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君
C君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中野良看了眼時間，立馬開始收拾東西，跟小助理村上道別後，便迫不及待地邁着期待的腳步朝着門外走去。
破天荒地提早完成任務的男同事C心裏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奔向門外的夕陽。
見到中野良，下意識地像往日那般笑着邀請中野良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剛擡起手便頓了頓，收回恭敬地打了一聲招呼。
“晚上好，日出大人。”
中野良眨了眨眼，笑盈盈地說道：“C君，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努力撇出腦海的思緒再一次回歸，男同事C嘴角動了動，眼球朝着中野良的方向撇了一下，眸子裏露出一絲糾結，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落了下來。
他抿了抿唇瓣，看着中野良如往常那般天真的笑容，吞吐着婉拒了中野良的邀請。
“改天吧……今日有事。”
一天的時間，被發膠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也被中野良揉得有些淩亂，腦門上那一根翹起來的頭發瞬間蔫蔫地耷拉下來。
臉上依舊維持着體面的從容親近的笑容說道：“好，那你先忙，我們改天再約。”
男同事C抿了抿嘴，臉上帶着一絲腼腆的笑，态度還是那般親近，動作卻不自覺帶上了些許疏遠：“好，日出大人改天再約。”
看着C君的眸子裏明晃晃地寫着郁結，像是有一團被貓貓抓亂的毛線團，牢牢地将C君纏着。
他在毛線團中掙紮着，嘗試着解開釋放自己，卻發現越解越亂。
空間在不斷被毛線團吞噬，而C君卻不自知，仍舊在認真地解着毛線團。
中野良輕輕地嘆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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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還是有影響的啊……'
也對。
昨天自己還是跟他們一樣在財務部裏當着小炮灰，雙方是平級的，平等地相處，态度自然是和善和沒有太大顧慮的。
然而不過一個晚上，他就在沉默之中完成逆襲，放在誰的身上都會發懵。
說好了一起躺平你居然偷偷內卷？？？
早上的會議上，中野良能夠清楚地看到C君眼裏寫着這句話。
當時他還在想着，下班後找C君喝上一杯吧。
只可惜，C君的态度就像是一把錘子，将中野良的幻想狠狠擊成碎片。
中野良想，'也是……人際關系這東西本來就是複雜的，我還是想得太美好太天真了。'
展現和善的态度很容易，以帶上真心對待就好，可真要他把C君的心思研究透徹，中野良只想高喊一聲：我做不到啊！
甭管C君現在糾結些什麽，中野良全然歸到身份變化上。
升職可不是單純的工資變化那麽簡單，其中身份地位的變化帶來影響，在這個地方尤其更甚。
從前一起幹活一起玩鬧的同事，一夜之間成為你的頂頭上司，從前平等互助的關系，一夜之間失了平衡，轉變成拿捏和被拿捏的關系，那可不是一句話就能夠撫平的不安。
他和中立派的關系還停留在平等的合作上，中野良升職以後，和史丁格之間的鬥争被明晃晃地擺到明面上來，或許局面還能維持現狀，其他人可以選擇繼續安逸，隔岸觀火，但中野良不可能停滞在這個階段。
他身後還有責任，不管是否出于自己的意願，他都必須要拼盡全力往前走。
現在海面處于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狀态，看似非常安靜，實則很快便會掀起飓風。
随着時間推移，財務部內的矛盾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中野良和史丁格必定會倒下一個，中間容不下夾縫平衡生存的空間，中立派必須做出站隊選擇，以謀求生道。
在這場暴風雨中，誰都不可能在暴風雨掀起的巨浪之中仍然保持平穩，優雅地向前走。
他們只會如那一帆小船，被風浪擊打搖曳不定，一不注意便會墜入那深不見底地大海，永遠沒有浮出水面的機會，只能與海水一起共沉淪。
是決定登上史丁格這座充滿危機陰深恐怖的小島，經歷着一不小心就會掉進陷阱，被吞噬殆盡膽戰心驚的生活；還是登上中野良這座從未有探險者登上、看似非常美好和平的小島，這都是其他人需要思考的問題。
'也不對……在史丁格眼裏，我們恐怕早就是共犯了，C君他們壓根就不用再選擇……'
中野良嘆氣。
一條船上的螞蚱，誰都不願放棄手裏的籌碼和利益，誰都想要将桌面上的發碼通通攏在手中，卻又非常清楚做不到統籌兼顧，腦海中的想法避免不了一場鬥争。
是選擇生命放棄利益共同進退，還是選擇利益獨自美麗，端看個人心中所重。
假裝不經意間瞥了一眼C君無意識遠離的動作，中野良覺得舌尖有點發苦。
總是這樣…每當以為自己擁有了沒有利益純粹友誼時，變數就會像炮彈從天而降，将一切轟炸成碎片。
'好吧……大不了回到從前罷。'
腦袋上的天使小中野良拍了拍蔫巴巴的發絲，'雖然從前最終還差一步，沒能真正和萩原君他們交上朋友，但回憶存在腦海裏，這是真實的呀！只要你還能保留那份初心，回憶是不會發生扭曲和改變的！你也曾經擁有過的！你不會是一無所有的……'
小中野良保住脖子，輕輕地貼着臉蛋，'我們還可以往好的方向想，酒保先生也不錯呀！雖然一開始摻合了一點利益的雜質，但他可幫了我們好多好多呢！給了我們好多好多的幫助呢！難不成你還沒有把酒保先生當朋友嗎？'
中野良輕輕撫了一下額角，酒保先生啊……
确實。
無論是史丁格還是其他的方面上，酒保先生可是在信息戰上給了他很多的幫助，努努力，或許也可以真正跟酒保先生交上朋友。
'可……我也不想失去C君這個純粹的酒搭子啊……'
中野良忽然有些委屈地嘆氣。
他是個貪心的人，擁有過的太少了，他一個都不想放棄，然而現實卻逼迫他選擇放棄。
'雖然比不上以前跟萩原君他們一起……但畢竟那是人生的分水嶺，普通人怎麽可以跟犯罪分子相比呢……'
'算了…離我遠點也好，要不然…史丁格可不像是會安于現狀的人，出現些什麽危險可能會連累C君…順其自然吧……各自安好便是晴天。'
中野良輕輕搖頭，将雜亂的毛線團晃出腦海，嘗試着撇出身份隔閡，用從前親近的口吻問道：“D君今天還有刁難你嗎？”
C君低垂着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聞言便搖頭道：“沒有。”
事實是，臨下班的時候D君想要打着鍛煉的名譽，把工作丢給C君。
但C君那會兒着急着下班，便硬氣地說：這并不是什麽緊急的工作，明天完成也未遲，D君要是着急，你可以先完成你的那部分，屬于我的那部分我明天再看。
D君當場就被怼得啞口無言，畢竟這不過就是個借口，哪裏有C君什麽事。
中野良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C君終于支愣起來了呢～
走到大門前，C君率先往旁邊退了一步，彎腰朝中野良微微鞠躬道別，“那麽日出大人，我就先行一步了。”
中野良眉眼彎彎的，朝對方揮手告別：“好～明天見。”
兩人背對着走向了各自的道路，中野良的臉蛋瞬間垮了一個度。
'酒保先生……我需要你的安慰！'
中野良嗚咽一聲。
後勤基地附近一條偏僻魚龍混雜的小街道裏，坐落着一間裝修精美的酒吧，三葉酒吧。
推開大門，人來人往，座無虛席，往裏一些便能看見空蕩蕩的吧臺裏半站着的調酒師。
碎細發絲輕輕落在額間，燈光在深邃的眼眸上投下一抹剪影，手上的動作熟稔而優雅。
潔白的襯衫外面套着一件深黑色的西裝，領口處可以看到若隐若現精致的鎖骨，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精瘦白皙的手腕，但中野良知道，這雙看似柔弱無力的手只需輕輕使勁，卡巴一聲便能将他的脖子捏斷。
察覺有人靠近，酒保眼睑微動，放下手中的器具，支着的左腿微微靠着椅子，輕輕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腿部，左臂輕松搭在吧臺上，微微擡起眼眸，紅棕色的眼瞳清晰倒映出中野良的影子。
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低沉穩重的聲音中略帶笑意：“晚上好，中野。”
看着酒保那帶着笑意和慵懶的眼眸，中野良只感覺一陣微風拂過，負面情緒被連根拔起帶走，對未來産生迷茫搖曳不定的心忽然間便穩了下來。
他忍不住低頭短促的笑了一下，'酒保先生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安全感那是杠杠的！
腳腕處沉重的枷鎖被瞬間砍碎，邁開的步伐變得輕盈，中野良像只捉到蟲子的鳥兒一樣奔向夥伴的身邊。
眼眸彎了彎，語調歡快裏帶着一絲歡呼雀躍：“晚上好呀～酒保先生～”
略顯暗淡的暖棕色眼眸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重新煥發青春，如朝陽從海的那端探出臉蛋，絢麗多彩而勾魂攝魄。
酒保頓了頓，嘴角微微勾起。
'好一只百靈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