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謀士
第051章 謀士
在酒樓吃飽喝足, 江易雅目送飯桌上另外兩人進了對面學堂,自己則打道回府了。
本來今日要去教課,也被江易雅推到了明日。
她現在當然要先回去, 跟江易周說說這位上官娘子,今天的清江城,真是格外熱鬧啊。
江易周比江易雅更早一步知道上官溫苒到的事情,謝葉瑤是她派出去接人的,接了誰, 什麽時候回來,她自然第一個知道。
但她還沒見到上官溫苒,江易雅先見到了。
江易雅跟江易周詳細說了一下中午的事情, 重點放在了上官溫苒說的“玄玉傳說”上。
石炭,也就是煤,江易周一點兒都不驚訝, 清江會出現煤礦。
清江那麽大, 南邊是深山, 北邊是平原,這麽一個交界點,沒有資源才怪了。
只是她沒想到, 自己還沒去派人勘察, 就有專家送上門來了。
江易周見江易雅還在為“玄玉”一事愁眉苦臉, 便說道:“石炭八字還沒有一撇,不必為還未發生的事情着急, 況且咱們連鹽湖都能吞下去,再吃個礦又有何難?”
“鹽, 這東西其實大多數世家私底下都在弄,賺錢嘛, 大家都想賺錢,京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可這石炭與鐵,那都是要命的東西,爆出去就是謀逆大罪,躲都躲不開。”
江易雅想要跟江易周說明白其中的道理,可對上江易周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她話就卡住了。
她怕什麽?怕謀逆大罪?
她們不就是在幹謀逆之事嗎?難道還怕定罪的時候,多出幾項罪名不成,沒有那些罪名,事情敗露,也是死路一條。
江易雅意識到這一點,迅速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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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周見此,滿意點頭,不錯不錯,現在小雅是越來越有謀士的氣勢了,謀士就該這樣,泰山壓頂不彎腰,天崩地裂不改色。
“我知道你的顧慮,但飯要一口口吃,咱們現在又沒有石炭,操那個心做什麽?這個上官溫苒可真有趣,她對自己很有信心啊。”
江易周搓了搓下巴,直覺自己撿到寶了。
“信心?”江易雅不解,從哪兒看出來的?
“若是沒有信心,就不會上來便考驗未來的上司,她說的每一句話,吐露的每一個信息,都是為了看我的反應。”
江易周心想,明天她該去見見這位上官娘子了。
“那我沒給你丢臉吧?”江易雅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表現,有點兒忐忑,她好像表現得一般。
“哈哈哈,沒有,你這麽熱情,讓她能賓至如歸,表現得十分出色。”
江易周肯定了江易雅請客吃飯的舉動,上官溫苒看見江易雅後,想來是十分滿意的,不然不會進行下一步試探。
有關“玄玉”的傳說,就是上官溫苒進行的第二個試探,江易周想着要考一考此次上門的人,對方也在考驗她。
“那就好。”江易雅松口氣,她不喜歡拖後腿,“那位元家娘子,要如何安排?”
“元娘子為人如何?你從鳴玉那裏聽到了多少?”
江易周想着,先了解了解未來的下屬們,她早就決定了,不管來人如何,她都會給對方一個職位。
只不過根據對方的性情與才能的不同,職位高低會有變化。
元家娘子的事情,是上官溫苒離開後,尉遲鳴玉跟江易雅說得。
江易雅本以為元家娘子也算是尉遲鳴玉推薦而來的人才,沒想到尉遲鳴玉說,她推薦的人裏,只有一個上官溫苒過來了。
能有人過來,已經很不錯了,外頭亂的不行,謝葉瑤一路護送才沒出意外,上官溫苒膽子是真大。
那位元家娘子之前嫁過人,生了孩子,後來夫婿一家都死在了亂民之手,只剩下她和家中婆母還活着,後來她婆母驚懼之下重病不起,去年撒手人寰,只剩下她和尚在腹中的孩子。
她生下一個女兒後,就被夫婿的族人趕了出來,在這個時代,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元娘子沒有再嫁,歸家後,她就一直單獨養育女兒,沒想到元家也遭了災,這次又是她孤身一人逃脫而出。
連着兩次在危難之際逃出生天,江易雅自然不會覺得都是巧合。
尉遲鳴玉也說了,這位元娘子以前在閨中時,頗有些聰慧的名聲,起初她也覺得元娘子才學不淺,這才深交,沒想到深交後發現,與其說元娘子為人聰慧,不如說她為人狠毒。
“鳴玉跟我說,以前她與那位元娘子坐談天下局勢時,提起有一年,兩軍交戰之時,一方軍中士兵,突然染了疫病。那場大戰,你想必也有所耳聞,正是開國之初,太|祖皇帝與前朝叛黨的一戰,天水之戰。”
天水河是一條大河,這一場戰争,發生在初冬時節。
冬日酷冷,并非開戰首選,但為了不影響來年春耕,兩邊很有默契的将開戰時間定在了冬日。
冬天氣溫寒冷,正是感冒高發季,所謂的疫病,江易周覺得很像是流行性感冒之類,放在缺醫少藥的古代,這種感冒就是名副其實的大疫,拖久了人就會燒成肺炎而死。
叛黨很倒黴,碰上了大疫橫行。
結局自然是莊太|祖大勝,為了隔絕疫病傳染,莊太|祖下令,将敵方屍體就地焚燒填埋,據說敵方死亡人數超過八成,打仗一般很少會死這麽多敵人,江易周嚴重懷疑這裏頭有貓膩。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娘子在那個時候,同鳴玉說,若她是叛黨的将領,她絕對不會任由自己輸得那麽慘。
“她說,她會将染病而亡的屍體用投石車扔到對面軍營裏,還會将屍體泡在水流上方,這樣一來,不說殲滅敵軍,好歹也能輸得好看一些。”
江易雅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凝重。
此計甚毒。
這完全就不考慮國家建立之後的事情了,也不管其他,只想着拉着對面一起死,關鍵是如此一來,雙方都死傷無數,根本分不出勝負。
仗還得繼續打下去,疫病也沒法如莊太|祖做得那樣被斷絕。
水流向千家萬戶,疫病到時候傳染到百姓之中,死的就不止是戰場上幾萬人了。
“還有一件事,元娘子嫁人後,她夫家禁止她動文墨,說女子才華太盛不好,因此元娘子嫁人之後,就再也沒了文名傳出。鳴玉說,她與元娘子通過幾次信,問元娘子可有佳作時,元娘子同她說快了。元娘子懷孕三月,她夫君出門上香為孩子祈福的路上,被亂黨抓去砍了。”
然後不消兩個月,她丈夫一家基本上都死了,只剩下一些族裏的堂親。
據說是都死于亂黨之手。
“很奇怪。”江易周聽到這兒,大概心裏有了數,“真正的亂黨殺豪族,都是一口氣抓住全家,然後一塊兒殺,這樣零零散散的殺,我還是第一次見。”
亂黨是一群人,一群走投無路的流民,他們就跟蝗蟲一樣,聚在一起才有劇毒,能吞噬一切。
所以他們的攻擊必定是一口氣蜂擁而上,流民又不是綠林中人,追殺仇敵不遠萬裏,有機會才下手。
陸陸續續死全家,太蹊跷了。
“是很奇怪,她生孩子前回元家暫住,元家人讓她把孩子打了,再嫁人,她不願意,鬧了好幾次,後來見她生下一個女兒,夫家人将她趕走,元家又讓她抛下女兒改嫁,她在元家過得也并不順心,前段時間,長州被亂民攻破,據說半夜裏元家被亂民襲擊,只有恰巧在城外道觀之中暫住的元娘子僥幸逃過一劫。”
江易周突然覺得後背有點兒冷。
這位元娘子,真是一言不合就殺全家的主兒。
她要是讓這位元娘子不痛快了,不會也被元娘子算計着死全家吧?
“現在她無依無靠,就來投奔城主你了。”江易雅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喝了一口茶,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嗓子。
“這人絕對不能放走。”
江易周很想用元娘子,狠心的人有不少,但心狠又有手段,且手段行之有效的人太少了。
可是元娘子就是一把雙刃劍,随時随地可能也捅她一刀,不用元娘子,江易周又擔心對方向別人效力,殺了又覺得實在可惜。
“元娘子叫什麽?”
江易周覺得這種人,在原本的劇情中,不該無名無姓。
可她确實沒在原著裏,看見一個姓元的娘子。
“小字盼雁。”
元盼雁,還是覺得陌生。
江易周又問,“她女兒呢?”
“跟了她的姓,取名飛雪。”
元飛雪!江易周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她擡眼看了看江易雅,在江易雅疑惑的目光中說道:“你與這位元娘子,倒是別有緣分。”
可不有緣分嘛,元飛雪,原書中的太子妃,也就是江易雅的大兒媳。
這本書最後提到,新莊朝出了個第一皇後,無冕之皇——元飛雪。
她之前還糾結上哪兒找個合格的繼承人,繼承人就送上門來了,就是這位繼承人的親生母親真不好對付。
但無所謂,元飛雪的親母早亡,她等幾年,元盼雁自然就死了。
挺好,一下子解決兩個問題,不用擔心元盼雁效忠別人給她捅刀,還能白得一個繼承人穩定軍心。
江易雅不知江易周在說什麽,她只看出現在江易周的心情變得很好,甚至還說,明天先不去看上官溫苒了,先見見元盼雁。
江易雅不知道元盼雁哪裏比上官溫苒強,她本心覺得,最好離元盼雁遠一點兒,元盼雁為人太毒了。
行事太過狠毒,容易被天下人诟病,若因此失了民心,得不償失。
江易周則說道:“謀士的職責是為君主出謀劃策,至于到底用哪一條計謀,是君主的選擇,陰毒與否,全看君主自身,而非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