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葉酒吧(上)
三葉酒吧(上)
三葉酒吧其實也是組織在東京基地裏的一個小據點。
中野良之所以會注意到這裏,完全是E君的緣故,他從來都沒想過組織的産業裏居然還會有一個小酒吧!
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合理。
畢竟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酒吧這種地方混亂而又有序,來往客人魚龍混雜。
既有開個包廂桌上聊生意的人,也有白日矜矜業業工作積累壓力過大來發洩放松的白領,更有借酒消愁和獵奇的單身男女,沒有比這種混亂的地方更适合做交流情報的據點了。
行走于法律邊緣灰色地帶的客人能夠帶來普通人不可能接觸到的消息,而這,更是他們這些犯罪組織所需要最具備價值的情報,酒吧就是他們最好的交易場所。
無論是組織的還是其他犯罪組織的,這些客人都是情報分子所想要努力開拓的情報渠道。
得知道,在殘酷的戰場上,缺少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情報,帶來的影響卻可能就是滅亡的下場。
古代的斥候,現在的小靈通、情報分子,存在即為合理。
三葉酒吧雖小但五髒俱全,酒水昂貴歷史悠久的吸引一些上流人士慕名前來品嘗;價格廉價啤酒适合大衆,附近的貧民晚上也會抽出一點空閑消遣時間,點上一杯廉價的啤酒,欣賞着臺上悅目的歌舞。
男同事E君就是前者,在酒吧更新換代之前,便是酒吧的常客,在和中野良混熟之後,偶爾邀請他來三葉酒吧喝上一杯。
不過這些日子E君迷上了另一家酒吧的駐場舞女,天天下班後準時去給舞女打call,不怎麽光顧三葉酒吧了。
中野良還記得第一次跟随E君來三葉酒吧時的場景,E君熟練地帶着中野良坐到空位置上,向服務員點上兩杯昂貴的名酒。
E君眼神撇向吧臺的方向,神色略帶遺憾:【我跟三葉酒吧的前任老板很熟,你要是早來兩年,我一定會帶你去吧臺那裏點上一杯威士忌……可惜了,三葉酒吧換了新老板後,酒保也換了一個,現在這個酒保,脾氣大得很。客人去吧臺點酒,結果被那酒保直接拒絕了,說是他只招待合他眼緣的客人。】
中野良沿着E君的目光望去,只見吧臺前一個有些瘦弱的身影拿着調酒的搖酒器不緊不慢地搖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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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發絲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其妙的光芒,灰色的馬甲裏搭配着一件修身的白色襯衫,随着宛如舞蹈一般優雅而倍具節奏的動作時而緊繃着,隐隐顯露出那人臂膀上令人眼饞的肌肉。
微微掃視了一圈,中野良便注意到周圍一大圈男女客人的目光,有些帶着慕強的敬仰,大多數都是純粹的對肌肉的垂涎。
E君順着中野良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失笑道:【雖然三葉酒吧的酒保脾氣倔強,導致一些客人失去了光顧的欲望,但女客人比以前那是多了不少。】
【你看那邊,】E君指了指旁邊偶爾向酒保投去羨慕和嫉妒的目光,【那些都是來獵奇的單身男性,從前三葉酒吧混亂,沒多少女顧客;現在這些女顧客的心思都在酒保身上,沒幾個能夠獵奇成功的。】
中野良掃了一圈,目光再次落在酒保身上:【別的不說,單是看着酒保先生調酒,便是一場賞心悅目的表演,更別論酒保先生那非同尋常的氣息,帶着書香名邸沉澱下來的氣息,一看就不像是小衆家庭能夠培養出來的,很難不讓人沉迷。】
他們正讨論着,便有一名顧客來到吧臺前坐下,輕輕敲了敲桌面吸引酒保的注意力,随後說了些什麽。
只見酒保先生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手上的動作依舊是不緊不慢地進行着,嘴角微動,客人臉上的期待瞬間回落,僵硬地維持着客氣的笑容說了句話,帶着滿面難以掩飾的難堪離開吧臺。
E君指着對方說道:【像這種肯定是新客人,光顧三葉酒吧絕對沒有三次,老客人都知道酒保的規矩,也沒人會在經歷幾次拒絕之後還上去找難堪的。】
中野良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哦。】
【其實三葉酒吧以前都還不是現在這樣平和安寧的。】
E君知道更多的內幕消息,壓低聲音告訴中野良。
三葉酒吧位于一個很特殊的位置,周圍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貧窮的人,收保護費的,打架鬧事的,犯了罪坐過牢的,附近還有很多黑色道上隐姓埋名的住客,這些都是三葉酒吧的主要顧客。
有很多像組織這樣的犯罪分子會把交易地點定在這裏,警察來了一批又一批,也不能斷尾。
想要查封三葉酒吧,附近的居民不樂意,畢竟這裏是他們唯一能夠消費得起的消遣場所。
【大概是十年前吧,三葉酒吧被封過一次,那個執法官态度很強硬,說一不二,結果第二天警局的玻璃被人用石子砸碎了,執法官的家裏也遭強盜攻擊,執法官的妻子受了傷,他本人也狼狽的很……】
E君唏噓不已,【你也知道,這種地方人連飯都吃不起,法律在他們那更是被當成垃圾,抓了鬧事的頭子也無濟于事,最後執法官迫于現實壓力,解封了三葉酒吧……】
更何況背後還有組織的庇護,更加得罪不起——當然,E君并不知道三葉酒吧是組織的財産,這個消息還是中野良和酒保混熟之後,酒保透露給他的消息。
三葉酒吧以前比現在還要混亂。
新老板接管之後,對酒吧進行了一場改革,無端生事者被列入了黑名單,經過一次篩選之後,鬧事的人少了,附近一些膽小的居民也敢來光顧酒吧了。
現在也有把交易地點定在三葉酒吧的人,但在踏入酒吧那一刻他們不約而同降低存在感,變得低調起來。
至少三葉酒吧看上去也變得更加安全了,沒人敢在這裏鬧事,除非他們想要得罪這裏的老板。
這裏比起從前的混亂,現在更加顯得像是一家合法合規的酒吧,以前經常有警察來巡查,現在也少了。
【三葉酒吧的新老板确實有一定的能力,将一個警察都管不了的混亂地帶,管理成現在這般平和安寧的區域,前些日子三葉酒吧還得了警方一個錦旗呢。】
E君啧啧稱贊幾聲。
雖然他也很喜歡三葉酒吧,但習慣了刺激的生活,一時間也難以習慣新老板的規矩。
這兩年他也很少光顧三葉酒吧。
E君承諾了帶中野良見見世面,這才把地址選得近一點,少走一些路也好早點回家,久違地光顧一次三葉酒吧。
大概是中野良盯人的目光過于專注熱烈了一些,酒保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擡起眼眸朝着中野良這邊望來。
棕紅的眼眸裏好似藏着無限秘密,宛如深千尺的潭水深邃,卻又像風平浪靜的湖水一般平淡,似乎帶着異樣的魔力一般将中野良的目光深深地吸引過去。
中野良緩緩睜大了眼睛。
我想跟他交個朋友!
似乎是覺得中野良并沒有什麽威脅性,酒保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繼續手上的工作。
中野良微微垂下眼皮,收斂起那越發灼熱發亮的眼神,輕輕地推了一下鏡片,嘴角上揚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要和他交個朋友!
那雙暖棕色的眼神越來越亮。
在見到酒保的第一眼,中野良就隐隐有種感覺,對方身上帶着一種連史丁格都沒有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大佬氣息。
酒保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中野良有種飄渺卻又非常清晰的感覺,如果能夠和酒保交個朋友,或許能夠給他如今的困境帶來突破的轉機!
第二天,中野良一下班就跑來酒吧,在戲谑和嘲弄的目光之中,青澀地在吧臺前,跟個乖乖孩子一樣亮晶晶地看着酒保。
【酒保先生,請給我來一杯龍舌蘭!】
酒保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樣漫不經心,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擡,略帶着磁性的聲音傳入周圍客人的耳朵裏,瞬間帶來一陣輕微的騷癢感。
【我只招待合我眼緣的客人。】
周圍的客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又來一個新人。
中野良當做沒看見,依舊是那般亮晶晶地看着酒保:【不交談過一番,您又怎麽會知道,我一定不合你眼緣呢?酒保先生。】
周圍的客人一聽,眼中頓時露出了嘲諷,嘲諷中野良的不自量力,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被拒絕了還腆着臉騷擾酒保。
你以為你是誰啊,酒保先生親自調的酒,我都沒成功過你還想喝到?
酒保倒也沒有生氣,依舊是優雅而淡然的樣子。
【交談過如何,不交談過又如何,你的第一印象讓我提不起交談的興趣,那便是不合我眼緣。】
【我承認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但是有些人長得很兇他的心卻是很善良的,也有些人長得很一般但他的內裏卻是非常充盈而品德高尚的,人的第一印象固然很重要,但是有些東西得要經過交談之後才能知道這個人實際上的品質啊,不經過交談又怎麽能夠肯定這個人不合你眼緣呢?】
中野良發揚他那詭辯的能力,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堆。
酒保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沒有絲毫變化,頭一次見到敢跟他理論的客人,酒保也來了一絲跟人辯論的興致。
【腹有詩書氣自華,如果一個人飽讀詩書學識淵博,那麽他身上便會帶上書香氣息,舉止投足間都展現出文人的風度翩翩,無需交談即可知道此人滿腹經綸,這樣的人只需看上一眼,便可知道他是合我眼緣的人。那麽這位客人,您是飽讀詩書的人嗎?】
中.身上帶着銅臭味.野.舉止并不優雅.良淡定地一推眼鏡:【飽讀詩書說不上,但我也可以保證我是個風趣的人。】
酒保輕笑一聲:【可據我看來,這位客人也談不上風趣二字,反倒是一位過去生活困苦的俗人。我來說一說,如果有哪個地方說得不對,也請這位客人指正。】
酒保淡淡的目光落在中野良身上,不過是略微地掃視了一圈,【這位客人,身上穿着的襯衫,雖然談不上廉價,但面料褶皺僵硬缺少輕盈感,針眼粗糙,線頭漂浮,縫線不夠嚴密工整,細節處理不到位,看上去生硬不和諧,袖子處拼接時出現略微的不平齊,細節處理不到位;】
手指摳了摳紐扣上細小的線頭,中野良迷茫了:有嗎?我怎麽完全摸不到線頭?
但仔細一看,掩蓋在扣子下面确實存在一些非常細微漂浮的線頭。
又搓了搓袖子,如果不是酒保點出來完全看不出來,但确實不太平整,0.1毫米都不到的差距也是差距。
一股熱氣騰的一下沖上臉龐: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下丢人丢大發了……
酒保依舊是不緊不慢地說着。
【是沒有見過的牌子,恐怕是大衆,布料略帶毛糙,給人眼感不夠細膩,失去些許光澤顯得略微暗淡,這件襯衫恐怕買來也超過一月,可以看出,客人從前的生活并不算富裕,省吃儉用,舊衣服舍不得更新,也可以說得上是很貧苦。】
中野良不自覺地低頭看着自己這件從衣櫃裏特地翻出來,用于突顯自己身材和氣質襯衫,對着燈光确實沒有剛買來那樣富有質感,但他也沒洗過幾次吧?這麽快就氧化了?
酒保:衣服上的褶子很明顯,熨過都沒有辦法抹平,顯然就是買回來只穿了幾回,就塞在衣櫃裏積灰了好長一段時間,積得布料都氧化了。
中野良:……确實如此,因為這還是在烏丸集團裏工作時買的。
當時被售賣員一通吹捧,吹得他飄飄然當場就買下來了,雖然是大衆品牌,但确實能夠很好地襯托出他修長的身材——這是經過一個眼光毒辣的同事認可的,對方是否出自真心自己還是能夠辨認。
後來被坑進了組織,類似于這種除了能夠彰顯他身材什麽屁用都沒有、還阻礙他伸展運動的衣服自然是被塞衣櫃裏積灰,但中野良還是挺喜歡這件衣服的。
【手腕上帶着的金色手表更是帶着一種鐵質廉價的氣息,地攤上買的有時質量也比它來得好,看來客人你的眼光,還有待提高啊。】
酒保慢悠悠地說着,中野良卻猛地紅了臉捂住手表,手速之快,在落在手腕上時發出了響亮的一聲“啪”:……回去就把手表換了!
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則,手表雖然不是在地攤上買的,但确實沒有那麽昂貴。
酒保微微側頭看來,棕紅色的眼眸卻沒能倒影出中野良的影子,語氣好似帶着笑意,可仔細一聽卻有恍然覺得是錯覺:【人靠衣裝馬靠鞍,雖然客人已經認識到了這句話的份量,也可能已經開始更新自己過去為了省錢購買廉價物品的觀念,但家庭的窘境過往貧窮的經歷,讓客人還是不敢購買上檔次名牌的衣物。】
【可哪怕這些在普通人眼中已經算是昂貴的衣物,做工足夠精細布料足夠細膩光滑,在他們眼裏還是連看都不願看上一眼的粗鄙之物,他們想就能挑剔出無數的缺點。想要融入上流社會,不單單學習禮儀就可以,還要學習如何穿搭,小到生活用品也要提上檔次,不說名貴的品牌,但至少也不能用大衆品牌。】
酒保對中野良微微一笑:【客人還需要我繼續分析嗎?】
【……不用了。】
中野良心裏慌得一批,臉上卻是非常淡定,戰術性地推眼鏡:【好吧我承認,自己并不是一位風趣的人,畢竟曾經貧困的生活讓我感到非常心慌而恐懼,争分奪秒地思考着如何才能賺到大錢,銅臭味那更是刻入了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