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亂世嬌藏17 夜闖皇後寝宮
第77章 亂世嬌藏17 夜闖皇後寝宮
尉遲弘不知自己是何時松的手, 怎樣出的宮。清醒過來時,已是夜半三更。
正事忘了做,舊事忘了說, 嶄新的回憶不斷翻湧, 揉碎了又攤開,浸濕後又撫幹。
他好像回到幼時, 想要一把最鋒利的劍, 一匹最烈性的馬, 持劍騎馬千裏萬裏,做最骁勇的少年英雄。
尉遲弘心中湧動着去皇宮的沖動。
再見一面驀然闖入的珍寶。
冬夜沉, 雪積滿地。尉遲弘騎馬闖入宮中。
皇宮裏的侍衛們心驚膽戰, 各個派系的侍衛連忙傳信給背後的主子, 疑心今夜怕是皇帝駕崩夜。
可尉遲弘沒有去往皇帝的宮殿,反而闖入了皇後的寝宮。
動靜驚醒了阿忘, 她驀然瞧見一個人影,吓得直往後躲。
她以為是賀蘭啓又想了新法子折騰她。
“別怕。”尉遲弘在床榻邊坐下, “是臣。”
宮燈未熄,昏暗的燈火裏,阿忘瞧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她張開口,卻難以說出話來。
這算什麽, 半夜闖進宮來, 未免太過明目張膽。
阿忘心中驚慌難掩,揪住被子不知所措。
“将、将軍,”阿忘聲音微顫, “您不該來這。”
尉遲弘不答, 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似在品味舊日的幻夢一場。
阿忘往被褥裏躲, 他按住被子,不讓她躲進去。
“臣只是看看娘娘,”尉遲弘道,“冬夜冷,娘娘當心着了風寒。”
阿忘咬唇,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才好。
“你與臣弟,是如何相處的。”尉遲弘問。
阿忘不答。
尉遲弘隔着被子按住阿忘的腳腕:“嗯?”
阿忘想收回腳,卻難以掙脫,垂眸道:“只是見過幾面。”
“那與臣父?”
阿忘輕聲道:“丞相做客,召妾拜見,僅此而已。”
“這麽說,”尉遲弘道,“倒是臣冤枉了娘娘。臣本以為娘娘狐媚魇道,上不得臺面,誰知今日初見,與臣之成見截然不同。”
“可惜了。”尉遲弘低嘆一聲,“若是臣先見娘娘,定不叫娘娘有機會接觸臣之家人。”
如今如此局面,他斷不可能要走她。一女怎能侍三夫,若帶進尉遲家,只能徒添許多禍患。兄弟阋牆,家宅不寧。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尉遲弘取出懷中匕首,燈火下鋒刃微光。
阿忘驚得愣了片刻,掙紮着想要逃離。
尉遲弘制住她,将她拖出了被褥。
阿忘被壓制得動彈不得,她沒有想到尉遲弘比皇帝還要瘋,竟然要殺了她。
阿忘呼喊着婢女的名字,卻沒有任何一個闖進來救她。
阿忘淚水滾落,泣道:“既非妾之過,将軍為何要殺妾。”
尉遲弘柔撫着阿忘烏發,道:“娘娘誤會了。”
匕首截斷一縷,尉遲弘攥着烏發割破衣袖纏好:“臣只是想要一個挂念。”
阿忘驚魂未定,忍不住痛哭起來。
尉遲弘柔柔撫着阿忘脊背:“別怕,別怕。”
直到阿忘哭累了昏睡過去,尉遲弘才停止安撫。
給阿忘蓋好被子後,尉遲弘攥着那縷截下的烏發騎馬出了宮。
翌日清晨。
賀蘭啓剛收到龍骧将軍夜闖皇後宮中的消息,就氣得将早膳全部掀翻在地。
“昨夜你為何不叫醒朕!”賀蘭啓憤怒地盯着禀告的侍衛。
就算現在大勢不在皇帝這裏,也有些固執的保皇黨或是與賀蘭氏牽扯頗深的勢力隐隐保護着賀蘭啓。
侍衛跪下道:“将軍在那,卑職不敢叫醒陛下。若将軍一怒之下沖動行事,陛下恐性命難保。”
“廢物!”賀蘭啓踢倒侍衛,“廢物!廢物,蠢材!”
賀蘭啓怒火沖天地朝皇後宮中走來。
阿忘還睡着就被賀蘭啓拽到了床下。若非床下鋪了厚軟的地毯,這一摔阿忘恐怕會摔傷手腳。
“賤.人,”賀蘭啓氣得掐住阿忘頸項,“賤.人,昨夜伺候将軍伺候得如何?”
阿忘眼眶微腫,掙紮起來。賀蘭啓壓住她身上,低沉愠怒地說着:“說啊,賤.人,回答朕。”
“我沒有,”阿忘道,“沒有。”
“你沒有?”賀蘭啓笑着,“那将軍找你是來閑聊了?”
“他割斷我頭發就走了,我不知道他發什麽瘋。”阿忘道,“放開我,你個瘋子,放開我。”
賀蘭啓道:“你騙誰呢。”
阿忘道:“你摸摸我頭發就知道了,沒有做什麽。”
賀蘭啓揪住阿忘的頭,一縷頭發顯然斷了半截。
他卻仍然不信:“誰知你們做了什麽勾當。朕親自試試,就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被将軍玷污!”
賀蘭啓開始脫阿忘衣裳,阿忘劇烈掙紮起來。
“來人啊,來人!”阿忘呼喊着,卻并無宮人進來。
阿忘癱倒在地毯上,停了掙紮,泣道:“我恨你,我恨你。
“賀蘭啓,你個瘋子。瘋子,我會殺了你的。”
賀蘭啓停了下來:“你還有臉說恨朕。淫.娃.蕩.婦,朕把你賞給侍衛,讓他們代勞好了。”
阿忘崩潰道:“随便你們,我又能如何。你以為是我要進這個宮,你這個廢物,除了一天到晚地發瘋,你還會做什麽。”
“你朝我發洩,怎麽不去找尉遲弘?你把他殺了呀,你怎麽不去殺他,不想,還是做不到。”阿忘笑起來,“你能做的只是欺辱比你更弱勢之人罷了。活得真可憐,賀蘭啓,我瞧不起你。”
賀蘭啓也笑起來:“你說得對,朕就是廢物,就是瘋子,就是恃強淩弱。”
賀蘭啓站了起來:“你能如何?還不是只能陪着朕湮滅在這座皇宮。”
賀蘭啓踩上床,掀開被子,将床單被褥仔仔細細查看一遍,暫時相信了皇後的說法。
他坐在床上,陰郁着神情,道:“還不起來,要朕親自來扶?”
阿忘合攏被扯開的衣衫,慢慢站起來。她回頭看了賀蘭啓一眼,便厭倦地離了這座宮殿。
侍衛們擋住她的路,阿忘拔下侍衛腰間長劍,對準了他:“讓開。”
侍衛隗汀跪了下來:“娘娘,您要去何處。”
“讓開。”
隗汀道:“娘娘先去洗漱一番,卑職們再陪娘娘前往可好。”
皇後衣衫不整,隗汀垂着眉眼不敢多看。
阿忘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隗汀道:“卑職并無此意。只是娘娘此時不宜出行。”
隗汀給一個侍衛使了眼色,那侍衛便叫來了宮女們,要扶皇後下去盥洗梳整。
阿忘扔了長劍,郁怒地瞪了隗汀一眼,拂開宮女往回走。
走到宮門前,阿忘停了下來。進退不得,不知所措。
好在李宜終于趕到。
他帶着阿忘又換了一座宮殿。
李宜親自給阿忘梳頭發,将淩亂的發絲理順,摸着截斷半截的那縷烏發,李宜心疼道:“疼嗎?”
阿忘不答。郁郁寡歡。
直到李宜将頭發梳好,阿忘才道:“傻子,頭發不會疼。”
李宜道歉:“是奴才疏忽了。”
阿忘垂着眼眸,問:“李宜,我是不是只能死在這座宮裏了。”
她心有不甘,卻找不到逃離的辦法:“我讨厭皇帝,也讨厭尉遲弘。李宜,我不喜歡他們。”
“我想出去。”阿忘想起自己在崔家的日子,雖然有時候崔嘉容特別煩人,可崔家人從不曾粗暴地待她。
“李宜,是我要求太多了嗎。”阿忘問,“我知道衣食無憂已經讓許多人求之不得,吃飽穿暖已經很幸運。我知道有些地方甚至吃起了人肉,饑荒和蝗蟲吞噬了糧食。可我并未身處其中,便不覺滿足,想要更多,想要活得更好更自在。”
“想要活到不能活為止。”阿忘看着鏡中的自己,剛剛及笄的少女還有些稚氣,卻已經成了王侯将相眼中的女人。
“我該怎麽辦?”阿忘問,“李宜,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娘娘,”李宜安撫道,“娘娘別怕。這次是奴才疏忽了。”
“李宜,如果我們逃出去,是不是也會死掉啊。亂兵、土匪、饑荒、瘟疫……就算是兵将,奪下一城都常有劫掠百姓的,我若是被捉去,說不定就成了軍.妓。與其那樣,還不如呆在宮裏。”阿忘微嘆一聲,“我的願望好奢侈,大多數人都早死的世道裏,我卻想活到老年再死。”
“我該服從嗎?如果這能讓我的日子好過一些。”阿忘與其說是在問李宜,不如說是在問自己。
李宜想了想,給阿忘講起自己的故事。
他原本是有一個家的。父親服徭役修築堤壩,因天降大雨,百姓們延誤了工期,官員就下令,讓士兵把百姓以及他們身上背着的土一起填進了堤壩裏。
他去過那座堤壩,只是黃土掩埋之下,看不見父親屍骨。
父親喪事沒多久,家裏揭不開鍋,母親把年幼的弟弟賣了,換得一點銀錢繼續生活。
可惜也沒能活多久,土匪下山劫掠,村裏人死了好多好多。
他僥幸未死,沒找見母親,不知母親是被土匪擄走,還是屍骨落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後來機緣巧合入了宮做了太監,常常受到其他太監的欺淩。再後來……到了如今,日子方才好過些了。
李宜道:“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大抵就是如此。”
“娘娘的願望在太平年間并不奢侈,但在當今,确實很困難。”李宜沒有說謊,選擇誠實以對,“但困難不代表做不到。”
“娘娘需要耐心一些,”李宜道,“您才十五,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紀。您的容貌會讓絕大多數男人心生占有之心,可這不夠,娘娘需要讓他們自願地保護您,為了您的願望添磚加瓦。”
“前朝有位皇後,”李宜端來一杯熱茶,敬給阿忘,“亡了國依舊活了下來,且成為了新國的皇後。娘娘,您就算做了這個皇後娘娘,也不必太過擔憂。”
“您就算生了陛下的孩子又怎樣,只要狠心一些,不管陛下與孩子,您依舊能夠從頭再來。”李宜看着阿忘乖乖飲着茶,心裏湧起止不住的柔軟,“龍骧将軍明面上是不會與娘娘有牽扯的了。”
李宜想通了事情關鍵,道:“但私下裏卻未必。若娘娘能夠生下龍骧将軍的孩子,想必将軍不會狠心到非要置娘娘于死地。
“若到時梁國亡了,新朝建立。娘娘改頭換面,做不成皇後也能當皇妃。”
阿忘道:“可是尉遲弘一定會勝嗎?這天下并不太平。”
李宜道:“除了尉遲氏,大概就是東南的霍氏,南邊的楚國。這倒真不一定,時局混亂,難以分清。娘娘只能虛與委蛇着,應付着,若到時時局變幻,再想法子順應時勢活下去。”
阿忘微微嘆了一聲:“我如果不這麽貪生怕死就好了。”
李宜沒忍住唇角微揚,娘娘怎麽這麽可愛:“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娘娘不必介懷。”
李宜想到各州新上貢了許多珍品,其中有上好的錦緞、珠寶、玉石,他稍後去挑一些,讓下面的繡成衣裳、打成首飾給娘娘送來。
在李宜看來,娘娘心性還稚嫩,有時煩惱有時又很容易滿足。
李宜陪着阿忘用完早膳,便要離開。
阿忘有些舍不得他走。
李宜道:“我是尉遲家的棋子,得去看着陛下。娘娘,您挑挑喜歡的錦緞、珠寶可好。”
李宜心道,還是讓娘娘自己挑喜歡的,讓娘娘轉移一下目光,忘卻昨夜與今早的煩惱。
尉遲府。
尉遲毅得知了兒子夜闖皇後寝宮的消息後,神情異常古怪。
兒子逼他放棄也就罷了,怎麽還自己上呢。
都送到皇宮裏當皇後去了,夜闖寝宮未免太過不敬。
尉遲毅是在賀蘭氏江山還算穩固的環境中長成,對賀蘭氏并不像兒子那樣随意。心中倒尚存幾分尊敬在。
尉遲毅心中隐隐擔憂,若皇後此時懷了孕,到底是不是他尉遲家的種。
總之,實在是太亂來了。他侄子的婚事被兒子否了,結果兒子卻這麽幹,這……這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尉遲毅左想右想,還是決定問問兒子本人。
剛進屋,就看見尉遲弘攥着一縷烏發不知在想什麽。
尉遲毅問出口後,尉遲弘道:“您在說什麽,我只是去剪了一縷頭發。”
尉遲毅神色恍惚:“兒啊,你要皇後頭發,叫李宜剪一縷不就得了。幹甚夜闖,鬧得私下裏流言蜚語亂竄。”
尉遲弘無法回答。他一時腦熱就做了,事後才意識到諸多不妥。
尉遲弘想了個理由應付:“本是去殺她的,最後實在不忍,以發代之。”
“你殺她作甚?”尉遲毅道,“渺之喜歡她,你不給,也不用殺了她啊。那女娃也是可憐,你饒她一命,就讓她好好做皇後吧。”
“離間親族關系,已經夠我殺她。”尉遲弘攥着頭發嘴硬道。
尉遲毅看着他那樣子,心中擔憂又起:“兒啊,你對為父說句實話,你沒跟那女娃做些什麽吧。若到時懷了孕,這……這也分不出是他賀蘭家的種,還是我尉遲家的。”
“父親,”尉遲弘皺着眉頭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麽。”
“不是為父胡思亂想,”尉遲毅道,“你若真喜歡那女娃,就別叫陛下碰她。我不想到時候弄出個不知血脈的孩子,殺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為父不建議你碰她。”尉遲毅嘆了一聲,“渺之的事在先,你既然否了他的婚事,自己也得以身作則。為父不希望看見兄弟阋牆的事發生在尉遲家。”
“父親,你胡說什麽。我與那女子沒有半分關系。”
“沒有關系,你攥着人家的頭發不松手?”尉遲毅道,“為父也是男人,你當為父看不穿你的心思。”
“為父知道你心懷大志,”尉遲毅嘆道,“成大事者哪有囿于溫柔鄉的。把那頭發燒了,把那女娃忘了罷。”
尉遲弘攥着烏發,将手背到身後:“父親,您回吧。我知道利害。”
是他一時腦熱,沖動行事鬧得謠言沸沸揚揚。
可不知為何,尉遲弘回想起阿忘昏暗燈火下的神态,心中竟沒有多少悔意。
他聽着她泣淚,守着她入睡,走之前蓋好被子,攥着一縷她的烏發回到尉遲府中。這一路,月光作陪,不但不覺孤寂凄清,反倒心中柔軟纏綿。
父親說得對,他不能讓皇帝碰她。
可他自己也沒有理由要走她。
渺之與他如同親兄弟,他毀了渺之婚事在前,若反倒自己将女子收入懷中,豈不是……
尉遲弘将那縷烏發攥得更緊,說放棄女子,心中不舍。說占據女子,又不能。
只能先擱置下來,放到宮中好好養着。
得派些人去看着,別讓賀蘭小兒碰了。