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亂世嬌藏18 修羅場與互罵
第78章 亂世嬌藏18 修羅場與互罵
尉遲弘送了幾個護衛進宮, 并吩咐李宜,不讓皇帝與皇後獨處。
李宜為難道:“大婚之前自是可以,大婚後呢?”
尉遲弘道:“賀蘭啓要女人, 你挑幾個好看的宮女給他便是。皇後不準他碰。”
“還有, ”尉遲弘想到阿忘惑人的神态,“別讓護衛們靠太近。若是他們監守自盜,豈不成了笑話。”
“太監宮女伺候即可,”尉遲弘道,“護衛們站遠處保護。”
李宜自是應“是”。
尉遲弘想了想:“若她有什麽需要的, 你看着哪些能滿足, 滿足她幾分。”
李宜心中微喜,他本以為上次安排的相遇全砸了, 沒想到将軍已是有幾分沉迷。
李宜本來擔憂娘娘大婚後的事,現在既然有了将軍的吩咐, 他插手帝後房中事便有了理由, 不再突兀。
若娘娘與陛下圓房,喝避子湯傷身, 不喝若懷上孩子, 則憑空多出一個難以擺脫的麻煩。
如今有了龍骧将軍的吩咐作為明面上的理由, 他以後護着娘娘也不用完全偷偷摸摸地行事了。
後來賀蘭啓來找阿忘, 果然被護衛攔下。
阿忘躺在榻上,瞧着賀蘭啓發怒的模樣, 偷偷一笑,叫發瘋的賀蘭啓頓時陰郁下來。
“你給朕過來。”賀蘭啓命令道。
阿忘才不過去, 她又不是傻子喜歡找虐, 能擺脫這個瘋子真是意外之喜。
阿忘搖頭:“陛下, 我腿被你拽下床榻摔傷了, 過不去。”
“你當朕是傻子。”
阿忘真想回答,是啊,可想了想,還是道:“真的,好疼。”
賀蘭啓一身怒氣沒處發洩,甩袖走了。
阿忘心情大好,讓太監叫樂師舞姬來,她也活動活動,整日躺着,很是煩悶。
阿忘跟着舞姬們跳舞歡笑作一團,直到看見尉遲弘的面容,才怔愣着停了下來。
不知他是何時來的,也不出聲就站角落裏,真是瘆得慌。
樂師們舞姬們也都停下,紛紛行禮拜見龍骧将軍。
尉遲弘點了下頭,讓他們都退下去。
阿忘也想跟着離開,被尉遲弘攥住了手腕。
阿忘知道這天底下不會白白掉餡餅,他既然不準皇帝接近她,想必是有了其他想法。
“将軍。”阿忘垂眸,“你捏疼我了。”
尉遲弘本不該進宮看她的,可是……
“娘娘跳得很好,臣一時恍然如夢,忘了拜見娘娘。”
“将軍,”阿忘道,“哪有攥着皇後的手說是拜見的。請您松開。”
尉遲弘沒有松手,反而将阿忘帶入了懷中:“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娘娘,臣只是……只是過于尊敬,不得已而為之。”
他抱着她,卻說這是尊敬她。口中尊稱着娘娘,手卻牢牢地将她束縛于懷中。
尉遲弘挑起阿忘那縷被匕首割斷的頭發,問:“疼嗎?”
阿忘心道,他怎麽和李宜一樣傻,頭發怎麽可能疼。
“養養就好,”阿忘道,“将軍,你該松手了。”
尉遲弘不舍地松開:“娘娘,下次站穩了。”
明明是他把她拉入懷中,卻說是她自個兒沒站穩,真是好沒道理。
尉遲弘從懷中取出一把鑲嵌了華貴寶石的匕首來:“娘娘,這是臣送您的禮物。還請您笑納。”
阿忘道:“不要。我怎能拿将軍的東西。叫陛下知道了,又該打罵我了。”
尉遲弘道:“賀蘭啓還敢過來?”
阿忘趁此上眼藥,狀似低落道:“在陛下眼裏,我就是個娼.妓.賤.婦小玩意兒,他不順心就要打我罵我。前些日子還說要把我賞給侍衛。”
阿忘掐了自己一把,落出點淚意來:“我一定會被他折磨死的。”
尉遲弘道:“下次他還敢來,你就用這匕首刺他。只要不死,留條命即可。”
阿忘略有些心驚,雖然有一點意動,可若是被賀蘭啓搶了匕首反殺,那就不好玩了。
阿忘垂淚道:“妾怎敢如此。”
她撫上面頰,輕柔拭淚:“多謝将軍好意,這便是妾的命。”
尉遲弘見不得她落淚,他只是想進宮看看她,沒想讓她傷心。
“臣帶娘娘出宮游玩,可好。”
阿忘疑心自己聽錯了,尉遲弘進宮看她已是大不敬,還要帶皇後出宮游玩,豈不是全然沒把皇帝放眼裏。
但她可不管,能出去散散心當然好。
只是這話該怎麽說呢。阿忘想了會兒,沒想好怎麽回答。
尉遲弘看出阿忘的意動,笑道:“不妨事,偷偷地出去,悄悄地回來。戴上帷帽即可。”
今夜的皇城竟如此熱鬧。
燈火滿挂,原是元宵。看起來就像盛世。苦難收縮于黑暗之中,在有燈火的地方,只剩繁榮。
還有猜燈謎的游戲,尉遲弘除了打仗竟也會些詩詞歌賦,他贏了好些花燈,阿忘根本拿不了,只能送給路過的孩童。
直到一人路過她,又回來重遇她。
阿忘心猛地一跳,聽得他喊:“哥。”
還好,還好,不是認出了她。
前些日子被放出來的尉遲邈盯着阿忘道:“哥,這位是。”
他是不是看錯人了,他該看向尉遲弘,而不是戴着帷帽的姑娘。
尉遲弘愣了剎那,道:“戴将軍的女兒。”
尉遲邈狀似信了,跟尉遲弘說了幾句就離開。
可突然人潮擁擠之時,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将她帶離了尉遲弘的身邊。
尉遲邈拉着阿忘狂奔起來。
阿忘跑不動,尉遲邈就抱起她一直跑到沒有燈火的地方去。
阿忘心中惴惴,不知該不該反抗。
她聽到他胸膛劇烈的跳動,是因為疾奔,還是因為她。
小巷裏,只有月亮的光還亮着,照亮一小片的地方。尉遲邈将阿忘放在那一小片之中,揭開了她的帷帽。
“我就知道,”尉遲邈道,“是你。”
他認得她的手,認得她身形,哪怕她戴着帷帽他也認出她站立時的姿态。
阿忘低下眼眸,不敢看尉遲邈。
她明面上是皇後,現在卻在宮外與他哥哥在一起,他會如何看她,會不會跟皇帝一樣辱罵她。
“對不起,”尉遲邈道,“是我害你受苦。”
阿忘微驚,掀開眼睫:“你不罵我?”
“我罵你做什麽。”尉遲邈笑容苦澀。
“不守婦道,不知廉恥,淫.娃.蕩.婦之類。”阿忘道,“皇帝就這麽罵我。”
“對不起。”尉遲邈眼眸微濕,“我不知道我哥會做得如此決絕。”
阿忘有些不知所措,他怎麽一直道歉,還從來沒有男人跟她道歉。反正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孽,一切怪在她頭上。
尉遲邈擡起手,想要撫向阿忘面容,又頓在了半空。他沒有資格。
阿忘咬唇,覆上尉遲邈的手,拉着他的手撫在自己面頰,輕聲道:“我不介意的。”
“渺之,”阿忘道,“我……”
尉遲邈感受着掌心阿忘的柔軟與溫暖,道:“別回宮,阿忘,跟我走吧。”
阿忘有些怕,如果被捉住了,尉遲邈最多被打一頓,可她……如果喂她喝毒酒怎麽辦。
“渺之,你哥哥,”阿忘松開手,想退一步,但後面只有巷道冰冷斑駁的牆面,沒有退路,“你哥哥會殺了我的。我不敢逃。”
“他要了你。”
“沒有,”阿忘搖頭,“只是……我怕了。”
“天大地大,”尉遲邈道,“我不信尉遲弘有本事翻天覆地地找。”
是啊,可是跟着尉遲邈就一定好嗎。她時時刻刻得藏着,不能現于人前,連外室都算不上。
尉遲邈總會娶妻生子,到時候她能如何?守在空屋裏等着被寵幸嗎。
現在賀蘭啓不能近身,尉遲弘因為親人原因也不會碰她。她虛與委蛇着,日子也蠻好過,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喜歡聽曲就叫戲班子來唱,想要舞蹈就跟舞姬一起跳舞玩鬧。
她為什麽要信一個已經失信過一次的男人。
阿忘泣淚搖頭:“渺之,今生你我無緣,你送我回去吧。”
尉遲邈站在巷道裏,久久地沉默。
月光稍移,一小片月光從阿忘身上移到了尉遲邈身上。
阿忘靜靜地看着尉遲邈,欣賞着他壓抑的苦痛、不甘的踯躅。
這時,阿忘才發現,原來她對他并非毫無怨言。
她是期待過嫁給他的,以正妻的身份,相夫教子,安穩一生。
可他失信于她,還害得她被送進宮擔驚受怕,遭受瘋子的辱罵。
阿忘并不逼他,相當有耐心地等待他的抉擇。
可惜,尉遲弘沒有那樣大的耐心。皇城的元宵燈會草草結束,尉遲弘派兵挨一挨二地搜,百姓紛紛慌亂逃離。
尉遲邈抱着阿忘走出巷道時,恰好撞上了搜尋中的尉遲弘。
阿忘看見他腰間的劍,被按住又松開。
“渺之,你抱着她做什麽。”尉遲弘道,“是腿斷了,走不動路,還是需要我親自來斷。”
尉遲邈将阿忘抱得更緊:“哥,你還記得你是怎麽阻攔我的嗎。怎麽到了你這裏,就成了理所應當随心所欲。
“這是否太過下作了些。監守自盜、明知故犯,哥,你當初毀我婚約到底是為了尉遲家,還是為了你的私欲。”
尉遲弘無法回答。
他确實有愧于渺之,做得實在太難堪了些。
尉遲弘道:“她該回宮了。”
“回去被皇帝辱罵,還是被你欺淩。”尉遲邈心中怒火難以忽視,“皇帝若是待她好,我可以忍,可你怎能參與其中?你做出這些事時,有沒有想過她本該是你的弟媳。”
“你送阿忘入宮,說是為了尉遲家好。那你現在帶阿忘離宮,又是為了誰好?”尉遲邈道,“你若還是我哥,就不要阻我。”
尉遲邈抱着阿忘欲要離開。
尉遲弘揮下手勢,身後的護衛攔住了尉遲邈。
“娘娘該回宮了,”尉遲弘道,“還不快下來,上馬車回去。”
阿忘沒有行動,只是默默被抱着,一言不發。
“崔忘憂!”尉遲弘竟直接叫了她的名,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毫無遮掩。
今夜過去,皇城裏又該多出她許多流言。
他生尉遲邈的氣,為什麽要拿她出氣。
兩人僵持着,一個不肯放走,一個不肯松手。
阿忘默默當個尉遲邈身上的挂件兒,才不要參與到兩人的争端之中。
直到一匹快馬趕來,一個報信的小兵急聲道:“霍氏占了隆邱城,還在繼續進軍,丞相速召将軍回去商議!”
隆邱為兵家必争之地,尉遲弘意識到事情嚴重性,厲聲道:“渺之,放她回宮,此事容後再議。先回去,看那霍氏到底是何意圖!”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尉遲家倒,那阿忘也會受牽連。尉遲邈松開手,低聲對阿忘道:“你先回宮,皇帝若欺負你,你就去找李宜,讓護衛攔着,不讓皇帝近身。”
阿忘回到宮中後,思索着霍氏到底是何人。
這天下确實夠亂的,還沒安穩多久,聽着那士兵意思,是又要亂了。
阿忘心中不安,想叫李宜過來說說話。
可來的不是李宜,是皇帝賀蘭啓。
阿忘離宮的事傳到了他耳朵裏。賀蘭啓提着劍跟殿外守衛阿忘的護衛對砍。
護衛們不敢傷了皇帝,又不能讓他進去驚擾了皇後,一邊打一邊退,竟叫賀蘭啓進入了殿中。
“賤.婦,賤.婦!”
阿忘在床上躺着,見賀蘭啓竟闖了進來,厭煩道:“你也挺賤的,休了我不就好了。”
“不對,”阿忘笑,“我跟陛下還未大婚,我與你并無關系。”
“你——”賀蘭啓怒道,“不知廉恥!”
“我怎麽了,”阿忘冷漠道,“我好得很,比你這個瘋瘋癫癫懦弱無能的傀儡皇帝好多了。”
“你以為你有多高尚,你憑什麽居高臨下辱罵我。”阿忘順手擡起花瓶就朝賀蘭啓砸去,沒砸到,半空就落了,“這皇後是尉遲家要我當的,你不滿朝我發洩什麽。”
“懦夫,你就是一個懦夫。你以為你是我夫君嗎,跟了你我還不如守寡,起碼不用受你的欺淩。”阿忘道,“你想殺我,我還想殺了你呢。賀蘭啓,可不可憐啊,除了欺辱我,你敢殺尉遲家的嗎。”
“真是令人厭惡。”阿忘對護衛們道,“尉遲弘說了,皇帝留條命就可以,你們畏畏縮縮做什麽,把賀蘭啓給我趕出去。”
“賤.婦,”賀蘭啓大怒,“你果然跟尉遲弘有一腿!”
“對啊,”阿忘道,“不但有一腿,你不在的每一夜,我都在伺候龍骧将軍呢。将軍之威猛,遠勝賀蘭小兒。”
阿忘笑了起來:“啊,真可憐,下地府跟你的列祖列宗告狀去吧。”
賀蘭啓怒極反笑:“以色侍人,你以為你能活得長久?”
“比你久就好。”阿忘道,“死在你後頭,我就心滿意足。”
“賤人。”賀蘭啓扔了長劍,“朕倒要看看,你能活多久。”
“瘋子,賤物,”阿忘反駁道,“畜生、傀儡!我以後不會任你罵了。你罵我我就罵你。”
“見到你第一面我就好惡心,”阿忘道,“怎麽會有你這樣的皇帝,有你在,梁國亡是應該的。”
“崔忘憂!”
今天是第二次被連名帶姓地叫了,阿忘厭倦道:“在呢,怎麽了?還想說什麽。”
“好,好,好,”賀蘭啓道,“你死于非命的那天,朕定大赦天下。皇後,你最好一直活下去,別叫朕看了笑話。”
賀蘭啓走後,阿忘心中湧起些微的後怕。
她知道自己沖動了,可是賀蘭啓真的太讓人厭惡,她忍不住就想反駁。
李宜怎麽還沒來啊。
阿忘躺在床榻上,倦怠卻睡不着。
李宜忙碌完急急趕到時,阿忘已經有些睡意了。
李宜半跪在阿忘床榻旁,讓阿忘睡下,不用煩憂。
阿忘擔憂道:“我今天把賀蘭啓罵了,罵得他狗血淋頭。我是不是做錯了。”
“他一直罵我賤.婦,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李宜,”阿忘失落道,“我雖然身份低賤,可我不想被人時時刻刻挂在嘴邊。
“我是不是沖動了,得罪賀蘭啓,對我并無好處。”
李宜心疼地撫着阿忘的頭發:“沒事,如今權勢不在陛下手中。娘娘罵了也就罵了。”
“況且陛下根本沒有資格罵娘娘。”李宜道,“陛下既不能保護娘娘,又不能帶給娘娘快樂,陛下實非良配。娘娘另尋出路,無可厚非。”
阿忘道:“如果每一個人都像李宜這般想就好了。”
阿忘躺在床榻上,側過身看向李宜。宮燈的光影裏,李宜像包容一切的玉瓶,不指責阿忘,包容阿忘,又真真切切地尊重阿忘。
“我真的讨厭那些說我淫.蕩罵我低賤的流言蜚語。”阿忘道,“在這個世道裏,我并沒有傷害任何人。我提不起刀劍,砍不斷他人的頭顱,吞不下黃金萬兩,吃不掉糧食千倉,可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容顏美麗的女人,我就成了一切罪孽的根源。”
“說什麽兄弟阋牆是因我,家宅不寧也是我,李宜,我覺得委屈。明明是他們自己的欲望,投射在我身上,到最後,卻成了我的過錯。”阿忘看着李宜道,“我讨厭這一點。”
李宜道:“弱肉強食,恃強淩弱。他們将一切怪在娘娘身上,是因為他們本身的懦弱與無恥。娘娘過好自己的日子,活得好活得長遠,讓那些人在這個世道裏怨怪地死去,到時候去怪閻王爺吧。”
阿忘被逗得笑了起來,李宜竟也會這樣說話,平日裏的恭敬謙卑下,原來也不是毫無鋒芒啊。
阿忘想到李宜的鋒芒是為了她顯現的,心中有一點點的滿足。
她喜歡別人尊重她、在意她,這讓她感到自己并非孤獨一人。
“李宜,”阿忘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李宜柔和道:“因為娘娘本就很好。奴才所做的微不足道。”
他笑着:“娘娘快睡,夜深了,睡一覺,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