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紅繩是你哪個朋友的? “如果時間到……
第60章 這紅繩是你哪個朋友的? “如果時間到……
段開和塗鳴欽被一連串的“朋友”聽得發暈。
又是老朋友又是小朋友, 小叔在打什麽謎語?
但眼下比起這個,塗鳴欽和段開對黃紙背後那幾行字更在意。
事急則緩,人緩則安, 急則有失。
這話怎麽聽, 都與葉寧有關。
塗鳴欽幾乎敢肯定, 如果不是這幾行字,現在的陸司淮恐怕已經在去往雲江的路上了。
小叔像是一早便料到陸司淮的下一步動作,所以用這麽一張黃紙給了陸司淮答案。
就好像他知道事情一旦牽扯到葉寧,陸司淮就不會允許自己有絲毫偏差。
段開顯然也與塗鳴欽抱着同樣的想法, 他思索片刻, 還是轉身看向陸司淮:“小叔這紙條…那你還去雲江嗎?”
“還是我派人找找小叔?”
陸司淮還沒回答, 倒是主位上的陸成業先開了口:“去雲江?”
陸成業沒看到陸懷慈留給陸司淮的那幾句話,此時聽到段開那句“去雲江”, 一下拍在沙發扶手上:“胡鬧, 傷還沒好,亂跑什麽?”
陸司淮仍舊垂着眼,視線定在那句“急則有失”和“承因果”上,良久, 他長指微動, 将黃紙沿着最後幾道折線疊好。
黃三角恢複原樣,陸司淮也最終慢聲說出兩個字:“不用。”
聽到這個答案,不只是陸成業, 就連段開和塗鳴欽都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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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業顧忌的是陸司淮的傷,段開和塗鳴欽顧忌的是小叔那預言似的四句話。
因為陸司淮的這句“不用”, 堂內氣氛陡然變好。
管家走過來說醫生到了,陸成業示意人進來。
陸司淮将黃三角攏進掌心,随手拿過一旁的外套, 留了句“我上樓換個衣服”便轉身朝着樓梯走。
陸成業在身後喊:“換了衣服不用下樓了,少走動,等下讓醫生直接到你屋裏去。”
陸司淮潦草應了一聲,沿着臺階上樓,進屋,關門,随後把外套扔在床尾,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俯身拿煙。
第一格沒有。
陸司淮有些煩躁地“啧”了一聲,停頓幾秒,想起最下層似乎有一包之前扔進來的。
陸司淮拉開最下格抽屜,果然斜橫着一包,旁邊還有一個打火機。
陸司淮俯身拿過,卻在合上抽屜的瞬間,視線倏然一停。
一抹紅色順着縫隙映入眼簾。
陸司淮動作微頓,兩秒後,他将已經半合的抽屜重新拉開。
——或許是剛剛拉開抽屜的時候震到了裏頭本就不多的東西,這條被他随手收近抽屜,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紅繩得以重見天光。
陸司淮将紅繩拿起,一時竟有些想不起這紅繩是從哪來的。
他重新低眼,掃過最下格抽屜。
裏頭囫囵塞着各種祈福三角、太歲福袋、瑞獸擺件、檀香和手串,都是随完香火錢之後小叔回給他的,陸司淮随手收着,早已忘記這些東西的來由。
包括這條紅繩。
陸司淮很輕地皺了皺眉,看着這條紅繩,莫名有些在意。
他靜靜盯着看了許久,将紅繩收起,和那個黃三角一起,放進外套口袋。
陸司淮重新拿過煙和打火機,走到陽臺,倒抵着煙盒敲出一支煙,低頭捂風,點燃。
一支煙抽完,陸司淮拿出手機,思索許久,終是撥通某個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意料之中沒接。
陸司淮神色看不出什麽情緒,他腰倚着陽臺護欄,煙盒抵在掌心,電話規則的提示音循環往複,陸司淮單手又抽出一支煙,放嘴裏咬着,正要挂斷——
“喂。”陸懷慈的聲音輕聲傳來。
陸司淮有一瞬間的怔神,片刻後,将未點燃的煙挾在左手指間,垂在身側,開口:“小叔。”
陸懷慈似乎也不意外這個來電,說:“讓你爺爺帶給你的話收到了沒。”
陸司淮:“收到了。”
陸懷慈:“那四句呢。”
陸司淮:“嗯。”
陸懷慈笑了下:“那怎麽還給我打電話。”
陸司淮隐約聽見電話那頭的流水聲,淡聲說:“以為你不會接。”
陸懷慈:“……”
陸懷慈語氣中的笑意轉瞬即逝,沒好氣地喊了一聲:“臭小子。”
“小叔。”陸司淮語氣認真起來。
陸懷慈卻先開了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有些事,不該由我告訴你。”
陸司淮挾煙的手指下意識顫了下。
“我接你電話,不是為了告訴你什麽,只是想讓你安心點,有傷就好好養傷,也讓他安心點。”
陸懷慈聲音輕輕緩緩:“我不告訴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有些事,我主動介入反而容易亂了你們的因果,徒添滞礙。”
“你該把主動權交給他。”
“還是那句話,順天意,承因果。”
陸司淮沉默許久,等到窗臺風起風又落,他才低啞着聲音開口:“你要去找他?”
“當然不,”陸懷慈答得輕巧,“我不去找你,自然也不會去找他。”
“如果時間到了,我們有緣,他會來找我。”
陸懷慈那頭水流聲似乎更響了,他像是在和誰說着話,又被流水聲所覆蓋,陸司淮聽不分明,隔着屏幕,只隐約聽見“玄孫”、“見你”幾個字。
陸懷慈的聲音再度響起:“不說了,我這邊忙。”
“你就在溇山好好養傷,暫時別和他說什麽,也別費神找我,知道了麽。”
“就這樣,挂了。”
陸懷慈說完,也不等陸司淮說什麽,直接挂斷電話。
忙音響了一聲,“通話結束”的字樣顯示在屏幕上。
陸司淮是深瞳,此時在天光的映襯下,竟帶出一種與他并不太相合的淺色來,莫名有點像葉寧的眼睛。
他胸腔綿長地起伏一瞬,牽動肋間傷口,扯出一點悶鈍的脹痛,陸司淮沒在意,将狹在指間的煙重新抵到唇邊,低頭正要點燃——
“嗡。”
手機倏地震動一下。
陸司淮垂眸。
是微信新消息。
顯示來人的下一秒,陸司淮将沾着體溫的煙扔進煙灰缸中。
【葉寧:我到了。】
【葉寧:趕在爺爺前面到的。】
【葉寧:你到溇山了嗎?】
葉寧在半途就想給陸司淮發消息了,還特地問了秦樂舟從壽山到溇山的車程距離,依着時間推算,他們開到半程多的時候段開他們的車就應該到了,可陸司淮沒有給自己發消息。
葉寧倒不是擔心別的,就怕陸司淮亂跑。
住院這幾天,除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那人沒碰電話電腦,其餘時間幾乎都在處理工作。
葉寧怕陸司淮出了壽山,轉道就去了別地。
葉寧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性,剛到家,就借着換衣服的由頭上了樓,連小滿都只是囫囵抱了兩下,便塞給了秦樂舟,讓他先陪着玩。
幾秒後,陸司淮回過消息。
【陸司淮:到了。】
【葉寧:什麽時候到的。】
【陸司淮:有一會了。】
【葉寧:那怎麽不給我回信息。】
男朋友一句接着一句,陸司淮看着這“質問”的一連串消息,幾乎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的表情。
【葉寧:是回溇山了,沒在別的地方吧?】
陸司淮沒回。
葉寧敲了個問號正要發過去,聊天界面倏地一閃,屏幕變暗。
下一秒,陸司淮的頭像彈了出來,就橫在屏幕中間的位置,頭像底下還顯示着一行小字——“LSH邀您進行視頻通話”。
葉寧:“。”
葉寧被這個視頻通話打得措手不及,猶豫兩下,最終還是選擇按下綠色接通鍵。
打來視頻的是陸司淮,先開口的卻是葉寧。
他聲音很輕,明明單獨在二樓房間待着,卻像是擔心其他人聽見似的,小聲問:“為什麽突然打視頻?”
陸司淮:“不是要查崗麽。”
葉寧:“……”
陸司淮像個配合“阿sir”稽查的良好市民,不僅态度端正,甚至“先發制人”,主動将鏡頭翻轉,拉遠,倚着陽臺的護欄朝着屋內拍,拍完屋內又拿着手機在陽臺環繞一圈,連陽臺底下的花園都沒放過。
“如果不确定這是不是溇山,我可以喊爺爺上來做個證明。”陸司淮說。
葉寧:“……”
知道陸司淮已經安然回到溇山,葉寧放下心,正要開口問他傷口疼不疼,鏡頭卻忽然一閃而過某樣東西。
葉寧停頓片刻,突然開口:“陸司淮。”
陸司淮:“嗯?”
葉寧眼睛很輕地阖了一下:“手機往左轉。”
陸司淮不明所以,但聽話。
“再轉。”
“鏡頭壓低。”
鏡頭還沒來得及捕捉到某樣東西,已經停住。
兩秒後,陸司淮冷靜将鏡頭轉向自己。
“小滿三天沒見到你,有沒有很鬧。”陸司淮淡聲問。
葉寧木着臉:“我讓你轉鏡頭,沒讓你轉話題。”
“鏡頭轉回去。”
陸司淮嘆了一口氣,先行自首:“只抽了一支,另外一支沒點。”
只抽一支也是抽。
葉寧嘴角繃着:“為什麽一回家抽煙?”
陸司淮:“。”
陸司淮視線下意識掠過屋內的外套,只一眼便收回。
真實原因不能說,便只能扯謊。
陸司淮知道怎麽說最讓人“心軟”,大可牽拖身上的傷口,只要一句“路上震到了,有點疼”,那頭一定不會再追究煙的事。
但這不是壽山。
在醫院兩人離得近,偶爾借傷口行個“方便”,那人看得見摸得着,不至于太急。
可現在陸司淮不想讓他擔心。
但又不好說實話,陸司淮借着倒煙灰走動的間隙,潦草思考之後,說:“回家挨爺爺罵了,抽支煙緩一緩。”
葉寧聽到“挨罵”兩個字,思緒有一瞬的卡殼,像是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理由,幹巴巴說了一句:“是、是…該罵。”
陸司淮聽着這一句沒什麽氣勢的“該罵”,失笑:“那已經挨過罵了,就別生氣了,行不行。”
陸司淮語氣難得有些讨饒意味,尤其是那句“就別生氣了”,仿佛在說:“我已經挨過罵啦,就別再罵我啦。”
葉寧有些忍俊不禁,繃着的嘴角總算抿開:“就一支。”
陸司淮:“嗯,就一支。”
兩人簡單聊了一陣,葉寧又想起一件事,他轉過身,看着被他放在床頭櫃上那個紫檀雲龍紋木盒,開口:“紅繩給我就算了,這個木盒怎麽也放車上了?”
葉寧當時只在陸司淮的外套裏摸到那條紅繩,以為木盒被陸司淮拿走了,還想着回公館之後找個替換的盒子将紅繩收好,誰知道車在公館停下後,姚博文就喊住他,把這個盒子遞過來,說是司淮放車上的。
即便葉寧對古董文物涉獵不深,也知道其價值不菲。
又是陸司淮爺爺的東西。
“你爺爺會不會問你要?”葉寧問。
陸司淮回道:“他不差這一個盒子,放你那還是放我這都一樣。”
“那紅……”
“繩”字還沒說出口,樓下忽然傳來秦樂舟的喊聲。
——“葉寧,爺爺和秦助到了!”
秦樂舟嗓門實在高,都不用葉寧再重複,陸司淮已經聽到了。
“爺爺到了,先下樓吧。”陸司淮看着鏡頭裏的人,溫聲說。
“那我先下樓了,”葉寧挂斷電話前,連忙又補了一句,“就一支,就算挨打也不能再抽了。”
陸司淮笑了笑:“好。”
葉寧挂斷電話,急匆匆從樓梯上跑下去。
人還沒到一樓,聲音已經傳得很遠。
“爺爺。”
葉紹章剛脫下帽子,從玄關走進來,一聽到自家乖孫中氣十足的聲音,喜笑顏開:“唉,在呢。”
葉寧朝着玄關跑過來,小滿同樣聽見葉寧的聲音,尾巴晃出殘影,跟在葉寧身後跑。
葉紹章從玄關一進來,就看到自家乖孫帶了個小尾巴飛奔而來。
葉紹章張開手,抱了個滿懷。
“瘦了,”葉紹章大掌按在葉寧肩胛骨的位置,反複檢查兩下,“真瘦了。”
秦叔脫下外套挂在玄關長凳旁的衣架上,聞言發笑:“也就三四天沒見着,怎麽好像三四年沒見一樣。”
葉紹章卻很肯定,皺着眉心疼道:“真掉肉了。”
“起碼掉了一斤半,這幾天沒睡好還是沒吃好?”
一旁的秦樂舟簡直瞳孔地震。
這都能看出來?
葉家爺爺和他哥都是什麽眼睛?
今早出院的時候,他哥也說了幾乎同樣的話,說葉寧這兩天掉肉了,回去要養一下。
秦樂舟專門拉着葉寧上了個體重秤,還真就掉了一斤半。
葉寧打着馬虎眼說:“可能是前兩天下雨冷到了,沒什麽胃口,今天陪爺爺多吃一點。”
葉紹章:“好,今晚爺爺就不回饒水了,在公館陪你。”
葉寧點頭:“嗯。”
葉紹章已經從秦理群那裏知道了自家乖孫養狗的事,此時看着挂在他孫子腿上的小胖狗:“這就是你養的小狗?”
“嗯,叫小滿,小名叫飯碗。”
“小滿,好名字。”
或許是感受到了葉寧對對面這人的親近,很有眼力見的小狗瞬間化身爺爺の小狗腿,把人哄得見牙不見眼。
葉紹章上了年紀,又有午睡的習慣,吃完午飯,陪小狗玩了一會,便沒什麽精力了。
二樓爺爺的卧室太久沒人住,雖然阿姨三不五時就會給其通風,但葉紹章睡眠質量不算好,還有個特殊習慣,平日喜歡蓋日頭曝曬過的被褥,好在今天雲江出了大太陽,葉寧便囑咐阿姨把被褥枕頭拿出去曬,剛曬沒多久,現在收進來還太早。
見爺爺疲态明顯,葉寧也不等了,扶着爺爺往自己卧室走。
“空調溫度會不會太低?要再高點嗎?”
“枕頭呢?會不會太高?客卧還有低些的。”
葉寧像個陀螺,一會關窗一會檢查空調和被褥,看得葉紹章直想笑:“就只是睡一會,哪來那麽多講究,別忙了。”
“好,”葉寧走到窗前拉好窗簾,又折返回來給葉紹章掖好被子,“先睡一會,有事給我打電話。”
葉紹章點頭。
葉寧一心都挂在葉紹章身上,都忘了床頭櫃上還有個木盒,掖好被子直起身的瞬間,後腰輕撞在床頭櫃上。
木盒上的銅鏈勾到葉寧毛衣上細軟的絨流,随着葉寧直起身,“咚”一聲,木盒掉落在床邊地毯。
聲音不重,有些悶,不仔細聽就像是額頭撞到的聲音,已經閉上眼睛的葉紹章還以為是葉寧怎麽了,一下子睜開眼,就看到自家孫子蹲在床側,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葉紹章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怎麽了?撞到哪了?”
葉寧都不知道葉紹章什麽時候下床了,把木盒草草一蓋,放在床頭就去扶葉紹章。
“沒事,東西掉了,蹲這撿一下。”
葉紹章睡意都被吓沒幾分,順着葉寧的動作下意識往床頭櫃一掃。
葉寧剛收得潦草,紅繩還有半截露在木盒外。
紅繩入眼的瞬間,葉紹章愣了一下:“這是什麽?”
葉寧還以為葉紹章說的是那個木盒:“一個紫檀雲龍紋木盒,好像是清代的,爺爺要是喜歡,過兩天有個拍賣會,我讓人留意一下。”
“不是,”葉紹章拿過放在床頭的眼鏡,戴上,“我是說裏頭的東西,能看看嗎?”
裏頭的東西……
葉寧同樣怔了小片刻,最終把木盒遞過去。
“是…朋友的東西,先放我這了,過兩天再還給他。”葉寧說。
葉紹章接過那個木盒,打開蓋子,看到那條紅繩全貌的瞬間,葉紹章額角經脈脹得厲害。
這紅繩……
他小心翼翼将紅繩放在手心,端詳許久,又将那個釋迦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葉寧眼神疑惑:“爺爺,怎麽了?”
“寧寧。”
“嗯?”
“這紅繩是你哪個朋友的?”
葉寧停頓許久,終是說:“陸司淮的。”
葉紹章沒說話。
葉寧看着爺爺複雜的神情,在他身旁坐下:“怎麽了?”
葉紹章摸着那條紅繩,語氣感慨:“太像了。”
葉寧不解:“像什麽?”
葉紹章:“太像你媽媽給你系的那條紅繩了。”
葉寧:“…因為這個釋迦結嗎?”
葉寧頓了下:“可釋迦結不是很常見嗎?”
葉紹章點頭:“釋迦結的确是最常見的一種祈福結,可釋迦結旁這兩個線圈卻不是。”
葉紹章說着,将釋迦結旁的線圈翻給葉寧看。
和中間的釋迦結比起來,那兩個固定位置用的線圈樸素到幾乎不起眼。
“當時你媽媽編圈的時候,一直糾結到底要用蓮花圈好,還是用燈籠圈好。”
“蓮花圈,花開見佛,菩薩指點迷津,燈籠圈又代表着一喜壓三災,團圓平安,我們抉擇不下,最後就都留了。”
“你看,左邊是蓮花圈,右邊是燈籠圈,”葉紹章指着紅繩的線圈跟葉寧說,“你那條就跟這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