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
一路往禮堂走的時候,江昀是逆着人流的,穿學士服的學生三三兩兩走在一起,笑着鬧着,手捧花束揮手告別校園時光。
江昀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最終落在了蹲在路邊的身影,他繞到背後,悄聲靠近,站在右邊輕拍左邊的肩膀。
許安言戴着學士帽,仰頭向後看去,沒瞧見人,回過頭來,正對上江昀的笑眼,吓了一跳,要不是對這張臉足夠熟悉,他都要直接跌坐在地上。
江昀彎着腰,一手背在身後,“同學,你怎麽一個人蹲在路邊啊?”
許安言沒回應他的回憶殺,站起來,指着手表,語氣嚴肅,“江昀,十點半結束,現在都十點五十一了。”
遲到二十一分鐘。
“我錯了,”江昀态度誠懇,道歉信手拈來,“我不該讓你等我這麽久的,腳麻了沒,那邊有長椅,怎麽不坐下等我?”
“剛才那邊有人拍照,”許安言說完往前邁了一步,面色有些難耐,伸手扶住江昀,“真麻了,一動就疼。”
江昀一手環住他的腰,“怎麽辦?我背着你回去?”
“我是腿麻又不是腿瘸,緩一會就好了,”許安言把腰上的手扒拉下去,眼睛快速瞟了眼四周,咳嗽兩聲掩飾尴尬,注意到江昀一直背着手,問道:“拿的什麽,不給我嗎?”
“當當當當,”江昀單手拿着一盆花遞過來,向日葵高挺着笑臉,一路走來時,和抱着許多漂亮花束的人格格不入,“畢業快樂!祝賀你離開這座象牙塔,走進我的懷抱。”
許安言心說,我不是一直在你懷抱裏嘛,從十六歲就在了。
見他接過向日葵,江昀問道:“為什麽不喜歡花束啊?我去花店的時候,人家都是買一大捧栀子花白玫瑰,就我買了一盆帶泥的笑臉花。”
許安言垂眸,笑容收斂了一分,邁着小步往前走,“我看到......會難過。”
什麽意思?為什麽要難過?江昀沒明白,想起兩人第一次去影院時,兩人為影院送的玫瑰花争執時,許安言也是這樣的神色。
兩人坐在長椅上,江昀說,“那,可以告訴我原因嗎?你不告訴我,我自己想不出來的。”
六月的陽光正盛,樹林蔭翳下,深紫色的學士服映着斑駁光點,許安言摘掉學士帽戴在江昀頭上,笑着說,“你畢業時的帽子給我戴了,我的也給你戴一下吧。”
江昀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盯着許安言,勢要追出一個答案。
許安言摸着小黃花,看向江昀,道:“說也行,但你不準笑我。”
“如果是很可愛的原因,那我可能會忍不住,”見許安言要扭頭離開,江昀立馬伸出三根手指,“不過我保證,我所有的笑聲,都不是因為惡意。”
“你要是敢嘲笑我,我今天就讓你睡大街,”許安言警告完他,見自己威懾起了作用,才說出從不讓江昀買花的原因,包括曾經被人“假惺惺”、“濫好人”也說了出來。
江昀沒有笑,很是心疼,輕聲說,“寶寶,你很善良,是他們沒有教養,這種人長大後會接受社會懲罰的。”
人們總說,壞人會受到懲罰。
那是壞人應得的。
可是被他們欺負過的無辜人卻是平白遭遇痛苦。
許安言淡淡一笑,“社會會不會懲罰他們我不清楚,但我自己已經把受的委屈還回去了。”
“真厲害,”江昀笑,問他,“你做了什麽?”
許安言:“罵我的一共有四個,有兩個成績不好,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列了個成績單打印出來,故意把他們的排名放在倒數一二,給他們家長看,一個當場挨打了,另一個應該回去關了家門也挨打了。”
“還有兩個,他們好像是喜歡班裏的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就坐在我前面,我跟匿名寫紙條,陳述很多他們的做過的壞事,小姑娘直到畢業都沒理過那兩個男生。”
僞造成績單,這真是有預謀的報複。
江昀既驚訝,又覺得就應該是這樣的,畢竟許安言可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那他們後面還找過你麻煩嗎?”
許安言搖頭,“他們大概到現在也不知道那次是考倒數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小姑娘為什麽不願意理他們,他們特別笨,長大了也很笨。”
世界上總有很多蠢人,為自己短暫的居高臨下沾沾自喜,殊不知在前往頂峰的道路上,比的不是你在多少人面前稱過霸。
人心向善,緩緩前行,如此才能在雲霧缭繞的山頂遇見袅袅崇光。
“你二年級才七歲吧!竟然這麽......”
這麽陰險,江昀心說。
同齡的自己還每天纏着媽媽看肥皂劇呢,那些宮心計倒是沒學一點,光記得男女主接吻了。
許安言兩歲的時候就用手撓人了,記不清什麽原因,只知道爺爺說,“那人特別讨厭,攸攸撓的好,”後來那人臉上的疤留了很多年,每年過年走親戚的時候都能看到。
長大後,許安言還學着收斂了。
“你是不是想說我壞話?”許安言歪頭,看向江昀。
“當然不是,”江昀一臉讪讪,“我要是小學和你在一個班,肯定會幫你一起揍他們的。”
江昀随便一個眼神,許安言都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才不信他找補的這句話。不過許安言懶得計較,等腿麻勁過去了,道:“都怪你來的晚,小李已經在宿舍樓前等着了,我們沒多少拍照的時間了。”
江昀輕啧一聲,“真要把他的行李搬到你家?多占地方啊!”
許安言架好手機,定了拍照倒計時,“就放一周,而且這幾天能賣的都賣了,也沒剩多少東西,你要是覺得礙事,那讓他直接放陽臺,也省的挪來挪去。”
一到畢業,找工作便提上日程,但孩子和家長觀念不一樣,難免會意見不統一。李承明想留在北京創業,他爸媽卻希望他回濱江繼承家業。
所以李承明決定先回去游說父母,同意了自然皆大歡喜,要是不同意,那就買張票溜回來,他爹媽也不能把他綁回濱江城。
圍着學校幾大著名地标拍了一圈,兩人才往宿舍樓走去。
李承明遠遠就看見許安言和江昀,還捧着一盆花,這是新型的情侶送花方式嗎?
“東西都搬完了沒?”許安言問。
“齊活!”李承明特地租了一輛車,“再去你宿舍拿那點零碎的物件,今天的搬家大業就結束了。”
許安言不怎麽住宿舍,除了一床被褥和少量的日常用品,就沒別的東西了,拿完所有,許安言和舍友告別,心情有些沉悶。
四年的時光,就這麽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李承明開車。
察覺身旁的人心情低落,江昀捏着他的手,輕聲安慰,“舍不得學校,可以常回來看看。”
這個距離許安言就算每天回來看都不算多,他被江昀一本正經的說法逗笑了,良久,才問道:“你畢業的時候是不是也挺難過?”
要離開待了四年的地方,傷感是難免的,不過當時江昀一心想着要回家了,有足夠多的喜悅去沖散傷感的心情。
直到現在他還恍惚,前天還在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他總怕這是一場夢,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待在那間小宿舍裏。
“還記得你昨天去機場接我,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江昀問。
許安言不用思考,直接回答,“你說,祝賀我們持續四年的異國戀結束了。”
江昀吻了吻他的額頭,“所以畢業的時候,我很開心,希望能把這份開心帶給你。”
李承明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這還有個大活人呢,不要那麽嚣張。”被當司機就算了,現在還被強塞狗糧,受不了。
“小李,你可以不用說話的,”許安言無情的回應了一句,随後笑着看向江昀,“我現在确實沒那麽難過了,果然心愛人的吻是糖,解世間憂傷。”
這是哪學來的詞?李承明在前排汗毛直豎,單身狗受不了小情侶的膩歪,一個人吭哧吭哧上下樓兩三趟搬完所有東西,李承明水都不喝,擺手說,“我得走了。”
許安言突然想起來,問,“你不是後天才回濱江嗎?這兩天準備住哪?”
“還能住哪,酒店呗,”李承明的眼神瞟向江昀,“我可沒有女朋友能讓我拎包入住。”
又在陰陽怪氣。
“你自己沒本事,”許安言擋在江昀面前,一如許多年前江昀摔傷的那個下午,“剛才在禮堂那邊我還碰到方星桦了,她說這幾天打算回濱江一趟,見見老朋友,小李,她說的老朋友不是你吧?”
怎麽可能是李承明,要是他的話,随便一個電話十分鐘就能見面,哪還需費這麽大功夫。
李承明一臉雲淡風輕,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樣,“誰還沒幾個老朋友了,我回濱江城,一叫也是一大把出來玩的,你好好關門過日子得了,別打聽別人的事。”
“砰”的一聲,李承明消失在門外。
身後江昀輕笑出聲,許安言回頭,“你笑什麽?”
“笑死鴨子嘴硬,”江昀說,拉着許安言坐到沙發上,熟練的拆開一包薯片遞過去,“他倆從高中到現在,得七年了吧,但凡李承明說一句‘我喜歡你’,也不至于到這會還糾結老朋友新朋友。”
單戀七年,着實有點慘。
許安言踢掉拖鞋,雙腿放在江昀腿上,身子也靠在江昀身上,說,“江昀,你那個時候,可比小李還別扭。”
“別翻舊賬好不好?”江昀無奈的親他的額頭,“困不困?再去補一會覺吧。”
江昀是昨天半夜十一點下的飛機,回來一通收拾,再加上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兩個月了,都很興奮,将近三點才睡着。
許安言點頭,攬住江昀的脖子,“我下午要去公司,不吵醒你,你在家接着睡吧。”
江昀剛從國外回來,肯定得有幾天時間倒時差。
“你實習什麽時候結束啊?”江昀問他。高中的時候,都是他出去上班許安言留在家裏等他,現在卻颠倒過來,他一時不能适應,總覺得許安言是個嬌貴的小公子,不用出去勞苦奔波。
“這個月結束,”許安言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我到時候就升為正式員工了,所以暑假沒有時間陪你回濱江,你自己先回去好不好?”
“我回濱江幹嘛?”江昀抱着他回卧室,把人放到床上,欺身而上,聲音帶着侵占性,“你要把我趕回老家好另找新歡?”
許安言想不明白這句話怎麽就點燃他的醋缸了,仰頭笑着,“江昀,我人都在你手裏了,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幹嘛?”
江昀這才語氣放緩,“那你幹嘛讓我回濱江?而且我昨天才回來唉,今天就趕我走,許安言,你一點都不想我。”
“可想你了,”許安言膩歪的回了一句,擡手環住江昀,耐心的解釋,“你之前每次回國不都是要回濱江嗎,所以我才這麽問的。”
“我都是跟你回去的,你還看不出來嗎?”江昀順勢躺下,一雙眼睛含情脈脈,“你在哪我就在哪。”
許安言滿臉困倦,幹脆閉上眼睛,懶懶的說,“需不需要找根繩子把咱倆拴在一起啊?”
“好啊,”江昀挑眉,湊過來蹭了蹭許安言的嘴唇,笑着說,“還好你的嘴唇是軟的,不然現在就要像李承明一樣住在冰冷的酒店裏了,多可憐啊。”
“你搞清楚好不好,房子是我的。”
睡在一起的時候,許安言喜歡緊緊挨着江昀,手腳不安分的扒在江昀身上,“現成的房子給你住,免費的老公讓你睡,你簡直就是人生贏家,說出去人家都羨慕死你。”
江昀:“你這樣說,我也覺得不真實,要不然捏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許安言睜開眼,看到表情認真的江昀,有些失笑,心說用什麽字不好非要用捏。他轉了個身背對着江昀,打了個哈欠,“真的好困啊,江昀你別說話了,趕快睡覺。”
“不想讓你去上班,”江昀摟着他說,“我醒來看不見你,會心情不好的。”
高三下半學期,确定了保送名額後,許安言很少去學校了,三天兩頭往江昀家裏跑,不過就算那個時候,他都沒說過這樣矯情的話。
本以為隔了四年,兩人都能成熟些,沒想到江昀還那麽黏人。
看來真得找根繩子,最好是紅色的,寓意好。
“那你別睡了,去做飯吧,這樣就不會心情不好了。”
許安言背過手拍了拍江昀,昨晚都是三點左右睡的,但許安言七點多就起床去學校了,江昀比他多睡兩三個小時,沒那麽困。
“好吧,”江昀見他說話都沒力氣了,也就不再鬧了,親了親額頭,悄聲下床出了房間。
行李箱還放在客廳裏沒收拾,江昀展開,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衣服疊好先放在沙發上,鞋子都和許安言的一起并排放入鞋櫃。
收拾了好一通,直到家裏能看出兩個人居住的痕跡,他才笑容洋溢的走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