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極致浪漫
極致浪漫
青面獠牙見自己的恐吓有了作用,再接再厲,嘴裏“哈、哈”的叫着,逐漸逼近,江昀帶着許安言,拐進了另一個角,那鬼便追別人去了。
“已經走了,別怕,別怕。”江昀輕輕拍着許安言的肩膀安撫,覺得這樣不夠,又用力攬住許安言,把他禁锢在懷中,揉進胸膛。
許安言略顯血色的臉緊緊貼着江昀,擔憂的說,“出去再碰上了怎麽辦,我們就躲在這裏吧。”
江昀兜裏裝着一袋未開封的熱飲,遞給許安言,“那先不出去,你慢慢喝,緩一緩我們再走。”
占盡了便宜,許安言才從懷抱中脫離出來,接過熱飲,蹲在地上咬破包裝慢慢喝着。整個人縮成一團,其實是個人習慣,但在江昀眼裏,就像是受了驚吓在獨自抑郁。
他跟着蹲下,在被許安言摸了無數次腦袋之後,終于伸手揉了揉許安言的頭發,動作很輕,“待會出去的時候,你閉上眼睛,捂着耳朵,我帶着你走,工作人員見到這樣的,也不會刻意過來吓人了,所以別怕了。”
許安言乖巧的點了點頭。
“你別和李承明蔣述說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走的。”江昀又說。
許安言疑惑的看過去。
江昀道:“他倆以為你失戀了,怕你想不開,打算讓你一個人在鬼屋受完驚吓開導你,我不知道怎麽和他們解釋,就答應下來了。”
“失戀?”許安言想了一會,想起那天的場景,有些無奈,他自己都要忘了,沒想到李承明替他記着呢。
讓一個失戀的人獨自進入鬼屋,這是什麽損招?不怕他一個想不開死在裏面嗎。
“那我待會是接受安慰,還是直接告訴他們?”許安言問。
江昀被許安言的想法震驚了,磕磕巴巴的問了一句,“告訴他們,什麽?”
“告訴他們你是我男朋友。”許安言笑。
見江昀呆愣住,又自顧自的說:“小李肯定能接受,之前那個叫程識的,演講比賽一等獎,你還記得嗎?”
那個看着許安言喝酒不知道攔的礙事鬼,江昀當然記得,但他搖頭,“不記得。”
“不重要,”許安言說,“他前段時間在朋友圈發了和男朋友的合照,小李還點贊評論呢。”
是元旦假期下雪的那個晚上,淩晨三點多發的,兩個笑容燦爛的男生與一個剛堆起的雪人的合照,文案是:新年的第一天。
內容比較隐晦,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們緊挨着的衣袖下,兩只手是牽在一起的。
江昀對別人是否談戀愛沒興趣,靠近許安言,問:“你什麽時候加他好友了?”
聚會的時候許安言都沒看到他發的消息,肯定不是那個時候加的,沒想到後面兩個人又悄摸着加好友了,江昀有些不是滋味,“他喜歡男人,還崇拜你,你還和他聯系?”
完全搞錯重點了好吧,早知道就不說出來了,許安言把手機打開,翻出和程識的聊天記錄,全是照片,那頭發過來題目,許安言解出來拍照發回去。
這樣江昀總不會再說什麽了吧。
許安言盯着他的表情,希望江昀能夠因自己的坦誠而欣慰,但沒想到某人抓着聊天記錄不放,“他竟然問你這麽多題,二中是沒有成績好的還是沒有老師,非得隔着屏幕找你。你的時間不是時間嗎?幹嘛要浪費在別人身上。”
其實題目都是挺不錯的技能提升題,他解起來就當鍛煉思維邏輯了,但許安言覺得不能和江昀說,越說事越多。他收了手機,轉頭,親了一下旁邊人,“時間都浪費在你身上,好不好?”
江昀繃着的嘴角沒忍住,露出一個矜持的笑容,還是從這句近乎完美的情話中挑出毛病,“和我在一起怎麽能叫浪費時間呢?”
“不是浪費,是享受,是沉浸,是陶醉,是、熱、愛。”每說一句,許安言就往前進一分,說到最後一個字,直接貼在了江昀的耳邊,說完,不忘記補充一句,“我愛你。”
江昀總是會被他這樣的直白唬住,許安言笑,輕輕揉着他的臉頰,“這句話一直說可能顯得沒誠意,但是,江昀,你要知道,我一直在愛你,說出來不是為了哄你,也不是要堵你的話,只是想提醒你,別忘記我一直愛着你,并且只愛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在我這裏,你和別人不一樣。”
隔壁尖叫着“有鬼啊”,這邊甜蜜的互說愛意,等到江昀沉醉在情話和親密的吻中,再也不提別的人或事,許安言讓他緩了一會,才站起來,“我們出去吧,還有很多別的項目沒玩呢。”
“你別走前面,躲我身後,”江昀把人護在身側,一路上只顧着開路躲鬼,完全注意不到身邊人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恐懼。
也正因如此,兩人沒走彎路,很快就出來了,許安言把包裝袋扔進外面的垃圾桶,沒見到李承明和蔣述的身影,估計仍在裏面鬼打牆呢。
這膽量,出來了也說不了幾句話。
還開導他呢,許安言覺得自己不倒着開導,都是給好友面子了。
走到售票處,許安言買了兩張票。江昀問,“什麽項目?”
許安言舉起兩張票展示,“極致的浪漫主義,夢幻雙層旋轉木馬。”
江昀盯着票,近鄉情怯似的不敢觸摸,他很多年沒來游樂場,也很多年沒被人拉着坐旋轉木馬了。
從十一歲到十七歲,六年時間,游樂場不是他去過的那個,曾經給他買票的人也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變。
江昀的手被人擡起來,放上了平平整整的一張入場票。許安言笑着看他,“你之前說不太喜歡坐旋轉木馬,但我還挺想坐的,陪我一起上去好不好?”
唯一不變的,是面前的人一直都是他愛的也愛他的人。
“好,”江昀輕輕捏着手中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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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木馬偏于一角,在喧鬧的嬉笑聲中,靜靜散發着金色的光芒。
排隊的人不多,檢完票,許安言帶着江昀上了二層,“好像玩的都是小孩子。”
排隊的時候許安言就發現了,有很多家長牽着小孩,上來後,就讓小孩坐在木馬上,家長站在旁邊陪伴,給小朋友拍照。
知道自己上來後可能有些不自在,許安言還是拉着江昀上來了,他想讓江昀開心,盡管這段時間江昀并沒有遇到什麽難過的事情,但快樂總是不嫌多的。
許安言舉起手機對着江昀,“你快坐上去,我給你拍照。”
江昀挑眉,抓住許安言的手,把人往身前一帶,唇角挂着笑意問:“你把我當小孩?”
“沒成年的不都是小孩嗎?”許安言伸出另一只手推他,又被抓住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周圍,因為人比較少,又是在二層,只有一個獨自坐在南瓜車裏的小孩看向這邊,一雙眼裏充滿了好奇。
江昀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很快又收回,毫不掩飾的盯着許安言,把人盯得無處可逃,問道:“小孩會談戀愛嗎?”
手機因為長時間沒有點擊而息屏了,許安言本來就是順着江昀的話反問,但現在卻察覺到江昀有些過分介意小孩這個稱呼了,可看他的态度,許安言一時琢磨不透對此江昀是喜歡還是讨厭。
這還是許安言第一次解讀江昀的表情失敗。
“會吧,”許安言決定先回答江昀的問題,再繼續觀察。這個答案是基于周圍人的經驗說出來的,初一的時候,才十二三歲,班裏就有人談戀愛了。
頭頂的音箱傳來音樂,随着緩緩的琴聲流淌,旋轉木馬也開始轉動,江昀看着周圍變換的場景,仿佛想到了什麽,松開許安言的手,低聲說,“可我已經是大人了。”
六年前一個人蹲在手術室外,聽到醫生宣判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大人了。
許安言開始後悔自己沒和江昀商量,就兀自買了票。一直以來,江昀的過往都是兩個人沉默的開端,每次話題一開始,那種凝重的氛圍便會環繞在周圍,無可避免。
所以許安言總會知趣的規避。
可某些時刻,他又忍不住會試探,希望江昀能夠多說一點,希望江昀能夠毫無保留的面對自己。
他想要了解江昀的一切,無論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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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旋轉木馬上下來,走在江邊的小道上,江昀抱住了許安言,聲音夾雜着蒼涼的夜風,帶着苦味,“你能陪着我,我很開心。”
許安言輕拍他的後背,給予回應。
公園的長椅隐藏在無人的路燈後,兩位少年并肩而坐,望着江上的波光粼粼與對岸的萬家燈火,與身邊的人牢牢相握,仿佛這一刻,會被記為永恒。
“十二歲的時候,是在夏天,應該是已經放暑假了,但要回學校領成績報告,我考的很好,回去的路上還想着該要什麽獎勵,卻聽見手機一直響,是醫院打的,問我是傷患的家屬嗎,讓我趕緊去醫院。”
因為冷風的原因,江昀的聲音顯得悲涼,許安言捏了捏他的手,有點不想聽了,江昀卻笑。
“我媽出車禍了,我經過那條路的時候,還看到了道路被封閉着,地上有很多血,我當時不知道怎麽想的,一點都不慌,平靜的瞥了一眼,繼續往醫院跑。”
“那次大概是我這麽多年跑的最快的一次,比三千米的時候還要快。”
“在手術室門前等到天黑,醫生出來問我家裏大人在哪裏,我說就在裏面,我家只有一個大人。後來是有護士姐姐帶着我去各種窗口,簽字繳費,我那天在醫院轉了一圈,連地下有幾層都摸透了。”
江昀越說,臉上的笑容越顯,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自己可憐無助的事實。
“我媽媽去世了,沒人管我,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待了很久,後來是繁姨,也就是周瑞希的媽媽過來找我,她和我媽在一起工作過。”
“那個暑假很忙很亂,繁姨擔心我的狀态,讓周瑞希每天陪我玩,喊我去她家吃飯,我媽當時準備帶我出國,沒報國內的中學,等繁姨知道的時候,所有學校的報名時間都截止了,所以我有一整年沒去上學。”
江昀看過來,“我早就十七歲了,馬上要過的是十八歲的生日,你別記錯了。”
許安言靜靜地聽完,擡手輕撫江昀的臉龐,指尖浸染了濕潤的空氣,在冷風中逐漸冰涼。
“不會記錯了,”許安言輕聲說。
江昀:“我之前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也和我媽媽有關......”
許安言笑着打斷他,“你說下次我去你家的時候才會告訴我,再等三十分鐘吧。”
“很晚了,”江昀說。
許安言低頭查看手機上的消息,在群裏對李承明和蔣述連發三個抱歉的表情包,讓他倆自己玩別的,他和江昀有事先走了,另外補充了一句:別擔心,沒有失戀。
這句話立馬引起兩人的轟炸,許安言笑着調了靜音,放任他們,不管不問。
“對啊,很晚了,”許安言擡頭看向江昀,勾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我家裏沒有人,黑漆漆的,那麽大的房子說句話都有回音,我剛從鬼屋出來,你忍心放我回去嗎?”
“不忍心,”江昀把人攬進懷中,輕聲說,“你要是做噩夢了,我會難受的。”
“我也不忍心,”許安言輕輕的回應着。
你一個人孤獨的過了那麽久,我想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