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淋着雨過來的?! 葉寧頭發是濕的,……
第43章 你淋着雨過來的?! 葉寧頭發是濕的,……
“阿姨, 外面還在下雨,你今晚要不就住這吧。”
葉寧洗完澡,套了一件寬松的米色毛衣和同色長褲從樓上走下來。
阿姨正在廚房炖湯, 聽到葉寧的聲音, 她從廚房走出來。
“沒事, 現在雨已經小很多了,”阿姨說,“九點多的時候下得噼裏啪啦的,打在窗戶上, 小狗都吓得往窩裏鑽呢, 現在雨小多了。”
葉寧朝着落地窗看了一眼, 雨勢雖然小了很多,但花壇邊緣的積水也能看出剛剛下了一場大雨。
“不是說家裏這兩天沒人嗎, ”葉寧想起阿姨早上的話, “太晚了,回去還有一段路,我不放心。”
平日阿姨做完晚餐就會回去,可今天她興致勃勃地端了一個老砂鍋過來, 說是從同為住家阿姨的姐妹那裏拿的, 還準備了竹炭,打算小火慢炖一盅羊肚菌元貝魚膠湯,給葉寧做明早的湯點。
于是便到了現在。
阿姨聽葉寧這麽說, 心裏還是熨帖的,于是點頭:“好, 那我今晚就住這,明天早點給你做鮮肉筍丁燒麥。”
葉寧點了點頭。
阿姨樂呵呵回到廚房準備食材,葉寧從樓梯上下來後, 走到狗窩護欄旁。
小滿聽到他的聲音,一早就從木屋裏爬出來了,此時正高擡着前爪,扒在護欄上,朝着葉寧晃尾巴。
葉寧盤腿坐下,把狗抱到自己腿上,摸了摸它的腦袋。
阿姨從廚房端了一杯巧克力牛奶走出來,看着葉寧在那邊摸小狗,說了句俗語:“呼嚕毛,吓不着。”
葉寧笑了下,接過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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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在懷裏有點鬧,葉寧便松開手,從小木屋裏拿過它最喜歡的胡蘿蔔玩具扔出去,小狗邁着小短腿去撿。
可能是冬日的雨夜太安靜,今晚的葉寧總有點心神不寧。
他喝了一口巧克力奶,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機,正要解鎖,一條新聞時訊推送突然彈了出來。
葉寧打眼一掃,原本沒理會,直到看到“建京”、“高速”、“車禍”這三個詞。
建京……
葉寧手指就這麽點了進去。
心口仿佛塞了團棉花,有些悶。
新聞時訊寫得很精簡,就說京雲高速上突發事故,貨車爆胎,私家車從盲道超車,造成十車相撞,傷者已被送到醫院,沒有生命危險。
消息只有短短百來個字,但葉寧視線在“建京”和“車禍”這兩個字上停了許久,切出時訊後,葉寧在搜索框裏敲下“京雲高速連環車禍”這幾個字。
上百條視頻潮水般湧了出來。
葉寧頓了下,點開最上面的一條。
視頻轉發已經達到11萬,評論也有将近5000條。
拍攝者顯然是在高速護欄帶外拍的視頻,視頻一共兩分鐘,鏡頭裏都是雨聲,但鏡頭還算清晰。
兩分鐘的視頻,前一分四十秒,拍攝者都沒有說話,直到最後二十秒,鏡頭裏才傳來有些沙啞的人聲。
“撿回一條命,我這小破車倒是不怎麽值錢,據說最後面是一輛卡宴。”
葉寧心口跳了一下。
他指尖停頓幾秒,點開評論。
【asdfgy:在現場,貨車爆胎那一下我以為山塌了,還好躲過一劫。】
底下一共七十幾條回複。
【max111:人沒事吧。】
【asdfgy回複:打算盲道超車的那個人不要命,傷得比較重,其餘人還好,都送醫院去了,我命比較大,離得遠。】
【灌奶茶高手:人沒事就好,就是保險有得賠了,據說後面還有一輛卡宴黑武士。】
【網上鄰居回複:靠,真的假的?!】
【asdfgy回複:真的,還是一輛限量版的卡宴,跟貨車撞上了。】
【asdfgy回複:照片.jpg】
葉寧看到照片的瞬間,猛然攥緊手裏的手機。
是陸司淮的車。
葉寧猛地站起身來。
“砰——”一聲巨響。
玻璃杯從手中脫落,砸在一旁的茶幾上,玻璃碎裂,發出巨大的聲響。
牛奶濺濕葉寧的褲腳,他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深嵌于掌心,葉寧卻像是絲毫察覺不到痛意,整個人釘在原地。
“怎麽了怎麽了?”阿姨着急忙慌跑出來。
沒事。
新聞上說了,沒有人有生命危險。
沒事。
沒事。
葉寧腦海機械重複地運行着“沒事”兩個字,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情緒。
直到小狗跑到他腳邊,驚慌地叫着。
玻璃杯碎了,有碎片,小滿會踩到。
葉寧機械地想。
他連忙俯下|身,将小狗抱起,僵硬地朝着護欄走。
每走一步,葉寧心口處就被扯動一下,窗外的雨好像透過玻璃落在心裏,冷得葉寧指尖都失去了溫度,直到懷中的小狗吐着溫熱的舌頭拼命舔着葉寧冰涼的指尖。
小狗的舌頭溫溫熱熱,可葉寧卻像是被燙到一般,指尖輕顫着。
他顫着手,胸腔很長很慢地一個起伏。
“對,沒事的,”葉寧把小狗抱得很緊,“沒事的。”
葉寧把小狗放進護欄之後,指尖雖然仍舊沒什麽血色,但已經不那麽冰涼了,理智也逐漸回籠。
他拿出手機,給陸司淮打過去第一個電話,因為手指還有些後遺的發僵,差點撥錯。
陸司淮沒接。
葉寧又打了一個電話。
陸司淮還是沒接。
“接電話啊。”葉寧尾音發顫。
阿姨此時就在葉寧身邊,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借着屏幕的光亮,看到了“陸司淮”三個字。
“小寧,別急別急,怎麽了?”阿姨撫着葉寧的脊背給他順氣,“太晚了,陸總可能是沒開手機鈴聲或是睡了,如果真的有急事,要不要給秦小公子打?”
-
與此同時。
建京壽山國際醫院。
段開即将播出那串電話號碼前,還是被塗鳴欽壓住。
“算了,就算要說,也不是現在,”塗鳴欽思考良久,“太晚了,明天吧,等司淮醒了再說。”
段開:“等司淮醒了,他會說?”
邵宏安這次也站在塗鳴欽這邊:“你知道司淮不想說,那還通知葉寧?”
“他的确不想讓葉寧知道,但你們怎麽知道葉寧一定不想知道?”段開說。
繞口令似的話讓塗鳴欽他們沉默下來。
段開也跟着沉默。
像是都被彼此說服了似的,段開往後靠在沙發上,偏過頭,看向秦樂舟,很随意地開口:“對了,樂舟。”
“嗯?”
“一晚上事情太多了,都忘了問了,你怎麽知道你哥出車禍的消息的?”
秦樂舟:“朋友跟我說的。”
段開平靜地點了點頭:“是麽,你哥也不讓我們通知你來着。”
段開“啧”了一聲:“沒瞞住。”
秦樂舟愣了下,然後一下炸了。
“為什麽要瞞我?那是我哥!我哥出車禍,我還是從我朋友那裏聽到的,甚至那還不是什麽特別親近的朋友,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着急多生氣嗎,我……”
秦樂舟說着說着,突然熄火,顯然是懂了段開這話的意思。
秦樂舟嘴巴嗫嚅了兩下:“開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但…葉寧和我哥…葉寧又不是我…他沒必要來…但他那個性子,就算還沒原諒我哥,聽到這消息,就算出于人道主義,也會來的…就…唉…”
秦樂舟說話颠三倒四的,自己都聽暈了。
在場幾個人各有各的理,誰也不能說服誰,而段開則是鐵了心的要給葉寧打電話,正僵持着,一道手機鈴聲在醫院走廊“叮”地響起。
聲音嘹亮宛如警笛,所有人心神一震,下意識循着聲音來源一低頭。
——葉寧。
所有人:“……”
就連段開都愣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一切節奏,幾秒前還鐵了心要給葉寧打電話的段開,一時竟還有些不敢接。
秦樂舟更是急得在空中打了一套軍體拳。
“怎、怎麽辦,葉寧為什麽現在打來電話?”
“是不是知道我哥車禍的事了?”
“這消息都傳到雲江了?!”
“如果他問我車禍的事,我該怎麽說?”
秦樂舟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塗鳴欽靠在牆上,聽着電話響到第五聲。
“不論葉寧說什麽,先接了再說吧,這麽晚打來電話,肯定是有事。”
“也不一定就是問車禍,”姚博文說,“消息沒那麽快傳到雲江。”
秦樂舟覺得塗鳴欽和姚博文說得有道理,他人在建京,也是半小時前才收到消息,雲江那邊應該還沒傳出來。
段開把手機遞給秦樂舟:“先聽聽他說什麽。”
事有輕重緩急,畢竟病房裏頭的人也沒什麽大礙,萬一葉寧真有其他急事,也只能算了。
秦樂舟有些忐忑地咽了口口水,抱着一絲希冀,接通電話。
“喂,葉寧。”
下一秒,秦樂舟希冀破碎。
“什麽醫院。”葉寧聲音很幹脆。
秦樂舟攥着手機:“…啊?什麽?”
葉寧:“陸司淮在什麽醫院。”
秦樂舟魂游天外:“壽山國際醫院住院部22層。”
當“壽山國際醫院”這幾個字從秦樂舟嘴裏說出來,段開他們就有數了。
這通電話秦樂舟沒能接多久,因為葉寧問完醫院地址之後,緊接着就問陸司淮受了什麽傷,葉寧問得很細,秦樂舟有些答不上來,立刻将手機遞給了塗鳴欽。
“不嚴重,左側第5後肋見骨質斷裂,斷端錯位。”
“顱內沒有見血,兩側胸膜腔也沒有積液。”
“其他就是一些擦傷。”
“那個位置醫生說會有點疼,剛打了一針止痛,睡了。”
“嗯,好。”
……
兩分鐘後,塗鳴欽挂斷電話。
段開幾人視線全部集中在塗鳴欽身上。
“葉寧說要過來?”段開問。
塗鳴欽點頭:“嗯。”
幾人:“。”
塗鳴欽看着段開,段開表情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
“你不是想給他打電話嗎,現在他打過來了。”塗鳴欽說。
段開停頓幾秒:“葉寧他…語氣怎麽樣?”
塗鳴欽看着手機回想了一下。
“我聽着是挺冷靜的,不像很着急的樣子。”
“那還好,”邵宏安回道,“不像樂舟,剛順道去接他的時候,一路上都在嚎,我耳朵到現在還在疼。”
秦樂舟接過手機:“那我着急有什麽辦法。”
“葉寧本來就比我冷靜,再說,他現在還在生我哥氣呢,能打個電話都已經很好了。”
“如果換了是我,打個電話問完病情,知道只是斷了一根肋骨之後,肯定就不來了。”
“雲江和建京這麽遠,出于人道主義我都不來。”
段開他們沒說話,但聽着塗鳴欽說葉寧聲音還算平常,放下心來。
-
葉寧挂完電話,手還是抖的,但知道陸司淮只是斷了一根肋骨之後,一種巨大的劫後餘生的慶幸感籠罩全身。
葉寧手腳都是軟的,靠着牆才勉強支撐站起。
他走到廚房,用冰水快速洗了一把臉,等自己冷靜下來,上樓拿了一個東西,又将小狗交代給阿姨,麻煩她照顧一晚,拿着車鑰匙和傘沖了出去。
車停在庭院裏,被雨打得一片冰涼。
葉寧将車解鎖,手伸向主駕駛車門。
可就在這一瞬間,耳邊突然閃過陸司淮的聲音。
——“就這一次,沒有下次。”
葉寧低頭看着自己有些發白的手指,停住所有動作。
良久。
不能這麽開車。
他答應過陸司淮和爺爺了。
沒有下次。
葉寧撐着傘,有些脫力地在車上靠了一會,低頭給公館警衛處發了條消息。
幾分鐘後,警衛帶着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葉寧将車鑰匙遞給那個年輕人。
“去建京壽山國際醫院,可以麽。”
這年輕人是公館一個警衛的侄子,因為公館這一代常有代駕的需求,平日他就跟警衛一起住在公館員工宿舍。
“可以可以,”年輕人立刻說,“葉少我看過路線了,去那邊大概就三四個小時,不用這麽多錢。”
葉少給的這錢別說去建京了,就是進藏都可以了。
“太晚了,還下雨,收着吧。”葉寧垂着眼,沒多說什麽,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代駕因為常在公館走動,他也認識葉寧。
葉寧身份最不一般,脾氣卻也是出了名的好,對誰都很客氣,平日偶爾碰上,他也會跟葉寧打招呼,葉寧也都回應,可今天葉寧卻有些奇怪——
他像是很累的樣子,上了車之後便垂着眼坐在後面,一言不發,只是看着手機,也沒解鎖,就只是單純看着。
代駕看了一會,收回視線,他低頭掃過屏幕上的目的地,大晚上的,跨市跑到醫院去,肯定是要緊的事。
想到這,代駕提起十二分精神,在路面限速的極限下,将車開到最快。
三小時後,車到達目的地。
因為不熟悉路線,代駕繞了一圈,在某個比較遠的停車場将車停下。
代駕熄火,解開安全帶,剛把車鑰匙拿下來,就已經聽到後座“啪”的一聲響。
代駕一轉頭,葉寧已經朝着醫院的方向跑過去。
“傘!傘!葉少,外頭還下雨呢!你怎麽連傘也不打!”
“不是,葉少!車鑰匙還在我這呢!”
代駕撐着傘茫然地追出來,葉寧卻早已不見蹤影。
壽山位于建京外郊,又是私人醫院,這樣的冬日深夜安靜得甚至有些吓人。
段開額頭的淤腫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明顯,塗鳴欽和邵宏安擔心他腦震蕩,擡出“如果不去做檢查就打電話給阿姨”的理由,壓着段開去做了個全身檢查。
結果出爐,段開身體壯得像頭牛。
“行,你厲害。”塗鳴欽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一晚上所有人都被吓得夠嗆,好在有驚無險。
塗鳴欽見秦樂舟他們沒什麽精神,就點了一些養胃的私廚菜送過來,這一層目前只有陸司淮住着,因此他們也不拘束,直接在接待區解決。
一群人正喝着粥,22層電梯突然“叮”一聲。
有人到達。
“應該是齊叔。”邵宏安說。
衆人也不覺有異,因為剛剛齊叔的确打來了電話,問段開的報告結果,說等下上來看看,塗鳴欽他們就下意識以為來人是齊叔。
因為是長輩,所有人放下碗勺,站起來。
下一秒,電梯門緩緩拉開,一道白瘦的身影從裏頭跑出來。
“齊叔你——”段開一下子噤聲。
來人有些陌生。
段開不認識,但見過葉寧的秦樂舟、姚博文、塗鳴欽此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葉、葉寧,你怎麽……”秦樂舟腦子有一瞬間空白。
秦樂舟從沒見過這樣的葉寧。
此時的葉寧頭發是濕的,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上,将近零度的天,還下着雨,他竟然沒有穿外套,就穿了一件白色的寬松毛衣,毛衣領口敞着,鎖骨的輪廓若隐若現,毛衣也被雨淋得濕漉,毛流凝成一绺又一绺,還不止如此,毛衣袖口和下身的褲腳都沾着不知名的棕色污漬。
所有人:“。”
葉寧在人群中看到秦樂舟的身影,朝着他跑過來。
葉寧一靠近,寒氣一下子侵過來。
秦樂舟被葉寧周身冰涼的氣息一驚,終于回過神:“我天,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外套呢?!”
塗鳴欽立刻從導臺要了兩條幹淨毛巾遞過來。
秦樂舟拿着毛巾給葉寧擦頭發,因為太震驚,嘴巴只能不斷重複着“我的天”。
“你淋着雨過來的?怎麽不穿件外套啊?手怎麽這麽冰?”
秦樂舟囫囵擦過葉寧的頭發,又打算去擦葉寧的衣服,被葉寧制住。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陸司淮呢。”
聲音很低很啞。
秦樂舟拿着毛巾僵住:“睡、睡着呢。”
要不是秦樂舟曾親耳聽見葉寧和塗鳴欽對話,秦樂舟都要懷疑葉寧是根本不知道他哥的情況,以為出什麽大事了,才這麽慌張狼狽地跑過來。
“電話裏不是已經說了嗎,沒事,就斷、斷了根肋骨,”秦樂舟拿着毛巾擦着葉寧毛衣上的水漬,“倒是你,怎麽淋成這樣啊?”
姚博文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葉寧身上。
這次葉寧沒拒絕,他緊接着開口說了第二句話。
“哪間病房,方便看看嗎。”
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說不。
秦樂舟連連點頭:“好好,我帶你去。”
秦樂舟領着葉寧朝着病房走去,剩下身後一群人怔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底下冒着熱氣的粥都冷下來,段開終于艱難開口:“你不是說,葉寧在電話裏…很冷靜嗎。”
塗鳴欽:“…我也沒想到。”
段開喉結滾了滾:“葉寧不會聽到電話之後…就從家裏跑出來了吧。”
邵宏安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應該是,他腳上穿的是拖鞋。”
段開:“…………”
“完了。”段開摸了摸自己兜裏的煙盒,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他沒說為什麽“完了”,但在場所有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因為此時他們心裏也只有這樣一個念頭:完了。
雖然最後這通電話是葉寧自己打進來的,但……
段開想着葉寧剛剛那副淋着雨的蒼白樣子,又想着等陸司淮醒來之後知道了這事——
段開是真的覺得自己要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