慧,都挺好。
多疑不是問題,坐在那個位置上,如果天真如幼子,才是大問題。
聰慧更好,聰明人當頂頭上司,她能少思考未來,多想想現在,不必擔心君主一個發瘋,讓所有人跟着陪葬。
尉遲鳴玉來的時候,菜都快上齊了,江易雅和上官溫苒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天,場面熱火朝天,不知道的還以為與上官溫苒許久未見的知己,是她江易雅。
尉遲鳴玉加入進來後,氣氛就更和諧了。
直到尉遲鳴玉問起,都有誰跟上官溫苒一起入清江城。
“只我一人,路上碰到了一位元家娘子,與其同行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